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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說了半天好話，游天明怒氣未消，直道：
“打完架你還賠的挺痛快，一顆牙轉手就三萬，下次再這麽搞也別上學了，還是回廠拉貨吧！”
李芳震驚之餘又急忙給游晃挽尊：“這個，孩子還是單純善良，既然已經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游先生您也別怪他了。”
游天明氣笑了：“老師，他的代價可都是從我的卡裏劃的。”
李芳心說你給他那麽多錢的卡幹啥，表面還是一副老好人的和善樣：“這麽亂花錢確實不好，我以後也會多註意著點，咱們定期保持聯絡。”
游天明只得點了點頭，幹巴巴的說了聲謝謝，臨走前要回了面包車的鑰匙，還拿走了游晃的銀行卡。
“以後自己惹事自己擔，別劃老子的卡！”
撂下這句話，游天明揚長而去。
走了沒半分鐘，游晃就不屑的“嘁！”了一聲，李芳斜眼瞪他：“你好好兒的啊，我剛給你說的好話。”
游晃淡淡道：“謝了，下回不用跟他說這麽多。”
游天明早已沒了蹤影，游晃卻還是望著他離開的方向翻了個白眼：“他心情好的時候我上房蹦迪都行，心情不好我幹什麽都不行。估計遇上點兒破事兒罷了。”
游晃雙臂抱肩上總結陳詞：“我爸，就是一個任性的中年騷包。”
李芳無言以對，拍拍他的肩膀道：“……回去上自習吧。”
二人一前一後走進教室，正進行著大規模交頭接耳的少年少女們及時噤聲。
十六七歲，那一顆顆一心向八卦的好奇心向來是管不住的，李芳懶得說，決定今天就守著他們直到放學，便搬了個凳子坐在講臺。
柯謠已經開始看書，游晃心知晚上還有正事兒要說，便著手開始解決眼前要事——寫檢討。
他大筆一揮才思便如泉湧，腦子都不太用過，把自己以前寫過數次的大作挪挪抄抄，1500字跟玩兒似的。
最後，在一句飛舞的“錯誤在精不在多，我已深知其中意義，今天的陳述到此，謝謝大家支持”中，檢討畫上句號，游晃簽了個花體字的大名兒，還給後面綴了個笑臉。
時不時撇兩眼的柯謠實在忍不住了，小聲說道：“這是檢討？”
游晃眉目舒展，沈著解釋道：“我的風格就是，把檢討，書寫成自傳。”
柯謠翻個白眼兒，臉偏到一邊兒去，笑了。
游晃趕緊道：“柯老師，看在我當了這麽多次你的歡樂男孩兒的面兒上，你得答應我，待會兒無論聽到什麽，都不能不理我。”
柯謠咬咬嘴唇轉過頭，琥珀色的眼對上游晃真摯的雙眸，緩緩點了點頭。
下課鈴打響，首先擁過來的是徐暢，按照李芳的說法，下周一整個禮拜，他們寢室都只會有三個人，於是幾人一致決定，周五比完賽直奔易曉知家探望。
先定了最重要的事，徐暢開始盤問：“我們這都蒙圈了兩天了，你還不打算交代怎麽回事兒麽？”
游晃也沒打算刻意隱瞞，簡明扼要總結：“之前跟我有過節一人，校外餐館兒碰上陳簡給了他點兒錢，讓他給我開個瓢，大只那一下是替我挨的。”
徐暢恍然大悟：“我就說...大只跟他那次沖突，就算找人也該找我啊。”
“是，要是你挨一下我現在已經在放花炮了。”游晃懶懶道。
“狗東西，你爸剛就應該當著所有人面把你按在地上摩擦。”徐暢已然出離憤怒。
游晃瞟了一眼徐暢，準確無誤的傳遞出了再提這茬你可能會死的訊號，徐暢只好轉而問道：“之前那個人，跟你什麽仇什麽怨啊？我們都沒見過吧？”
“... ...嗯，沒見過。”
柯謠見過，但是他沒打算說，覺得解釋起來太多太麻煩。
“他...”游晃斟酌片刻，還是選了個這些孩子們比較好接受的詞兒說：“他喜歡我，我沒答應，懷恨在心了。”
“就、就這樣？！”
徐暢震驚，不止他，連柯謠都難得瞪圓了眼睛看著游晃。
但顯然，他倆震驚的不是同一個層面。
得到游晃的再次肯定後，徐暢倒吸一口涼氣：“這姑娘也太烈了吧——我操！這種人沒法兒在一起啊，這要以後分手，絕對會殺人洩憤啊！”
幾人已經行至走廊，徐暢卻聲音大的仿佛要昭告天下，引得路過的少年們紛紛側目。
“你他媽小聲點兒。”游晃蹙眉道，但他沒再做出解釋，這樣的事情對他們來說，第一反應是女追男實在太正常，既然事情已經解決，那便到這兒吧。
除了柯謠，他沒有讓更多人知道的必要。
“那這人現在呢？你怎麽解決的？”徐暢又問。
“還能怎麽？有困難，找警察。”游晃幹脆道。
“嘖，也真是……”徐暢想惋惜一下這位烈女，一想到易曉知又覺得不該。不知道說什麽，只好上前兩步過來拍了拍游晃的肩，壓低了聲音痛定思痛般：
“你要不去搞基吧，讓姑娘們早點斷了對你的念想。這次是大只，下次是我怎麽辦？我母胎單身還沒嘗過初戀的味道——”
游晃回頭把埋頭打游戲的何孝拎到徐暢面前：“他也母胎單身。還老實話少跟你互補，湊合下好吧。”
徐暢順桿爬對著懵逼擡頭的何孝張開了懷抱：“小何～晚上一起睡嗎？”
何孝微怔，進而點頭：“好。”
語氣篤定真摯。
“？？我操你真是看不出來——”徐暢眼看著就要扯著嗓子喊強暴了，游晃擡手把他倆扔進了502，丟了句“不打擾二位”，跟柯謠去了501。
柯謠去摸頂燈開關的手被他擋回來，說：
“柯老師別開燈，現在把舞臺交給我。”
柯謠直接讓他給逗樂了，借著微弱的廊燈，對著面前比自己高大半個頭、看不清表情的輪廓輕輕一笑：
“行，請開始你的表演。”
21.
