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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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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晨披著被子盤腿坐在住處的床上用一根大湯匙狠狠挖了一口“哈根達斯”放進嘴裏,不在乎扁桃腺發炎。

從被曹蘭平拋棄,到這次被騙房租,相隔不到一個月,這密集的倒黴事兒終於還是把俞晨本就抑郁的精神給摧垮。

“五朵金花”圍在俞晨身邊喵喵叫個不停,可能是知道主人正在崩潰邊緣,想要安慰又說不了人話,只有順順還挺淡定的,盯著俞晨手裏的冰淇淋垂涎三尺。

王晞走過來,拉過俞晨屋裏唯一的一把從宜家買回的九十九塊紅木頭椅子坐下,不屑地說道:“不就三千塊錢嘛?別這個樣子。”

“三千塊錢,可以買到一百包批發的國產貓糧,小五十包進口貓糧,兩百包進口小魚幹,一百包國產小魚幹….”

“停停停,你給我打住,別跟我嘀咕這些…”王晞往日聽俞晨說寵物的事情說得太多,已經感到生理抗拒,繼續說道:“你這意思是你要為了這事兒去報警嗎?恐怕警察還沒見過你這麽奇葩的案子。”

“怎麽報啊…那小夥微信把我刪除了,我除了有他的微信…什麽都沒有…”俞晨越想越委屈,又挖了一大口冰淇淋放進嘴裏。

“俞晨,我是真不明白,你不是那種剛到北京的小年輕了,怎麽還能被租房這種事情蒙騙!?你當時到底在想些什麽?就算什麽也想不到,你打個電話給我總可以吧,打不了電話給我發條微信也可以啊,我那時候一定會阻止你,讓你第二天再付錢。”王晞實在受不了俞晨這垂著腦袋的窩囊樣,劈裏啪啦開始發起牢騷。

我當時,到底在想些什麽呢?俞晨把湯匙放在嘴裏,也不太明白。

在知道診所要搬到阜成門的時候,其實自己內心的感覺不僅僅是對韋碩的埋怨吧?….因為遇見了許臨,因為親眼看到了他穿著白大褂的樣子,就沒有再質疑那個小女孩的媽媽受到不公正的對待,這份完全的信任感好像把心裏什麽地方點亮了,鼻間似有梔子花開的柔暖香味在纏繞…是這個原因嗎?是嗎?

那天她拿著別人從峨眉山求來的護身符去了醫院,在約定的心外科住院區外沒有見到對方,打電話也沒人接,於是擅自沿著走廊想要一個病房一個病房去找,卻無意間在轉彎處的阜外醫院心外科專家介紹欄裏瞄見了他的照片。

“心外六區主治醫生,許臨。協和醫科大學臨床八年制博士畢業,曾被派至德國海德堡大學附屬醫學院心臟中心進修……”後面是關於許臨發表的論文、參加的協會以及主推的手術技術介紹。

陽光很暖,卻也刺眼,專家介紹欄旁邊就是住院區的窗戶,光打照進來,俞晨覺得自己眼睛酸酸的,她不斷警告自己,對於眼前這人,不要再有任何妄想,因為曾經已經在他面前完全碎掉了,那些碎片,也早已在歲月給予自己的自知之明裏融化得一幹二凈。

可是就算已經如此清醒,她的腳步卻沒有因此而停下,朝著住院區裏面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看見被小女孩媽媽跪地乞求的他。

依然是那樣冷淡、疏離,一如那時候自己碎掉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

這次如此迫切想要搬到阜成門附近,其實,是想要再次見到他吧,就算他已經結婚成家,就算他依然對自己不屑一顧,也想要對他證明,在這十幾年的漫長歲月裏,經歷過陽光與風雨,就算從骨子裏被嫌棄,也還是在竭盡全力地……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

想法總是美好的,俞晨沒想到自己的這份純粹的迫切卻直接導致三千塊錢就這樣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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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晞執意要在俞晨的住處留宿,生怕犯抑郁癥的她會做出什麽傻事,大多數抑郁癥患者輕生只是一瞬間的事,之前沒有任何征兆,他們會把自己隱藏得很好,能笑能鬧甚至能□□,可是腦袋裏的弦卻會在一瞬間崩掉,帶著他們走向死亡。

