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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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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琰一直昏迷不醒, 陳月周就坐在床旁邊守著。

這是他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作為病人家屬出現在病床旁。

而這人生初次的看護工作, 實在是太難熬了。

端琰昏迷的這段期間發生了太多的事, 讓陳月洲有一些應接不暇。

在新聞報道端溪和呂博過世後不到八個小時,電視新聞緊接著播報了與之相關的其他新聞,而這一次矛頭不再對準這對夫婦二人,而是對準了一個陳月洲只在端琰回憶中見過的名字——上官澤。

據說有人舉報他涉黑, 上面已經正式開始了對他進行調查。

望著床上熟睡的端琰, 陳月洲內心一時間百感交集。

他心疼端琰,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向來不願意給他人示弱的男人倒下的樣子;可是心疼之外,他更多的是焦急。

他不知道等端琰醒後,應該如何把對方父母已經過世的消息如實轉告,他甚至連說出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他雖然不知道端琰和父母之間的感情究竟是好是壞,但是對自由渴望到極致的端琰在獲得所謂的“自由”的那一刻,就在不斷地失去所擁有的一切, 如今連最後的家人都離去, 端琰究竟還能否承受這樣巨大的代價呢?

端琰雖然早就已經走上了一條把他自己逼向極端的絕路, 但一個極端的人之所以沒有徹底走向崩盤,除了可能尚且存在的一絲絲的良知以外, 更多的是來於生活環境的穩定性和家人的牽絆, 即使那份牽絆很微弱,但是只要端琰還在乎這些人,他的行為就會有所顧慮。

可是,如今的端琰,真正意義上的一無所有了。

醒來之後的那個無所牽掛的端琰, 是否會徹徹底底脫離自己的控制範圍,變成一個連最後的底線都失去的人?

陳月洲很害怕,這個男人一旦極端起來,自己是根本攔不住的。

因為擔心端琰醒來後發現真相會想不開,陳月洲晚上沒有回家選擇了陪床。

醫院是不提供家屬床鋪的,但是可以租賃折疊沙發,幸好他的個子不高,折疊沙發的長度剛好能讓他躺下。

這一夜,陳月洲睡得很不踏實,早上天剛蒙蒙亮就爬了起來。

他叫了跑腿,買了牙刷、牙膏和毛巾等洗漱用品去衛生間刷牙洗臉,等出來的時候發現護士正在換藥,陳月洲湊近看了看,恰好此刻端琰微微睜開了雙眼,無神的雙目慢慢有了焦點,輕輕緩緩地落在了陳月洲的身上:“我在哪?”

聲音是極其輕的,嗓子很啞,聽起來非常疲憊。

“你在醫院裏,你昨天暈倒了,被救護車送了過來。”陳月洲回答。

“我暈倒了。”

“沒錯,你暈倒了,又是過敏,又是發燒,於是休克了。”陳月洲放下自己的洗漱道具,“你好好休息吧,別亂動了。”

“我沒關系,我爸在哪兒?有沒有誰聯系過你?”端琰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陳月洲一聽頓時眉頭一跳,神色中多了幾分閃躲。

陳月洲的猶豫讓端琰的神色頓時黑了幾分,他費力地擡起手臂,想要去抓桌子上的手機,卻被陳月洲眼疾手快搶先了一步:“你身體都成這個樣子了,還不快躺下,這時候還要玩手機?”

“把手機給我。”端琰打斷陳月洲,並問“發生了什麽。”

陳月洲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把手機還給端琰,兩個人就這麽僵持著。就在這時,隔壁床的老太太醒來了,隨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瞬間,新聞清晰地播報音充斥著整個房間——

[據本臺消息報道昨天……]

陳月洲一聽,頓時翻了個白眼,一月跳起來一把奪下老太太手中的遙控板,一臉冷漠道:“這還不到八點,你就開始看電視,別人還休息不休息?”

老太太一聽頓時來了火氣:“我說奇了怪了,病房裏就兩個人,既然他醒了,憑什麽我不能看電視啊!”

“我說不行就不行!醫生說了,他的身體狀況需要靜養,你要不然叫醫生來,你要不然換個病房,或者你要是不服氣可以把你家屬叫過來,我當面跟他們說清楚。”陳月洲說完直接將遙控板丟在了一旁,摔出了“砰”一聲脆響。

本來看電視就是個小事,老太太根本沒當回事,可如今看著陳月洲為了這芝麻大點的事面色鐵青還上綱上線,她不僅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神色嚴肅的端琰,發現氣氛似乎不太對,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躺下,拉上被子拿出手機聽戲曲去了。

陳月洲的一舉一動端琰看的很清楚,他在陳月洲的行為中讀出了兩種情緒:焦躁和慌張。

陳月洲一定有什麽大事瞞著自己,但是,還能有什麽大事?

