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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冰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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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瑀在東吾山上的逍遙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杜雲錦扳著他的手指細細數來,也不過十餘日的光陰。

山中風景優美,氣候宜人,哪裏像山外的喧雜與炎熱。這時節,整座帝都城已經邁過滿城梨花開的時候,皇宮內鏡湖的水邊上,那之前還打苞的芙蕖已有幾朵等不及的開始綻放。

日光融融,荷香陣陣。

杜雲錦搖著手裏的團扇,不安分地在屋內走來走去。隨侍在身側的雁回不停地朝門外張望而去,那些宮人的手腳怎的如此慢!去了足足半個時辰還未將冰塊領回!

杜雲錦瞧她那張比自己還著急上火的模樣,輕聲笑了起來。“我並非那般熱,你讓他們慢點來也可以。”

雁回搖著頭走到桌邊,幫她倒了杯涼茶遞過去,碎碎念著:“小姐心慈,卻不知這下人們偷懶的門道。奴婢要不催促著點,小姐到夜裏怕也用不到冰塊。”

“真的?”對於這點,杜雲錦確實不如雁回知道的多。她只知道軍令一下,四軍齊發,誰也不敢遲動半刻。

雁回見她一臉茫然,便將內裏的那些可以偷懶的地方與法子一一向她道明。

一個說,一個聽,主仆兩人正說得起勁,蕭瑀倒是從屋外風塵仆仆地歸來。

他剛進屋子便皺起了眉,轉身對跟在後面的郭厚生說道:“怎的如此熱?”

郭厚生恭敬地低垂著頭,不緊不慢地解釋起來:“今年的天氣炎熱,這還未到六月裏便已是知了亂叫。不過宮裏對冰塊的供應也相應的提前,小人得知雁回姑娘已經著人去領了。”

這算什麽?拐著彎地指謫雁回的越級?杜雲錦冷冷地看了眼郭厚生,又看向雁回,輕聲道:“雁回,你下次可不能如此魯莽了。國有國法,軍有軍規,這東宮也有東宮的規矩,就算是本宮讓你去做的,你也要遵循規矩做事。如若有下次,定不輕饒!”

“是。”雁回從未受過杜雲錦這般厲聲地訓斥,臉色一變,隨即就跪在地上向杜雲錦認錯。“奴婢再也不會任意行事。”

杜雲錦這一出到底折損的是郭厚生的臉面,縱使他是跟隨蕭瑀的老人,卻也只是個下人,如何能和太子妃相提並論!

郭厚生的臉色忽白忽青,像烏雲和白雲在天空裏交織般,甚是好看。

蕭瑀解了外面的罩衣,獨自坐到桌邊,慢慢地開了口。“你須記下,若是太子妃這裏短缺什麽,不必報知你處,亦不用知會本殿,立即著人去辦了便是。”

“是。”郭厚生低下頭,回答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

其實杜雲錦並非是想給郭厚生臉色看,她想要的不過是自己在蕭瑀心中的地位,究竟能不能比過這些個東宮裏的老人。蕭瑀的這番話表面上是在訓斥郭厚生,實則卻是在傳遞出他對杜雲錦的認同之意。

她淺淺地笑了起來,親自倒了杯涼茶遞到蕭瑀的手裏,柔聲地勸說:“郭總管也是盡心為東宮而已。阿瑀,你可千萬不能責怪他。”

她話裏還有話,這點對於像郭厚生這樣的人精來說早就聽出苗頭,但礙於蕭瑀的態度,他也只能靜靜地等待那場即將來臨的暴風雨。

果然杜雲錦話鋒便是一轉,繼續說道:“阿瑀你也知道,我不是帝都規矩堆裏長大的,也著實有些頭疼那些個規矩。我素來都是自由慣了,幸好在外時有雁回提醒著我,但回到家裏我也確實想圖個清靜自在……”

她的話故意地頓了頓,蕭瑀就著茶盞將她的手握住,目光也停留在那上面。她的手不似那些梁乃心的柔若無骨般嫩滑,相反的,她的手掌裏還有不少的硬繭,那是長年練槍磨出來的,還有些恪手。可正是這樣的觸感卻讓他欲罷不能,像入了迷般不願意放開。

蕭瑀沒有擡頭,杜雲錦的目光越過郭厚生看向一直候在門口的如玉身上。那個女子,就算不說話就算什麽也不做,也總讓杜雲錦如魚鯁喉,無法安心。

“阿瑀,我素來用慣了雁回,不如請這位如玉姑娘回她來時的地方吧。”

終於說出這句話,蕭瑀幾乎不可見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暧昧的笑容。他就是在等,等她什麽時候開這個口。

蕭瑀沒有馬上回話,而是拿眼看向低垂著頭的郭厚生一眼後才轉到杜雲錦的身上。“你若用得不習慣,那就讓她去書房伺候?”

去書房伺候?那不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麽?杜雲錦原意是想將這個如玉驅趕到蕭瑀看不見的地方,若是到書房豈不是日日相對,比她見蕭瑀的時間還多?