俞晨的父親俞達忠曾對王晞說過,俞晨這個病其實和腦出血是同樣的原理,只是腦出血死亡是生命在物理層面上瞬間的結束,而抑郁癥是人的心理在某個瞬間對整個生命的放棄。

俞晨把整桶哈根達斯全部吃完了,王晞心想冰淇淋是甜的,好歹對她的情緒能起到一點緩解的作用,可是直到睡在她身邊,才發現她其實發燒了,這段時間暖氣停了,夜晚卻還是很冷,俞晨這個“摳貨”死活不肯買電暖,一是覺得貴,二是搬家麻煩,王晞從櫃子裏翻出兩床嶄新還沒開封過的被子蓋在她身上,俞晨在被子裏昏昏沈沈,王晞餵她吃了感冒藥和退燒藥,俞晨迷迷糊糊說道:“還有抗抑郁的藥沒吃…那藥每天都得吃一顆…醫生說的。”

“你發燒了,藥混著吃不好,就暫時停了吧。”王晞輕輕把沾了冷水的毛巾扭幹放在她額頭上。

“不行,我必須吃…這樣第二天才有力氣生活…”俞晨閉著眼睛就像念咒語一般念道。

王晞坐在床上,撫摸著俞晨汗淋淋的頭發,感到一陣心疼,輕聲勸道:“俞晨,有時間我們一起去找醫生,看看能不能停藥…你不要想著只有吃藥第二天才有力氣生活,不要這樣想好嗎?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可以讓你有力氣生活的事情….”

“曹蘭平不要我了,爸爸媽媽也對我很失望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事情能讓我有力氣生活….當初許臨對我說的話我都記得一清二楚…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差勁的女孩,以後還會變成最差勁的女人,我不會喜歡你,永遠不會….”

王晞握住俞晨的胳膊,大聲問道:“許臨是誰?”

俞晨在這個時候睡死過去。

“快說啊,許臨是誰?”

俞晨紋絲不動,輕微的鼾聲響起。

夢裏出現的,是陌生而熟悉的協和醫科大學,灰屋建翎,綠瓦紅墻,離□□也就不到兩公裏,周圍的地價早就寸土寸金,因此沒有校園,教學樓之間相隔也不遠,看起來就跟古時候一個親王的宅院差不多大。

俞晨第一次來到這裏時,門衛還不能隨便讓學生進去,那時候她剛參加完高考,拿著六百多分的成績卻只收到了老家一個二流醫科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俞達忠和石英氣得簡直是怒火中燒,因為俞晨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毫不猶豫把自己的第一志願填上了協和。

協和臨床醫學在非北京地區招考的人數十分有限,甚至苛刻,那一年競爭激烈,僅僅錄取兩人,分數最低的俞晨理所當然被刷了下來,只能被調劑到本地二本。

俞達忠不想俞晨把自己的前途當兒戲,更不想讓她學醫,於是在自己的事業快要破產之時也要千方百計籌錢把她送出國,那時候的俞晨感到很絕望,一方面父母要逼著自己出國,另一方面,自己報考醫學院的初衷也消失了———她想要追趕的那個男孩已經不再理睬她,刪除了她的QQ、MSN、電郵等所有聯系方式。

她站在協和門外等那個男孩等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看見他攬著一個女孩的纖腰從校門裏走出來,她根本就不敢靠近他,他卻一眼看到了自己,攬著女孩毫無顧忌地走到自己面前,冷淡問道:“你來這裏幹什麽?”

俞晨看了一眼那個女孩,長發披肩,眉目清秀,眼睛是內雙,裏面有柔和的光,就像貓咪一樣順服,皮膚是標準的“牛奶肌”,白皙滑嫩,身材纖瘦,個子卻比自己還高一些,腿很長,穿著的運動服拉鏈沒有拉到頂,露出天鵝般的脖頸和若隱若現對稱的肋骨。

“許臨,我喜歡你。”她忍著眼淚,咬了咬嘴唇,心想自己根本不想出國,可是總要有一個呆在國內的理由,這個女孩只是他的同學…對…一定是這樣。

“俞晨,你知道,我們不合適的。”許臨揚起嘴角,陽光照耀著他溫柔的眸子,他的語氣很平淡。

“你留給我的筆記我真的有很認真很認真地看,這次高考我考了616分…真的,這是我從小到大考試能考到的最高的分數了.我真的…已經很努力很努力要接近你了,真的…”俞晨說著說著,眼淚不爭氣地流下。

