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睜眼，感覺虛弱至極，一面光屏遮擋了他的視線，就像游戲game-over了彈出“restart——yes/no”的菜單。

“現在我清楚預支神降的後果了，我很慘，當然你比我更慘。為了日後能找你算賬，給你身上加了個神力烙印，不然你的身體已經崩潰了。在你升到傳奇之前，別想再玩神降這一招。”

“李奇，我又救了你一命，再不給我好好做牛做馬，我就把你掛到神國的門上，風幹一萬年！”

光屏上是女神的留言，字裏行間，女神的憤怒強烈得似乎要從光屏裏沖出來，繼續踐踏李奇的腦門。

接下來是女神的指示，信息量很大。

“這趟咱們也不是毫無收獲，不過你又收到的魔女，給我塞了一個什麽告死的神職，這到底是什麽玩意？神國位面現在很亂，不知道出了什麽大事，我沒辦法再去全知者的神國查資料，你趕緊把這個神職搞清楚！”

“除了這個告死魔女，還有個魔女你也接觸到了吧，不過沒有完成凈化，把我的神國搞得很不穩定。凈化她是你下一步最重要的工作，越快越好！”

“我得忙著收拾神國了，之後還要研究從全知者那裏弄來的資料，沒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就別來煩我。”

在這之後還有任務提示，一項是之前就有的，現在還差四個虔信徒才完成。不過獎勵那一欄已經沒了神恩，教宗的神降、神罰、神諭技能也顯示“封印”。

另一項任務讓李奇終於有了現實感，“牢不可破的根基。”

沒來得及細看，有人在搖晃他。

視焦回到現實，李奇發現自己還置身於地下殿堂裏，不過周圍一片寧靜，淡淡的細碎光塵在空氣中漂浮著，之前那種陰森恐怖的氣息被一掃而空。

薩達爾驚喜交加：“少爺？你醒了？”

這家夥還活著呢……

李奇問：“我昏過去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薩達爾憨憨撓頭：“那個女聖騎士丟聖盾新星的時候我就昏了，等我清醒的時候，發現少爺、緹娜和希爾維閣下都昏迷了。從那個時候算起的話，大概有三四個小時吧。”

你得感謝我神降的時候沒有一腳踩偏把你幹掉。

李奇松了口氣，心口再一緊。

緹娜呢？

轉頭就看到半精靈少女坐在旁邊，抱著腿，腦袋擱在膝蓋上，面無表情，兩眼空洞。

李奇戳戳她，問她有沒有事，她失魂落魄的呢喃：“我……沒事……”

沒事！？

那個什麽黑鴉鐮刀就在你身上啊，那時候到底是你還是黑鴉鐮刀的意志？現在你應該被我凈化了，成了聖女……

好吧，這麽劇烈而覆雜的變化，也許她一時還消化不了。

李奇正想查看自己的屬性面板，搞明白緹娜的情況，旁邊又響起一個聲音：“你的侍從命都挺大的，或許是你這個主人的福澤也分給了他們吧。”

希爾維！

李奇轉頭看去，裁決聖騎士盤坐在不遠處，臉色蒼白，滿身血汙。

她的一只胳膊已經斷掉了，傷口草草包紮著。

還以為李奇關心她的傷勢，希爾維解釋說：“禁制耗光了我的神力，接手臂這種事情也得高階牧師才能做，暫時就這樣吧。”

那就是說，現在殺你易如反掌？

這個念頭在李奇心中陡然升起，讓他呼吸也變輕了。

或許是想為安妮、米娜、瑪麗三個女孩報仇；或許是想殺人滅口，他其實就是赤紅女士的教宗這件事還得保密；或許……就是看不慣她。

“真沒想到，範德爾最終還是做了正確的選擇”，希爾維壓根沒註意到李奇的心理變化，自顧自的說：“大概是覺得，既然已經拿不到死神鐮刀，那就摧毀它，就算丟了命也值得，他終究還是忠誠於凱姆陛下的神職者，現在我已經不怎麽怨恨他了。”

她看向某處地面，那裏只有零碎織物和武器裝備的碎片。

“其他人也死了，等等……”

希爾維揉著額頭，記憶還有些混亂：“範德爾已經無限接近傳奇，應該可以越階神降，可安托斯那些人是怎麽死的？如果是凱瑟琳公主那邊的人殺的，為什麽沒有幹掉我們？”

她問李奇：“我被安托斯砍傷後，意識已經很模糊，之後死神鐮刀的意志好像用了大招，那時候我就昏迷了，後面的事情你知道嗎？”

李奇心中咯噔一響，這個人不能殺，得留她作為旁證，否則整個事件就他這邊的人活下來，太惹人懷疑了。

“那時候我也昏了啊……”

李奇裝糊塗：“真的是範德爾閣下神降了？他還真是厲害，不，真是偉大！”

“應該是他……”

看起來希爾維並沒懷疑李奇，或者說是不屑於懷疑吧：“空間裏還殘留著善神的神力，這是神降留下的氣息。雖然有些怪異，不過應該是跟死神的腐化神力中和後變成這樣的。”

謝謝你的腦補！

“我還記得，凱瑟琳公主出現了吧，她應該不至於被這種程度的神降幹掉，但肯定也遭受了重創，或許這就是我們還能活下來的原因。”

希爾維繼續腦補：“是安托斯他們保護了我們！”

