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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首,盡是靠之……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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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的熱烈掌聲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湧了過來,他卻覺得聲音好遙遠,手裏拿著紅艷艷的命令狀,臉上卻沒有特別的激動,仿佛那一場隆重莊嚴的儀式,壓根兒就跟他無關似的。

因為他真正想分享這榮光的女人,她不在了——

在嘹亮的軍歌聲中,晉銜儀式結束。

他沒有留下來參加隨後的宴會,也沒有聽那些錦上添花的讚許,更沒有時間向上級領導匯報思想,婉言謝絕了各類的外交詞令邀請,在別人羨慕的目光註視下,他關掉了手機,不想聽那些很快就會傳來的恭維電話,然後命令大武馬不停蹄地驅車回了景裏。

他現在最想得到的認可,不是來自別人,而是那個永遠都不會再和他說話的女人。

回到景裏,他一如往常般進了屋,先脫掉了軍帽,隨口自然而然的喊了一聲。

“連翹,我回來了……”

六年前他出院後,這主別墅樓除了日常的內務整理,就不讓任何人過來了,所以,他從來也不怕別人笑話他膩歪媳婦兒,六年來他總是這麽說,不管是走了一天還是一個月,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告訴她,他回來了。

然而,今天有點兒不一樣。

鼻間猛然傳來一股子飯菜的香味兒,而那很久很久沒有了煙火的廚房似乎有人在裏面——

他怔在當場,心臟狂烈的跳動起來,幾乎壓抑不住要蹦噠出胸口,幾秒鐘之後,他沒有來得及換鞋,飛快地奔向了廚房,聲音裏帶著整整六年都沒有出現過的欣喜若狂,還有淡淡的嘶啞。

“連翹,你回來了?”

然而,眼前的場面將他的滿心歡喜瞬間瓦解,他臉上的笑容徹底凍住了。

再然後,在希望和失望交替下產生的強烈反差,讓他憤怒的火焰頃刻間排山倒海的席卷出來,帶著他六年都沒處發洩的憤怒,如同一只被人侵占了巢穴的雄獅般狂吼。

“滾,誰他媽讓你進來的,滾出去,給老子滾出去——”

很久,很久他都沒有怒過了。

而這一刻,看到眼前挽著頭發,戴著圍裙的女人,他憤怒了。

哐當——

卓雲熙被他狂怒的樣子嚇了一大跳,手裏的鏟子倏地拿捏不穩掉到了地下,優雅的笑容繃不住了,趕緊關掉了煤氣爐,聲音柔軟而細碎的小聲解釋。

“師兄,我聽說你晉銜了,我特地過來祝賀!”

“滾!”

邢烈火沒有給她多餘的一個字,可是怒火卻被強行壓了下來,因為他覺得不值當,多看她一眼都不想。轉身讓出了門,他冷得刺骨的眼睛很明顯的告訴了她,再不走,後果會不堪設想。

於是,廚房裏剛才還熱火朝天的鍋瓢碗鏟們只得受到冷落的命運了。

猶豫了好幾秒,卓雲熙終於還是解下了圍裙,徑直走出了廚房的門口,擦身而過時,感覺到男人身上那明顯的冷冽氣息,她覺得自己身上那套漂亮的小洋裝開始不合身似的別扭了起來,而她整個人似乎都被這冷氣兒給圍上了。

停住了腳步,她終究還是鼓氣了勇氣,側眸望向那個背光而立的高大身影。

“嫂子都走了這麽多年了,邢師兄,你該放下了。”

年近三十歲的卓雲熙還未婚,這麽幾年下來,她對這個男人的感覺,不僅沒有絲毫減少,反而比當初那種單純的愛戀不知道強烈了多少倍。他對那個死去的女人那份深愛和等待,反而成為了他身上最吸引她的光環。

