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這種事情，我們也不想的……”

貝塔城“萬神殿”，李奇的辦公室裏，費共總樞機，預定的赤聯首席執政官（簡稱首長）李奇-普雷爾同志正在安撫被劫持來的哈德朗攝政公主艾莉爾。

公主殿下在生態園玩夠了滾滾，還在貝塔城逛了大半天，心情本是極好的。可見到了李奇，又氣不打一處來，憤怒聲討。

“這本來不是該你承擔的責任和命運，我們會想辦法幫你卸下這副重擔的。所以呢，對你來說最要緊的就是開開心心，吶，要不要我下面……”

李奇口不走心的應付著跺腳撒嬌的公主，看他那游離在半空的眼神就知道，一直在關註克斯特南方旅人曠野的戰鬥。

“臥槽！瑞瑪科這是吃了三屍腦神丸，拿浮空艦神風……不，沖鋒了！？”

看著現場傳回的實時戰況，帝國浮空艦從高空急速沖下，李奇下意識的嚷著。

桑妮小紅坐在他的座位上，翹著二郎腿，搖頭晃腦的說：“我就說過，這是信仰之戰，不要看低特蕾希婭。就許我們英勇無畏，不許人家勇於犧牲？對他們來說戰死不僅是很光榮的事情，還有可能被特蕾希婭接入神國享受永恒的幸福呢。”

李奇皺眉：“這可麻煩了，我們可沒準備在那個地方跟瑞瑪科不死不休啊。”

然後他醒悟過來，轉向因為生氣正滿臉紅暈的艾莉爾：“哦，我們說到哪裏了？”

艾莉爾咬著牙，目光在李奇身上兜了一圈，恨恨的道：“我要告訴歐蘿拉你調戲我！”

李奇愕然，調戲你？我什麽時候調戲你了？

旁邊小紅遮著嘴吃吃的笑，艾莉爾再看著她說：“還有啊，你從哪裏找來的瘋婆子冒充赤紅女士？下次至少選個能嚇唬住人的！”

小紅一跳而起，踩在椅子上指著自己鼻子說：“你說我是……瘋婆子！？”

艾莉爾瞅瞅她這副猢猻相，鄙夷的道：“難道不是？”

“你這是瀆神知道不？就不怕我把你拎到宇普西隆上去用我那十萬八千噸金箍棒敲醒你……哎哎別跑啊！”

艾莉爾氣沖沖出門去找歐蘿拉了，小紅還在跳腳，李奇把她拎下來摁回座位：“你既然在動員會上說了會全程關註戰況，會跟戰士們同在，就好好看下去！”

前方是威爾森在坐鎮指揮，看到浮空艦隊沖下來，不驚反喜，直接在指揮頻道裏喊了起來：“航空隊的魚兒們！還不沖上去！三千米以上是你們的！”

上百架赤聯戰機如螃蟹鉗似的散向空中，自兩翼夾擊浮空艦隊。中間的空域留給機動要塞，三千米以下空域留給地面炮火。

“這個樣子……”

看到帝國浮空艦隊毫無退意，李奇有些猶豫：“不僅是瑞瑪科那邊，我們自己也會死傷慘重的。”

他靠在桌邊，手指無意識的敲著桌子，似乎下一刻就準備摁下什麽按鈕。

小紅面上看似吊兒郎當，時不時抽動的嘴角也顯露了她內心的焦灼。

眼見李奇擡起了手，她一把抓住。

“別……”

小紅搖頭，凝重的說：“這是必要的犧牲。”

………………

十多艘戰艦拉成兩列縱隊，直直沖下來，像是策馬奔向敵陣的舊時代騎士。

機動要塞的指揮大廳裏，看著這一幕，胡克艦長不疊的點頭：“對啊，就是這樣才對嘛，這才是戰爭啊！那些一炮就被炸飛了膽子的家夥，根本不配當弗蒂的對手！”

老艦長也亢奮起來了：“繼續開火！把他們送去見他們的女神，就是對英勇之敵的最大敬意！”

其他人倒不像他這麽樂觀……

主炮部門報告：“標槍最多還有十發壽命！”

老艦長咬牙：“阿圖爾那個混蛋，到底在怎麽折騰弗蒂的大炮！”

蘭德爾自防禦部門報告：“我們的裝甲沒有升級，扛不住這麽多魔導炮的近距離轟擊！”

老艦長決心已定：“相信航空隊的魚兒們，相信外面炮兵營的小夥子，相信弗蒂的防禦！”

威爾森的影像也在指揮臺上彈了出來：“老胡克，要不要讓弗蒂起身走走？老實說我們沒有信心完全攔住。”