無非是和自己母親有關。

如今母親在看守所裏,有些事情盡力而為之後,只能聽天由命。

“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端琰開口問。

“你暈倒了,有人用你的手機給我打電話,所以我趕過來了。”陳月洲回答。

“我身上剩下的銀行卡,你應該都沒有密碼。”端琰如是說。

言外之意是詢問摳門至極還要錢不要命的陳月洲怎麽支付的醫藥費。

“你的銀行卡密碼不知道,我的我自己難道不知道嗎?”陳月洲嘆氣,“可能在你眼裏我是一個小人,但是這個時候這麽問我是不是太煞風景了?”

端琰一聽,低頭勾唇笑了一下。

看著病床上的人此刻淺淺的笑容,陳月洲的心情越發的糟糕。

不知道端琰聽到他的父母如今的消息後,以後臉上是否還會再有笑容?

算了,有沒有笑容都已經是奢侈品了,他只盼著端琰凡事都千萬不要再走極端,千萬不要做出來什麽出格的事,就這麽安安分分的和自己相安無事度過最後的日子,讓自己把積分刷完,給兩人之間的所有事做一個善始善終。

陳月周遵醫囑給端琰叫了一份白粥喝,端琰喝粥的過程中,陳月洲接到了一個電話,來電人是一個陌生男子,對方張口就問:“你是端琰的妻子陳月洲嗎?”

對於這個說法,陳月洲有些驚訝,在他的印象中,除了端琰的父母之外,好像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她和端琰的婚姻關系。

“你是哪位?”

“請問一下,你們現在在哪裏?”對方道,“我去了九九莊園西區和北川國際中學教工家屬院,哦,還有北川市局家屬院新區,都沒有找到端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他當面談一談,可是他的手機關機了。”

陳月洲頓時皺眉。

他思考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把決定權交給當事人本人。

端琰聽到有人主動聯系自己,並沒有拒絕,選擇了同意見面,於是陳月洲回覆了對方。

大約半個小時後,陌生的男人出現在了病房門口,並帶了幾個身著西裝革履的彪形大漢。

對方先是安排隔壁床的老太太被送去了另一間病房,才進門,開門見山:“新聞看了嗎?”

對方看向端琰。

端琰微微蹙眉。

對方見狀,低下頭看了眼自己嶄新的皮鞋,沈默片刻,冷著聲音道:“你的母親昨天在看守所裏面自殺了,你的父親昨天在看守所附近的賓館裏被找見了屍體。”

此言一出,整個房間裏的氣氛瞬間冷到了極致,空氣憋悶到仿佛讓人窒息,陳月洲輕輕的擡起眼皮,悄悄的觀察著端琰。

端琰就坐在那裏,聽到消息的那一刻,有一瞬間瞳孔驟縮,但也就是一瞬間。

下一秒,他仿佛在聽別人故事般,臉上的所有表情都歸於平靜,許久後,低著聲音開口:“所以,你是誰的人?”

“呵呵,誰的人,這話說的……”對方並沒有正面回答端琰的問題,而是繼續道:“就在一個半小時前,上官澤被拘了。”

這一刻,端琰才蹙眉,擡頭露出了有些覆雜的表情。

“我知道你心情難過,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情上面很重視,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對方說著,拍了拍端琰的肩膀,“這件事情很快就會有個了結的,不過,塵埃落定之前,你知道自己該怎麽做,這是為了所有人好。”

對方又說了幾句意義不明的話,臨走前,取出一張名片笑盈盈地交給端琰:“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聯系我,希望我能夠幫助到你。”

端琰接過明信片,低下頭沈默地看了一眼,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對方離開病房後,端琰始終一言不發地看著手中明信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讓人無法猜到他此刻心中的想法,甚至連喜怒哀樂都看不出來。

陳月洲原本以為過一會兒端琰會哭,於是默默地在端琰的身邊坐下,等著他繃不住的那一刻摟住他的肩膀就好。

可是端琰卻就這麽咬著牙一直堅持到了中午,陳月洲終於看不下去了,起身走到端琰面前,不知道說什麽好,伸出雙臂想要輕輕抱一抱他。

可誰知就在這時,端琰忽然拔去了手臂上的留置針,任憑鮮血噴出,他一躍跳下床,身體晃了晃,險些沒有站穩

陳月洲慌忙上前抓起一旁無菌盤裏面的無菌棉按住端琰手臂上的針口上,並問:“你要幹什麽?”

端琰沒有做聲,執意要向外走。

“你的身體還沒有康覆,你不要亂跑。”陳月洲慌忙攔住端琰的去路,“先等身體康覆了,行嗎?”