表面開玩笑，心裏砰砰跳，游晃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擔心著自己的命運。
倆人靠著窗口，柯謠坐桌子他坐椅子，四目相對，游晃不由得後悔。
操，這體位簡直搞反了，柯謠這高高在上的視角瞅著他，更像審視犯人了。
他猶疑道：“從哪……開始？你要不要吃個東西？”
柯謠搖搖頭，看他這副瞎操心的樣子，輕輕嘆氣，叫一聲：
“游晃。”
他本來就不是非得要知道，事情已經解決，游晃現在正完好無缺的站在他面前，了不了解這件事的細枝末節，以及游晃的過去，並沒有那麽重要。
困擾著他的，根本不是這個。
游晃心裏一驚，緊接著就沈浸在剛剛那一聲的溫柔裏。記憶裏柯謠幾乎沒這麽叫過他全名。
“別像在被我嚴刑逼供似的。”
他想問，你是不是對我，像我猜的那樣。
咬了咬嘴唇，還是沒問出口，又叫了聲“游晃”，沙沙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裏回蕩，和兩個人的呼吸聲攪和在一起，在黑夜裏顯得格外明顯。
游晃默默安撫著自己那顆不安分的心臟，一邊輕輕應了一聲。
柯謠控制著情緒，讓自己盡量沈著冷靜的去分析著：“我覺得你搞錯了。”
他刻意放慢了語速，卻又說不到真正想問的重點，只在周圍打著圈：“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了什麽給了你錯覺，讓你覺得我特別想去挖你從前那些事兒。”
微微蹙眉，柯謠舔舔自己有些幹燥的唇，繼續道：“那是你的事情。而且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你想說，我就聽。你不想說，我一點兒也不——”
游晃突然起身，弓著身子，猝不及防地在他的薄唇上印上一個吻。
柔軟，糖一樣。
柯謠像是條件反射般地用手背擋住了嘴唇，僵硬著身體，瞪大了眼睛看著游晃。
“對不起，氣氛太合適，忍不住。”
游晃一點兒抱歉的意思都沒有，看著柯謠亮晶晶的眼睛，覺得他像只受驚的小奶貓，恨不得把他手拉開再好好進行一次，但他憋狠了就暴食催吐的事已經給游晃留下了心理陰影，只好先忍著。
柯謠八分羞臊兩分嗔怒，游晃趁機調整好情緒，漆黑的眸子真摯的看著他：“先親一下，萬一說完再親不著了我得悔死。我知道你沒想刨根問底，是我想告訴你，我想讓我喜歡的人，知道我什麽樣、發生過什麽。”
柯謠又是一楞，慶幸這黑燈瞎火的看不見他可能已經通紅的耳朵，默不作聲的把腦袋轉向窗外。
游晃把他粘在唇上的手扒拉下來攥在手裏，一切來的太突然，他指尖微微發顫，卻連掙脫都忘了，只想對自己跳動如擂鼓的心臟開靜音。
這種無措是演不出來的，游晃第一次看他這樣慌亂的模樣，又在心裏默念了十遍呵護未成年人人有責，才緩緩放開他的手重新坐下。
輕咳一聲，游晃問柯謠：“那個人叫丁彥，最初就是他……讓我能慢慢接受了自己的性向。”
柯謠保持著看窗外的姿勢，臉蛋兒被窗外微弱的天光映襯著，溫潤柔軟。
游晃也沒期待他有什麽反應，繼續道：“我輟學之後認識了一幫朋友，他是其中之一。那會兒他總跟他男朋友一塊兒跟我們出來玩兒，兩個人在一起看著舒服又自然，沒有人會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他倆，模範似的。他對我也很好，總拿自己舉例，讓我學著接受自己，慢慢我就真看開了。”
相處的細節太多，游晃沒打算都講，直接提了重點：“結果後來我才知道……那只是他男朋友之一。”
想到這兒，游晃皺眉搖了搖頭，又立刻恢覆平靜：“我不知道他具體發生過什麽，反正整個人好像特缺愛，他朋友們也都習慣看他帶不同的對象出現了。我覺得這樣不太對，加上後來又知道他最厲害的一個男朋友是道上混的，會給他錢花，然後他再拿著錢給別人花……我就想慢慢脫離那群人。”
柯謠已經不知不覺把頭轉了回來，咬著嘴唇看著游晃，但只要察覺游晃眼神上移，他就立刻飄走。
游晃仍在回憶：“慢慢兒我就老找借口不跟他們出去了，他可能察覺到不對，有一天突然約我出去喝酒，我沒推掉。”
最不想提的來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加快了語速：“喝著喝著就跟我說喜歡我，我挺意外也挺尷尬的，想先糊弄過去來著，然後他就哭了，我就想幹脆說清楚吧，結果腦子越來越不清楚，才反應過來，他可能給我的酒‘加料’了。”
柯謠深吸了一口氣，一張臉在光影交錯下顯得分外嚴肅。
游晃猶豫了幾秒，還是輕柔的捏住了柯謠纖瘦的手，柯謠一頓，卻並沒反抗，就這麽被拉著，倆人都垂眸看地。
游晃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低聲說：“然後我就沒意識了，後來……等我恢覆意識的時候，丁彥和他某個對象……應該是最不好惹的那個，在外屋起了很激烈的爭執，他被剁了小指……我壓根兒不敢醒來，偷偷報警繼續裝昏，一直到警察來，但那時候，丁彥已經把人捅到重傷，差點兒丟了命，客廳到廚房全是血。”
游晃好幾次停下來，都是在想該怎麽組織語言，可回憶起來又總是混亂無序的。
微微擡眼看一眼耷拉著腦袋的柯謠，逆著光也看不太明白，所幸他終於要說完了：
“後來就是他進去，被家裏保出來，然後就是你知道的，這回又要進去了。”
游晃松了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卻顧不上口渴，先試圖去觀察柯謠的表情。一擡頭，正撞上柯謠瞪著被染成墨色的眸子看著他，神色凝重的問：
“那你呢？”
游晃沒反應過來，楞道：“我不是好好的麽？我可聰——”
柯謠有些急躁的打斷：“我說你被下藥那天。”
“啊……哦，也沒事兒，應該是還沒來得及有事兒，他先出事兒了。”發現柯謠居然擔心這個，他心頭一暖，自動把自己醒來的時候衣服沒穿、還被警察微妙側目的情節跳過去了，反正身無異樣，也就不必多說。
柯謠不說話，看他的眼神卻充斥著懷疑。
游晃趕緊保證：“真的！有事兒我幹嘛還等著他出來找我，我不得先去把他解決了。”
柯謠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下，就想把自己的手先抽出來，游晃緊緊攥著，又站起來了。
柯謠下意識就想躲，挪著屁股往裏蹭，速度太快，後腦勺猛地撞上床架，發出一聲悶響。
“我操！”
游晃手一松趕緊挪到了柯謠腦袋上，打著圈兒輕輕給他揉，光聽聲音都能知道撞的不輕，可柯謠楞是忍著一言不發。
“你說說你，我又不會把你怎麽樣……疼麽？”
游晃一別兒吹著氣一邊兒輕聲細語的問柯謠，哄孩子似的。
柯謠還是不給反應，任他把自己摁在懷裏揉腦袋。
游晃有點兒心慌：“柯老師你說句話，你這樣一聲不吭我心裏可沒底兒了明天沒法兒上課了——”
柯謠悶聲打斷他：“我確認一下。”
“嗯？”
“你剛說喜歡，是……我麽？”
游晃的手驀地停了。
緊接著就想去掰柯謠的臉，柯謠梗著脖子不動，他使了點兒勁兒硬是掰了起來。
四目相對，柯謠趕緊把眼神挪開。
游晃帶著笑意，溫柔而認真，幹脆道：
“那我再確定一下，我喜歡你，特別喜歡。”
要不是已經退無可退，柯謠又想往回縮了，他不敢看游晃的眼睛，臉頰上的溫度卻溫熱了游晃的手心。
“嘿 ，別看地了，你看看我。”游晃輕輕喚他。
柯謠的胸口起伏著，仿佛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慢慢把眼神從地面收回來。
游晃看著他亮亮的眼睛，沈聲說：“我現在想說一句特別土的話。”
“嗯？”
“就你粉絲留言說的，柯謠眼睛裏有星星。”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柯謠的緊張因為突如其來的土味情話，總算好了點兒。
提到粉絲留言，游晃又輕輕嘆氣，彈了一下柯謠的腦門兒：
“我每天都擔心... ...喜歡你的人越來越多怎麽辦，恨不得讓你別出道了，就給我一個人藏起來。”
柯謠一頓，沖他皺著眉：“那可能不行。”
看他這樣，游晃心裏的一顆大石頭終於偷偷落定——這個反應，他之前擔心的，可能出現的諸如不再理他之類的危機，大概是解除了。
游晃又捧著柯謠的巴掌臉瞇著眼看著他：“那什麽可以？”
柯謠把他的手抓下來，認真道：“……我想想，你先回吧。”
看起來就像是要思考什麽關乎未來的重大問題。
深吸一口氣，游晃聳聳肩說：“好……”
然後又突然嚴肅道：“你可別一夜過去又把我當空氣了啊，我年紀大了心臟不好使。反正在你……給我回應之前，我不會對你做任何越界的事，你也不用防賊似的躲著我。”
柯謠想到上周的一屜子芝士蛋糕，輕輕勾起嘴角：“這次不會，你老人家放心吧。”
游晃還是不太相信：“那你剛躲的把頭都撞了。”
柯謠語塞，過會兒才怔怔的：
“我……才16，被人、還是男人，突然親了，不能緊張一下嗎？”
“好嘞！”
游晃笑的忒開心，轉瞬恢覆了活力。
剛打算離開又轉頭帶著點兒期待問：“那我能不能再親你一下？”
“滾。”
柯謠對這種前腳承諾後腳打破的人表示無語，直接開了門請他出去。
“好唄。”
游晃咂咂嘴，也不怕人看見，飛快的捏了捏柯謠的臉頰道了晚安，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22.