她知道,自己非他不可。

她更知道,自己是一個狂熱的理想主義者,愛上了,就不能再是別人。

她願意等待,值得等待,因為一個死人永遠也沒有了競爭的能力,時間是治療感情傷口的良藥,他總會淡忘的。

那麽,只要他邢烈火要結婚,他總會發現站在身邊的她,而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講,她都會是最適合他的女人。

所以,這六年來她放棄了國外的學業,自願接受了她爸的安排,做了一名軍醫,並且在他爸的運作下,成功坐上了紅刺特戰隊紅細胞醫療組的組長位置。這樣,她能留在他身邊的時候就會更長。

見面三分情,她深知這點,至少她能比其他女人有機會。

而現在,雖然說沒有任何人承認過她的身份,但是上上下下的人,不管是紅刺內部的,還是外面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她早晚會是邢烈火的太太。

她也相信,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然而現在,她語重心長的話說完了,眼前的男人卻如一座冰凍的雕像,一動不動,一言不發,視線也不知道飄到那兒去了。

她長嘆著,然後輕聲地說著走近,“邢師兄,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打擾到你的生活,實事上,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單純的,單純的想替你做點兒事,我對你跟嫂子的感情,非常的感動,非常非常的惋惜,但是……”

聞言,邢烈火猛地側過身來,冷冷地瞥望著一臉憂傷的卓雲熙,冷冽的面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接著,他徑直走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拿著茶幾上的文件就翻閱了起來。

那意思很明顯,視她為無物。

見狀,卓雲熙心裏挺不好受。

可是,這樣執著的男人,被他愛上的女人該會有多麽的幸福啊?

她要爭取,一定要爭取。

慢慢地走了過去,她靠近了他,聲音真誠的流露著淡淡的哀傷。

“師兄,你別再這樣下去了,你把她放在心裏好好過日子不成麽?我想嫂子她在天有靈,也不想你這麽下去的……”

神色又冷了幾分,凍了好幾秒才擡起頭來的邢爺,那眸光裏的冰刺兒甚為駭人。

“滾,別讓我再說一遍。”

“師兄……”

“你到底想要得到什麽?”

猛地聽到他冷冽的這句問話,卓雲熙大驚之餘心裏又有點兒悲傷,望著他冷峻的臉龐,望著這張讓她從一開始的迷戀到現在瘋狂得難以自拔的臉,心裏有些抽痛。

他這個問題還是一個問題麽?

誰不知道她愛上他了,那她想得到的還能是什麽?

一時之間,她不知道怎麽回答。

如果直接說答案,一定會換來他離得更遠的距離。

深呼吸一口氣,她淺淺一笑,“師兄,我什麽也不想要,就想要你好好的生活,即便你沒有了愛人的心,也能允許別人代替嫂子來愛你……”

“我很好,我不需要愛。”邢爺冷冷地說著,然後冷得刺骨的目光盯住了她,“包括你。”

卓雲熙臉色驟然一白,心裏針紮似的難受。

轉瞬,又換上了淺淡的笑容。

她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他原本就是這麽一個冷冽的沒有半絲兒溫度的男人。更悲哀地知道,他不喜歡自己,也許永遠都不會喜歡。

但是,他喜歡不喜歡又有什麽關系呢?她傷得起!如果他不能愛上自己,也永遠都不會愛上別人,那麽到最後,她還是最有希望的一個。

不能盲目冒進,她選擇了退後——

“那師兄,我不打擾你,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微笑著說完,她優雅的轉身往外走去,這邊兒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背後冷冷的兩個字傳了過來。

“站住。”

這聲音很冷,她身形猛地頓住了,當然不會自以為的想他是要留下自己。心裏忐忑著,她緩緩轉身,淺笑著強自鎮定。

“邢師兄,還有事兒麽?”

“想知道我為什麽不能接受你?”

卓雲熙楞了楞,她完全沒有想到他會主動挑破這一層兒來說話,下意識地開口問,“為什麽?”