胡克起身向指揮官行禮，回答道：“弗蒂一走，標槍就開不了火，而且也會讓掩護火力頭痛的。”

威爾森糾結的道：“但那會……”

“我知道，弗蒂會被打得很慘，畢竟是試驗性的”，胡克嘆氣：“總樞機之前已經跟我交過底了，我心中有數。”

他又振作的道：“正因為這樣，才要讓弗蒂吸引住他們，好把整支艦隊幹掉啊！不然可對不起弗蒂的犧牲。”

威爾森不再說什麽，只是默默行了個禮。

胡克坐回艦長席，揮下手臂：“繼續射擊！”

又一道粗壯光柱劃破天空，裝了輕質穿甲彈芯的標槍魔導炮是立方級別，依靠堆疊技術，將七百二十九個四級增強暴炎術（也就是改良版大火球）匯聚在一起，疊加出八級法術級別，不僅打到三萬米高空不是問題，依靠專門配屬的偵察機和要塞炮座的精密定位裝置，準確率高得驚人。

只是因為體積太大，法陣和協調核晶損耗太高，標槍魔導炮才沒有繼續制造，就是技術驗證型號。能裝回機動要塞打到壽命終結，也是超額完成了任務。

又一艘子爵級戰艦頭部被光柱射穿，飛行爐損壞，戰艦在半空打起了轉，甩出雨點般的碎片和人體。

“加速！再加速！”

瑞瑪科已經不再關註艦隊的損失，哪怕是赤聯的戰機圍了上來，他也不再動搖半分。

他和信仰秩序聖光的所有信徒和神職者們，在這一刻感受到了清晰的神力波動。那是神皇陛下以女神的身份在祝福他們，陛下正在神國關註這場戰鬥！

只剩一艘侯爵級，六艘伯爵級，五艘子爵和男爵級的分艦隊沖到低空，跟一座戰爭要塞、上百架戰機還有足足幾百門魔導炮對戰，這幾乎就是送死。可正是赤聯的猛烈火力，讓瑞瑪科相信，赤聯對這座要塞非常看重。

這座要塞行走在原野裏，以及轟擊折劍要塞的幻景傳遍費恩，所有人都為那時候還只是費共的赤聯而震驚。震驚他們在魔導技術的先進，震驚他們將世界帶入了全新的時代。

現在，這樣的象征將由神皇陛下的艦隊消滅，這將極大推動秩序光輝在整個世界的傳播。

為了這樣的目標，哪怕犧牲也是值得的！

魔導戰機已經呼嘯而至，自外圍掃射戰艦。戰艦上的防空火力全開，這時候也顧不得誤傷問題。哪怕轟得友艦碎片紛飛，也要用熾熱炮火驅逐戰機，避免他們幹擾戰艦的沖鋒。

一艘伯爵級，兩艘子爵級戰艦被魔導戰機打傷，留在了從七千米到四千米不等的空中，它們必然會被狼群般的戰機吞噬。

瑞瑪科沒有理會它們，指揮戰艦沖到了三千米以下，再讓所有戰艦轉向，繞著要塞告訴盤旋，用舷側主炮轟擊。

魔導戰機沒有追下來，這個高度充斥著要塞和地面的防空火力，就如一張交織的火網。每一艘戰艦的防護結界都蕩動著劇烈波瀾，到處都凝結出結晶區域。

不管怎麽說，終於沖到了可以用長劍捅進敵人心口的位置。

瑞瑪科正等著座艦的攻城魔導炮開火，這種魔導炮是在舊時代魔導炮的基礎上改進的。借鑒了實物彈芯和多級填充激發技術，威力比新式七級魔導炮還要大，只是射程很近。

就在這時，已經可以依稀看到細節的要塞頂蓋上，那門禁咒炮的炮口又閃起紅光。

“下沈！”

瑞瑪科顧不得傳統，直接指揮舵手，艦長不疊點頭，操舵手通過握柄激發飛行法術的控制法陣，讓戰艦頭下腳上繼續降低高度。

粗壯紅光擦著戰艦頂部而過，劈劈啪啪的蒙皮卷曲聲連艦橋裏都聽得清清楚楚。

觀測員驚呼：“瑞斯魯森被打中了！”

這一炮顯然是奔著瑞瑪科的座艦而來，瑞瑪科靠著直覺和理性，放棄了開火機會躲過，側上方的一艘伯爵級就成了犧牲品。

肚子中間被射穿一個大洞，左右舷四門主炮同時報廢，“瑞斯魯森”號被重創，隨時都可能墜落。

“總長……”

