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悠著點兒。”晚上八點，楚奕珣一個人一身清爽地來到前院，楚奕瑤正帶著倆娃坐在客廳看電視，見他弟總算出來了，不由得抱怨了一句：“小旭看著大咧咧的，心思可細著呢。”

楚奕珣被他親姐這麽一說，冷清的臉忍不住也紅了幾分，摸了摸鼻子，小聲反駁道：“我老婆，我自己心裏有數。”

“呵……”楚奕瑤一聲冷笑，毫不客氣地翻了他一眼，自從知道他幹的那些蠢事兒，就特別不待見他：“你倒是好意思說呢。”

“以後我總是疼他的。”楚奕珣被他姐噎得啞口無言，老半天才冒出來這麽一句。

“你最好說到做到，不然我跟你沒完。”楚奕瑤聽了，本來冷著的臉終於柔和了下來：“我也不知道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說穿了，現在咱們還真是……”

“我心裏有數。”楚奕珣薄唇緊抿，鏡片下的眼神閃過一絲冰冷。

有些事情確實要加快了，不為別的，就為著左旭能安生地跟著他過日子，也得趕緊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給盡快了解了。

“唉……”楚奕瑤嘆了口氣，拍了拍他弟的手背：“奕珣，這事兒咱不能著急，你倒是把小旭看牢了才是真的，不要像咱媽一樣……”

“不會的。”提起往事，楚奕珣本就冷冽的眼裏，愈發冰冷如霜，過去的賬，他一筆一筆的都會討回來的。

楚奕瑤看著他弟毫無表情的冰冷的臉，又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侄子，眼神漸漸柔和下來：“奕珣，咱穩紮穩打，慢慢來。”

“嗯。”楚奕珣點頭，走到兒子身旁，牽起左安的小手：“從今天起要叫爹爹，知道嗎？”

這兩個孩子本來就喜歡他，一聽要叫爹，左安顯得特別高興，吧唧在楚奕珣臉上親了一口，親親熱熱地叫了一聲‘爹’。

“嗯，安安乖。”楚奕珣冷清的臉色柔和了幾分，被親生兒子叫了大半年的叔叔，這滋味兒真心不太好受，低下頭親了親兒子的小臉蛋兒，轉頭又去看左城，左城正歪著小腦袋，一雙杏核般的眼睛亮晶晶地回望著他。

“城城？”楚奕珣抱起左城——不，現在是楚迅城了，溫柔地點了點兒子的小鼻頭：“城城，叫爹爹。”

“爹、爹爹。”楚迅城盯著他看了半天，慢慢伸手抱住了楚奕珣的脖子，還拿額頭蹭了蹭他的下巴，神態甚是依賴親昵。

楚奕瑤在一旁看了，忍不住轉過頭去擦了擦眼淚。

陪兒子玩了一會兒，楚奕珣才站起身去廚房，挽了袖子親自煮了晚餐，一碗雪白的魚湯面，飄著翠綠的蔥花兒。

一覺睡到十點多，左旭純粹是餓醒的，肚子咕嚕嚕地叫個不停。

楚奕珣早就照顧兩個兒子在裏間臥室上炕睡熟了，這會兒穿了一身居家的睡衣，見他醒了，一把扔了書，很狗腿地湊過來，把人抱住：“抱歉，一時沒忍住，你還好吧？”

一點兒都不好。左旭瞪了他一眼，楚奕珣不說還好，一說他又弄了個大紅臉，想要坐起來，可渾身跟散了架子似的，軟軟的根本撐不住。

楚奕珣見了，臉也有點兒紅了，摸了摸鼻子，很小心地湊過去：“那、那個你別起來了。”說著，拿了個靠枕塞到左旭身後，“我餵你吧。”

“不用，我自己吃。”左旭接過筷子，捧著面條，慢慢吃了起來：“你——不吃嗎？”

楚奕珣搖搖頭，一臉的溫柔：“我看著你吃。”

第二天，左旭勉強下了地，看著這個新家，心裏也是感慨萬千，想著以後就要在這個地方，與這個男人共度一生，心裏真是忍不住百感交集：兩個人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現在想想還像是在做夢！

新婚有三天假，院子裏有獨立的廚房，楚奕珣說他父親不在家，連去前院都省了，一家四口人，楚奕珣就陪著兩個孩子玩，左旭負責煮飯，把他們三個餵飽，倒也輕松自在，其樂融融。

平平淡淡才是真，如果這一輩子都能這樣過，他就覺著也挺好的。

“這是什麽？”炕頭的櫃子上，散放著一些書籍，左旭隨手拿起一本，居然是《笑話大全》，“你看的？”怎麽都覺著與楚奕珣這個人很不搭調。

“嗯。”楚奕珣看了似乎有點兒尷尬，卻還是一點點湊過來，抱住左旭，和他一起看起來：“小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看看笑話書。”

“你——經常心情不好？”左旭擡起頭看著楚奕珣，總覺得這個男人，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嗯，自從我媽過世以後。”楚奕珣說完，拿過那本書放在櫃子上，回身抱住左旭：“不過，我以後有你了。”