李奇確定了，她活下來的價值更高。

有希爾維在，李奇不敢貿然打開面板進行什麽操作，四個人各懷心思，默默休息，準備恢覆體力後原路返回。

沒過多久，腳步聲響起，一團團聖光照亮了整個殿堂，是後援隊伍。

領頭之人銀白輕甲，紫色披風，襯得那頭金發和雪白面容如在世女神。

特蕾希婭公主，親自帶隊下來了。

………………

夜幕降臨，星空璀璨，費恩的星辰是神國的投影，每一顆星辰都對應著一個神職，再由神祇占據的神座融合為星座。這也在費恩催生出了專門觀測星相，預測費恩時勢變幻的觀星師。

可惜費恩紀元更替，神職神祇變動紛繁，觀星師缺乏歷史資料，只能模糊做出大致判斷。而且也只有那些強大的，不願藏頭縮尾的神祇，才會在星空中顯露出清晰星跡，其中就包括忠誠諸神。

回到地面，李奇恍若隔世，這趟地下城之旅雖然短暫，可轉折不斷，兇險連連，他是絕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身體真的沒什麽問題了嗎？那我也就放心了。”

特蕾希婭公主面容肅正，向李奇鞠躬致敬：“感謝子爵閣下在此行中做出的貢獻，你們的英勇換來了王國的安寧。”

李奇回禮，同時很心虛：“範德爾閣下他們……”

“神廷的神職者早就為這樣的事情做好了準備，他們的犧牲必將得到吾主的垂視。”

公主的表情非常誠摯，然後她意味深長的說：“範德爾和安托斯他們跟附著在死神鐮刀上的腐化意志同歸於盡，只有功績，並無罪行，而且他們還保護了你和你的侍從。李奇，牢記這一點。”

希爾維已經將事情經過告訴了公主，公主是在提醒李奇，不要把神廷的內訌宣揚出去。

“我明白的，範德爾和安托斯他們的聖潔之名，必定會在整個王國裏傳頌！”

李奇當然樂得裝糊塗，整件事情，他才是最大的收益者。

現在唯一的擔心，是凱瑟琳公主那邊應該看到了自己的神降，多半已經報告了國王。

真是可惜，神降那會如果能把凱瑟琳公主的部下全部幹掉，說不定他就能徹底凈化凱瑟琳，把她拉到自己這邊。

就是這個讓李奇還揪著心，不過他還抱著著絲僥幸心理。

第一是凱瑟琳公主的立場明顯傾向於自己，第二是國王陛下，或者說是凱瑟琳公主，跟特蕾希婭公主，兩人明顯站在不同的陣營。

希望凱瑟琳公主不會向國王報告自己的底細……

“收尾的工作還很多，這次事件的背景太覆雜，王國和神廷都不想宣揚，所以表彰獎勵就沒有了。”

特蕾希婭很歉疚：“不過是我讓李奇參加這次冒險的，差點害你出事，我非常不安。我知道你剛繼承爵位，領地裏還有一些麻煩，我會幫你解決的，算做一點小小的補償吧。”

也就是說，國王那五千金蒲耳不必再還嘍？

李奇恭謹的道謝，能給出這樣的勞務費，對特蕾希婭最初逼迫他的那點不滿也消散了。

出於禮貌，他問了一聲：“康拉德城的情況還好吧？”

星空雖然璀璨，還是能看到一層淡淡的煙氣籠罩在城市上空。

“情況基本控制住了，你們截斷了腐化之氣的源頭，剩下的就好解決了。現在王國裏的傳奇也趕來了，正在布置法陣，吸取殘餘的腐化之氣。”

公主捋了捋發絲，微笑著說：“我親自下的命令，讓上萬無辜的平民失去生命，如果情況還沒好起來，那就太虧了。”

在她的淡淡笑容裏，李奇感受到了無奈和悲傷。

等下……上萬人！？

你這是把整個康拉德城都屠了吧！？

李奇心中一抖，公主在他心目中的印象瞬間被顛覆了。

燈光下，李奇恍惚覺得，公主背後的影子拉長了，跟他前世熟悉的故事裏的某個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不，應該不會有同樣的未來吧……

李奇盯著公主的美麗臉龐，忽然生出一絲憐憫：“我能明白殿下的感受，那的確是很痛苦的選擇。如果換成是我，我恐怕很難承受得住。”

“李奇……”

公主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目光變得深沈了：“你在安慰我？”

“呃……不敢，我只是下意識的這麽想”，李奇撓頭，他不清楚這話是不是一種冒犯。

“謝謝你……”

公主露出寬慰的笑容：“只有你這麽說，其他人都在讚頌我。”

“總之，事情能告一段落，真是太好了。”

因為告死神殿的一連串變化，康拉德城的災難，李奇並沒有什麽深刻感受。

前世就算是百萬人死難，只要跟自己無關，就算有些情緒，也不會太深刻。這裏是異世界。除了身邊人、認識的人，對此時的李奇來說，其他人更接近於npc。

相比之下，冒險者公會那三個少女的遭遇更讓他難以釋懷。

李奇這麽想著，可心中的沈重，卻一時無法消解。

“天亮後我派人護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以後王國和神廷還會需要你的”，公主的語氣比之前親切了不少：“當然啦，不會讓你再面對這樣的危險。”

“但憑殿下差遣！”

李奇拍著胸脯說，暗道咱們今後還是少打交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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