翌日，柯謠看起來一切如常，早上終於又跟隔壁三缺一一起上課了，游晃也不著急，反正無論教室還是寢室，人就在隔壁，他有時間去等。缺的那一位下午開始在群裏嚎叫——不能參加歌唱比賽看不到班級奪冠和他媽讓他好好休息，每天只給半小時時間看手機，兩件事讓他心如刀絞。
不怎麽在群裏說話的游晃破天荒安慰了易曉知半天，沒法子，他實在內疚，最後甚至給易曉知畫餅——讓他成年去參加《宇宙之子》選秀，他會發動游天明廠裏全體工人給易曉知投票。
易曉知沒回覆，估計半小時手機額度用完了。
周一下午的例行班會，李芳進來提醒大家周五就要比賽了，順便再次詢問是不是確定沒有人報名領唱，說是詢問，以李芳為首的、半個班的人眼睛都粘在柯謠身上，柯謠心裏一緊，趕緊低頭裝瞎。收到幾聲失望的嘆息。
他也挺失望，為自己對唱歌的怯、為自己的毫無把握失望。
游晃低頭思索半晌，輕輕碰了碰柯謠，說：“放學跟我去個地方。”
柯謠疑惑的望著他：“放學都9點了，去哪？”
“你心裏。”
“... ...”
游晃看著柯謠的白眼憋笑憋的難受，默默捶了幾下桌子才收住表情道：“認真的，你去了就知道了。”
柯謠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街邊對人張口就來的神棍，游晃卻樂得跟個抖m似的，湊過去問：“你有沒有發現，你跟別人永遠都是又禮貌又微笑的，但是跟我——小表情就忒多了......”
他清了清嗓，溫熱的鼻息撲在柯謠的耳朵上：“這是不是說明......我在你心目中已經有一點兒不一樣了。”
柯謠一把推開他，用冷淡的語調掩飾內心的些許無措：“說明你一直在刷新我對不——厚臉皮的認知。”
到底還是沒說不要臉，仔細一想，自己極其罕見的兩次說臟話也都是因為這個人。
柯謠當即決定不再理他，有效時間到放學前。
九點，晚自習結束，距離寢室門禁還有一小時，熄燈還有兩小時。游晃算了算時間，問柯謠：“你餓不餓，要不要吃宵夜？”
柯謠搖頭，教室裏的人瞬間走的七七八八，他倆還坐在座位上沒動。
“那我餓了，你陪我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見他一臉誠懇，柯謠覺得他應該是真餓，點了點頭又撇撇嘴：“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別走遠了，我可不翻墻。”
游晃忙不疊的點頭，答道：“就附近就行。”
說是吃宵夜，總共也沒點多少東西，柯謠原本就不餓，隨便吃了兩口，凈喝果汁了。
游晃一邊吃一邊掐著時間，眼看著要到十點，出來活動的學生們也都趕在門禁前回了學校，整個攤上就剩他們兩個學生。
柯謠開始催游晃快點兒，他才終於擦了擦嘴，站起來跟柯謠說：“走，到點兒了。”
倆人離開後街的夜市攤，游晃卻並沒打算進去，拉著柯謠的手腕直奔反方向。
柯謠這才反應過來他吃宵夜純屬為了耗時間，一邊被游晃拖著走一邊皺著眉問：“你幹嘛啊——”
“讓你出道。”
游晃頭也不回，力道卻大的不容反駁，柯謠覺得兩個男的大街上拉拉扯扯奇怪又難看，幹脆放棄了掙紮，任由游晃一路把他拉進了地鐵站。
學校附近的18號線是今年初才新開的路線，中間有好幾站都是暫緩開通，原本坐的人就不算多。
這個時間裏，整個地鐵站更是空空蕩蕩。
直到刷卡進站，游晃才放開了拉著柯謠的手，柯謠也懶得問他到底要幹嘛了，打算他不說自己也就不開口了，看他能玩兒出什麽花兒來。
游晃帶著他一路走到底，進了離駕駛室最近的車廂。
空座一大堆，倆人卻只站在角落。車子連著走了好幾站、柯謠已經快要失去耐性的時候，游晃終於看著柯謠說：
“柯謠，我想聽你唱歌。”
盡管這節車廂裏總共也沒幾個人，柯謠還是覺得他瘋了，直翻白眼：“我想回去睡覺。”
“我認真的，你不是說人少就還行麽？這兒不僅人少，車開著聲兒還巨大，你試試，嗯？”
柯謠心裏一動，這才恍然發現，游晃大概是想幫他跨過自己內心對唱歌的障礙，雖然這時間選的有點兒莫名其妙。
柯謠沈默著沒說話，卻不由得掃了一眼車廂裏剩餘的幾個人——完全沒有人在意角落的他們，人們都坐在座位上，不約而同的低頭看著手機。
“來嘛！記得我說的嗎？你唱歌宇宙第一好聽。”
游晃看柯謠依然猶疑，沖他挑挑眉，掰著他的肩膀跟自己換了個位置，讓他整個人靠在車廂的最角落，鼓勵道：“這兒更有安全感，來，你唱什麽我都聽。”
柯謠咬著嘴唇看著游晃神采奕奕的臉，還在努力給自己進行心理建設，游晃一臉笑意催促道：“快來，你再不來我唱了，我可不怕丟人，尤其陌生人面前。”
柯謠想到游晃嚎的那幾嗓子整個人都不好了，趕緊說：“我唱我試試。”
柯謠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游晃又上手給他捏了捏肩膀，柯謠緩緩閉上雙眼，讓整個人身心下沈，輕輕地，哼出了一段熟悉的旋律。
“雨很大，追著落葉向下
風敲門，催我出去見他
我躲在被窩捂耳朵
祈禱風雨快停下
爸爸的襯衫吹走了
媽媽的裙擺打濕了
還有我愛的小黃鴨
快要跌落到樓下”
沙沙的嗓音讓那首《太陽雨》宛如新生，歌聲蕩漾在游晃耳邊，他註視著唱歌的人，眼裏跳動著溫柔的光。
地鐵隨著進站廣播放慢了速度，轟隆隆的咆哮逐漸減小，讓柯謠的聲音愈加明顯，要下車的人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動，柯謠不自覺的就要收聲。
游晃伸手擋在了他的眼前：“只有下沒有上，很好聽，別停。”
