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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舊情難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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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子元的臉色頗難看,一副心事怔仲的樣子,見到項少龍一把扯著他往大門走去,道:“小弟忽然有急事,怕不能在約好的時間來接沈兄,所以提早來了。”

項少龍道:“解兄既有急事,大可改作另一天。”

解子元搖頭道:“那解子元就有禍了,我本想遣人來接你,但想想都是不妥當,橫豎順路,待沈兄到舍下後,請恕小弟失陪一會。”

兩人步出大門,廣場中三十多名家將,正和馬車恭候他們大駕。

項少龍還是第一趟見到解子元這種陣仗駕勢,愕然道:“解兄好威風。”

解子元搖頭嘆道:“我才不想這麽張揚,是仲孫龍迫我這麽做的,上車再談。”

從衛拉開車門,兩人登車坐好,馬車開出院門,解子元嘆了一口氣道:“不要看臨淄表面熱鬧繁榮,其實人人自危,都恐怕朝不保夕。”

項少龍低聲問道:“解兄指的是否兩位王子的王位之爭?”

解予元訝道:“原來沈兄亦知內情。”

項少龍道:“略知一二吧,看解兄愁眉不展,是否有甚麽突變,令解兄煩惱?”

解子元再嘆一口氣,沈聲道:“有些事沈兄知道了絕不會有益處。沈兄先到舍下,與內人聊聊,小弟見過仲孫龍後,才回來會沈兄。嘿!今晚怎都要出外逛逛,沈兄可懂怎樣和內人說項哩!”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我還以為解兄忘了。”

解子元苦笑道:“小弟現在比之以往任何一刻,更須到青樓解悶。”

項少龍關心善柔,自然愛屋及烏,關心起解子元來,但卻知解子元絕不會隨便將王室的鬥爭向他這外人說出來,心念電轉,已明其故,試探道:“不是呂不韋在玩手段吧?”

解子元一震道:“沈兄怎會知道?”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我曾在鹹陽住過一段日子,與秦廷的一些重量級人物非常稔熟,深悉呂不韋這奸賊的手腕,所以才能猜中。”

解子元愕了一愕,玩味道:“重量級人物,這形容詞小弟還是初次聽到,細想又非常貼切,沈兄認識些甚麽人?”

項少龍隨口說出了李斯、昌平君兄弟等人的名字,當然包括了自己在內。

解子元聽得瞠目結舌,籲出一口氣道:“這麽說沈兄和嬴政身邊一群近臣都有交情?最厲害的當然是項少龍,呂不韋千方百計都扳不倒他,順口一問沈兄,嬴政究竟是否呂不韋和朱姬的兒子?”

項少龍肯定道:“當然不是!否則他們的關系怎會鬧得這麽僵。究竟呂不韋做了甚麽事,累得解兄如此煩惱?他是否對你們大王說了些甚麽話?”

解子元顯然心腸極好,搖頭道:“這種事動輒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禍,小弟怕累了沈兄,沈兄最好仍是不要理會。”

項少龍知不宜逼他,心想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把善柔的家抄了。但一時卻苦無良策,因為根本不知其中情況。

解子元岔開話題道:“看來鳳菲很器重沈兄!”

項少龍想起與鳳菲糾纏不清的關系,隨口應了一聲,心中轉到齊國的王位之爭上。本來與自己全無關系的事,卻因善柔的緣故而變得直接有關。

田單和呂不韋都是玩陰謀手段的專家,以仲孫龍、解子元等這一系的人,雖有各國之助,但能否成為贏家,仍屬未知之數。

鄒衍若在就好了,由他這以預知術名震天下的大宗師指著星星月亮說上兩句話,比其他任何人的雄辯滔滔對齊王更管用。

這時馬車來到解府,項少龍下車後,解子元足不著地的原車走了,到仲孫龍處與自己的黨人密議。

小婢領項少龍到內府見善柔,而項少龍則在心中不住自我警惕,告訴自己善柔已作人婦,絕不可再續前緣,否則怎對得住自己的良心?

善柔始終是善柔,沒有一般女子的軟弱扭捏,神態如常的將下人全趕出偏廳後,劈面便道:“我嫁了人後就變成會吃人的老虎嗎?一見到人後就拼命逃跑,是否這一段時光逃慣了?”

接著“噗哧”一聲,橫了他充滿少婦風情的一眼,喘氣笑道:“壞家夥到哪裏都是壞家夥,竟敢串通子元來騙我,若不是看在致致分上,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

項少龍見善柔“兇神惡煞”的模樣,反放下心來,毫不客氣坐下來,微笑道:“不抱兩個白白胖胖的兒子來給我看看嗎?小弟對任何長得像柔大姐的小家夥,都好奇得要命,他們是否剛出世便懂舞拳弄腳打人踢人?”

