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敢分神？”

氣機交感，楚楓的一舉一動都如明鏡般印入心靈，洞若觀火，註意力剛被驚神玉的變化所吸引，阮驚鴻立刻察覺，眼中浮現出怒火來。

如他這般人物，往日裏面對真我階小輩，那真是一個眼神下去對方就得服服帖帖，乖巧得好似綿羊。

但此時借助楚留香軀殼，卻發現此人明明輕功絕世，身手也不弱，奇經八脈卻十分狹窄，似乎連氣海沖關都沒有進行，導致一身戰力十不存一，居然還得強使七寶如意訣。

這份恥辱，必須用鮮血來洗刷。

阮驚鴻一念動起，於楚留香“羸弱”的身體內，赫然激蕩起奔湧的氣血，發出長江大河一般的聲音。

四周景物驟起變化，七寶如意化作七個大大小小的波紋，環環相疊，震蕩不休，最終成為一片動蕩的海洋——

寶氣之海！

一時間，楚楓就如陷入暗流洶湧的無底深海內，身形不由自主地隨波逐流。

他使了個千斤頂，卻發現天地早就倒懸，自己不僅沒有落回地面，反倒向半空沖去。

那七寶光澤更是化作道道匹練，從四面八方攻來，各種或沖撞或拉扯或擠壓或旋轉的力道瞬息萬變，全部作用在體表。

哢擦！

不滅金身直接宣告破碎，楚楓五臟欲翻，有力難施，如斷線的風箏，狠狠撞在後方的殿宇墻壁上。

轟隆！

但借著磚石橫飛的掩護，應變能力了得的楚楓雙腳一搭，壁虎游墻般一路滑上，於千鈞一發之際，身後陡然展開朱雀雙翼，直接躍過阮驚鴻頭頂，五指並起，向他後頸一刀斬去。

連消帶打，時機判斷得精妙絕倫。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向以弈劍術預判敵人攻勢的楚楓這回也被看得通透，就在反攻的一剎那，第八道潛藏的勁氣出現。

“不好！”

楚楓面色劇變，電光火石之間卻是看清阮驚鴻的後手正是楚留香別在腰間的折扇，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不早不晚地削出。

啪！

這一扇就不再是驚虹舫的武功，而是削香劍訣。

這門傳承自鐵中棠的絕學講究輕靈飄逸，變招迅疾，再輔以無相飛扇，論品階仍舊是靈品，連虛相都未結，但此時於阮驚鴻手中卻是真正的化腐朽為神奇。

楚楓不及躲避，被狠狠點在後心上，如遭雷噬，慘哼一聲，鮮血狂噴，朱雀雙翼更是瞬間消散……

這便是返虛之威！

六煞歸一，神功初成的楚楓連玄品宗門的奪命境強者都能輕松拿下，論及戰鬥力，已經無限逼近於通玄宗師，但此時面對功力境界相近，同為脫胎境的阮驚鴻，卻是三招兩式間就遭重創。

不過他也沒有完全淪入一面倒的局勢，最後的那口鮮血直接化作血箭，內蘊的澎湃力量，讓阮驚鴻不得不側身讓過，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一失，楚楓不退反進，再度撲上。

乙木青龍篇的長生真氣於四肢百骸流轉，飛速將陰損的寶氣排出體外，楚楓指掌翻飛，拳打腳踢，反倒比之前未受傷時更狠更兇。

兩人以快打快，瘋狂對攻，兔起鶻落之間，不知過了多少招，皆是險中求勝的決斷和妙到毫巔的應對。

楚楓渾身上下不知被飛扇削中了多少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淋漓，但他一邊將之前敲詐點星劍派的丹藥囫圇吞下，一邊依仗著長生訣強大的恢覆自愈效果，咬牙支撐。

反觀阮驚鴻，雖然兇威滔天，但受限於楚留香本身的實力，也是氣勢衰退，功力漸漸不支，臉上滿是青白。

並且楚楓發覺，他沒有毫無保留的引動寶元金天大陣的力量，加持己身，似乎在顧慮著什麽。

“尊駕何必如此，我們也不是驚虹舫死敵，你控制著我朋友的軀殼，想必也無法持久，不如坐下來談談如何？”

這無疑給了楚楓喘息的機會，他目光一閃，開口傳音道。

無論是楚留香目前詭異的狀態，還是驚神玉內如意天書的異常感應，背後都隱藏著巨大的秘密，楚楓自然想旁敲側擊，一探究竟。

從殺仙龍舟開始，驚虹舫上出人意料的變數越來越多，但楚楓隱隱覺得，迷霧即將散開，真相或許馬上就要揭曉。

“臨！”

然而阮驚鴻顯然沒有與其談判的意思，抿起薄薄的嘴唇，根本不答，眼見久攻不下，突然仰首吐出一個無比古怪的音節來。

頓時間，一股俯瞰眾生，睥睨天下的可怖壓迫感升騰而起，他的身形猛然漲大，在楚楓的視野裏幾乎充塞天地，一掌轟下。

“返虛尊域？”

楚楓勃然變色，身形暴退。

曾經初戰三寶太歲宗政時，易容成關若飛的楚楓就被其真我氣場弄得束手束腳，真氣在精神力的輔助下蔓延體外，形成主場優勢，正是再非凡俗的標志。

但這所謂的優勢其實十分微弱，用來欺負欺負脫凡階武者自是足夠，對付同境界強敵來，作用就難以凸顯。

返虛尊域則不同，這是真正意義上的自成一域，就如洞天福地一般。

位於其中，天地元氣濃郁數倍，別說常人能洗髓伐骨，延年益壽，真我強者揣摩其武道意志，都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成就通玄宗師的幾率有不小的增加。

這也是為什麽有返虛尊者坐鎮的門派和無人能晉升返虛的門派實力上有巨大的差距，那不單單是頂尖戰力的提升，還有由上自下的整體輻射。

而與戰鬥中返虛尊域的重要性一比，所謂洞天福地之效又顯得不值一提。

返虛一念，可令六月飛雪，可使江海倒流，可移星換鬥，可遮蔽天幕，上窮碧落下黃泉，所施展的媒介皆是返虛尊域。

此時便是如此，那拳頭在楚楓眼中不斷放大，居然瞬間變成了一座高不可攀的金殿。

赤金鋪地，琉璃為瓦，寶玉起樓，明珠鑲墻，更有仙樂悠揚，天花亂墜，巨靈行走，蒼生供奉，這等雄偉壯麗的殿宇簡直就是天上神宮，令人生出無窮敬慕，不由自主地想要屈身膜拜。

在巨大到難以抗拒的實力差距下，楚楓的靈魂為之顫栗，雙膝一點一點向下彎曲。

眼見著他就要徹底失去反抗之力，驚神玉陡然一震，一股吸力生出，將金殿內蘊含的力量抽取一空。

阮驚鴻猛然呆住，感受著那道無比尊貴的氣息，眼中放出錯愕至極的光芒，失聲驚呼道：

“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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