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五月，桐城的天氣卻似乎振作不起來，陰沈沈的一片。

上午的大課間是廣播體操時間。

徐寶鹿被夏意拉著往體育場走，同班的同學們也都散落在各處。

“程子。”夏意下樓的時候，順手揪住不遠處的程琦問了一嘴。

程琦正和外班的一個男生扯淡，就冷不丁地被夏意拽住了衣角。

他回過頭看到夏意時，嫌棄地拍開了她的手，“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

程琦雖是這麽說著，嬉皮笑臉的樣子卻沒變過。

“少裝蒜。”夏意更大力地拍了下他的胳膊，“小姐姐問你個事兒。”

“哎喲餵。”程琦怪叫了一聲，“咱們學校還有您不知道的事兒？”

夏意沒忍住翻了個大白眼，耐著性子問道：“你的小甜心在追藺神是不是？”

“你是關心藺哥，還是關心我？”程琦也不急著走了，饒有趣味地端詳起了夏意。

“當然是關心藺神了。”夏意理所當然地回道。

程琦看了她一眼，“該關心的人好像不是你吧？”

說完他就若無其事地笑了一下，轉頭跟人一道走了。

“徐寶鹿近看也很好看啊。”男生哥倆好似的攀上了程琦的肩膀，“你們在聊的是轉學生陸藺？我班裏的女生也都跟瘋了似的……”

夏意看著程琦的背影，若有所思道：“程子今天看起來怎麽怪怪的的。”

徐寶鹿剛想回她一句，就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肩膀，“阿鹿。”

來的人是周楷瑞。

他嘴角微微上揚，連帶著說話的嗓音裏也夾雜著幾分笑意。

“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周楷瑞說道。

他身後還跟著幾個他們班的同學。

很討厭的一點是，這幾個男同學素來最愛起哄，一見著徐寶鹿就開始怪叫了起來。

“我可能沒時間。”徐寶鹿斂眉拒絕道。

周楷瑞早已習以為常。

他挑了挑眉，繼續和她聊了起來，“那晚上一起吃飯總可以吧？我請你。”

徐寶鹿毫不懷疑這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中午也可以，我有點事想跟你說。”周楷瑞補充道。

於是徐寶鹿緩慢地點了點頭。

反正他只說是一起吃飯，沒說不讓她把夏意也帶上。

徐寶鹿今天沒綁頭發，周楷瑞很順手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那就中午見了。”

她當下就避開了周楷瑞。

但周楷瑞卻不覺得尷尬，收回手就走了。

“這是不是就叫做一物降一物？”等他和那一票同學浩浩蕩蕩地走了之後，夏意才嘖嘖稱奇道。

周楷瑞這個人不是很有耐性，但在徐寶鹿身上，他的好脾氣可以說是展現得淋漓盡致了。

徐寶鹿沒回她。

周圍的人三兩成對地往操場湧去，說笑打鬧的聲音一直就沒有停下來過。

早上的放學鈴聲敲響的時候，周楷瑞如約而至。

二年三班的歷史老師王禮達最愛拖課，倘若哪天的最後一節是他的課，沒有個把分鐘絕對走不了。

“改革仍然保留了大量的農奴制殘餘，阻礙著資本主義的進一步發展……”王禮達說話間敲了敲講臺桌上的三角尺，給了蠢蠢欲動的同學們一個警告。

夏意早已經把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好了，隨時準備下課走人。

她偷偷往徐寶鹿的方向看了過去，誰知竟看到了等在教室外的周楷瑞。

他靠在欄桿上，背後就是滿是陰霾的天空。可即便隔著窗戶，也能看到他眼裏的亮光。

不時有人經過他身邊，他也只是很隨意地點了下頭。

單看的話，周楷瑞的五官顯然不如陸藺來得精致，但他的帥氣又和後者完全不同。

“這節課先上到這裏，下課。”夏意正楞神著，王禮達就已經合上了書本宣布下課。

同學們沒了束縛，把桌上的東西往桌肚裏一塞，先後出了教室。

徐寶鹿抄完筆記正收拾書本，就見夏意站了起來走到她這邊，“周楷瑞來了。”

“說好了，你跟我一起去。”徐寶鹿停下手裏的動作，擡眼看向夏意。

周楷瑞情商雖高，但他的指向性也是再明顯不過，出人意料的執著。

“答應你的我還能反悔不成？”夏意回道。

她們說話的功夫，程琦走過來敲了一下夏意的腦袋，“中午我們一起吃飯？”

“誰要跟你一起吃飯。”夏意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也毫不客氣地反拍了一下程琦的頭。

“怎麽？”程琦不氣反笑。

他直勾勾地看著夏意，眼裏滿是趣味：“藺哥的面子也不給？”

“欸？你怎麽不早說。”夏意這時才開始懊惱了起來，“我們已經有約了。”

