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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奉宸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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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唳的出現和上官婉兒的拜訪仿佛打開了嚴青镕腦中潛藏許久的那扇名為政治鬥爭的大門。

讓一直以來因為抵觸和逃避而不原意註意這些的他陡然意識到勢態的嚴重性。

他初來乍到,本就無根無基,雖然心裏膈應,卻還是不得不和二張以及那些已經得勢的男寵虛與委蛇。

二張並沒有只搜羅他一個,他們一路巡游,很是找了一大幫“美姿容”的男人,不管自願不自願,只要有家人親友的多半會投鼠忌器,可一旦進了這宮,便只能任人魚肉,有的直接沒有過女帝那一眼,卻也出不去,只能在男寵雲集的奉宸府艱難求存,也有被女帝一眼看中的,輪流伴君下來,竟然只剩了兩三個尚還過得去的,他雖說算一個,但是在美男子雲集的奉宸府中,要說他究竟哪點好,又該如何得的寵,該如何邀寵,實在是毫無心得,也對此毫無興趣。

他本也只是普通商戶人家出身,自小詩書禮儀不過爾爾,唯獨對搏擊和馬球很是上心,這才拜了長興武館的武師為師,後能獨當一面了,便出頭組了這天長地興馬球隊。

不管容貌如何,他本就只打算過平平淡淡的日子的,甚至之前已經準備議親,對方是一個門當戶對的賢淑女子,他偷偷看過,雖然相貌差強人意,但已經能滿足他的基本幻想。

從沒想過藍顏也有招禍一說,如今伴君一側,錦衣玉食,雖偶有心動,可更多的卻是虛無縹緲之感。更荒謬的是,鶴唳的“小姐”之死,以及上官婉兒的所言,讓他意識到,事情仿佛真的沒那麽簡單,如果什麽都不做渾渾噩噩在此,說不定等待他的,就是最壞的結局。

女帝到底還是個女人,美人遲暮,心裏的空虛和脆弱就更多,嚴青镕雖然未曾有主動撩妹的經驗,但雄性本能尚存,什麽樣的他最讓女帝愉快,他此時心裏還是有點數的,偏偏這點經驗,非常被動。

她,就喜歡他沈穩安靜卻又聽話的樣子。

如果偶爾有一點笨拙的、無傷大雅的失禮,那就更好了。

他不能做任何主動的事情,就連多一分殷勤,都是在讓自己“失寵”。

可他如果一直像個擺設一樣在這兒滿足一個女帝作為一個小女人的幻想,那麽等到大難臨頭的那一天,他也只能像一個擺設一樣死。

悲哀的是,二張不知道在作何打算,卻怎麽想都沒什麽前途,他和二張雖然不至於交惡,卻也疏離難處。而相對靠譜一點的皇親以及朝臣,都瞧他不起,根本連交流都不會有。

他,竟然只能,依靠面前這個,風燭殘年的帝王了。

嚴青镕垂下頭,怔怔出神。

早知今日在女人身下坐以待斃,不如當初,就死在球場。

他握緊了拳頭。

而皇宮另一處,奉宸府內,一場秘密會議正在進行。

二張皆坐在上首,兩人表情凝重,小滿坐在下首次座,但他神情輕松帶笑,顯然地位不低。

奉宸府,原名控鶴府,創立之初,就是女帝收藏美男子的後宮。後來因為名聲太壞,被大臣前赴後繼的彈劾,就改了個名為奉宸府,對外宣稱是研究三教的地方,即為儒釋道,為此據說還要編撰一本名為《三教珠英》的書來,只是人人都知道這只是遮羞布罷了,從沒誰要來審查項目。

二張之中的哥哥張易之任著奉宸府監,得虧他長著一張神仙一樣讓人一看就要墮紅塵的臉,走出去就算別人心裏鄙夷,也沒法對他擺什麽臉色。久而久之這奉宸府完全就成了他二人的天下,女帝衰老不堪,這滿府的美男子,自然是由他們來享用了。

現在,雖然氣氛嚴肅,依然有一個妖艷少年趴伏在張易之的腿邊給他捶著腿,一捶一撫間都情意無限,仿佛在場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可見這府中氣氛多銀亂。

“你說,皇上的意思,是要傳位給一男子?”張易之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面不改色的問小滿。

“若是說江山要萬古長青千秋不斷,自然是要掌握在一家人手裏,這女子繼承皇位,孩子跟誰姓?看陛下的意思,必然是想傳位給太子了,還給李家人了。”小滿將燕舞那兒聽來的話覆述了,一臉理順當然,“不過太子繼承大統,本就天經地義不是嗎?”