邢烈火冷冽的目光在她身上掃視了一眼,視線就轉開了。而他的話,卻比世界上任何一股寒流都要讓她窒息。

“因為我對你,根本沒有正常男人的欲望,一眼都不想看到你。”

冷冷說完,他也沒有興趣聽她怎麽回答,更沒有興趣看她會有什麽表情,調轉過身就徑直上樓去了。

一陣微風吹來,炎炎夏日,卓雲熙卻覺得身上被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冰顆粒。

搓著自個兒的手臂,她自嘲地笑了笑,低低地自言自語:

“沒事兒,我能等。”

——

大步踏著長長的樓道,邢爺精神抖擻的上了樓,他的肩膀照樣挺直,他的脊背照樣剛毅,因為連翹說過,他是個真正的軍人,真正的軍人不論遇到什麽事兒都是壓不垮的。

可是現在,握著手裏的命令狀,他幻想著臥室裏有一個笑靨如花的女人在等著他,等著他一起慶祝他榮升。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當然也一樣。從入伍的第一天起,他就曾無數次想過有一天能穿上這身兒軍服,然後挺胸擡頭地站在千軍萬馬之前,長臂一伸,像古時候的將軍一般奮勇廝殺!

潛意識裏,他並不是不欣喜。

只是沒有了共享榮譽的那個人,任何光環都失去了意義。

“連翹我回來了……”

低低呢喃著,他大步走進了臥室,坐在她以前常坐的床頭上,將手裏的命令狀隨手放到床頭櫃上。

可是手下一抖,那命令狀的硬殼就碰翻了上面那個水杯,水醒裏還剩下的半杯水就順著床頭櫃流向了下面的抽屜……

心裏一驚,他急忙抽過面紙手忙腳亂的擦拭著,然後騰地拉開了抽屜擦拭著流進裏面的水漬,等弄好這一切,他看著抽屜,眼眸裏的悲傷再次蔓延,那裏,靜靜的躺著一本烈士證書。

大手輕輕地伸了進去,他取出了那本烈士證書來,大手輕輕地摩挲著,耳邊頓時響起了劃過六年前的聲音:

紅刺特戰隊機要參謀連翹,在與NUA組織的戰鬥中,為了國家榮譽而光榮犧牲,享年21歲,特追授一等功一次,勇士勳章一枚……

而當天晚上,她曾經拜托給他照顧的小姨,乍想聽到這個消息,心臟病發不治身亡了。

對不起了!

對不起了!他沒有做到!

怔怔地看著烈士證,他哽咽著喉嚨,良久良久紋絲不動——

……

過了一會兒,臥室裏的座機電話鈴聲大作,突兀的劃破了寂靜,可是,他還是沒有動,他不想去接,不想去聽。

但那個電話就像魔障了似的,不管不顧的一直驚叫,好半晌他終於煩躁地走了過去,手指拽住那根兒電話線,他正準備扯掉,又停頓了兩秒,轉而緩緩地接了起來。

“餵……”

“我的老大啊,你可算接電話了,急事啊,急,急,急……”

被衛燎說得頭皮發麻,邢爺眉頭擰得更緊了,“有屁就放!”

嘿嘿一笑,衛燎的心情貌似挺好,被罵了也是止不住的歡樂,“你仔細聽我說啊,千萬要保重身體,不要激動,不要沖動,不要……”

“說重點!”他怒了!

果然這麽一吼忒有用,衛大隊長加快了語氣,飛快地流出一串動人的音符來,“老大,周益昨兒不是去加州參加那個什麽中醫藥研究所的課題辯論麽,他說他在那個研究院的墻上看到了嫂子的名字和照片……”

“什麽?!說清楚一點。”突如其來的消息,讓邢爺頓時提高了聲音,鼻子猛地一酸,急切地問。

這麽多年來,他其實一直不曾死心。

那事之後,他去了爆炸現場,派兵仔細搜索過,找到了那顆被炸變形了的子彈,和那個完好無損的衛星信號接收芯片兒,可是他的女人,連一根頭發絲兒都沒有。

於是,他委托了二部國內國外的情節特使們多方查探,就差把地球給翻一遍了,卻絲毫消息都沒有。整整五年,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絕望之後,他終於說服了自己。