善柔笑得似花枝亂顫的倒在地席處,嗔道:“真想揍你一頓,唉!作了解夫人後,想找個敢還口或還手的人絕不容易,師傅現在又不肯再舞劍弄棒,他那班徒弟更是窩囊,累得人怪手癢的。”

項少龍駭然道:“難怪解兄要遭殃呢!”

善柔狼狠瞪著他道:“不要把我說得那麽可怕,不若我們拿木劍對打玩兒好嗎?”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你師傅有四個最得意的弟子,我知道其中兩人是韓竭和仲孫玄華,其他兩人是誰呢?”

善柔一臉不屑道:“甚麽四個得意弟子?我才不知道,只知師傅最疼我善柔,仲孫玄華這龜蛋只懂縮頭縮腦,每次要他動手過招,都推三推四,真想把他的卵蛋割下來。嘻!”

項少龍聽得捧腹大笑,這刁蠻美女做了母親,仍不改一貫本色,確令他欣慰。

順口問道:“田單知道你成了解夫人嗎?”

善柔冷哼道:“知道又怎樣,我不去找那老賊算賬,他已應拜祖酬神。唉!真奇怪,殺了那假貨後,我心中所有仇怨都消了,田老賊雖仍是活生生的,但我竟可將他當作了死人。”

項少龍正容道:“談點正事好嗎?你可悉韓竭?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品性如何?”

善柔撅起可愛的小嘴道:“可以和嫪毐狼狽為奸的,會有甚麽好人。我一向對他都沒有好感,不過手下尚算有兩下子。”

忽又皺眉道:“你為何仍不滾回鹹陽,致致要擔心死了。”

項少龍苦笑道:“我是走投無路才溜到這裏來,你當是來游山玩水嗎?”

善柔點頭道:“聽說道路河道都給這十多天的連綿大雪封了,離開了火爐便做不成人似的。遲些我著子元使人把你送走吧!”

項少龍吃了一驚道:“萬萬不可,千萬莫要讓解兄知道我的身份,否則將來事情傳了出去,他便要犯上欺君之罪。”

善柔傲然道:“憑他解家的地位,最多不當官算了,官有甚麽好當的?”

項少龍知她因父親當官遭抄家而對此深痛惡絕,同意道:“解兄人太善良!確不大適合在官場打滾。”

善柔笑道:“他和你都不是好人,整天想到外邊鬼混,你差點就成了幫兇。”

項少龍淡淡道:“愈得不到手的東西愈珍貴,你試試迫他連續出去胡混十晚,包他厭得以後都不再去。而且他到青褸去,似乎是要找作曲的靈感,非是真的胡來。”

善柔杏目圓瞪道:“是否他央求你來向我說項求情呢?”

項少龍事實上如解子元般那麽懼怕善柔,舉手投降道:“柔大姐該明白我是站在哪一方的吧!”

善柔解凍地甜甜笑道:“當然知道啦!你來了真好,這樣吧,子元到外面胡混時,你就來陪我。”

項少龍失聲道:“甚麽?”

善柔道:“這才公平嘛!”

項少龍苦笑道:“坦白說,現在我每一天都為保全自己的小命想辦法,我……”

善柔嗔道:“算了!你是寶貝嗎?誰要你陪,兩個都給我滾得遠遠的,否則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項少龍聽得啞口無言。

善柔卻橫了他一眼,“噗哧”笑道:“只是唬你吧,人家怎舍得趕你走呢?項爺是小女子的第一個情郎,這麽小小面子都不給你,你還如何能在子元面前神氣起來。這樣吧,今晚準你們去勾三搭四,但初更前必須回來,否則子元就要到你處去睡。”又摸摸肚子嚷道:“不等子元!要吃東西了。”

◇◇◇◇◇

膳罷,解子元仍未回來,項少龍乘機告辭回聽松院,剛跨入院門,把門的手下道:“楚國李相爺派人來找沈爺,但沈爺不在,只好走了。嘿,沈爺的人面真厲害,我們這班兄弟以後都要跟著你呢!”

項少龍暗忖自身難保,哪有能力照顧諸位兄弟,敷衍兩句時,這叫池子春的年青家將壓低聲音道:“小人有一件事定要告欣沈爺,但沈爺心中有數就好,千萬不要洩漏是我說出來的。”

項少龍訝道:“甚麽事?”

池子春道:“今天我見谷明、房生兩人鬼鬼祟祟的溜出街外,便吊著尾跟去看看,原來他們竟是去見沙立,看來不會有甚麽好事。最怕他們是要對付沈爺你呢。”

項少龍心想自己又非三頭六臂,怎能同時應付這麽多方面的事。

上上之策就是立即動手做另一對滑雪板,趁城外雪深至腰的千載一時良機,立即“滑走”,保證使東方六國追兵盡起,亦拿他不到。

這想法確是誘人之極,問題是他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更何況解子元那邊的事仍未知情況,教他怎放心一走了之。

拍了拍池子春肩頭,勉勵了他幾句,才朝內院走去。

池子春卻追上來,拉他到一角道:“尚有一事說給沈爺你聽,谷明回來後,去了見二小姐,接著二小姐和秀真小姐就出門去了。”

項少龍心中大怒,董淑貞和祝秀真竟如此不知好歹,仍與沙立勾結,枉自己還為她們冒生命之險而留下來。

回到內院,肖月潭在臥室所在那座院落的小偏廳等候他,欣然道:“你要的東西,老哥已給你辦妥,看!”

