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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綠林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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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燈上床,獸皮看起來狗啃貓抓似的,鞣制得卻如羽毛。

寨裏可算安靜下來,間或有狗吠。

“美顏美姝都是付老收養的,寨裏還有好多姑娘,一開始是收留天生畸形的娃娃,後來被夫家毀容的,妓院裏得了淋病的,也都收留了。都是姑娘,你知道為什麽嗎?”沈吟仰面躺著,語裏波瀾不驚。

居同野偏覺得冷,寒氣打腳心侵入身體,不多時兩條小腿便沒有了知覺。他不耐煩的雙腳相互蹭了蹭,這才回答:“知道,男的有力氣,只要能下地幹活就成。”

沈吟繼續道:“也是緣分,我本來是帶兵打這個山寨的,當時寨裏太窮,偏生還養了一堆人,說是人間地獄不為過,張圓空有一身武力,付老飽讀詩書卻酸腐的厲害,只能靠打劫過日。我見到這幅場景心生憐憫,利用職務之便,也就忍不住相助。”

他說的輕巧,當年寨子裏遍地餓殍滿目瘡痍,沈吟明裏為軍師實則暗中帶隊做主,這種地方,他們本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勝券在握,軍心難免輕浮。

當年沈吟才在軍營裏磨練出來,渾身戾氣,猶如嗜血之狼,他不僅兇悍瘋魔,心裏也有些變態扭曲,竟覺得紅塵煉獄的山寨比身後整齊有序的官兵順眼多了。

沈吟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張圓付如虎二人敵人軍師會鼎力相助,救他們於水火。明明是勝負已定的戰爭,敵弱我強,偏偏暗中人力周旋,以一人渺茫之力,將千百人蒙在鼓裏,耍在掌心。

軍隊大敗,按理說沈吟也逃不過處罰,奈何他背景極大,還叫他毫發無損地借機解甲歸田。事後他也沒有痛自刻責,看著遍地狼藉的屍體,反倒覺得舒心痛快。

沈吟趁機加入寨子,張圓孔武有力是柄好槍,付如虎酸腐歸酸腐,倒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管賬本治理內務井井有條。

待寨子情況稍好一些,沈吟教他們官匪勾結,徹底從官府的眼中釘中抽身而出。付如虎是只刺猬,渾身尖刺都被沈吟拔光了,學這些圓潤手段手到擒來。寨子情況越來越好,沈吟也磨去棱角,砸去外表暴戾的殼露出溫如璞玉的本質。

“你是好人。”居同野笑了笑。

沈吟忽的翻身側趴著看,正好看見居同野收斂的笑容,平心而論,他還真不是什麽好人。明槍暗箭,栽贓陷害,威脅恐嚇,置然諾不顧而笑裏藏刀,好像連奸淫擄掠都一個不落地幹過。居同野就像他心中最純粹的那顆真善美的心,沈吟抿著嘴,微微搖頭。

“還想知道什麽,趁機一並問了,本大人今晚心情好,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沈吟一條腿搭在居同野腰上,的確心情大好。

居同野想了想,半晌才開口:“你在軍營裏那麽久,沒受過傷?白的跟饅頭似的,一點疤痕都沒有。”

沈吟笑了:“我幹文面上的活,又不武槍弄棍的,你以為跟你似的憨頭憨腦朝前沖?跟你說,帶傷的都是老兵油子,沒傷的要麽是新兵鷂子,要麽馬上就魂歸西天。”

居同野聽他說的淡然,心裏暗暗驚悚,他說的越平靜,背後越是波濤洶湧。他輕輕捏了捏沈吟置他腰間的那條腿,入手滑膩,夜中微寒,沈吟竟然出了一身細細密密的汗,問道:“呆了多久。”

“軍營四五年吧,沒細算,過一天算一天。後來寨子裏倒是呆了整整三年,立春時來,立春當日走。再之前好些年始終是一個人江湖漂泊,飄哪兒算哪兒。繼續追溯就是念書在京城裏做個小官。”幽幽嘆了口氣,沈吟道,“我這一輩子就是這麽過來的。”

沈吟說起話來似耆老,居同野眼裏覺得他怎麽看都是個孩子,想起坐在他懷裏鼻梁塌陷的小女孩,心思也就脫口而出,嘲道:“小孩。”

沈吟悶頭嘻嘻笑了一聲,心知居同野嘲他為賦新詞強說愁,但他是真的老了,老從心生,反倒是居同野面上老成實則單純的不行,無論長相和真心處處順心隨意,他是真的喜歡。

居同野見沈吟出乎意料的沒有反駁,心裏滿意。

沈吟騎上來,冷氣無情,兩處赤裸胸膛起了雞皮疙瘩,迫切渴望對方熾熱的溫度。沈吟歪著腦袋,笑中無邪:“要欺負一下嗎?”

居同野略作思量,點點頭。

夜半,居同野醒了,發現自己在沈吟懷裏,有些不適,暗道難怪會醒,把人抱在懷裏才還安穩下來,像冬日裏懷抱暖爐。他這幾日過得大起大落,時而雲端時而煉獄,大悲大喜都在這人身上體現了個淋漓盡致。

按理說他應該很累,今夜卻別樣安心,仿佛馬蜂歸巢螻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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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當家的回寨,不敲鑼打鼓大擺宴席慶祝一下怎麽行。

翌日居同野和沈吟都是牲畜的慘叫聲中醒來,兩人懷抱一起,赤裸相承,相互看著,都覺得對方是可憐巴巴的待宰羔羊,屠夫磨刀霍霍,羔羊我見猶憐,恨不得大喊一句:“刀下留情。”

居同野見他眼中有欲,光天化日不好意思,忙問:“起?”