沒了,她真的沒了。

一年前沒有再麻煩人家尋找,而這時候,卻突然傳回來這條消息,對他來說,無異於新生。

……

兩天後,M國,加州。

艾擎看著那個抱著中醫古籍苦讀的女人,不由得怔楞了。

六年過去了,她宛如一只蛻變後的美麗蝴蝶,以前清新亮麗的小姑娘,在添了成熟女人的嫵媚和母性的光暈後,即便沒有亮眼的衣飾,也能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現在的她,已經是一個執業的中藥師了,年紀輕輕的她,加州中醫藥研究院的導師們論中醫理論,竟毫不遜色。

他一直知道,她是特別聰慧的女人,無論學什麽,只要真鉆研進去,一點就透。

坐在這兒半晌都沒有人理會的他,看著眼前明顯六年前還要漂亮的女人,他搖了搖頭笑了,“每次來看你都這麽拼命,幹嘛呢?”

將額頭上濃厚的劉海輕輕撥了撥,連翹牽著唇笑了,那美麗的梨渦尤在。

“賺錢,養女兒,現在得靠這祖傳的營生了!”

當然,她這門手藝來自於納蘭敏睿女士。

這些年來,雖然連翹不待見她這樣人,但並未拒絕女兒認姥姥,一碼歸一碼,她對某些事分得很清,看得淡,可對有些東西又特別的介意。

這矛盾麽,不矛盾。

當然更主要的還是因為她並不拒絕這門博大的中醫藥知識,來一她知道自己體質天生不太好,而懷孕和生育時的種種艱辛,更加讓她下定了決心把納蘭女士的看家本領給學會。二來,額上劉海下的疤痕讓她心裏有點兒小久久,下定決心要除去它。

而納蘭女士老了,也急於把祖傳的手藝傳授給女兒。於是,兩人一拍即合,她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浸心研究,足不出戶,在納蘭女士的指導下,如今總算小有所成。

艾擎看著她的樣子,笑著露出心疼的樣子來,“幹嘛那麽辛苦,嫁給我,金山銀山還不任你搬了?”

“滾遠點兒,不愛待見你!”這句話艾擎這些年常說,但連翹也總是以這種開玩笑的帶過。

沒有辦法,雖說他對他很好,當年在國境線的基地裏,也是他救了她的命,她心裏感激,然後恩情與愛情她分得很清楚,也更清楚的知道,她這輩子恐怕再也沒有可能接受另一個男人了,而未來長長的日子裏,她只想帶著女兒好好的生活下去。

這樣,就好。

不由得一笑,艾擎極力掩飾著眼底笑意之下的那抹傷痛,事情往哪個方向發展,往往並不受人為的控制,當初的他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然而不管是哪一種結局,他之於他們,似乎永遠都只是一個局外人。

而作為他倆那場生死大愛的唯一見證人,他覺得自己在做了那事兒之後,現在還能以朋友的身份坐在她的家裏,和她說說話,對他來說,何嘗又不是一種幸運?

長籲了一口氣,他喝了一口涼掉的水,扯了一下自己的領帶,緩緩站起身來,雖然心裏萬般不舍,還是不得不對頭也不擡的女人笑著說。

“那我走了,小騙子,不等三七醒了!”

“大門在那兒,隨意!”

擡頭看了他一眼,連翹又低下了頭,埋入了書裏。

再次被忽略的男人,要說心裏不煩悶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但能怪得了誰呢?所以,哪怕心底再涼,他又不得不面含微笑地做她的朋友,六年了,要說他跟她的相處時間,比那個男人多了整整十倍,可是在她心裏,連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了。

剛一笑著轉身,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兒甜絲絲,軟膩膩的童音,帶著午睡後的嬌慵——

“愛叔叔,站住,把手舉起來——”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誰,他們的小公主——連三七小朋友。

三七,又是一味兒中藥,而連翹給她取這個名兒,當然不僅僅只是中藥那麽簡單——

這會兒,不愛紅裝愛武裝的連三七手裏正拿著一只玩具的AK47,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

忍不住發自內心的笑意,艾擎趕緊的舉起手轉過身來,然後趁小不點兒不註意,猛地竄了過去抱住了這個穿著小迷彩裙兒的姑娘,捏了捏她的小臉兒,這軟乎乎的小丫頭真好抱。

“三七,想艾叔叔了吧?”