二張的神情卻有些沈重,相顧無言。

小滿心裏冷笑,呵呵,這兩兄弟長著一張聰明的臉,卻沒想到蠢得驚天地泣鬼神,混到現在權勢滔天,卻連一點後路都沒給自己留。

兩年前,太子李顯的兒子女兒暗地裏討論二張和武則天之間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這件事被捅上去,武則天還沒怎麽樣,他們卻先炸了,竟然吹枕頭風,軟磨硬泡,讓武則天賜死了太子李顯的兒子女兒,順帶還有那位公主的駙馬。好死不死那位公主的駙馬偏偏是武家的嫡系子孫。

武則天可以不在乎這個外甥,但是太平公主的丈夫卻是武家的人,也就是說,整個大周最有權勢的兩個家族,一個武家,一個李家,他們兩個為了這麽點小事兒全給得罪光了,哦,不僅僅是得罪了,他們可是活活逼死了太子的兒子女兒女婿,膝下一共沒多少人,直接去了三個,那簡直就是血海深仇,二張這份作死的能耐,還真是棒棒的。

剛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他覺得他的三觀簡直被顛覆了,不是都說古代的人政治覺悟高,個個都會宮鬥,怎麽這些事情越聽越像玄幻故事,偏偏還真實發生了,他當場就確定這兩個人是豬隊友,簡直想轉頭就走。

他們是什麽身份?男寵,依附女帝而生,沒有了女皇帝,他們還能去哪,誰能留著他們?難道他們想留著給太子李顯當太妃嗎?太子被他們害死了兒子女兒,逮著他們不千刀萬剮已經是聖母了。

現在他們是爽了,一言不合到處得罪,這裏折騰公主那裏得罪太子,知道的,嘲笑他們雙商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多有倚仗呢。

看他們表情,現在總算回過點味兒來,開始後悔了。

“小滿,你是知道我們與太子的恩怨的,現如今照你這麽說的話,我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張易之聰終於體現出了一點正常人的智慧,沈聲道。

小滿的本意就是如此,他點點頭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趁現在還未到絕境,快點想想法子,還有什麽人可以利用的?還有什麽勢力在我們手上的?”

張易之遲疑的看了看張昌宗,張昌宗想一想,緩緩道:“若我們與太平公主合作,那她的不就是我們的了嗎?”

小滿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這兩個人是傻嗎?太平公主與他們也有嫌隙,當初他推薦了張昌宗入宮張昌宗又推薦了張易之,隨後兩個人就不在把太平公主當回事兒了,現如今卻還想跟太平投誠後,她能對他們全心全意,簡直天真得匪夷所思,老實講,這兩兄弟才是太子一黨的接班人吧!

他的表情並不需要太過遮掩,這段日子,他多次出手,幫二張處理了不少跳蚤,在奉宸府中已經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完全不需要對他們虛與委蛇,畢竟強權是從槍桿子裏出來的。

“公主不可能接受投誠。”他斷言,“至少,明面上不會。”

至於暗地裏該怎麽做,二張卻再清楚不過了,張昌宗在進宮之前,可是太平的心頭好,論如何引誘一個女人,再沒比這二人更有發言權,張易之和張昌宗的表情頓時都明了了起來:“此事可行?只是不知公主對那個位置有沒有……她畢竟是個女人。”

“有皇上珠玉在前,公主怎麽可能毫無想法?更甚者,她應比太子更有想法!”小滿斬釘截鐵,“只是苦於現在太子在前,朝臣鉗制,她不敢有太過明目張膽的動作,但是,一旦有了一個契機,一個巨大的籌碼,她的心動,必然能化為行動。”

“那是什麽?”張昌宗比較沈不住氣,微微前傾,因為張易之的小美男擋在前面,還不耐煩的撥開了他。

蠢到家了,小滿心裏暗暗搖頭,幾乎有點不耐煩起來,只精簡的說了兩個字:“皇上。”

“可是皇上已經立了太子,且至今未有動搖。”

“首先,立太子是為了封住眾臣之口,而未有動搖,卻也未曾表態。”小滿冷笑,“你們忘了方才我所說的了?上官婉兒這般哀求,皇上依然不肯立旨傳位給太子,你們覺得這是為何?她已經八十了,生病之前日日尋歡作樂,可有對朝政的半分不舍?”

小滿說罷,見二張還怔怔的看著他,心下嘆氣,決定跟他們再說明白點,免得他們的智商打個拐:“但凡只要你們勸得皇上對公主有一絲松口的跡象,那太平便絕對離不開你們了。”

二張各自琢磨著,兩兄弟連低頭思索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還有,”小滿忽然道,“帶回嚴青镕,這著實是個敗筆。”

“為何?”張易之不以為然,“他才剛來,無依無靠,一旦有不軌之舉,處理起來十分容易,雖說這兩日風光,可那才多少時間,若要換下來,皇上不會追究的。”

“可這是什麽時候?皇上雖說身體抱恙,傳旨令你們勿擾,可是女人在這段時間,是身心最脆弱的時候,一個男人的撫慰將起到何種效果,你們莫非想不到?”小滿瞇眼,“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親自上陣,換下嚴青镕,對皇上噓寒問暖,讓她更加疼寵你們,這樣,你們才能在接下來與太平的談判中,擁有更多籌碼。“

這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二張對視一眼,皆露出一點笑意,顯然對此十萬分有信心,張昌宗點頭:“這是自然。”

“可是大人。”那個一直伏在張易之腿上的小美男卻擡起頭,一臉擔憂,“皇上現在正把嚴青镕捧在心尖上,若是說換就換,會不會讓皇上不高興?”