她的不滿毫不遮掩地顯露在臉上,蕭瑀這才哈哈大笑起來,捏了捏她的鼻尖,說道:“如玉是東宮裏的老人,對於很多事情都非常的了解。我特地讓厚生將她調過來伺候你的,宮裏的事情太過覆雜,有她在總是多一雙眼睛,多一份思忖的心,你可明白?”

那個如玉竟然是他安排到她身邊的,杜雲錦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不過如果是他安排的,他必定早就知道如玉的存在,也對如玉沒有那份心思,否則以如玉的資歷怎還會是名宮女?如此想來,杜雲錦的心算是徹底的放下。

蕭瑀見她的臉色變回自然,明白她已經想通了。他將手裏的茶盞擱下,慢慢地湊到杜雲錦的耳邊輕聲說:“這下不吃醋了?”

“阿瑀!”被他看穿心思的杜雲錦瞬間面紅耳赤,也不知他的話語有沒有被其他人聽見,恨不得當下找條地縫鉆下去。

看見她那般窘迫的神情,蕭瑀笑得更加大聲起來。一路傳出,不僅讓其他伺候的宮人詫異,連院子裏的那株老梨樹都忍不住抖了抖。

“娘娘。”

小宮女捧著絳紅色的錦盒,小心地送到杜雲錦的屋內,這才中斷了蕭瑀的調笑。

杜雲錦偷偷地看了一眼又恢覆正經模樣的蕭瑀,自己也整整聲音,徐徐詢問道:“這是什麽?”

“裕王府送來的,說是送給娘娘的禮物。”小宮女回答得畢恭畢敬,她是外院裏做雜務的,是裏屋院子專司傳遞物品信件的婆子有事,才讓她到裏屋來露露臉。

“裕王府?”杜雲錦看著那個錦盒,並沒有上前接過來。她仔細地回想著,她和蕭少康似乎沒有贈送禮物的友情。論起來,他們至多只有兩面之緣,也只收過他一次雪肌膏,私下裏並無聯系,怎的他們前腳回東宮,他的禮物後腳就到了東宮?

蕭瑀的臉色有些陰沈,他掃過一眼郭厚生,郭厚生便從小宮女輕輕顫抖的手裏將錦盒接了過來。

沒等杜雲錦有什麽表示,郭厚生就先一步將盒子打開,遞到蕭瑀的眼前。

盒子裏幹幹凈凈,只有一串用紙包好的冰糖葫蘆而已。瞧那紙印上,這冰糖葫蘆還是串新鮮的。

“你先下去。”蕭瑀揮揮手,讓那名小宮女先行退出門外。他拎出那串冰糖葫蘆,再次瞧了瞧,紅紅的山楂外面裹了一層金黃色的糖漿,讓周圍的空氣都染上了一層甜甜的香味。除此之外,沒什麽特別,連那個錦盒裏面也是空空如也。

“裕王這是什麽意思?”杜雲錦也覺得十分錯愕,要論交情吧他們之間沒有,要論客氣送人禮物吧就一串冰糖葫蘆將自己打發了,未免太小氣。

蕭瑀沒有說話,杜雲錦的目光在冰糖葫蘆上看了又看,又轉向蕭瑀的臉上,最後才猛拍桌子大聲說道:“是不是你們總拿冰糖葫蘆哄裕王,所以他聽說你中毒之事,才送串冰糖葫蘆哄你的!”

蕭瑀瞧她那副架勢,還以為會說出什麽樣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來,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揣測,當下就臉黑得跟滾了層碳灰一般。

他動了動快要僵掉的臉,將冰糖葫蘆遞到她的眼前,一字一頓地說:“這可是他送給你的。”

“送給我的?”杜雲錦將冰糖葫蘆接了過去,將它翻來覆去地左看右看,還是沒能研究出這裏面有什麽樣的玄機。“他為什麽要送給我呢?我與他又不熟識。”

“我怎麽知道你與他熟識還是不熟識!”蕭瑀也將頭湊了過來,不過話語卻是悶悶的,充斥著某種味道。

“我跟他又沒有關系,為何要與他熟識!”杜雲錦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醋意,註意力仍舊在冰糖葫蘆的身上。但很快地,蕭瑀的那股不滿的酸味就徹底消失不見,因為杜雲錦接下來說了一句話,讓屋內的眾人都黑了臉。

“我還以為是珊瑚珠子串的呢!好歹也是個王爺,送點東西如此寒酸!”杜雲錦將那串糖葫蘆輕輕地一扔,安安穩穩地落在錦盒裏,然後一本正經地教育起蕭瑀:“你看你弟弟多節約!日後我們都要向他學習,若是要送人禮物就從什麽桂花糕啊糖葫蘆這等造價較低的東西送起吧!”

蕭瑀望著她,嘴角抽搐,一向口齒伶俐的他楞是沒接上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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