“為啥我要想你?”翻了翻白眼兒,三七掙紮了幾下,撅著嘴又樂了,“那你再給我講講那個大變活人的魔術故事吧,我就想你。”

艾擎一楞。

這丫頭聽了幾數遍了,還總是追著他講,所謂大變活人的魔術故事,其實就是不會講故事的他將國境線上那個事兒改編之後講給小姑娘聽的。

其實,當年基地那座高臺,是早就建好的逃生通道,建築師利用了魔術的原理弄好了機關,它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大的魔術轉盤。

作為母親的納蘭女士又怎麽舍得真給女兒身上綁炸藥?當年連翹身上那炸藥包裏,壓根兒就是沒有火藥的空殼,而真正的炸藥就埋在那個臺子裏,而她手上那個引爆器連線的就是機關線,一啟動就會出現像魔術似的障眼法,真正的炸藥就會引爆,那騰空而起的煙霧,剛好能掩護他們沈入地底通道。

當然,要想真正的全身而退是完全不可能的。

如今他這張完全迥異於過去的臉,還有滿身的傷痕,以及還留在連翹額頭上那道傷疤,就是那次爆炸的後遺癥。

“愛叔叔,你痛麽?”

小姑娘每次聽完故事,都會撫著他的臉問一遍同樣的問題,善良小屁孩兒的心疼地看著他,爆炸發生後他整張臉全毀了,而現在整容後的這張臉,完全沒有了過去那麽好看,近了細看還顯出不太自然。

也許,聰明的小三七,早就知道那不僅僅只是故事吧?

於是,捏著她粉嫩嫩的小臉蛋兒,他笑了。

“早就不痛了,心疼了叔叔了吧?”

“來,我給你呼呼吧。”三七湊過臉去就在他臉上呵了兩口聲兒,然後上翻眼皮兒,小聲說,“我這是仙女氣兒,一呵就好……”

“是,小仙女。”愛憐地逗著她玩兒,艾擎笑得呵呵直響。

要說一個曾經俊得驚天動地的男人突然間毀了容,他即使不會產生自殺的心,也會難過一輩子吧?

可是別說,艾擎他還真就沒有。

以前他得靠面具來遮臉,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因為長像太好看了,按連翹的說法,太娘氣了,而現在,他隨便走在大街上再也沒有那麽高的回頭率了,這樣多好啊,男人麽,長得那麽好看幹嘛?

不過,真正的收獲就是,正因為如此他才有了接近她的資格,她才沒有趕他,這麽一想,他就覺得更值當了。

就比如現在,伏在案上專心看書的女人總算是回神兒了,淡淡地瞟了他的臉一眼後,就笑著說。

“那留下來吃飯吧,不過得自己做。”

“沒問題!”

抱著三七,他興沖沖地奔赴了廚房,他以前其實也是不會做這些事兒的,都是這幾年現學的。

沒辦法,這女人接受她母親的中醫藥理念傳授,卻拒絕她的人,更不接受她的任何幫助,那麽作為在這兒唯一能夠讓她接受的朋友,他只有義不容辭的變成全能選手了。

熟練了,就有了速度。

一頓飯吃下來,氣氛很和諧,在小三七的帶動下,也很快樂,他的心裏更是愉快了,沒有太多的奢望,只要能每天都這樣,給她們母女倆一起吃個飯,再或者能有幸在沙發蹭一晚上,他就會特別的開心了。

可是,白天她能任由他陪著女兒玩鬧,每每到了夜幕降臨……

“你該回去了!”