什麽意思？左旭眨眨眼，笑問：“怎麽，我是《笑話大全》？”

撲哧……楚奕珣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摘了眼鏡放到一邊，擡手捏了捏左旭的臉頰：“不，你是我老婆。”

丫的，沒想到這個家夥居然還是個甜言蜜語的高手呢。

“去你的！”左旭不好意思，翻身背對著楚奕珣：“關燈睡覺吧。”

“不要。”楚奕珣光明正大地耍起賴來，手也細細索索地往左旭的衣服裏鉆，一邊不老實還一邊理直氣壯地咕噥：“你都嫁給我了。”

到底又癡纏了一番，兩人才相擁著沈沈睡去。

二人新婚，在楚奕珣厚著臉皮的癡纏下，甜甜蜜蜜地一閃而過。第四日早上，兩人到了前院跟沈艷芬告了個別，夫妻倆就準備帶著孩子回南土墩了。

“哎呀，要不就把安安和城城留下來吧，剛好也陪陪我。”沈艷芬穿著一身淡綠色的長裙，顯露出姣好的身材和纖細的腰肢，一步三搖地走下樓來：“哎呦，多可愛的孩子，快讓奶奶抱抱。”

“謝謝阿姨。”楚奕珣站在原地淡淡地回應，不著痕跡地轉身閃躲了過去：“孩子一時半會還不習慣，這兩天一直要找姥姥來著。”

沈艷芬：……。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卻馬上又笑了出來：“哎呀，那也不能總是呆在姥姥家呀。”

“沒事兒，我和旭旭一直在南土墩工作，離那兒也進，每天都能回去。”楚奕珣依舊一副面無表情的面癱相：“孩子還小，離不開旭旭，我們自己帶著，也省得留在家裏，吵到阿姨就不好了。”

說完，也不管沈艷芬的臉色，拉著左旭，點了個頭，說了聲再見就走了。

“這樣——好嗎？”上了車，左旭問楚奕珣，他能明顯感覺到楚奕珣對沈艷芬的不喜歡。

“沒關系，這些年都這樣，她早就該習慣了。”楚奕珣發動了汽車，拍了拍左旭的大腿：“你再睡一會兒。”

兩人先把孩子送回左家集，吃了中飯再回到南土墩，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今天事兒多，咱就不回去了，晚上過來一起吃飯。”就停在過道上，楚奕珣在左旭的臉上親了一下，柔聲說道。

“嗯。”左旭紅著臉點頭，轉身要走。

“等等。”楚奕珣拉了他一把，從身後那出一個袋子遞給他：“這是喜糖，別忘了帶給你們組的人。”

“好。”左旭接過，兩人分道揚鑣，各忙各的去了。

剛一回到組裏，推開門，以組長李代明為代表，一群人蜂擁著圍了上來：“小旭，新婚快樂！”

“謝、謝謝你們了。”左旭臉色微紅，笑得既不好意思又有點兒小尷尬，拿出喜糖分給大家。

“真是的，小旭也忒會藏著掖著了，這跟總指揮把娃兒都生了，咋還不跟我們透漏一下呢。”坐對面的張思平是個大嗓門，拉著左旭嚷嚷起來：“這總指揮夫人，今後可不能忘了提拔咱們呀。”

“你小子，行啊。”吳剛胳膊搭在左旭的肩膀上，伸出一根大拇指，“哥必須得讚一個。”

被圍在中間，左旭彎著眼睛笑完又笑，笑得臉部僵硬，一路打著哈哈，回到了座位上，忍不住抹了腦門上的一頭汗，心道：居然沒人追問，他一個男人怎麽能生孩子？兩個男人怎麽就結婚了？也真是不容易。

這個春天，左旭將要參加四級機械師的資格考試，除了負責的各個機組的點檢、保養和維修之外，一逮著空隙，就忙著看書，準備考試，很是有些不得閑。楚奕珣也是忙，南土墩，各個分廠，359營，972所的巡視，草場那邊新基地的建設，春季拉練……忙得馬不停蹄，有時候甚至連口飯都吃不上，但不管如何忙碌，忙到多晚，卻總是會回家——這在左旭看來，是一個好丈夫最基本應該做到的，楚奕珣確實做得很好。

看著這個男人，在馬不停蹄的忙碌中日益清瘦下來，不知怎地，左旭就覺著心裏酸酸的漲得生疼，他隱隱覺得，楚奕珣似乎在忙著什麽，可是他不說，他也不好問，也就無從幫上忙，私底下，只能在飲食穿著上格外的用心，將他照顧得舒服妥帖一些。

不多話的兩個人成了夫妻，每天一同吃飯，照顧孩子；會像夫妻一樣親熱，相擁而眠，共同經營著這個溫馨的小家，但過去——就像是一層薄薄的紗，綿亙在兩個人中間，他們似乎是在試探著對方，心似乎又在克制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這樣的膠著狀態裏，左旭天性隱忍，而楚奕珣卻似乎日漸焦慮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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