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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生死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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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因為有護衛開路, 鄭和很輕易的就下了樓,濃煙的源頭是後廚,此時顯然已經燒到了前廳, 高溫和濃煙最先襲來,轉眼就把還沒逃出去的人給吞沒了, 等再沖出來時,俱都一臉灰黑。

鶴唳一直註意著驚蟄,發現一個眼熟的小夥在路過他時頓了一頓,驚蟄立刻就換了方向,轉身往後廚的方向跑去, 她立即跟了過去,濃煙中誰都做不到看東西,她幾乎要靠著在人群中辯聽驚蟄的腳步和呼吸聲才能跟到。

後廚已經一片狼藉,她轉過門,濃烈的硝煙味撲面而來, 裏面本應是逃光了人的,然而鶴唳卻聽到一陣詭異的笑聲。

屬於言四的,愉悅的笑聲。

“啊……”她想明白了。

剛才路過驚蟄的,就是來時言四收服的船工小哥,肯定是他說了什麽, 才會把驚蟄引到這。

這就很有趣了,有什麽事情是非得炸一炸再燒一燒才能談的?

鶴唳往前摸了一小段路,陡然見濃煙中劃出了一條白痕,一只秀白的手握著一把精巧的刀, 像藝術品一樣消失在濃煙中。

她糾結了一會兒,決定不追過去,而是守在前面。

這酒館後院已經被肇事者炸毀,滿是石塊和木樁,唯有後廚還能給人個打鬥的地方,她只消守在最前面,那勝利者是誰,她只要用眼睛看就行了。

只是……

驚蟄你要是就這麽被一個娘炮宰了,小心我鞭屍啊!

她雙手抱膝,垂頭坐著,任濃煙從頭頂飄過。

黑暗中隱約有說話聲傳來,但是更多的卻是拳腳相撞時的沈悶聲響,還有瓦罐落在地上的碎裂聲,以及虎虎刀風。

黑煙天然隔絕了她的視線,而人聲鼎沸也讓她什麽都聽不清,唯獨在腦中模擬比劃兩人的對招,卻又覺得怎麽都不該是那麽久。

畢竟不管言四還是驚蟄,他們都不是喜歡你來我往耍花腔的路數,恨不得對誰都一擊斃命。

她簡直抓耳撓腮,卻到底還是咬牙等著了。這是關鍵時刻,她決不能輕舉妄動。

即使在海邊,木質建築該燒還是要燒,燒得旺旺的。

就在鶴唳以為裏面不管幾個人都已經該十成熟的時候,終於,有一個人踉踉蹌蹌的走了出來。

雖然全身黑灰,還有濃郁的血腥味,但是高大,健碩,是驚蟄無疑。

似乎沒想到有個人竟然等在一個這麽危險的地方,他楞了一下,很勉強的笑了一聲:“咳咳,是你啊,快走!”

鶴唳楞楞的看了他一會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幹掉了?”

他聳肩,聲音嘶啞:“要不然呢,咳咳,這麽糾纏不休的。”

“是有人跟你說那小子在後廚被人劫了?”

驚蟄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他的腰間有刀傷,甚至喉嚨上都有血絲:“是啊。”

“切,你還真信!”鶴唳跟在後面跑,躲過一根掉下的房梁,濃煙已經湧出大門,就是她這樣的也有點扛不住,模糊間音隱約可以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她很想叫聲什麽,但最終沒有叫出聲。

“我當然不信,但誰知道言四要做什麽,現在多好,清閑。”驚蟄繼續咳嗽,兩人這才跑到門口,迎面是李狂一聲驚呼:“你們終於出來了!我都想教青山火海救人了!”

一遇到新鮮空氣,一直憋著一口氣的鶴唳也忍不住大咳起來。青山扶住她,不停拍著背,而驚蟄則被鄭和的侍從扶住,他一瘸一拐的走向鄭和,抹了把臉,突然單膝跪下,低頭啞聲道:“屬下有罪!”

“謝老弟你這是做什麽?”

“屬下沒有經受住嚴錦春的挑釁,貿然與他動手,誰料言掌事似乎身上有傷,屬下一時失手,害言掌事喪生在火海中!若廠公追究起來,定會連累大人,屬下願承擔所有罪責,回京領罰!”

說完,他又不停咳嗽起來,手不得不捂住嘴,血從頸間潺潺流下。偏他眼神堅定,面容堅毅,顯得極為悲壯。

鄭和沈默著,這會兒,他竟然真的沒馬上叫謝驚蟄起來,顯然是意識到嚴錦春的死並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一時處理不慎,他就算再怎麽超脫朝廷權爭,和廠公結仇也並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

驚蟄在咳嗽,那邊鶴唳也不停咳嗽,而周圍的人哄哄鬧鬧的在不停的潑水救火,偏這場火並沒什麽傷者,顯得他倆此起彼伏特別淒慘,鶴唳還有青山倒水喝,驚蟄去仿佛要咳厥過去了。

許久,久到所有人都以為鄭和要轉身走時,他卻長嘆一聲,彎腰把驚蟄拉了起來:“罷了。“他無奈道,”你既隨我至此,我總要為你保駕護航的。驚蟄,你是能人,望以後有所建樹之時,不要忘了為國盡忠。“

驚蟄被扶起來,低頭咳嗽之時還抹了下眼睛,眼中滿是水光:“謝大人!”