可端琰此時此刻就像聽不到陳月洲的話似的,就那麽靜靜的矗立在那裏,五官繃得很直,臉上看不到任何情緒,整個人仿佛一尊雕像似的,雙目中沒有一丁點光澤。

兩人就這麽僵持著,許久之後,端琰的視線才微微一動,緊接著身體一個趔趄便跪坐在了地上,仿佛是魔術師手中的提線木偶,一瞬間被松開了繩線,就那麽垮了下去。

陳月洲趕忙蹲下身子抱住端琰的肩膀,什麽都沒說,只是輕輕摟住了他的肩膀。

人悲傷的時候,天氣也不做美。

夏季的雨向來是來得快、走得也快,可偏偏這幾天的雨水多得要命,葬禮當天更是大雨連綿。

前幾個月剛辦了呂佳音的葬禮,這會兒又辦端琰父母的葬禮,相隔時間不長,可葬禮的場面卻截然不同。

呂佳音去世那會兒端琰父母的人脈和勢力還在,來者人滿為患;可如今端琰父母已死,人情薄如紙,甚至因為害怕牽連到自己想要避嫌,連親戚都沒來幾個,整個大堂空蕩蕩的。

端琰獨自一人佇立在遺像前,一言不發的看著滿桌的菊花。

陳月洲站在旁廳的大門前,從背後默默看著端琰。

從得知父母的死訊之後,端琰就變得比之前還要沈默寡言。

他的身體裏仿佛已經沒有了靈魂,語言能力被抽空,就剩下身體的肌肉利用人類最後的本能在驅使他行動。

他甚至沒有掉一滴眼淚。

在陳月洲眼裏,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

此時的端琰就像是越吹越脹的氣球,總讓人會害怕前一秒的和平,後一秒就會世界崩塌。

就在這時,一襲高挑的身影出現在大廳中央,來到了祭臺前,將一束康乃馨輕輕放了上去。

端琰這才微微側目,和身旁人對視,

趙天喻擡起手臂,輕輕地拍了拍端琰的肩膀。

之後,對著眼前的照片深鞠一躬,轉身路過陳月洲身邊時,只是看了一眼,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之後,端琰曾經的領導的也陸陸續續來了,象征性地說了一堆安撫的話。

再然後,又來了些不長眼色的小報記者,端琰對他們視而不見,什麽都沒有回答。

葬禮結束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端琰如今開不了車,陳月洲又沒考駕照,兩人便叫了輛專車回家。

路上,車子路過北川國際中學家屬院時,端琰忽然要求下車,陳月洲見這麽多天都仿佛死人一般的端琰忽然“活”活了過來,因為擔心他半夜出事,也跟著下了車。

這是自端溪和呂博離開後,兩人第一次回這個家,

推開大門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玄關處白色的鞋櫃,上面堆滿了男士的皮鞋和女士的高跟涼鞋;再往前走是餐廳,上面還擺著幾雙碗筷,似乎是陳月洲和呂博做飯的那一晚為端琰準備好的還沒有用的餐具;走廊盡頭是陽臺,晾衣架上還掛著一件女士襯衣,似乎洗完後自然風幹已經很久了。

這裏的一切都保留著之前的模樣,仿佛就在幾分鐘前,還有人在這個家裏生活著。

端琰轉身來到餐廳,伸手拉開冰箱大門,裏面是被樂扣樂扣裝好的飯菜,最大的那一個盒子中裝著滿滿的皮蛋瘦肉粥。

父親這一生發送給他的最後一條微信,就是讓他記得回家吃飯,說冰箱裏有為他專門做的皮蛋瘦肉粥。

端琰將盒子取出來,走到廚房拿了一只勺子,打開盒子,挖了一勺吞下。

“那個應該已經過期了,雖然在冰箱裏放著,可是這是夏天……”陳月洲忙道。

可是此刻的端琰仿佛沒有聽到他說話似的,拿著勺子就這麽一口一口地往嘴裏塞。

陳月洲慌忙上前阻攔,僅僅是靠近,他都能聞到盒子裏面已經發餿的食物的味道:“別吃了,你身體才剛剛好,別吃那種東西,別……”

可是越是不讓吃,端琰就越是大口大口地吃著,他此刻就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似的,仿佛連人類的感官都已經喪失了。

到最後陳月洲急了,伸手一把推翻盒子,濃烈的黴臭味兒瞬間鋪散開來。

見食物沒有了,端琰頹廢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好一會兒後,他的腸胃開始翻江倒海,承受不住胃痛折磨,他跑到衛生間開始瘋狂嘔吐了起來。

