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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家鄉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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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 你還猶豫什麽呀!趕緊把酒拿出來, 給大家夥分了。”

胡老先生仿佛聽到了四周口水吞咽的聲音,頓時感到一陣肉疼。

唉,他手中的這份梅子酒, 這次定是逃脫不了, 慘遭舊友荼毒的命運!

胡老先生只好忍痛割愛, 將手中的梅子酒分了。不過在分梅子酒之前,胡老先生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令人嘖嘖稱奇的是,胡老先生倒出的梅子酒,宛若瓊漿玉液。酒液是淡青色的, 卻並不渾濁, 而是清澈透明。在他傾倒梅子酒的時候,便能聞道一股幽幽,且不刺鼻的梅子酒香氣。

“老胡, 我已經將杯子主動遞來了, 你幫我滿上。”

坐在椅子上的老頭老太們,顯然是難以忍受等待胡老先生滿滿倒酒的過程。他們幹脆將自己手中的酒杯遞到胡老先生的面前,等待胡老先生將酒杯倒滿。

胡老先生有些無奈地看了他們一眼。

這都是什麽朋友!平日裏慢悠悠地半天不挪一個窩,現在可倒好。見到酒了,一個個地, 手伸得比他兒子都快!可看不出來他們都是七八十歲的, 光是看手速,還以為是十七八歲的呢!

有些性子急的,差點想要伸手, 直接幫胡老先生把酒倒了。

胡老先生的梅子酒倒的很快,沒一會兒,主桌上的老太老頭,人手一小杯梅子酒,而胡老先生的壽禮——半斤梅子酒,只剩下最後一杯的量了。

胡老先生痛心疾首地表示,下次他過生日,再也不請人來了!一個都不請!

他捧著酒壇,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椅子上。隨後,他才緩慢端起盛滿梅子酒的小酒杯。

在座的老頭老太們,早已經有人開始品嘗梅子酒了。他們小抿一口,隨後輕輕瞇起眼睛,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全身心地投入到品酒的過程中去。

胡老先生一瞧他們的模樣,便知道,手中的這份梅子酒,定是好喝至極,才能讓他們露出這副表情。

胡老先生心中又忍不住哀嘆一下那些進了別人肚子裏的梅子酒後,才張開嘴,微微抿了一口。

這梅子酒喝起來就像是帶有酒香的小飲料,入口酸中帶甜,入喉極為清冽。雖然梅子酒沒有陳釀那麽烈,但是也別有風味,算是一款不錯的酒。

“老胡,這酒味道還真不錯。”胡老先生身旁的一位老大爺砸吧了一下嘴,“這酒是哪裏買的?我明兒個也要買!”

胡老先生哼了一聲,他撚了撚自己的兩撇小胡須道:“這酒,可是我兒子認識的一個廚師,特地為了我釀的。哎呀呀,要說這酒,還真是少見呢!你怕是不知道,這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買得到的。”

老大爺朝天翻了個白眼,他向來看不慣胡老先生凡事兒都要炫耀的勁兒。但是這酒的口感著實特殊,戳到了那個能讓他身心通泰的點,令他實在是無法放下。

於是他在心裏尋思著,一會兒得了空,定要好好問問小胡,這酒究竟是從哪兒買來的!他定要買個十幾壇,放在家中,讓這胡老頭嫉妒!

院子裏的涼菜已經上過了一遍,接下來該要上場的,便是熱炒了。

金栗率先炒好的第一道菜,是響油鱔絲。

好在胡邦請來的侍應生也著實給力,從菜品出爐,一直到端上桌,因為熱油澆在菜品上而發出的“吱吱”聲還在響著呢!

胡老先生在B市待了這麽久,這還是他為數不多的幾次,能吃到正宗本幫菜的機會。

見著冒著響聲,冒著熱氣的響油鱔絲,胡老先生的兩眼,都快冒光了。

他實在是忍不住,馬上將筷子伸進了菜裏,狠狠地夾了一大塊。

金栗將黃鱔處理幹凈後,會先用刀背,將黃鱔肉拍得略微松散些,也更方便入味。隨後,她將黃鱔切成大小合適的段兒,再放入鍋中翻炒,最後在炒完的鱔魚段兒上澆上一勺熱油,也算應了“響油鱔絲”的名兒。

經過這樣處理過後的鱔段,入口微微發脆,卻並不松散。而且最後加入的那一勺熱油,還起到了保溫的效果,使得鱔段能持續保著入口的溫熱。

在座的老爺爺老太太,大多都是土生土長的B市人,所以對胡老先生喜歡的本幫菜,都不免敬而遠之。

在他們的觀點中,葷菜只能是鹹的,怎麽可能是甜的呢?

但是他們見胡老先生在旁邊吃得這麽香,連頭都不肯擡了,想必這菜的味道,可能還真……挺不錯的?

有人忍不住伸出筷子進行嘗試。

有一個人嘗試,便有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令他們感到驚訝的是,他們著實沒想到,這響油鱔絲的口味,竟然也沒想象中的那麽差。而甜味的葷菜,實際上,味道也不錯!