徐寶鹿無聲地看著他們互動。

程琦還未作出回應，她就看到陸藺越過他們走出了教室。

他走得很快，完全沒有要等程琦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在跟誰置氣。

“那行，咱們下次再約。”程琦見狀也邁開了腿，“藺哥你等等我。”

“我們也走吧。”徐寶鹿拿上手機，拉著夏意往外走。

周楷瑞看到夏意的時候也沒有太過意外，只是問了徐寶鹿一句：“想吃什麽？”

“周一是我們的拉面日。”夏意搶先回答道。

於是，他們一行三人去了南高附近的一家日式面館。

面館的位置較為偏僻。

店鋪不算大，但價格和學校附近其他的餐館比起來稍貴一些，平日裏來的學生並不多。

周楷瑞拉開門簾走進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店裏坐著的陸藺。

他好心帶他去教務處，可後者對他卻遠遠談不上友善。

陸藺也偏頭看到了周楷瑞。

情敵一旦對上了眼，氣勢決不能輸。

他眼神發冷，隨後在看到徐寶鹿進店了之後，神情愈發寒涼。

徐寶鹿也楞住了。

南高附近的餐館可多了去了，這家日式面館的地理位置不占優勢。

“這麽巧的嗎？”夏意緊了緊徐寶鹿的胳膊，圓溜溜的眼睛裏透出了些許的意外。

幾個人對上眼的時候，氣氛不知怎地就有些變得不同尋常了起來。

“我們坐那兒吧。”周楷瑞打破僵局，若無其事地領著她們到了四人桌前面。

“我就說她們會來吧。”程琦壓低聲音，偷偷地對陸藺說道。

他一早就摸清了徐寶鹿和夏意的喜好，只是不知道她們還真是先和周楷瑞約了。

“周楷瑞喜歡鹿姐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程琦頻頻看向周楷瑞的方向。

陸藺伸手拿起茶杯，字句清晰地開口道：“他沒戲。”

他清越的嗓音如琳瑯相撞，偏冷的語調一下就戳破了現實。

“我看也是。”程琦狗腿地點了點頭。

他沖陸藺遞了個眼神，“你等等，我過去看個熱鬧。”

陸藺沒說話，只輕淺地挑了挑眉。

而這個時間，徐寶鹿那桌剛剛點好單子。

“我聽說你暑假要去拍聞裕盛導演的新戲。”周楷瑞直直看著她，眼神微亮。

“嗯。”徐寶鹿緩慢地點了點頭。

聞裕盛導演是圈子裏有名的電影導演，早年執導過的《繁》、《故夢》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雖說徐寶鹿不過是出演一個女三號，但這個角色很出彩，也能磨練一下她的演技。

“我可以去看你嗎？”周楷瑞直截了當地說道。

怕她多想，他又補充道：“蕊蕊的偶像跟你在一個劇組，我想帶她一起去。”

像周楷瑞這種看似玩世不恭，說話卻妥帖得令人無法拒絕的人，在他們這樣的年紀並不多見。

可惜徐寶鹿還沒來得及開口，程琦就一屁股在周楷瑞身邊坐了下來。

“周楷瑞你丫不厚道。”他忿忿不平地說道。

周楷瑞轉頭看向程琦。

他帥氣的臉上掛起了幾分無奈，“最不厚道的那個人是你吧？”

“程子你瞎湊什麽熱鬧。”夏意看戲看到一半，就被程琦打斷了。

但這對阿鹿來說也不是什麽壞事，她也就很樂意地岔開了話題。

“我這不是正傷心呢嘛？”程琦捂著胸口，很浮誇地說道：“本來我今天想約鹿姐一起吃飯來著，誰知被你小子截胡了。”

程琦插科打諢的功力堪稱一絕。

他之前也是校籃球隊的成員，雖說後來他退隊了，但這也不妨礙他和周楷瑞接觸。

但被程琦這麽一攪合，周楷瑞瑞也就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午餐時間結束後，他起身去結賬。

徐寶鹿適時地跟了過去。

她側頭看著周楷瑞，清澈又神秘的眼睛像是那溫柔的貝加爾湖畔。

“蕊蕊馬上要中考了吧？”徐寶鹿問道。

周素蕊是周楷瑞的親妹妹，十四五歲的年紀，機靈可愛得很，令人很難不喜歡她。

來劇組探班也不是什麽大事，她沒必要拒絕。

“嗯。”周楷瑞點頭笑了下，“她想考一中來著。”

“考上了的話，你就帶她來探班吧。”徐寶鹿收回視線，素凈的臉上帶起了溫軟的笑，“算是給她的獎勵。”

以日式的拉面館做背景，本就是長相出挑的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像極了漫畫裏的場景。

陸藺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轉身出了面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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