“可是你還是沒能拿到協和的通知書,不是嗎?”他微微收起了笑意,望向俞晨,眼睛裏那道若隱若現的厲光讓俞晨害怕起來。

“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真的….你不要對我失望…你說過,命運是要通過自己改變的,不要去怪責父母,不要去怪責基因,不要去怪責家史….這些話我都聽進去了呀,你如果不喜歡我,為什麽要那樣鼓勵我…為什麽…”俞晨痛哭起來,想到為了高考付出的所有艱辛,所有自尊與期待在許臨收起笑意看她的這一瞬間全部瓦解。

“那些都是你的錯覺,我從沒有說過我喜歡你。俞晨,你好自為之吧,我雖然這樣鼓勵你,可是我看待女孩的標準就是外表、家世、學識,這些都是父母、基因和家史所決定的,我身邊的這個女孩,三個方面都比你強,我們在不同的世界,你不要再執迷不悟糾纏我了。”

那天的陽光是冰冷的,十多年過去,俞晨在夢裏仍然能感受他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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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夜,窗外下起初春的第一場雨,帶著草泥的清新。

俞晨的呼吸聲輕輕淺淺,王晞在一旁打開筆記本電腦,往上面敲打著要給父親王朝陽過目的“商業策劃書”,開咖啡館她不想再花零用錢了,她的零用錢要留著給她在金融行業工作的男友隨時挪用,在對男人的大度方面,俞晨和王晞難得地有共同點。

王晞此時正想著法跟父親“在商言商”要到更多的錢,

打字打累了,王晞走到窗邊掖了掖俞晨的被角,又想了想她說的那個許臨到底是誰,因為從俞晨這位“孤僻老少女”的嘴裏能聽到的男人名字屈指可數,她一直以為俞晨這樣的性格不會有初戀,在第一次認識她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

此時在俞晨的夢裏,卻是另一幅畫面,在空曠的階梯教室裏,俞晨坐在最後一排,冷冷望著許臨和那個三方面都比自己強的女孩坐在前面第二排的位置,女孩上課並不認真,不時會用手挑一下許臨鬢邊的頭發,揀去上面的灰塵,就像是要昭告周圍所有人,身邊這個相貌英俊的天才少年就是自己的男朋友,溫柔的動作看起來人畜無害就像一只白色的小奶貓,她每弄一下許臨的頭發,俞晨的指甲就死摳住自己的手心,想把這個如同“奶貓”般軟萌的女孩狠狠捏碎。

俞晨知道自己的情緒裏有著惡毒的一面,就像小時候看的小說漫畫裏所有愛而不得的女配角,她咒罵過她們對男主角死纏爛打,憎恨過她們對女主角百般傷害,可是現在的她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實在捱不住內心激烈的痛苦,偏激的想法一個接一個往腦袋裏冒泡。

這一次,她在學校門口苦苦蹲守多時,終於在中午趁保安不註意溜了進去,協和的學生人數並不多,許臨曾經告訴過她自己在哪一個班,她進入教學樓的一處階梯教室假裝自習,教室門口寫著每日的課程安排以及班級,知道許臨會在這裏出現。

許臨是獨自走進教室的,卻在剛進教室時,目光就透過前三排一眼看見了坐在最後的俞晨。

他掏出那時剛剛流行的小靈通手機,打了個電話,然後坐在第三排,背對俞晨,伏案看書。

還不到五分鐘,那個“奶貓”般的女孩走進教室,坐到許臨身邊,上課鈴響起,許臨忽然摟住那個女孩的脖頸,在她左臉頰上親了一口。

此時的俞晨,已將所有屏蔽,老師的講課聲音、通風扇的嗡嗡聲,甚至桌上的鋼筆滑落在地,她統統聽不到了。

許臨不可能不喜歡我的,不可能….

她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小玻璃瓶,玻璃瓶裏裝著透明的液體,蓋子是噴霧的,她的手指將瓶身摸了又摸,這是一條不歸路,年僅十八歲的她卻並不害怕,只想賭上自己的一切去求證。

下課鈴聲響起,俞晨坐在座位上一直等待,等待前面詢問老師的學生走光,她不想引起太多喧嘩,只想在安靜的環境裏去尋得,亦或是失去。

許臨和那個女孩一直坐在座位上,許臨伏案看書,女孩無聊地玩著他的手機。

前面的人終於走了,教室裏留下五六個還在自習的學生。

俞晨深吸一口氣,拿起玻璃瓶,一步步朝著許臨走過去。

“許臨,既然你認為我如此失敗,那我就把自己毀得徹底,你看怎麽樣?”走到許臨的桌子旁邊,她努力學著他語氣的平淡,輕聲說道。

許臨擡起頭,平淡的表情裏尋不到絲毫情感變化。

俞晨伸出手,握著那個玻璃瓶,大拇指按在噴霧的位置,直指許臨身邊那個“奶貓”一樣的女孩,說道:“這裏面是濃硫酸。”

“奶貓”瞬間縮回身體,朝著椅子旁邊移動了一兩米,緊張大叫:“你要幹什麽!”

