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季華眼睛微微一動，看向一旁一直沈默的秦浩軒，他伸出手，抓住了秦浩軒的一個衣角，“改變這個世界，我是做不到了，我……我希望有後來人能夠完成，破開天道的桎梏，走到修道的盡頭，飛升成仙……”

季華感覺到自己全身的力氣與熱量都在極快的流逝，但他還是堅持的望著秦浩軒。

秦浩軒明白他的意思，這是一個強者臨死前發下的宏願，是一代又一代不甘隕落卻又無法成仙的修士發出的怒吼，這太沈重了，一旦應下，便是一生的責任。

季華的力氣越來越少，他甚至已經拉不住秦浩軒的袖口。

就在季華手滑落的瞬間，秦浩軒牢牢接住，然後看著季華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答應了，我會窮盡我的一生，去探索修道的盡頭。”

季華眼睛亮了亮，然後一臉無憾的模樣，他的眼睛緩緩的閉上，並且永遠的閉上了。

陽光破開濃厚的烏雲，再次為天地灑下金輝，遠處是海浪不斷的拍打咆哮聲，低沈嗚咽，似天荒海的哭聲。

……

秦浩軒回到靈塔之後便開始閉關，對外宣稱不會再教導其他人。

藍雋垣曾經問過為什麽，秦浩軒是這樣回答的：“因為我不想再有人因為我的指導而生出多餘的想法。”

季華已經離開足月之久，他的死令秦浩軒無比惋惜，這是一個時代英才的隕落，而在歷史的長流裏，又有無數如季華這樣有天賦悟性又肯努力的修士被時光淹沒，每每想到這一點，秦浩軒的心情就變得沈重。

任由藍雋垣勸說的口幹舌燥，秦浩軒也不改不再收徒的心意。

一個月裏，秦浩軒嘗試著溝通天地大道，但每次都仿佛差點什麽，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可總有一片迷霧隔絕了他們。

這種情況於他而言很少見，他知道這是天道拷問的另一種形式，便也不急不躁，開始一點點梳理自己的心。

得知秦浩軒要閉關修煉，荒古宗上下很多人都為他送來了很多的資源靈石，單單掌教夫婦隨手送出的兩條極品靈脈就讓秦浩軒微微一驚。

不過這種些微的驚訝在看到陸續被送來的東西後，也消失了，秦浩軒開始變得淡定，並且也深深的明白了無上大教底蘊之深厚，絕非外人能夠想象，而千年的小教派與無上大教之間的距離，的的確確是天塹鴻溝。

餓鬼道之體鋪散在靈塔周圍數也數不盡的資源，更是喜得嘴巴都合不攏了，一邊挑選著入眼的吃了，一邊對秦浩軒道：“以前你若是能夠擁有這些東西，六道之體不說建造全了，四個總也能創造出來吧。”

這話倒是真的觸動了秦浩軒，他看著眼前的資源，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副掌教，副掌教！你出來看看啊。”

藍雋垣的聲音依舊按時從靈塔外面響起。

自從一個月前秦浩軒說了不再教導別人，就將靈塔之門關閉，任由靈塔外前來尋求指點的人越來越多，也不曾開門。

“這小子真是聒噪，要不我去教訓他一頓？”餓鬼道之體一口吞掉一袋子靈石後說道。

秦浩軒搖了搖頭：“不必。”

“副掌教！你看看外面這些人啊，他們是真心想要得到您指點的。”藍雋垣有些擔憂的看著房門緊閉的靈塔。

等了一會，靈塔內還是沒動靜，藍雋垣面上帶了一絲失落。

“回去吧。”

秦浩軒的聲音從靈塔中傳出，散落在外面的空氣中。

“秦副掌教，我們是真心想要得到您的教導的！請您指點。”

“請您指點！”

整齊的聲音剎那響起。

靈塔內，秦浩軒坐在團蒲之上，眉眼低合，輕輕嘆了一口氣。

神道之體於餓鬼道之體看了看秦浩軒，餓鬼道之體還想說什麽，卻被神道之體以眼神示意制止。

“知道季華嗎？我不想再出意外。”秦浩軒聲音低沈，帶著季華的一絲歉意與無奈。

“我們道心所向，望秦副掌教成全！”

回答的聲音中帶著滿滿的真誠與堅持。

“不怕？”

“這是我們的選擇，選擇了絕不後悔。”

整齊劃一的聲音傳入秦浩軒的耳中，令他這個人都為之一振。

修士本就是與天爭命，這一路走來，歷經多少次的艱難險阻，與死神擦肩更是家常便飯，怎麽到了現在，自己卻開始懷疑了嗎？

秦浩軒突然感覺到繚繞在自己身邊，將前路遮擋的迷霧正在慢慢散開，清明重回腦中。

“是我執念了。”