柯謠看不見眼前的人，也聽不見腳步的聲音，內心漸漸感到輕松，雖然聲音不算大，卻給了這首《太陽雨》，一點兒輕快的情緒。
“小黃鴨請等等我啊
我得把你留在家
追到陽臺才發覺
太陽在跟雨打架
原來陽光一直在
守護我和我的家
輕輕抱起小黃鴨
就算打雷又下雨
我也都不再害怕”
一曲兒歌很快便能唱完，後半段柯謠的狀態挺好，游晃愉悅的勾起嘴角，輕輕挪開了遮在他眼前的手。
柯謠赫然發現，自己面前居然站了兩個陌生的大男人！還都背著吉他！
估計就是被游晃糊著眼那一站上車的。
這兩個男青年頭發一長一短，一個胡子拉碴，一個幹凈文氣。
此時不約而同的看著他樂兒，一個還沖他比了大拇指。表情雖然並沒有惡意，還是讓柯謠覺得尷尬——也是十六七歲的人了，怎麽就在陌生人面前厚著臉皮唱了首兒歌呢！
都怪游晃！
柯謠轉頭就一言不發瞪著游晃。
游晃跟沒事兒人似的，沖面前兩個長發男青年揚了揚下巴，又指了指柯謠，邀請道：“合一個，來不來？”
倆人對視一笑，直接從背上把吉他卸了下來：“行啊！”
柯謠又楞了，有點兒不知怎麽辦才好。游晃湊到他耳邊說：“西市口歌手限量合作單曲，來不來？”
他唱的投入都沒註意到，原來剛剛經過了西市口。
還沒完全開放的西市口有個長長的地下通道，城管來的相對不那麽頻，入夜總有人背著吉他在通道裏唱歌，四壁的回音襯的人聲好聽極了。販賣夢想的民間歌手們，總在夜裏11點前兜著自己幾小時換來的一盒子錢，乘末班車離開，周而覆始。
不得不說，比起來，柯謠幸運多了。
“這會兒就不唱苦民謠了，來個通俗的！”胡渣青年自言自語到。
都是唱歌的，但西市口歌手們顯然比柯謠自信的多，他還沒開口問二位要唱什麽，兩個人已經十分默契的撥動琴弦，木吉他清脆而悠揚的聲音在車廂裏跳動開來，耳邊縈繞著陌生又熟悉的旋律。
待二人開口，柯謠才反應過來，居然是《戀愛ing》。
游晃滿足的眨眼，隨即啪啪鼓掌，就差稱讚一聲“懂我”了。
車廂裏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循聲望來，沒有過多停留便習以為常似的接著看自己的手機，末班車上的都市人就是這樣，一天下來早已疲憊不堪，對和自己無關的事情更是沒心思去關心。
長發青年才唱了三句詞兒，便沖柯謠和游晃擡下巴示意，游晃不置可否，直接攥起拳頭當成話筒遞到柯謠嘴邊，想起游晃坐在馬桶上放聲高歌柯謠就沒繃住笑，帶著一種為了世界和平的正義感和自己內心暗暗的渴望，和兩個陌生人，在好似一眼能望到頭的空蕩車廂裏，任歡快的音符自唇邊飛揚開來。
戀愛ing
Happy ing
心情就像是 坐上
一臺噴射機
長發青年顯然比柯謠放得開，唱到副歌愉悅的隨節奏擺動著身體，這樣舒適自在的狀態也成功影響到柯謠，他終於不再像最初那樣拘謹，開始讓全身的狀態都跟上了歌曲的節奏。
戀愛ing
改變ing
想跟他戀愛ing的人正被他抓著手當話筒，隨著節奏有規律的上下搖晃，看著他的眼神都透著溫柔的光。
陪你到黃昏 黎明
對視，這次他沒有躲開，勾著嘴角瞇著笑眼，像只搶到小魚幹的奶貓。
有你到心跳 到不行
地鐵飛馳的嘈雜和歡快的合音淹沒了他逐漸加速的心跳，原來自由自在唱歌可以這麽快樂。
好想去舞臺蹦蹦跳跳揮灑汗水。
好想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幹幹脆脆的做自己。
好想——
最後這一站格外長，長到足夠他們享受這首歌的時光。
一曲終，他在胸腔滿足的起伏中看著空無一物的車頂，讓大腦逐漸降溫。
如果每個喜歡偶像的人，都能把他們的生活和舞臺一分為二就好了。
如果大家都能好好維持著偶像與粉絲之間的安全距離就好了。
這樣，他可能會真心的，徹底的喜歡上成為一位偶像。
“列車已到達終點站，請帶好隨身物品有序下車——”
廣播裏清冷的聲音傳來，青年們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吉他，四個臨時組隊的陌生人依次下車。
“小朋友唱歌可以啊，聲音有特點。”
走在出站的路上，胡子拉碴的青年誇獎柯謠，柯謠微微一笑說謝謝，又恢覆了往日禮貌又有些距離感的模樣。
游晃搭腔道：“二位也不錯啊，臨時合還合的那麽熟練。”
文氣青年揮揮手，開口的語調是和外表十分不符合的痞氣：
“嗨，我倆西市口遇見多少回啊，什麽臨時合，經常臉兒對臉兒搶飯碗兒吶。”
胡子青年大笑兩聲後問：
“二位小同學評評，我倆要都去參加《宇宙之子》，誰能晉級？”
文氣青年作勢踹他一腳，笑道：“滾幾把蛋，人《宇宙之子》是選偶像的，改天要有《宇宙之爹》你再去摻和。”
胡子青年瞇著眼佯裝正經道：“我不想當宇宙之爹，只想當你爹。”
柯謠望著這倆人笑，游晃心說怎麽比他還能貧，別給柯謠帶壞了。
剛好即將出站，問了問倆人的出站口，游晃直接說了反方向，四人在此匆匆告別，沒人想起要留個聯系方式什麽的。
就和這諾大城市的大多數相遇一樣，好像美夢一夜，醒來天各一方。
乘電梯上行的路上，游晃看著似乎還回味在剛才的歡快氣氛裏的柯謠，終於試探著開口，說出了真正的目的：
“明天去跟李芳說領唱的事兒吧，當做一個簡單的開始，試試看？”
柯謠回神看著他，心尖突然一軟，雙眼微光跳動，輕聲說：
“好。”
游晃整個人放松了，通體順暢，甚至伸了個懶腰，然後他笑瞇瞇的跟柯謠說：“今晚的另一個挑戰，就是勞煩柯老師跟我一起翻墻進學校啦。”
柯謠這才想起看一眼時間，臉瞬間冷了。
23.
