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喬松雙目緊閉、面色凝重，斬邪劍無風自動，緩緩上升到他胸口的位置，直指巨鯨。

法力澎湃、如山如海，仿佛有高山在他背後隱約聳立，又仿佛有潦海在他四周汩汩鳴叫，一道耀眼的細光從斬邪劍劍柄處的劍脊升起，似緩實快地直抵劍尖。

木喬松雙眼猛睜、吐氣開聲，斬邪劍電射而出，直迎廣成金船。

在吞天食地的巨鯨面前，這道纖細的光線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但兩者的聲勢卻完全不相上下，細線一閃而沒，消失在巨鯨的口中。

空間凝固、時間停滯，繽紛絢麗的世界變得黑白，多姿多彩的天地變得寂靜，只剩一只泛著金光的巨鯨在搖頭擺尾昂首前行，只剩一道炫目的光線在他腹中游弋。

仿佛是一個世界，又仿佛是一個瞬間，光線從巨鯨的尾巴穿出，時空開始重新流轉，絢麗的色彩和搖曳的聲音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就像是溺水的人掙紮出水面，大家都開始劇烈地喘息起來，張大嘴巴將任何可能的一絲絲空氣都納入自己的胸腹之中。

細線與巨鯨分開的剎那，巨鯨猛然還原成了廣成金船，耀眼的金光劃過天空，廣成金船毫不遲疑地撕裂空氣，消失在天際。

細線也恢覆了斬邪劍的形狀，與廣成金船融為一體的馬卡再次出現，掛在斬邪劍之上。

所有的生機都已經離他而去，他竭力擡起頭，看了一眼木喬松，似乎想說什麽，卻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而後，他就完全徹底地消融在空氣之中，什麽都沒有留下，仿佛從未出現過，隨著他的消失，圖騰柱的光輝猛地暗淡下來，一陣說不出的悲嗆和哀傷充滿在空氣之中。

馬卡帶給木喬松的法力並不多，只是一個廢丁級的魚人而已，與他所施展種種法術的威力和全然不符，不及他殺傷力的萬一。

法力和殺傷力並不能完全混為一談，與技巧、技藝也直接相關，這點上，恢覆了上千年記憶的馬卡遠勝一般人。

大家都有些沈重，不僅僅是馬卡的所透露的信息，也與馬卡的決絕和犧牲有關。

馬卡的一生就是悲劇的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在末世中掙紮，終於有一天來到了生命世界，卻恢覆了全部的記憶。

對他而言，太過沈重的記憶就是最沈重的負擔，面對愚昧而殘暴的同伴，他的種種苦心孤詣完全付之東流，毫無價值。

他留戀於來自同一星球、同一起源的血脈相連，卻又從內心痛苦於獸性和智慧的對抗，即便如此，那怕是面對死亡，他依舊想挽救他不可救藥的同伴。

只可惜，末世從來就不是溫情之地，百族競流、萬世沈淪的大爭之世，沒有同情、惻隱等溫情的存留之地，木喬松沒有給魚人半點機會。

“這，這個魚人說的是真的麽，這些怪物，這些怪物以前真的是人？這，這也太不可置信了？”即使是堅強於姚致君，堅定於衛鳧溪，這一刻也有些遲疑。

從人類誕生文明以來，人類就從來沒有停止過追尋外星生命的歷程，但任誰也想不到，我們是在這個情況下見到外星智慧生命。

“哎，英愛是真的，他沒有必要撒謊，全無價值也全無意義！”木喬松有些惆悵地說道：

“其實，不只是他，我還遇到過一些特殊的怪物，臨死前會有一些特殊的表現，那絕對不是怪物所該有的表現，只有我們人類才會有這種覆雜的情感。

但我以前也只是懷疑，沒想到，竟然得到他們的親口證實。”

“那，那，那些怪物……”施寶觀臉上布滿難以言表的恐懼，顫抖著說道。

“不錯，也是曾經的人類，死亡的人類，歷經末世失敗的人類，最終都會變成怪物。甚至，甚至是死亡的怪物，都會被這個該死的末世用某種特殊的方式回收，再度變成怪物！”

“操，操，操他媽的末世，這個該死的末世……”黃健生臉色蒼白，顫抖著罵道。

其他幾個人也是臉如死灰，如果真如木喬松所說，那就太恐怖了，太可怕了。

“也就是說，這些怪物是永遠也殺不完的，甚至會越殺越多，那樣的話，那樣的話……”楊紅霞嘴唇發青，不敢說出那個讓人絕望的現實。

“我們永遠也擺脫不了這個末世的束縛，永遠會在末世中掙紮，直至死亡的那一天！”李宗炎替楊紅霞說出了這個答案。

“不，即使是死亡也不能擺脫這個末世，我們魂魄、身體會被末世糅合到各種各樣的鬼東西裏面，變成各種怪物，與各種生靈廝殺，爭鬥，永遠也沒有盡頭。”李艷陽說道

“也不是永遠也沒有盡頭！”姚致君嘆息了一聲，“等到我們的靈魂、肉體殘破到極點的時候，末世就會徹底放棄我們，我們才能真正死亡。”

“不，不，不不不，這個末世才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過我們呢？”楊華說道，“等到那個時候，這個末世估計會將我們轉回為最純粹的能量，來補充給其他怪物！”

“那又如何呢？”李曉波倒是不大在意，“死亡的那一刻，身為人類意義上的我們，早就消失了，後面的種種，只不過是能量的循環罷了，我們不會有任何感覺的！”

“也是，考慮那麽多，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麽在末世下活過去！”衛鳧溪也很快轉變了態度，要將大家盡快從這種消極有沒有價值的情緒中釋放出來。

“很對，現在我們的種種猜測和顧忌都全無價值。不說這只是我們對末世的最膚淺簡單的認識，末世的背後絕對不會這麽簡單。”木喬松牙關緊咬，一字一句地說道，

“就算是真的是這樣，又如何呢？唯有把握自己，強大自己，在末世中掙出一點自由，才是我們應該做的。自怨自艾了、恐懼危難，只會讓自己更加快速地沈淪於這個末世。”

“是的，無論如何，我們現在都是勝利的一方，而這些無論可憐還是可恨的魚人，都是失敗者！”衛鳧溪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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