張易之挑了挑眉,不由得看向小滿。

要是以前他肯定不會考慮那麽多,武則天寵他們兄弟倆那麽多年,早就習慣成了自然,以至於他現在也意識自己有時候過於天真魯莽,但這不代表他就傻,這個小美男的想法不得不說很有道理。

“五哥,皇上未必會……”張昌宗還不信,有些不服。

他一向習慣於仰仗自己的兄長,以至於就算他先被太平舉薦入宮,得了盛寵,也不願意專美於前,而是要拉上自己的哥哥有福同享,一來是兄弟情深,二來免不了想有個依靠。

“此事確實還需斟酌,這些日子皇上都不曾招幸吾等,難免是嚴青镕從中作梗。”談到爭寵上,張易之出乎意料的敏銳,“確實,不能讓皇上不快,她生病的時候,異常敏銳,若是擅自動作,難保得不償失。”

“好吧……”張昌宗心情不順,他撥開了那個小美男,自己一趴,靠在了自己哥哥的大腿上,卷了一束兄長的長發撣著自己的臉,微微撅嘴,悶悶不樂。

兩人皆是絕色,如此相依,還真是賞心悅目,連小滿都忍不住眼露讚嘆,心裏覺得就算內裏再草包,可這皮相還真是外掛一樣的存在,組團打怪用不上,看看也增加精神能量。

二張在武則天面前任性慣了,喜歡誰討厭誰很少耍花招,此時說不能來明的要來暗的,兩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做了。一想到小滿的能耐,不約而同轉頭望向他,眼神帶點期盼,還帶點眼巴巴的感覺,更加美得炫目。

小滿誇張地往後仰了一下作傾倒狀,苦笑:“大人,別這樣看我,我……我可不好這口。”

“哼。”張昌宗扭過頭繼續玩他哥的頭發,張易之則低頭撫過手邊的琴弦,思考了一會兒,道:“此事幹系甚大,一時之間,難有應對之策,然而皇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確實拖延不得,你若有什麽萬全之策,可以先拿出來,我們再議。”

“有辦法。”小滿答得非常自然,在二張面前,有些拐彎抹角根本沒必要,他不說,他們恐怕只有“上陣親兄弟”這麽一個法子。

“說。”

“總有那麽些事情,是可以明目張膽的放倒一個人的,而現下,正是大好時機。”

張易之凝眉:“何意?”

小滿微笑:“馬球。”

“對呀!”張昌宗靈光一現,坐起來,“嚴青镕不是愛打馬球嗎,我們讓他打去!找一群好手,直接廢了他!他還能爬到禦前去?”他越說越興奮,“到時候還可以邀請陛下去看,大庭廣眾的,可怪不得我們。”

張易之笑了,刮了一下弟弟的鼻子:“就你壞點子多。”

“我覺得很好啊!小滿,你說是不是?”

小滿還沒說話,張易之先否決了:“此計變數很大。”他瞥了弟弟一眼,“嚴青镕不僅愛打馬球,而且擅打馬球,本身也是長興武館當家的武師,曾與現在風頭最健的佑吾揚威打得平風秋色,你以為放眼大周,還能找什麽樣的隊伍,能在馬球場上,陛下眼前……廢了他?”

張昌宗立刻表示不服:“小滿那麽厲害,只要混在其中,何愁事情不成?”

小滿搖搖頭:“說來慚愧,我不擅馬術,更遑論馬球了,明眼人一看便知,蒙混不過別說,可別惹了陛下大怒就萬幸了。”

“善武和善馬球二者不可兼得,光這動手的人便需要費心挑選,還不如我直接去迎仙宮,讓嚴青镕得罪於我,在禦前失禮,不是更好?”

“可是哥,這樣還是會把你牽扯其中啊,陛下起疑了該如何是好。”

一旦心裏有鬼,什麽都容易多想,張昌宗也不例外,比小滿還快的否決了這個提案,二張頓時又發起愁來。

“不過就想迷一下陛下的眼,好讓我們兄弟倆松快松快,怎麽這麽麻煩!”張昌宗忍不住抱怨。

張易之微嘆口氣,繼續看向小滿:“你說吧,該當如何。”

小滿聳聳肩:“就按鄴國公的來,馬球場上廢了他。”

“誒,當真?”張昌宗頓時精神了,“那如何下手?”

“隨意選個隊伍,再混進個好手下手,便可。”

“你可有人選?”

小滿一笑,他揚聲吩咐外面:“請上來。”

殿外的隨侍應了一聲,沒一會兒,便在殿外通報:“大人,人已帶到,是否帶進來。”

小滿望向張易之,張易之點點頭。

殿門大開,一個身影自暗處緩緩靠近。

二張只是看了一眼,就被小滿的動作吸引了視線。

小滿站起來,走到一邊又坐下,竟然是將那次座,讓給了來人,姿態雖然悠閑自然,但卻足夠恭謹鄭重。

他們也不由得也鄭重起來,只見來人從容一拜,儀態古樸風流,卻凜然莊重。

“在下青山,見過二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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