柯謠從來沒有翻過校門，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翻校門的一天，可眼下除了翻校門之外似乎沒有別的方法。
去求保安的話，難保他違反門禁時間、深夜才歸的事情不會被傳出去。
真是唱歌一時爽，回校火葬場。
好煩。
游晃見他冷著臉不動不說話，愉悅的補了一句：“不然咱倆去開個安靜和諧而又充滿陽光的房等天亮了——”
“我打車了。”
柯謠臉更黑了，直接低頭叫了回學校的車，這個時間段，又是四環開外的荒涼地方，車子倒是很快就打到了。
倆人鉆進了後座，游晃反正已經挑明說了，心裏再懶得保持什麽禮貌距離，整個人緊貼著柯謠坐在一起，任柯謠胳膊肘、膝蓋頂撞，他自穩如泰山巋然不動，還湊過去耳語：
“別鬧了，待會兒司機以為小情侶打情罵俏呢，又不好開口說，怪不好意思的。”
柯謠瞬間不動認慫，成年人套路深臉皮厚，騷不過。
游晃知道他臉皮薄，倒也不會太過分，整個人向後一靠陷進椅背，用正常的語調提醒道：“說好了，明天去找老李，周五就要比賽，這兩天還得抽空練練。”
柯謠臉邁向窗外看著不斷向身後飛馳的霓虹燈，悶聲道：
“知道，謝了。”
“別呀，說什麽謝 ... ...真是，就算為了大只，也得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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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架你還賠的挺痛快，一顆牙轉手就三萬，下次再這麽搞也別上學了，還是回廠拉貨吧！”
李芳震驚之餘又急忙給游晃挽尊：“這個，孩子還是單純善良，既然已經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游先生您也別怪他了。”
游天明氣笑了：“老師，他的代價可都是從我的卡裏劃的。”
李芳心說你給他那麽多錢的卡幹啥，表面還是一副老好人的和善樣：“這麽亂花錢確實不好，我以後也會多註意著點，咱們定期保持聯絡。”
游天明只得點了點頭，幹巴巴的說了聲謝謝，臨走前要回了面包車的鑰匙，還拿走了游晃的銀行卡。
“以後自己惹事自己擔，別劃老子的卡！”
撂下這句話，游天明揚長而去。
走了沒半分鐘，游晃就不屑的“嘁！”了一聲，李芳斜眼瞪他：“你好好兒的啊，我剛給你說的好話。”
游晃淡淡道：“謝了，下回不用跟他說這麽多。”
游天明早已沒了蹤影，游晃卻還是望著他離開的方向翻了個白眼：“他心情好的時候我上房蹦迪都行，心情不好我幹什麽都不行。估計遇上點兒破事兒罷了。”
游晃雙臂抱肩上總結陳詞：“我爸，就是一個任性的中年騷包。”
李芳無言以對，拍拍他的肩膀道：“……回去上自習吧。”
二人一前一後走進教室，正進行著大規模交頭接耳的少年少女們及時噤聲。
十六七歲，那一顆顆一心向八卦的好奇心向來是管不住的，李芳懶得說，決定今天就守著他們直到放學，便搬了個凳子坐在講臺。
柯謠已經開始看書，游晃心知晚上還有正事兒要說，便著手開始解決眼前要事——寫檢討。
他大筆一揮才思便如泉湧，腦子都不太用過，把自己以前寫過數次的大作挪挪抄抄，1500字跟玩兒似的。
最後，在一句飛舞的“錯誤在精不在多，我已深知其中意義，今天的陳述到此，謝謝大家支持”中，檢討畫上句號，游晃簽了個花體字的大名兒，還給後面綴了個笑臉。
時不時撇兩眼的柯謠實在忍不住了，小聲說道：“這是檢討？”
游晃眉目舒展，沈著解釋道：“我的風格就是，把檢討，書寫成自傳。”
柯謠翻個白眼兒，臉偏到一邊兒去，笑了。
游晃趕緊道：“柯老師，看在我當了這麽多次你的歡樂男孩兒的面兒上，你得答應我，待會兒無論聽到什麽，都不能不理我。”
柯謠咬咬嘴唇轉過頭，琥珀色的眼對上游晃真摯的雙眸，緩緩點了點頭。
下課鈴打響，首先擁過來的是徐暢，按照李芳的說法，下周一整個禮拜，他們寢室都只會有三個人，於是幾人一致決定，周五比完賽直奔易曉知家探望。
先定了最重要的事，徐暢開始盤問：“我們這都蒙圈了兩天了，你還不打算交代怎麽回事兒麽？”
游晃也沒打算刻意隱瞞，簡明扼要總結：“之前跟我有過節一人，校外餐館兒碰上陳簡給了他點兒錢，讓他給我開個瓢，大只那一下是替我挨的。”
徐暢恍然大悟：“我就說...大只跟他那次沖突，就算找人也該找我啊。”
“是，要是你挨一下我現在已經在放花炮了。”游晃懶懶道。
“狗東西，你爸剛就應該當著所有人面把你按在地上摩擦。”徐暢已然出離憤怒。
游晃瞟了一眼徐暢，準確無誤的傳遞出了再提這茬你可能會死的訊號，徐暢只好轉而問道：“之前那個人，跟你什麽仇什麽怨啊？我們都沒見過吧？”
“... ...嗯，沒見過。”
柯謠見過，但是他沒打算說，覺得解釋起來太多太麻煩。
“他...”游晃斟酌片刻，還是選了個這些孩子們比較好接受的詞兒說：“他喜歡我，我沒答應，懷恨在心了。”
“就、就這樣？！”
徐暢震驚，不止他，連柯謠都難得瞪圓了眼睛看著游晃。
但顯然，他倆震驚的不是同一個層面。
得到游晃的再次肯定後，徐暢倒吸一口涼氣：“這姑娘也太烈了吧——我操！這種人沒法兒在一起啊，這要以後分手，絕對會殺人洩憤啊！”
幾人已經行至走廊，徐暢卻聲音大的仿佛要昭告天下，引得路過的少年們紛紛側目。
“你他媽小聲點兒。”游晃蹙眉道，但他沒再做出解釋，這樣的事情對他們來說，第一反應是女追男實在太正常，既然事情已經解決，那便到這兒吧。
除了柯謠，他沒有讓更多人知道的必要。
“那這人現在呢？你怎麽解決的？”徐暢又問。
“還能怎麽？有困難，找警察。”游晃幹脆道。
“嘖，也真是……”徐暢想惋惜一下這位烈女，一想到易曉知又覺得不該。不知道說什麽，只好上前兩步過來拍了拍游晃的肩，壓低了聲音痛定思痛般：
“你要不去搞基吧，讓姑娘們早點斷了對你的念想。這次是大只，下次是我怎麽辦？我母胎單身還沒嘗過初戀的味道——”
游晃回頭把埋頭打游戲的何孝拎到徐暢面前：“他也母胎單身。還老實話少跟你互補，湊合下好吧。”
徐暢順桿爬對著懵逼擡頭的何孝張開了懷抱：“小何～晚上一起睡嗎？”
何孝微怔，進而點頭：“好。”
語氣篤定真摯。
“？？我操你真是看不出來——”徐暢眼看著就要扯著嗓子喊強暴了，游晃擡手把他倆扔進了502，丟了句“不打擾二位”，跟柯謠去了501。
柯謠去摸頂燈開關的手被他擋回來，說：
“柯老師別開燈，現在把舞臺交給我。”
柯謠直接讓他給逗樂了，借著微弱的廊燈，對著面前比自己高大半個頭、看不清表情的輪廓輕輕一笑：
“行，請開始你的表演。”
21.