秦浩軒輕輕一笑，閉上眼睛，眼前大路從腳下往更遠更高處鋪伸，兩邊高山一座接一座的拔地而起又隨著時空轉換漸漸消弭，他仿佛聽到了仙樂之聲。

隨手一揮，金光從秦浩軒手心灑出，好像有實體的粉末在靈塔外剎那凝聚，漂浮於半空。

“汝本是仙！”

四個瑞彩千端，筆力虬勁的金色大字騰躍在靈塔之前，前來尋求指導的弟子為之目眩神迷，在下一瞬間，完全不屬於他們的，陌生的景色毫無障礙的湧入腦中！

是秦浩軒的神識！

眾人來不及感嘆秦副掌教神識之強，開始用心的感悟它們給自己帶來的機緣。

日升月落，整整三天過去，靈塔外的修士就這麽入定了。每個人入定的程度不同，而在這些弟子的身上，時而會竄起刺目的華光。

停留在空中的金色字跡久久不散，甚至因為在場無數修士的感念醒悟，而變得愈發璀璨。

秦浩軒已然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他的面前出現了兩座道宮，最初的那座太初道宮溫潤莊嚴，帶著威如高山的氣魄與海納百川的胸襟，靜靜的立在空中，一股溫情，在秦浩軒的眼眸中脈脈流淌。

而在太初道宮的旁邊，還有一座即將凝結成實體的巨大道宮，比之太初道宮足足大了三倍有餘，更為華麗壯觀，瓊玉樓臺，華光點點，內蘊的力量純粹而精湛，外漏而出的氣勢澎湃而昂揚。

秦浩軒的兩個道體在看到這座道宮的時候都為之一嘆。

可以想象，如果這座道宮能夠真正的凝結出來將會有多麽的驚艷，而且看起來，只差一步就能夠凝結了。

但是秦浩軒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那麽安靜，眼眸中的光華卻又那麽深邃，令人根本無法猜透他在想什麽。

這樣的平靜，令神道之體於餓鬼道之體心中墜墜，總有一股不安的感覺。

“這是我的本命道宮。”秦浩軒伸出手，隔著無盡的虛空，輕輕拂過太初道宮，他輕聲道，“我永遠都不會動他。”

沈默了一瞬，秦浩軒擡眸看向自己的第二座道宮，眸中閃過決絕。

神道之體於餓鬼道之體還沒來得及感受到什麽，就看見秦浩軒驀然伸出一手，那只手不斷的膨脹變大，橫跨虛空，來到了第二座道宮頂空，然後一掌拍下！

咣！

第二座道宮，頃刻間支離破碎，化作了虛無。

“噗！”

一大口鮮血被秦浩軒吐出，道宮碎裂的剎那，他面上血色盡褪，一片慘白，連發絲都出現了一層銀白，望之驚心！

看到這一過程的神道之體與餓鬼道之體全都震驚，一座道宮的形成，於修士而言絕非只是修為的晉升那麽簡單，那是無數對道法感悟形成的結晶，代表了一個修士那個階段對道法感悟能夠達到的最高境界。

縱觀古今，還沒聽說過誰會跟打碎一個茶杯一樣的打碎自己的道宮！

秦浩軒這是瘋了嗎？

面對自己道體疑惑震驚的目光，秦浩軒沒有多解釋什麽，他忍受著身體內一波波的劇痛，忍受著體內靈氣的橫沖直撞，盤溪而坐，心神盡數收斂，開始專心的再次修煉。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秦浩軒全身綻放出無盡的華光，天地靈氣瘋了一般朝他狂湧而來！

在秦浩軒的身後，一個更大，甚至可以說大到無邊的宮殿從虛空中拔起，萬千星子成為它的點綴，華光四射，鋪天蓋地，浩瀚的宇宙都被囊括其中！

仙樂之聲越來越大，融入了汪洋濤浪的拍岸聲，融入了天地狂風的呼嘯聲，融入了世間萬物的細語聲，越來越大，最後竟與天道冥冥之音相互場合。

仙宮破開雲層直沖九霄，無邊祥雲滾滾而來，龍鳳和鳴彩蝶翩飛，如此異象震驚了整個天荒海！

“有人在凝結仙宮！”

“快看，是荒古宗那邊！”

……

無數人立在遠方觀望。

季華凝結仙宮，慘淡失敗，身隕道消魂魄聚散的場景還未從人們腦中散去，萬萬沒想到，一個多月之後，竟然又會有人挑戰！

是自不量力的莽夫行為還是真的要再出以為仙王？

沒人敢去臆測，他們在等，等天劫的降臨。

“浩軒這個孩子真的是太魯莽了！”

主殿之中，藍止川在宮殿中走來走去，面上焦急擔憂之色一覽無遺，他眉頭緊緊皺起，時不時的看一眼靈塔上空的仙宮。

藍夫人雙手緊握，指尖都糾結的發白。

整個荒古宗的人，與他們二人心情不差多少。

凝結仙宮，即便是放眼整個天下，也是一件無比重大的事情，可他們的副掌教卻連一點痕跡都沒露的就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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