模糊的影像傳來，是瑞斯魯森號的艦長，一個方臉中年。

瑞瑪科很熟悉他，這是個忠誠的聖騎士。是唐古斯人，跟隨特蕾希婭一直打到了瓦倫丁，之後調到了希爾維手下，因為接觸過浮空艦，又調入艦隊。一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艦長說：“瑞斯魯森的浮空爐不行了，主炮也都壞了。”

瑞瑪科急切的道：“趕緊返航！丟掉一切可以丟的東西，全速撤退！”

艦長搖頭：“飛行爐還能用，所以，瑞斯魯森還能做點什麽。”

瑞瑪科楞了楞，然後明白了艦長的心意，瞪眼道：“不行！”

“總長，很感謝您對我的照顧和提拔……”

艦長敬了個禮：“更感謝特蕾希婭陛下的眷顧，現在，是我為陛下，為陛下希望見到的永恒秩序現身的時候了。”

影像中斷，瑞瑪科呢喃道：“弗萊恩……”

這個叫弗萊恩的艦長是農奴出身，特蕾希婭與忠誠神廷在唐古斯戰鬥時，他跟隨主人加入了特蕾希婭一方，因為作戰勇猛，獲得了自由。而後因為信仰虔誠，屢立戰功，還獲得了帝國爵士的爵位。

可即便有了這樣的身份，原本的農奴身份，以及只知道打仗不懂得其他的性子，讓他快四十歲了還沒結婚。

出戰之前，弗萊恩還跟自己認真討論過相親的事情，說這場仗打完了，就該娶個妻子回家生娃了。

“希望你在神國裏能找到如意的伴侶吧……”

瑞瑪科註視著掠過座艦，朝下方加速沖鋒的瑞斯魯森號，默默的祝福著。

雖然……那是不可能的……

他也知道，神國的祈並者即便有無盡的生命，享受著極致的幸福，但靈魂獻給了神祇，無時不刻都在禱告。

戰艦像巨大的炸彈一樣，從天空直墜而下。哪怕被炮火打得碎片紛飛，也毫不退縮，反而微調著角度，直直的朝要塞撞來。

指揮大廳裏，副官用尖銳的嗓音叫道：“我們防護不住這種撞擊！”

看著投影中越來越清晰的戰艦，渾身裹著焰火，像是從地獄裏沖出來的覆仇戰士，胡克沈默了好一會。

然後他說：“計算可能撞擊的位置，讓那裏的人員馬上撤離弗蒂。”

………………

貝塔城，李奇和小紅看著一艘被打得破破爛爛幾乎只剩骨架穿透防護結界，撞在了機動要塞頂部一側，偌大的要塞頓時殘缺了一塊，兩人同時沈默。

小紅嘀咕道：“怎麽感覺我們赤聯是在演反派啊？”

看到其他帝國浮空艦趁勢傾瀉下猛烈炮火，還有兩艘小一些並且受損了的戰艦在加速，顯然在打繼續撞擊的主意，李奇沈著臉抿著嘴唇，手指頭又彈了起來。

“來不及了，李奇。”

小紅握住他的手，溫柔的說：“這是必要的，也不可避免的犧牲。”

她安慰著李奇：“我知道你在心痛軍團的損失，心痛官兵們的傷亡，可戰爭哪有不死人的呢？”

“從特蕾希婭跟我們徹底翻臉開始，就註定了戰爭會是慘烈的，這不僅僅是利益之爭，更是信仰之爭啊。”

“難道你還指望我們會像以前打兔子一樣，輕輕松松的收割嗎？就算是地球世界的美帝，每打一次戰爭都得準備幾萬個裹屍袋呢。”

“我不是把我們赤聯等同於美帝啊，我的意思是，哪怕技術再先進，優勢再大，只要是戰爭，就避免不了流血和死人。”

李奇的神色漸漸緩和了，之前他一直在猶豫是不是出動凱瑟琳的突擊部隊，避免戰爭打成眼前這種雙方都血流成河的程度。

可那樣一來，原本準備用來對付特蕾希婭主力艦隊的底牌就甩了出來，她會怎麽應對又難以預料，到時候會增加多少無謂的犧牲更說不清楚。

所以小紅說到“這是必要的犧牲”時，他才沒有嘲諷甚至反駁。包括之前動用改造的沙丁魚突擊浮空艦隊，也確實是必要的犧牲。

真沒想到，小紅這家夥還會安慰人啊……

李奇正這麽想著，小紅臉色一變，嘻嘻笑道：“各國革命，無不從流血而成。今費恩未聞有流血而犧牲者，此革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譚李奇始。”

李奇臉頰抽搐：“那你又是哪位呢？”

小紅一手背負一手撈不存在的胡子：“吾乃康小紅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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