表面開玩笑，心裏砰砰跳，游晃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擔心著自己的命運。
倆人靠著窗口，柯謠坐桌子他坐椅子，四目相對，游晃不由得後悔。
操，這體位簡直搞反了，柯謠這高高在上的視角瞅著他，更像審視犯人了。
他猶疑道：“從哪……開始？你要不要吃個東西？”
柯謠搖搖頭，看他這副瞎操心的樣子，輕輕嘆氣，叫一聲：
“游晃。”
他本來就不是非得要知道，事情已經解決，游晃現在正完好無缺的站在他面前，了不了解這件事的細枝末節，以及游晃的過去，並沒有那麽重要。
困擾著他的，根本不是這個。
游晃心裏一驚，緊接著就沈浸在剛剛那一聲的溫柔裏。記憶裏柯謠幾乎沒這麽叫過他全名。
“別像在被我嚴刑逼供似的。”
他想問，你是不是對我，像我猜的那樣。
咬了咬嘴唇，還是沒問出口，又叫了聲“游晃”，沙沙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裏回蕩，和兩個人的呼吸聲攪和在一起，在黑夜裏顯得格外明顯。
游晃默默安撫著自己那顆不安分的心臟，一邊輕輕應了一聲。
柯謠控制著情緒，讓自己盡量沈著冷靜的去分析著：“我覺得你搞錯了。”
他刻意放慢了語速，卻又說不到真正想問的重點，只在周圍打著圈：“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了什麽給了你錯覺，讓你覺得我特別想去挖你從前那些事兒。”
微微蹙眉，柯謠舔舔自己有些幹燥的唇，繼續道：“那是你的事情。而且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你想說，我就聽。你不想說，我一點兒也不——”
游晃突然起身，弓著身子，猝不及防地在他的薄唇上印上一個吻。
柔軟，糖一樣。
柯謠像是條件反射般地用手背擋住了嘴唇，僵硬著身體，瞪大了眼睛看著游晃。
“對不起，氣氛太合適，忍不住。”
游晃一點兒抱歉的意思都沒有，看著柯謠亮晶晶的眼睛，覺得他像只受驚的小奶貓，恨不得把他手拉開再好好進行一次，但他憋狠了就暴食催吐的事已經給游晃留下了心理陰影，只好先忍著。
柯謠八分羞臊兩分嗔怒，游晃趁機調整好情緒，漆黑的眸子真摯的看著他：“先親一下，萬一說完再親不著了我得悔死。我知道你沒想刨根問底，是我想告訴你，我想讓我喜歡的人，知道我什麽樣、發生過什麽。”
柯謠又是一楞，慶幸這黑燈瞎火的看不見他可能已經通紅的耳朵，默不作聲的把腦袋轉向窗外。
游晃把他粘在唇上的手扒拉下來攥在手裏，一切來的太突然，他指尖微微發顫，卻連掙脫都忘了，只想對自己跳動如擂鼓的心臟開靜音。
這種無措是演不出來的，游晃第一次看他這樣慌亂的模樣，又在心裏默念了十遍呵護未成年人人有責，才緩緩放開他的手重新坐下。
輕咳一聲，游晃問柯謠：“那個人叫丁彥，最初就是他……讓我能慢慢接受了自己的性向。”
柯謠保持著看窗外的姿勢，臉蛋兒被窗外微弱的天光映襯著，溫潤柔軟。
游晃也沒期待他有什麽反應，繼續道：“我輟學之後認識了一幫朋友，他是其中之一。那會兒他總跟他男朋友一塊兒跟我們出來玩兒，兩個人在一起看著舒服又自然，沒有人會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他倆，模範似的。他對我也很好，總拿自己舉例，讓我學著接受自己，慢慢我就真看開了。”
相處的細節太多，游晃沒打算都講，直接提了重點：“結果後來我才知道……那只是他男朋友之一。”
想到這兒，游晃皺眉搖了搖頭，又立刻恢覆平靜：“我不知道他具體發生過什麽，反正整個人好像特缺愛，他朋友們也都習慣看他帶不同的對象出現了。我覺得這樣不太對，加上後來又知道他最厲害的一個男朋友是道上混的，會給他錢花，然後他再拿著錢給別人花……我就想慢慢脫離那群人。”
柯謠已經不知不覺把頭轉了回來，咬著嘴唇看著游晃，但只要察覺游晃眼神上移，他就立刻飄走。
游晃仍在回憶：“慢慢兒我就老找借口不跟他們出去了，他可能察覺到不對，有一天突然約我出去喝酒，我沒推掉。”
最不想提的來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加快了語速：“喝著喝著就跟我說喜歡我，我挺意外也挺尷尬的，想先糊弄過去來著，然後他就哭了，我就想幹脆說清楚吧，結果腦子越來越不清楚，才反應過來，他可能給我的酒‘加料’了。”
柯謠深吸了一口氣，一張臉在光影交錯下顯得分外嚴肅。
游晃猶豫了幾秒，還是輕柔的捏住了柯謠纖瘦的手，柯謠一頓，卻並沒反抗，就這麽被拉著，倆人都垂眸看地。
游晃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低聲說：“然後我就沒意識了，後來……等我恢覆意識的時候，丁彥和他某個對象……應該是最不好惹的那個，在外屋起了很激烈的爭執，他被剁了小指……我壓根兒不敢醒來，偷偷報警繼續裝昏，一直到警察來，但那時候，丁彥已經把人捅到重傷，差點兒丟了命，客廳到廚房全是血。”
游晃好幾次停下來，都是在想該怎麽組織語言，可回憶起來又總是混亂無序的。
微微擡眼看一眼耷拉著腦袋的柯謠，逆著光也看不太明白，所幸他終於要說完了：
“後來就是他進去，被家裏保出來，然後就是你知道的，這回又要進去了。”
游晃松了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卻顧不上口渴，先試圖去觀察柯謠的表情。一擡頭，正撞上柯謠瞪著被染成墨色的眸子看著他，神色凝重的問：
“那你呢？”
游晃沒反應過來，楞道：“我不是好好的麽？我可聰——”
柯謠有些急躁的打斷：“我說你被下藥那天。”
“啊……哦，也沒事兒，應該是還沒來得及有事兒，他先出事兒了。”發現柯謠居然擔心這個，他心頭一暖，自動把自己醒來的時候衣服沒穿、還被警察微妙側目的情節跳過去了，反正身無異樣，也就不必多說。
柯謠不說話，看他的眼神卻充斥著懷疑。
游晃趕緊保證：“真的！有事兒我幹嘛還等著他出來找我，我不得先去把他解決了。”
柯謠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下，就想把自己的手先抽出來，游晃緊緊攥著，又站起來了。
柯謠下意識就想躲，挪著屁股往裏蹭，速度太快，後腦勺猛地撞上床架，發出一聲悶響。
“我操！”
游晃手一松趕緊挪到了柯謠腦袋上，打著圈兒輕輕給他揉，光聽聲音都能知道撞的不輕，可柯謠楞是忍著一言不發。
“你說說你，我又不會把你怎麽樣……疼麽？”
游晃一別兒吹著氣一邊兒輕聲細語的問柯謠，哄孩子似的。
柯謠還是不給反應，任他把自己摁在懷裏揉腦袋。
游晃有點兒心慌：“柯老師你說句話，你這樣一聲不吭我心裏可沒底兒了明天沒法兒上課了——”
柯謠悶聲打斷他：“我確認一下。”
“嗯？”
“你剛說喜歡，是……我麽？”
游晃的手驀地停了。
緊接著就想去掰柯謠的臉，柯謠梗著脖子不動，他使了點兒勁兒硬是掰了起來。
四目相對，柯謠趕緊把眼神挪開。
游晃帶著笑意，溫柔而認真，幹脆道：
“那我再確定一下，我喜歡你，特別喜歡。”
要不是已經退無可退，柯謠又想往回縮了，他不敢看游晃的眼睛，臉頰上的溫度卻溫熱了游晃的手心。
“嘿 ，別看地了，你看看我。”游晃輕輕喚他。
柯謠的胸口起伏著，仿佛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慢慢把眼神從地面收回來。
游晃看著他亮亮的眼睛，沈聲說：“我現在想說一句特別土的話。”
“嗯？”
“就你粉絲留言說的，柯謠眼睛裏有星星。”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柯謠的緊張因為突如其來的土味情話，總算好了點兒。
提到粉絲留言，游晃又輕輕嘆氣，彈了一下柯謠的腦門兒：
“我每天都擔心... ...喜歡你的人越來越多怎麽辦，恨不得讓你別出道了，就給我一個人藏起來。”
柯謠一頓，沖他皺著眉：“那可能不行。”
看他這樣，游晃心裏的一顆大石頭終於偷偷落定——這個反應，他之前擔心的，可能出現的諸如不再理他之類的危機，大概是解除了。
游晃又捧著柯謠的巴掌臉瞇著眼看著他：“那什麽可以？”
柯謠把他的手抓下來，認真道：“……我想想，你先回吧。”
看起來就像是要思考什麽關乎未來的重大問題。
深吸一口氣，游晃聳聳肩說：“好……”
然後又突然嚴肅道：“你可別一夜過去又把我當空氣了啊，我年紀大了心臟不好使。反正在你……給我回應之前，我不會對你做任何越界的事，你也不用防賊似的躲著我。”
柯謠想到上周的一屜子芝士蛋糕，輕輕勾起嘴角：“這次不會，你老人家放心吧。”
游晃還是不太相信：“那你剛躲的把頭都撞了。”
柯謠語塞，過會兒才怔怔的：
“我……才16，被人、還是男人，突然親了，不能緊張一下嗎？”
“好嘞！”
游晃笑的忒開心，轉瞬恢覆了活力。
剛打算離開又轉頭帶著點兒期待問：“那我能不能再親你一下？”
“滾。”
柯謠對這種前腳承諾後腳打破的人表示無語，直接開了門請他出去。
“好唄。”
游晃咂咂嘴，也不怕人看見，飛快的捏了捏柯謠的臉頰道了晚安，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22.