俞晨拿著玻璃瓶的手跟著“奶貓”的身體移動,強裝淡定地問坐在座位上沒有起身的許臨:“告訴我,你真的不喜歡我嗎?一點也不喜歡嗎?”

許臨的表情依然冷若冰霜,“俞晨,給你自己留點自尊。”

“我要毀掉她!”

許臨的目光回到桌上的“心臟外科基礎圖解”上,說道:“隨便你,你的行為我無權,也沒有能力幹涉。”

這般冷淡的表現徹底激怒了俞晨,讓她瞬間淚如雨下,將手中的噴霧指向了自己,哭吼道:“你信不信我會按!你信不信!”

他稍稍皺眉,不耐地合上書,站起身來,目光直視俞晨,吐字無比清晰地說道:“俞晨,你給我聽好了,在我眼裏,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差勁的女孩,以後還會變成最差勁的女人,我不會喜歡你,永遠不會…,你如果要因為我說出這樣的話就毀掉你自己,那也是你自己的命運,與我無關。”

俞晨腦袋裏的弦,在那一瞬間斷掉,她按下手裏的噴霧,噴了自己滿臉的水,瓶子裏放的不是濃硫酸,剛參加完高考的自己,從哪裏去弄濃硫酸…….

這時候的許臨,已經拿上書本離開課桌朝著教室門口走去,“奶貓”跟在許臨後面,臨走瞪了俞晨一眼,聲音纖柔地罵了一句:“女瘋子!一點自尊也不要!真是不要臉….”

在班上自習的一名學生從教室外帶著保安朝俞晨奔過來,保安反綁住了她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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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許臨…”俞晨在夢裏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沒有皺眉頭,因為她的燒已經退了,低聲呼喚聲伴著淩晨連綿的春雨,如同對摯愛的思念。

王晞收起筆記本,郁悶地望著她,嘴裏喃喃自語:“真沒想到你除了曹蘭平竟然還有其他男人啊…真沒想到…”

俞晨的睫毛動了動,悠悠轉醒,王晞立馬粘到她身邊,湊近問道:“說!許臨到底是誰!?”

淺黃色的燈光、在書桌和櫃子上坐著打瞌睡的貓咪們,以及王晞的一張充滿好奇的臉,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回到了現實的情境之中。

“許臨…”她又叫出一聲這個名字。

“快點說!”

“我這是…退燒了嗎?”她意識到自己又喊出了不該喊的名字,趕緊用手摸了摸額頭,轉換話題,“哎呀,我感覺身上輕松了不少,你這是給我吃了什麽特效藥?”

“快點說!”王晞不依不饒地拉著她的胳膊追問。

“金花們也擔心我了吧,不好意思,讓大家都擔心我了。”俞晨坐起身子,打呵呵逃避回答。

“你在夢裏,喊他的名字喊了十幾次。”王晞極為嚴肅地望著她。

“那還是沒有至尊寶喊紫霞仙子喊得多,哈哈哈哈”

王晞望著她,認真說道:“你流眼淚了。”

俞晨連忙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我怎麽沒覺出來?”

王晞直瞪瞪盯著她,“你哭了笑,笑了哭,我不想叫醒你,怕打擾了你夢裏的好戲。”

俞晨用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臉,“夢裏哪有什麽好戲,夢到什麽我都記不清了,真的記不清了。”

王晞伸出雙手握住她微微顫抖的雙肩,一字一句問道:“許—臨—到—底—是—誰!?”

“一個…我怎麽也追不上的人。”俞晨眨了眨眼睛,眼眶又開始酸痛,連忙起身,隨意問道:“肚子餓了,你給我熬了粥的吧?”

“在竈臺上,你自己去熱。”王晞看清了她眼裏的淚光,沒有再繼續勉強,任由她往食物的方向飄去。

是啊,王晞說得對,三千塊錢算什麽,自己必須努力生活下去,這些年不管發生什麽事,就算要去依賴抗抑郁的藥物,還不是活到了現在….