“哎,你是被迫的,又怎麽能怪你呢,若因為這件事情和我生分了,那我多冤枉啊。”

驚蟄笑了一下:“大哥!”

“誒,這就對了。”

鄭和見這邊沒什麽事,便探頭問鶴唳:“鶴唳姑娘,你還好嗎?”

鶴唳一直在咳嗽,都無暇關註這兒的情況,聽到問候才有空回一句:“謝謝,還好!幸好我師兄沒事,害我一頓好找!咳咳咳!”

“後廚的濃煙確實大,這麽久都尋不著也情有可原,既然沒事,就先回去休息吧。”

鄭和說罷,便著人帶著驚蟄離開了。驚蟄倒也走得利落,連李狂被落下了都不在意,不過顯然,本身他就打算把李狂留給鶴唳了。

完全熄滅大火還需要一會兒,可鶴唳光在那咳嗽,卻一句話都不說,也不肯挪動,沒她動作,其他兩個男人自然也不會走。三人在那兒紮堆站著,直到火被徹底熄滅,只是在冒滾滾黑煙時,鶴唳突然搶過一個木桶,兜了點水往前沖,沖進濃煙後,就沒出來。

“誒?”李狂有些發楞,周圍撲火的人不少,誰都沒註意這個把自己撲進去的人,正回頭,發現青山竟然也依樣畫葫蘆進去了,他在外面磨蹭了許久,自覺一介凡人,到底沒膽子沖進去,心裏抓耳撓腮的。

他們這時候沖進去做什麽,難道還要給言四收屍?且不說青山有沒有幹這的閑心,鶴唳不去補一刀已經很好了!

誒,難道她真是去補刀的?

那麽問題來了!鶴唳和言四並沒那麽大的仇啊!

以前李狂有什麽問題想不通的時候會覺得很煩躁,可此時他竟然有一絲小小的慶幸。仿佛不理解鶴唳的行為,就代表自己約莫還算個正常人。

這邊,鶴唳抱著木桶,直奔後廚。

正要踏進去,忽然被青山攔住,她倏然擡頭,表情兇狠:“幹嘛!”

“讓我來吧。”他伸出手,“東西給我。”

“什麽!?”

“你知道的。”青山又伸了伸手,“粉。”

“我還沒確定裏面是誰!”

“但不管是誰,你都會融的,對吧。”青山微笑,“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反正言四本身就不可能有後,既然死了,縱使溶了,也不影響未來。”

鶴唳心情很不好,瞇眼盯著他:“別一副很懂的樣子!”

“那我不懂,就讓我替你做吧。”青山擡手,將她攬進懷裏,手卻往下,自她腰間的小袋子中掏出了一管粉末,握住,“最後一個了,對吧,鶴唳。”

鶴唳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死死盯著粉末,咬牙,點了點頭。

青山輕吻了一下她的發頂,放手轉身:“既如此,一切就該在這結束了。”

鶴唳背對著他,一動不動。

青山進了後廚,沒一會兒,一臉輕松的走了出來,面色無異:“好了,走吧。”

“處理了?”

“是的。”

“東西呢?”鶴唳剛問出口,又甩甩手,“算了沒什麽意義,別說了。”

但青山還是遞給她一個精致的小轉盤,這是一個現代人常用來解壓用的指尖轉盤,旋轉起來仿佛停不下來,有些還帶殺馬特跑馬燈,酷炫無比。

而這個指尖轉盤看起來小,但是卻重得多,鐵灰色,磨砂外表,完全不反光,上面有簡單的紋路,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摩挲了多的溫潤感,鶴唳將它拿在手上,手指一動,三排鋸齒無聲的冒了出來,細密、鋒利,和外殼一樣的無光,但卻顯得兇悍陰險無比。

驚蟄的師門武器。

鶴唳手中摩挲著它,面無表情,許久手拉著青山,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兩人再次被濃煙熏得焦黑,可等在外面的李狂卻分明感覺到一股極為輕松愜意的氛圍,他很是糾結,小聲問鶴唳:“你們進去幹什麽?”

鶴唳已經不打算逗留了,貼著青山往遠處走,聞言回頭在他臉上畫了個圈,笑嘻嘻的:“畫句號!”

李狂顛顛兒的跟上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言四找人騙驚蟄說綁了小少爺要在後廚弄死,驚蟄過去看,發現沒這回事,反而是言四要幹死他。於是兩人打了一架。”

“驚蟄反而把言四殺了?”

“嗯……”鶴唳食指點著嘴唇,“恩……”

“你嗯什麽,便秘啊?”

“嗯……晚上吃什麽?”

“餵!”

“突然想吃開封菜了!”

“餵你早不說開封可遠啊!”

“是呢,隔了六百年呢。”

“哦哦哦你說肯德基啊!”

雖然被搪塞,但是聊著聊著,李狂竟然也笑了起來,眼睛亮晶晶的。

他當然明白了,一切結束了。

這也意味著,他要離開了。

“你不去送送驚蟄嗎?”他還是屁顛屁顛的。

“其實你是想上潛蛟上看看吧心機女表!”

“嘿嘿嘿嘿嘿嘿!”

“去吧,哎,反正也不用動手了。”鶴唳笑嘻嘻的,“他去歸他去,蒼天饒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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