翌日，柯謠看起來一切如常，早上終於又跟隔壁三缺一一起上課了，游晃也不著急，反正無論教室還是寢室，人就在隔壁，他有時間去等。缺的那一位下午開始在群裏嚎叫——不能參加歌唱比賽看不到班級奪冠和他媽讓他好好休息，每天只給半小時時間看手機，兩件事讓他心如刀絞。
不怎麽在群裏說話的游晃破天荒安慰了易曉知半天，沒法子，他實在內疚，最後甚至給易曉知畫餅——讓他成年去參加《宇宙之子》選秀，他會發動游天明廠裏全體工人給易曉知投票。
易曉知沒回覆，估計半小時手機額度用完了。
周一下午的例行班會，李芳進來提醒大家周五就要比賽了，順便再次詢問是不是確定沒有人報名領唱，說是詢問，以李芳為首的、半個班的人眼睛都粘在柯謠身上，柯謠心裏一緊，趕緊低頭裝瞎。收到幾聲失望的嘆息。
他也挺失望，為自己對唱歌的怯、為自己的毫無把握失望。
游晃低頭思索半晌，輕輕碰了碰柯謠，說：“放學跟我去個地方。”
柯謠疑惑的望著他：“放學都9點了，去哪？”
“你心裏。”
“... ...”
游晃看著柯謠的白眼憋笑憋的難受，默默捶了幾下桌子才收住表情道：“認真的，你去了就知道了。”
柯謠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街邊對人張口就來的神棍，游晃卻樂得跟個抖m似的，湊過去問：“你有沒有發現，你跟別人永遠都是又禮貌又微笑的，但是跟我——小表情就忒多了......”
他清了清嗓，溫熱的鼻息撲在柯謠的耳朵上：“這是不是說明......我在你心目中已經有一點兒不一樣了。”
柯謠一把推開他，用冷淡的語調掩飾內心的些許無措：“說明你一直在刷新我對不——厚臉皮的認知。”
到底還是沒說不要臉，仔細一想，自己極其罕見的兩次說臟話也都是因為這個人。
柯謠當即決定不再理他，有效時間到放學前。
九點，晚自習結束，距離寢室門禁還有一小時，熄燈還有兩小時。游晃算了算時間，問柯謠：“你餓不餓，要不要吃宵夜？”
柯謠搖頭，教室裏的人瞬間走的七七八八，他倆還坐在座位上沒動。
“那我餓了，你陪我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見他一臉誠懇，柯謠覺得他應該是真餓，點了點頭又撇撇嘴：“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別走遠了，我可不翻墻。”
游晃忙不疊的點頭，答道：“就附近就行。”
說是吃宵夜，總共也沒點多少東西，柯謠原本就不餓，隨便吃了兩口，凈喝果汁了。
游晃一邊吃一邊掐著時間，眼看著要到十點，出來活動的學生們也都趕在門禁前回了學校，整個攤上就剩他們兩個學生。
柯謠開始催游晃快點兒，他才終於擦了擦嘴，站起來跟柯謠說：“走，到點兒了。”
倆人離開後街的夜市攤，游晃卻並沒打算進去，拉著柯謠的手腕直奔反方向。
柯謠這才反應過來他吃宵夜純屬為了耗時間，一邊被游晃拖著走一邊皺著眉問：“你幹嘛啊——”
“讓你出道。”
游晃頭也不回，力道卻大的不容反駁，柯謠覺得兩個男的大街上拉拉扯扯奇怪又難看，幹脆放棄了掙紮，任由游晃一路把他拉進了地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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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裏，整個地鐵站更是空空蕩蕩。
直到刷卡進站，游晃才放開了拉著柯謠的手，柯謠也懶得問他到底要幹嘛了，打算他不說自己也就不開口了，看他能玩兒出什麽花兒來。
游晃帶著他一路走到底，進了離駕駛室最近的車廂。
空座一大堆，倆人卻只站在角落。車子連著走了好幾站、柯謠已經快要失去耐性的時候，游晃終於看著柯謠說：
“柯謠，我想聽你唱歌。”
盡管這節車廂裏總共也沒幾個人，柯謠還是覺得他瘋了，直翻白眼：“我想回去睡覺。”
“我認真的，你不是說人少就還行麽？這兒不僅人少，車開著聲兒還巨大，你試試，嗯？”
柯謠心裏一動，這才恍然發現，游晃大概是想幫他跨過自己內心對唱歌的障礙，雖然這時間選的有點兒莫名其妙。
柯謠沈默著沒說話，卻不由得掃了一眼車廂裏剩餘的幾個人——完全沒有人在意角落的他們，人們都坐在座位上，不約而同的低頭看著手機。
“來嘛！記得我說的嗎？你唱歌宇宙第一好聽。”
游晃看柯謠依然猶疑，沖他挑挑眉，掰著他的肩膀跟自己換了個位置，讓他整個人靠在車廂的最角落，鼓勵道：“這兒更有安全感，來，你唱什麽我都聽。”
柯謠咬著嘴唇看著游晃神采奕奕的臉，還在努力給自己進行心理建設，游晃一臉笑意催促道：“快來，你再不來我唱了，我可不怕丟人，尤其陌生人面前。”
柯謠想到游晃嚎的那幾嗓子整個人都不好了，趕緊說：“我唱我試試。”
柯謠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游晃又上手給他捏了捏肩膀，柯謠緩緩閉上雙眼，讓整個人身心下沈，輕輕地，哼出了一段熟悉的旋律。
“雨很大，追著落葉向下
風敲門，催我出去見他
我躲在被窩捂耳朵
祈禱風雨快停下
爸爸的襯衫吹走了
媽媽的裙擺打濕了
還有我愛的小黃鴨
快要跌落到樓下”
沙沙的嗓音讓那首《太陽雨》宛如新生，歌聲蕩漾在游晃耳邊，他註視著唱歌的人，眼裏跳動著溫柔的光。
地鐵隨著進站廣播放慢了速度，轟隆隆的咆哮逐漸減小，讓柯謠的聲音愈加明顯，要下車的人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動，柯謠不自覺的就要收聲。
游晃伸手擋在了他的眼前：“只有下沒有上，很好聽，別停。”
柯謠看不見眼前的人，也聽不見腳步的聲音，內心漸漸感到輕松，雖然聲音不算大，卻給了這首《太陽雨》，一點兒輕快的情緒。
“小黃鴨請等等我啊
我得把你留在家
追到陽臺才發覺
太陽在跟雨打架
原來陽光一直在
守護我和我的家
輕輕抱起小黃鴨
就算打雷又下雨
我也都不再害怕”
一曲兒歌很快便能唱完，後半段柯謠的狀態挺好，游晃愉悅的勾起嘴角，輕輕挪開了遮在他眼前的手。
柯謠赫然發現，自己面前居然站了兩個陌生的大男人！還都背著吉他！
估計就是被游晃糊著眼那一站上車的。
這兩個男青年頭發一長一短，一個胡子拉碴，一個幹凈文氣。