響油鱔絲甜中帶鮮,金栗還加入了胡椒粉,借以豐富口感,烘托口味的多樣化。再配上撒在菜肴最中間的蔥花點綴,真是又好看,又好吃。

緊接著上來的,是紅燒肉。

紅燒肉被金栗燒得酥爛,肥瘦相間的上好五花肉入口即化,皮和肥肉部分,被金栗燒得又軟又糯,一口咬下,還微微有些粘牙。

但是令胡老先生最感到興奮的,不是這肉,而是肉中的虎皮蛋。

白煮蛋被煎後,蛋白表面的口感微微發脆,淋上了帶有肉香的汁水後,入口鮮香無比。尤其是被汁水浸潤過的蛋黃部分,一口咬下,十分綿軟。

緊接著上來的是一道素菜,酒香草頭。大老遠的,主桌上的老爺爺老太太,便聞到了那股濃郁的酒香味兒。

胡老爺子也就給每人一小杯的酒量,他們自然是喝不過癮。但是酒香草頭以酒入菜,他們鼻子尖,知道這入菜的酒,也是好酒。喝不過癮,那只能吃過癮了。

所以當酒香草頭端上來時,每個人都像是餓狼撲食,恨不得上去立馬夾上一小塊兒。

但是這畢竟是胡老先生的主場,作為禮貌,也要讓胡老先生動第一次筷子。

胡老先生夾了一筷子的酒香草頭。草頭經過金栗的精心挑選,剔除了老的根莖,留下來的,都是極嫩的葉片。草頭介於剛剛斷生的時候,所以入口發脆,鮮甜多汁,還帶有一絲陳釀的香氣。

這讓許多人品這道菜,就像是品酒一般。他們輕輕閉上眼,細細咀嚼,用心去感悟。

“湯來了。”

不知是誰叫了一聲,胡老先生才依依不舍地從想象中清醒。金栗的腌篤鮮以一小盅一小盅的形式,分給主桌在座的客人一人一種。

胡老先生也分得了一碗,他一掀開蓋子,看見春筍,鮮肉,鹹肉,便知道,今天的這碗湯,名叫腌篤鮮。

一小盅的湯,也就一個巴掌的大小。盅裏放著的,除了湯,便是一根春筍,一片鮮肉,和一片鹹肉。

胡老先生先用勺子舀了一勺湯。湯是鹹鮮味兒,化作一股暖流,順著食道緩緩流向了胃中,也溫暖了心窩。他再吃了春筍,鮮肉,鹹肉。春筍甜美,鮮肉味鮮,鹹肉味鹹,三者混合在一起,便是一碗他心心念念想著的腌篤鮮。

胡老爺子不禁想起了他在S市的那段日子。他們家住在石庫門,全家最快樂的日子,莫過於一年中唯一能在立春時,所能喝到的一口腌篤鮮。

腌篤鮮,代表著春天的到來,代表著新生活的開始,也代表著那時候的他們,對待未來的無限期望。

只不過自從他搬到了B市,便很少再吃到家鄉菜,或者是正宗的家鄉菜。

胡老先生坐在院兒裏,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將他曬得暖洋洋的。邊曬著太陽,邊喝下這碗湯,他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

那時候,他母親在廚房裏忙碌。剛剛放學的他在廚房間混到了一碗腌篤鮮,然後小心翼翼地端出了廚房,在小巷子裏津津有味地喝著,引得鄰居小孩一臉饞意。

那時候的他,端著腌篤鮮,得意極了。

一碗腌篤鮮喝下,回憶也就此終止。

“天哪,那是什麽?”

“包子山?”

“不對,你看包子尖兒上一抹紅。”

“那是不是壽桃山?”

胡老先生剛剛將碗放下,遍聽到周圍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似乎是別桌的人在議論著些什麽。

胡老先生瞇起眼,朝著議論的方向看去,只見幾個力氣大的小夥,正合力擡著一份堆得高高的……饅頭?

胡老先生揉了揉眼,隨後定睛一看。

喲,這饅頭做成了桃子的形狀。在桃子尖兒上,還有人別出心裁地染上了粉紅色,遠遠地看去,還真以為小夥們擡著的,是一份桃子山呢!

“爸,這是金廚師最後做的一份點心。”胡邦介紹道,“壽桃山。”

“哎呦,老胡,你生日得了這麽大個壽桃山,你是不是要做美猴王啊!”

胡老先生對身旁老大爺的打趣,當作沒聽見。

此時的飯菜已經都吃得差不多了,侍應生前來對臺子略微整理了一下,給壽桃山留下了一片空間。

小夥們合力將壽桃山放在了主桌最中間,那壽桃山堆得差不多有半個人的身高,實在壯觀。

“爸,您挑個壽桃?”胡邦道,“這壽桃中,有五種口味呢!”

“五種口味?那你給我說說,都是哪五種口味啊?”胡老先生問道。

胡邦自然是知道有哪五種口味的,但是金栗給他形容的時候,他只覺得太過黑暗,所以也不好意思給胡老先生介紹,而是道:“爸,您嘗嘗就知道了。”

胡老先生瞇了瞇眼,隨後伸手就拿了最頂尖的一顆壽桃。

壽桃握上去十分綿軟,胡老先生咬了一口,壽桃面皮還挺有韌性,而且一口,便嘗到了餡兒。

胡老先生一開始沒嘗出來是什麽餡兒,他低頭看了眼壽桃。

這餡兒入口酸甜,微微帶著幾分辛辣。顏色發黃,宛若金子一般,與壽桃白色的面皮相映成趣。

他第一個吃到的壽桃,是蟹黃餡兒的。

胡老先生看著手中的餡料,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這……這味道,怎麽可能!這是怎麽做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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