陳月洲找了一張口罩戴上,洗了洗拖布將地上的皮蛋瘦肉粥清理幹凈。

等放了拖布回到客廳,發現端琰還在衛生間裏嘔吐。

或許他吐的並不光是已經變質的皮蛋瘦肉粥,還有更多無法通過眼淚所宣洩的壓抑和痛苦。

端溪和呂博自殺身亡後的第二天,上官澤就被調查,緊接著第三天,一個名叫李慧慧的女人自殺,直到第四天,上官澤被批準逮捕,還有個什麽邵華服的人也被查了……

抓上官澤的理由似乎有很多——

他涉黑,貪汙受賄,栽贓陷害等等……到後來,連他手下恐嚇威脅呂佳音導致自殺的事情都被挖了出來。

按照主流媒體的說法來講:上官澤這個人野心太大,為官不仁,他靠著打壓黑社會一路仕途猛進,但其實上他自身就和黑社會脫不清關系。他行賄受賄,和北川黑白官商都在走的大老虎邵華服走得特別近,邵華服有條聰明又聽話的狗叫李慧慧,以前是邵華服的秘書,後來也成了個人物。在調查端溪的遺物中,發現了端溪持有上官澤和李慧慧之間不法來往的證據,一來二去證據鏈上查,就坐實了從上官澤引起的一系列涉黑案件。

於是,上官澤就這麽從一個人民群眾眼中的□□英雄,瞬間變成了人喊打的貪官汙吏。

而端溪,作為一個人民教師出身的人大代表,培養了無數寒門子弟進入我國各大高等院校開辟人生,又為了正義和人民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犧牲……如今的端琰,無論他是誰的兒子,毋庸置疑,他都是正義的兒子。

於是在那之後,端琰的頂級上司向端琰提出了換崗的建議。

當然,表面上是建議,可是事實上聽起來似乎不可違抗。

上司建議端琰離開市局去煙草局工作,聽話中話的意思是:進去半年就能升職稱。

北川煙草局和其他局不同,是個基本沒有什麽政治地位和前途、但收益人人都心知肚明的地方。

陳月洲不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他相信,媒體上所看到的一切,或許和真相沒有半分錢關系。

夜深了,端琰一人獨自躺在父母房間的大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得知父母死訊的那天,去見他的那個人,是許三埫的人。

當年整個案件背後最大的黃雀就是許三埫,他利用了一系列的人,完成了自己的革命鏈條。

他讓投靠他的人風調雨順,他讓反抗他的人下場淒慘。

不過,他是個重義氣的人,他按約給了母親平順的仕途。

但是,這份義氣,只在和平年代有用。

替他做過事的人,手註定是不幹凈的。

戰爭來臨,烈火燒身的前一刻,這些人是第一波就要被拋棄的。

所以面對上官澤這樣一個無兒無女、無父無母,於是無牽無掛仿佛瘋狗一樣的人,許三埫些許從一開始就決定假意合作。

至於邵華服和李慧慧,北川混的都知道——他是前朝的臣,卻沒趁著前朝的好時光爬到一個絕妙的好位置,上面領導換了一波後,他雖然表面上依舊風光,仍然保有一些勢力,但其實處境越來越尷尬。

於是,他這幾年一邊忙碌著再狠狠賺上一筆就退休養老,免得晚節不保;但一邊又不甘心就這麽放棄如今的功成名就,於是不斷嘗試垂死掙紮。

他的模樣在外人看來,如同沙漠中一頭瀕臨死亡卻肉肥可口的駱駝,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他和上官澤有所來往是事實,但是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不法交易無人知道,或許上官澤其實是拿到了他的什麽軟肋,以此作為給許三埫的“利好”也說不定。

只是,許三埫從一開始就沒想和上官澤合作是一定的。

沒有人喜歡這種野心勃勃、脖子上還沒有鎖鏈的野狗,養肥他的那一刻,說不定自己就會成為他的下一個盤中餐。

所以,也許從一開始,許三埫就打算利用母親這顆隨時可以丟棄的棄子成為一對王炸,將計就計炸了上官澤和邵華服那群家夥,完成一局徹徹底底的垃圾清理。

父母更是明白許三埫的用意,所以選擇自願成為那一位yǐn彈,化作煙火綻放於天空的那一刻,換來了許三埫的許諾,給自己此生永遠的“逍遙安逸”。

這一刻,他仿佛真正獲得了“自由”,從今天起,他可以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他可以回到瑞典回到斯德哥爾摩,他可以回到過去的生活,他可以做一個瑞典語老師過上平凡的日子……再也沒有人阻攔他的腳步。

但是,也在這一刻,他的肩上永遠背上了無比沈重的枷鎖。從今天起,無論是江陳輝的案件也好、父母死亡的真相也好、呂佳音離世的原因也好……都會永遠是一個秘密,埋藏在他內心深處的黑暗之中,日日夜夜和他無盡的痛苦與迷茫作伴。

喉嚨突然一陣嗆人的鐵銹味,端琰匆匆起身去衛生間嘔吐,一張口,鮮紅的血便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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