此時不約而同的看著他樂兒，一個還沖他比了大拇指。表情雖然並沒有惡意，還是讓柯謠覺得尷尬——也是十六七歲的人了，怎麽就在陌生人面前厚著臉皮唱了首兒歌呢！
都怪游晃！
柯謠轉頭就一言不發瞪著游晃。
游晃跟沒事兒人似的，沖面前兩個長發男青年揚了揚下巴，又指了指柯謠，邀請道：“合一個，來不來？”
倆人對視一笑，直接從背上把吉他卸了下來：“行啊！”
柯謠又楞了，有點兒不知怎麽辦才好。游晃湊到他耳邊說：“西市口歌手限量合作單曲，來不來？”
他唱的投入都沒註意到，原來剛剛經過了西市口。
還沒完全開放的西市口有個長長的地下通道，城管來的相對不那麽頻，入夜總有人背著吉他在通道裏唱歌，四壁的回音襯的人聲好聽極了。販賣夢想的民間歌手們，總在夜裏11點前兜著自己幾小時換來的一盒子錢，乘末班車離開，周而覆始。
不得不說，比起來，柯謠幸運多了。
“這會兒就不唱苦民謠了，來個通俗的！”胡渣青年自言自語到。
都是唱歌的，但西市口歌手們顯然比柯謠自信的多，他還沒開口問二位要唱什麽，兩個人已經十分默契的撥動琴弦，木吉他清脆而悠揚的聲音在車廂裏跳動開來，耳邊縈繞著陌生又熟悉的旋律。
待二人開口，柯謠才反應過來，居然是《戀愛ing》。
游晃滿足的眨眼，隨即啪啪鼓掌，就差稱讚一聲“懂我”了。
車廂裏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循聲望來，沒有過多停留便習以為常似的接著看自己的手機，末班車上的都市人就是這樣，一天下來早已疲憊不堪，對和自己無關的事情更是沒心思去關心。
長發青年才唱了三句詞兒，便沖柯謠和游晃擡下巴示意，游晃不置可否，直接攥起拳頭當成話筒遞到柯謠嘴邊，想起游晃坐在馬桶上放聲高歌柯謠就沒繃住笑，帶著一種為了世界和平的正義感和自己內心暗暗的渴望，和兩個陌生人，在好似一眼能望到頭的空蕩車廂裏，任歡快的音符自唇邊飛揚開來。
戀愛ing
Happy ing
心情就像是 坐上
一臺噴射機
長發青年顯然比柯謠放得開，唱到副歌愉悅的隨節奏擺動著身體，這樣舒適自在的狀態也成功影響到柯謠，他終於不再像最初那樣拘謹，開始讓全身的狀態都跟上了歌曲的節奏。
戀愛ing
改變ing
想跟他戀愛ing的人正被他抓著手當話筒，隨著節奏有規律的上下搖晃，看著他的眼神都透著溫柔的光。
陪你到黃昏 黎明
對視，這次他沒有躲開，勾著嘴角瞇著笑眼，像只搶到小魚幹的奶貓。
有你到心跳 到不行
地鐵飛馳的嘈雜和歡快的合音淹沒了他逐漸加速的心跳，原來自由自在唱歌可以這麽快樂。
好想去舞臺蹦蹦跳跳揮灑汗水。
好想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幹幹脆脆的做自己。
好想——
最後這一站格外長，長到足夠他們享受這首歌的時光。
一曲終，他在胸腔滿足的起伏中看著空無一物的車頂，讓大腦逐漸降溫。
如果每個喜歡偶像的人，都能把他們的生活和舞臺一分為二就好了。
如果大家都能好好維持著偶像與粉絲之間的安全距離就好了。
這樣，他可能會真心的，徹底的喜歡上成為一位偶像。
“列車已到達終點站，請帶好隨身物品有序下車——”
廣播裏清冷的聲音傳來，青年們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吉他，四個臨時組隊的陌生人依次下車。
“小朋友唱歌可以啊，聲音有特點。”
走在出站的路上，胡子拉碴的青年誇獎柯謠，柯謠微微一笑說謝謝，又恢覆了往日禮貌又有些距離感的模樣。
游晃搭腔道：“二位也不錯啊，臨時合還合的那麽熟練。”
文氣青年揮揮手，開口的語調是和外表十分不符合的痞氣：
“嗨，我倆西市口遇見多少回啊，什麽臨時合，經常臉兒對臉兒搶飯碗兒吶。”
胡子青年大笑兩聲後問：
“二位小同學評評，我倆要都去參加《宇宙之子》，誰能晉級？”
文氣青年作勢踹他一腳，笑道：“滾幾把蛋，人《宇宙之子》是選偶像的，改天要有《宇宙之爹》你再去摻和。”
胡子青年瞇著眼佯裝正經道：“我不想當宇宙之爹，只想當你爹。”
柯謠望著這倆人笑，游晃心說怎麽比他還能貧，別給柯謠帶壞了。
剛好即將出站，問了問倆人的出站口，游晃直接說了反方向，四人在此匆匆告別，沒人想起要留個聯系方式什麽的。
就和這諾大城市的大多數相遇一樣，好像美夢一夜，醒來天各一方。
乘電梯上行的路上，游晃看著似乎還回味在剛才的歡快氣氛裏的柯謠，終於試探著開口，說出了真正的目的：
“明天去跟李芳說領唱的事兒吧，當做一個簡單的開始，試試看？”
柯謠回神看著他，心尖突然一軟，雙眼微光跳動，輕聲說：
“好。”
游晃整個人放松了，通體順暢，甚至伸了個懶腰，然後他笑瞇瞇的跟柯謠說：“今晚的另一個挑戰，就是勞煩柯老師跟我一起翻墻進學校啦。”
柯謠這才想起看一眼時間，臉瞬間冷了。
23.
柯謠從來沒有翻過校門，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翻校門的一天，可眼下除了翻校門之外似乎沒有別的方法。
去求保安的話，難保他違反門禁時間、深夜才歸的事情不會被傳出去。
真是唱歌一時爽，回校火葬場。
好煩。
游晃見他冷著臉不動不說話，愉悅的補了一句：“不然咱倆去開個安靜和諧而又充滿陽光的房等天亮了——”
“我打車了。”
柯謠臉更黑了，直接低頭叫了回學校的車，這個時間段，又是四環開外的荒涼地方，車子倒是很快就打到了。
倆人鉆進了後座，游晃反正已經挑明說了，心裏再懶得保持什麽禮貌距離，整個人緊貼著柯謠坐在一起，任柯謠胳膊肘、膝蓋頂撞，他自穩如泰山巋然不動，還湊過去耳語：
“別鬧了，待會兒司機以為小情侶打情罵俏呢，又不好開口說，怪不好意思的。”
柯謠瞬間不動認慫，成年人套路深臉皮厚，騷不過。
游晃知道他臉皮薄，倒也不會太過分，整個人向後一靠陷進椅背，用正常的語調提醒道：“說好了，明天去找老李，周五就要比賽，這兩天還得抽空練練。”
柯謠臉邁向窗外看著不斷向身後飛馳的霓虹燈，悶聲道：
“知道，謝了。”
“別呀，說什麽謝 ... ...真是，就算為了大只，也得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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