俞晨一邊把砂鍋裏的粥舀到碗裏,一邊在心裏鼓勵自己。

王晞煮的白果小米粥香味撲鼻,俞晨感恩歲月的善待,最起碼讓自己不至於生病時也是一個人。

四月中旬,診所搬家了,因為還沒有找到能接受養寵物的房東,俞晨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房子,上班只能從東到西一路沖刺,有些時候她站在地鐵邊會突然有跳下去的沖動,有時候擠在擁擠的人流中她會想著自己下一刻會不會被擠到安全門和車門之間,就像報紙上報道的那個外地單身女青年一樣在車縫間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些想法每一天都會在她腦袋裏冒泡,泡泡不大卻總在冒,可是,內心總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我雖然做得不夠好,可是我也不是最差勁的女孩,以後也不會是最差勁的女人,你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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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外醫院心外六區病房。

許臨走到一個因為冠心病即將接受心臟搭橋手術的七十歲老人跟前查看他的情況,用聽診器聽了一下他的心音,交代兩個護士把用藥劑量調低。

因為病患歲數較大,許臨作為主刀醫生必須在手術前嚴密監控病人各項指數的變化,以隨時作出手術評估。

正要離開,老人睜開皺塌的眼皮,沙啞地、上氣不接下氣地對他請求道:“許醫生…我…我想要吃柿子。”

一旁的護士無奈地小聲對許臨說道:“這下個星期就要做手術了,還沒見他子女來醫院看過,也是可憐…”

許臨面無表情地走了,兩個護士跟著出了病房,一人對另一人叨咕道:“你怎麽跟咱們的許大主任說這些,我還沒見過這個出了名的“冷面王”同情過哪個病人。”

“‘冷面王’是許主任新的外號?不叫許仙兒了?”

“是呀,上個星期小張給取的。”

“哈哈…我看他應該是咱們醫院外號最多的醫生了。”

中午十二點,難得的閑暇,沒有手術,許臨卻感到莫名疲累,不想去食堂吃飯,他走到樓梯間坐下,拿出一包煙,被包裹在陽光裏的許曉曉出現,奶聲奶氣勸他戒煙,他仍然不信邪地從白大褂口袋裏抽出打火機,準備把煙點燃,許曉曉撅著嘴,他手裏的打火機怎麽也打不燃火,只能無奈作罷,站起身煩躁地把壞掉的打火機和那根煙一起扔進垃圾箱,對許曉曉說:“我再去買個新的。”

他走出醫院,到街對面的雜貨店要買打火機,店老板說賣完了,許臨有些沮喪,看到旁邊的水果攤上擺著又大又鮮的金黃色柿子,過去拿起一個看了看,自言自語道:“現在的轉基因技術可真是發達,柿子一年四季都有。”

攤位老板不爽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要買不買,不買的話也別捏,給我捏壞了。”

許臨目光淡漠地看了老板一眼,“給我個袋子。”

老板從攤位邊撕下塑料袋遞給他,他挑選了兩個捏著較軟、不大不小的放進袋子。

……

自從“咪咪”診所搬到這阜外醫院對面,俞晨覺得自己接手的貓咪越發淘氣不聽話,一只加拿大無毛貓居然趁她不註意跳下了桌子,撒野般一路沖出診所。

前方同事沒攔住。

俞晨欲哭無淚,一路追出店外,又是拍手又是呼喚:“胖胖,快點出來!你老爸可是個VIP,我惹不起呀…胖胖,小乖乖,快點出來呀”

另外兩個同事也跟著俞晨在外面焦急尋找。

真不知道他老爸怎麽起名字的,居然把一只沒毛的瘦貓取名為“胖胖”….俞晨憤憤想道。

許臨在柿子攤前正掏出手機準備掃碼,一低頭,看見一只面目可憎,完全不符合中國人審美的“禿嚕”貓正坐在他腳邊擡頭好奇地打量他,不遠處的俞晨一眼看到無毛,趕緊朝著這邊追過來,無毛想跑,許臨俯身把它抱起來。

再次見面了,俞晨沒想到這麽快…….正午的太陽下,他的眸子裏閃現出光芒,冰冷的眼神裏顯現出柔暖。

許臨把手裏的無毛遞給俞晨。

“謝…謝謝。”她有些緊張起來,連忙把無毛抱進懷裏,急切地想要看看它背上的傷口有沒有裂開,那是她剛縫合好的。

許臨轉身用手機掃完碼,拎起柿子問她:“你在這兒附近工作?”

“嗯。”

他看了看她懷裏的貓,忽然開口說道:“這只貓…做成標本應該不錯。”

俞晨倒抽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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