沈吟打了個哈欠,滔天的欲念被一星半點的心疼擋得滴水不漏,決心放過他。

寨裏熱鬧非常,為了新鮮,肉食都是現宰現殺,是以一大早寨裏全是此起彼伏的慘叫。寨裏的人都是各地流浪而來,沒有天南海北那麽遠,免不了拉幫結派,各地習慣不一樣。最後一致決定,筵席按當地習俗十碟十碗來準備。

上至老人下至小孩,歡聲笑,熱鬧喧囂。兩掛火龍似的炮仗擺到寨內,昨夜因為太晚沒放,今夜也要點來慶祝。

居同野沒養過雞鴨鵝豬,頗為羨慕,見寨裏各色牲畜齊全,樂得合不攏嘴,仿佛都是他從小養到大的。付美姝帶著他,並平日裏負責照料牲畜的幾人,切菜和飼料。這些牲畜今早才經歷過一番可怕的死裏逃生,心有餘悸連叫都不敢叫,比往日乖巧聽話。

幾個人認定居同野是貴客,不無違心地稱讚他是個飼養好手。居同野益發開心,親力親為倒飼料鏟屎尿,好一番折騰。

沈吟見他幹的樂呵起勁似乎渾身有使不盡的力氣,登時後悔心疼個什麽勁。牲畜圏裏臭不可聞直上雲霄,他搖搖看了兩眼,又想幸虧衙門裏沒養雞鴨豬狗,否則還得了。罷了就讓他過過癮,免得回去鬧著要養這些狗屁玩意,養他一個還不夠?

牲畜味黏衣,沈吟站得遠都覺得衣上的每一根絲線都浸染了這種味道,不敢再看,跑去幫付美顏照看小孩。他照看小孩,付美顏替他縫衣服。這衣服斷斷續續縫到現在,反覆折騰,拆了幾次,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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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圓曾穿著了一身嶄新的藏青褂直棱褲,搬了個矮凳坐定,雙腿敞得如螃蟹,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經幹過的小師弟。

小師弟是他師父的獨子,在師父眼裏只有小師弟是手心裏的寶,其他師兄弟都不是人,動輒打罵,棍棒藤條都不知打斷了多少條。師兄弟們多多少少都有怨恨,礙於師父蠻橫兇暴,敢怒不敢言,不過是背地裏罵兩句,又因為小師弟男生女相長著一對招蜂引蝶的桃花眼,私下裏少不得意淫。

然而張圓生的狗性,也就他最大膽,別人都是嘴上說說,偏得他雷厲風行,尋了個機會當真強幹了小師弟。張圓不能不怕師父,為保住小命,已經準備好幹玩就跑,哪只一場虐行變合奸,莫名其妙成了對野鴛鴦。小師弟不僅陪睡,暗裏還拿些好吃好喝給他,張圓糊裏糊塗的過上了神仙眷侶的好日子。

紙終究包不住火,沒多久師父發現此事,捉了張圓就要扒皮。

張圓覺得這些日子來過的是前所未有的愜意,有吃有喝有人陪睡,全做當了回皇帝老子,扒皮就扒皮吧,十八年後又是一條響當當好漢,到時候老不死的也該死了,小師弟三十多歲,還能湊合著拉過來幹一幹。

在眾多師兄弟幸災樂禍的眼神中,小師弟苦苦哀求不得,絕食相抗,指天立誓好不堅貞。張圓剛做好見閻羅王的準備,就被放了。小師弟哭哭啼啼送了三裏地,明裏暗裏透著咱兩一並做個同命鴛鴦的意思。張圓一想你跟我走,我就要被師父追殺到天涯海角,強做悲痛欲絕,好說歹說哄得小師弟回去,轉過身來歡快地撒丫子跑去獨闖江湖。

張圓覺得他前半輩子活得像只狗,這條狗見人不知吠,走街串巷,卻被人人喊打。後來終於活成了條條狗,是條實打實的瘋狗見人又吠又咬,不管不顧。現下終於活成了人,覺得自己內心裏還是條狗,總愛東嗅西嗅。

人都是飽暖思淫欲,而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張圓在寨裏吆五喝六,七個歡好的日夜輪著伺候,按理說應該是滿意得不能更滿意了,他心裏就是空落落的,好似心肝脾肺腎缺了一個。

張圓辦事時習慣點燈,還要房裏明堂,最好連影子都沒有。歡好的七日才輪一回,回回刻意打扮得花枝招飐,誰成想張圓昨夜卻一反常態吹了燈,抱張呼李,滿心滿肺都是一具油光水滑的身子,想著一定是健壯如牛,說不得還是頭小牛犢。

不過那是沈吟的人,張圓原本是沒膽子動的,但沈吟離開大半年了,威嚴逐漸被淡忘。他也不幹到底,就是看看摸摸,總不是什麽大事。

越想越急躁,內心躍躍欲試,體內有股沖勁在瘋狂尋找出口。張圓幹脆一拍大腿,大相公敢作敢當,行那女兒扭捏之態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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