說著由懷裏掏出一卷帛圖,打開給他過目,正是項少龍要求的稷下學宮簡圖。

項少龍喜道:“這麽快就弄來了,”肖月潭道:“費了我兩個時辰才繪成呢。”

指著圖上靠最右邊的城門道:“這是大城西邊的北首門,又叫稷門,學宮就在稷門之下,系水之側,交通便利,且依水傍城,景色宜人,故學宮乃臨淄八景之一,是游人必到之地。”

項少龍細觀帛圖,嘆道:“稷下學宮就像個城外的小城,城墻街道應有盡有,若胡亂闖進去找一把刀,等若大海撈針。”

肖月潭指著最宏偉一組建築道:“這是稷下學堂,乃學宮的聖殿,所有儀典均在這裏舉行,你的百戰刀就掛在大堂的南壁上。”

項少龍猛下決心道:“我今晚就去把刀拿回來。”

肖月潭愕然道:“該尚未是時機吧,少龍何不待離開齊國前才去偷刀?”

項少龍斷然道:“我今晚偷刀後,明早就離開臨淄,免得韓闖等人為我費盡心思,左想右想。”

肖月潭駭然道:“大雪將臨淄的對外交通完全癱瘓了,你怎麽走?”

項少龍信心十足的道:“我有在大雪裏逃走的方法,否則也來不到這裏,老哥放心好了。”

肖月潭皺眉道:“能立即離開實上上之策,但你不是說過要幫助鳳菲、董淑貞她們嗎?”

項少龍冷哼道:“那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天真想法,事實上我只是她們的一只棋子,現在我心灰意冷,只好只為自己打算。”

這番話確是有感而發。目下他唯一不放心就是善柔,不過齊國的內部鬥爭,豈是他所能管得到,留下來亦於事無補。

下了明天即離的決定後,他整個人變得無比輕松。吹縐一地春水,幹卿何事。既然鳳菲、董淑貞等都當自己是大傻瓜,他哪還有興趣去多管閑事。

肖月潭道:“我現在去為你預備衣物幹糧,明早來掩護你出城。”

忽又想起一事似的皺眉道:“今晚你怎樣去偷刀?除非有特別的通行證,否則這麽夜了,誰會給你開城門?”

項少龍一拍額頭道:“我忘記城門關閉呢。”不由大感苦惱,想起積雪的城墻根本是無法攀爬的,但心念電轉,暗忖連額菲爾士峰都被人征服,區區城墻,算是甚麽?心中一動道:“老兄有沒有辦法給我弄十來把鐵鑿子?”

肖月潭有些明白,欣然道:“明天我到鄰街那間鐵鋪給你買吧!是否還需要一個錘子呢?”

項少龍笑道:“橫豎都是偷東西,我索性今晚一並去偷錘偷鑿,省得事後給人查出來。”

肖月潭同意道:“若是要走,實是宜早不宜遲。”伸手拉起他的手道:“呂不韋塌臺後,或者我會隨你到塞外去,對中原我已厭倦得要命。”

◇◇◇◇◇

肖月潭離開後,項少龍把血浪取出來,又檢查了身上的攀爬裝備,一切妥當後,仍不放心,在兩邊小腿各放了一把匕首,休息半晌,穿衣往後院門走去。

大雪仍是無休止地降下來,院內各人都避進屋內去。

院門在望時,項少龍心生警覺,忙躲到一棵大樹後。

院門張開,三道人影溜進來。

項少龍借遠處燈火的掩映,認出其中兩人是鳳菲和小屏兒,另一人則是個身形高挺的男子,但卻看不到樣子。

鳳菲依依不舍的和那人說了幾句話後,那人沈聲道:“千萬不要心軟,這個沈良只是貪你的財色。”

項少龍心中一震,認出是韓竭的聲音。

知道是一回事,確定又是另一回事。忽然間,他有點恨起鳳菲來,以她的智慧,竟看不穿韓竭英俊的外表下有的只是豺狼之心。

鳳菲欲言又止,嘆了一口氣。

到韓竭走後,兩主婢才返樓去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追了出去,在暗黑的巷道裏,韓竭送鳳菲回來的馬車剛正開出。

由於巷窄路猾,馬車行速極緩。

項少龍閃了過去,攀著後轅,無聲無息的到了車頂上,伏了下來。

他並不知道這麽做有任何作用,純是碰碰運氣,若馬車走的非是他要去的方向,他可隨時下車。

在這樣的天氣裏,偷雞摸狗的勾當,是最方便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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