她從來不給他任何臉面兒,淡淡的語氣總是這樣不容拒絕的堅持。

在艾擎的記憶裏,這些年她都是這樣,淡得像個白開水似的,不大怒,不大喜,更不會大哭。

近六年的時間裏,哪怕當初懷孕辛苦,剖宮產術手中疼痛,他都沒有見過她流一滴水淚,微笑常常有,而開懷的大笑卻從來沒有,當然更不會憤怒的生氣,和初見時候的那個靈動的小姑娘相比,她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安靜的啃醫書,整整五年足不出戶,她安靜得太過分,一切太過分的東西,就是詭異了。

其實他知道,她一直在想念那個男人,心底裏,從來沒有片時片刻的忘記過。

三七曾經偷偷地告訴她,她媽媽晚上經常翻看著手機裏爸爸的照片兒發呆,有時候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她要睡覺之前,總得在嘴裏含一顆藥片兒,要不然就睡不著。

原本,那時候的三七是不知道那是爸爸的,她也從來沒有說過,而這也是艾擎告訴三七的。

他瞧見過她手機裏那幾張照片兒,看上去像是在一個電梯裏拍攝的,光線很暗,全是手機的閃光,當初他倆沈到地底通道,地動山搖的時候她整個人被撞得暈厥了過去,而她的手機也掉了出來,是他拾起來放到她兜兒裏的。

勾著唇淺笑著,艾擎一眨不眨的望了她片刻,笑著挑眉,“餵,我走了啊,把三七照顧好!”

轉頭看著他,又看了看女兒,連翹笑了:“我家三七不需要照顧,猴兒精呢。”

“有你這麽做媽的。”

“艾擎……”

“什麽事兒?”

“我準備回國了,明天就走……”

“哦?!”

聽到她突出其來的話,他沒有太過吃驚,有的時候他甚至也矛盾地希望她能走回去,真正的快樂起來,他不想她現在這樣不快樂。

可是,自私的時候,又不想,就這樣陪著她也挺好。

很矛盾,那種矛盾沒法兒解釋得清。

點了點頭,連翹的目光有些閃爍,還帶著點兒說不出來的情緒,淡淡地說,“國內頂級的中醫藥研討會下周要在京都召開,研究院裏給了我一份邀請函,我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中醫藥,來源於國內,那才是祖宗,而最好的中醫藥師也都在國內。

何況,事情都過去整整六年了,好多事件也都淡忘了,人事已非,她一個死去的人再回去,相信也沒有人再找她麻煩或者再來關註她了。

如果能,偷偷見一見小姨和爽妞兒,也蠻好。

“成吧,我陪你一起回去吧,舍不得我家小三七。”

“什麽你家的?你一個NUA頭目,你不怕?”

“呵呵,開玩笑,NUA在國內已經完全被‘消滅’了,他們都已經論功行賞了,我現在回去那就是正當的生意人,再者說,瞧我這張臉,你不出賣我,誰還能認得出來?”

看著他的臉,連翹默了。

……

晚上,將洗得香噴噴的小三七放到床上,看著她沈沈的睡了過去,連翹靠在床頭卻了無睡意。

摸著小家夥軟乎乎的小臉兒,見女兒睡得那麽的香甜,她心裏有些酸,有些澀。

這麽可愛的孩子,可惜卻沒有爸爸……

要是他爸爸知道她的存在,得多麽疼愛她啊!

對於這一點兒,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火哥一定會是一個特別好的爸爸,絕對會疼愛孩子到骨子裏的好爸爸。

可惜了……

山水無緣,如何共處?

她跟他之間,隔的遠遠不止是千山萬水,而是永遠無法跨越的溝壑。

古時候說殺父之仇大於天,即便她知道那是他無奈的選擇,她心裏可以諒解,可以理解,可以不計較,卻是不能夠再接受他做自己的丈夫,因為那樣,她完全沒有辦法向死去的爸爸交代。

終於,困意慢慢地席卷了她的神智,她的頭開始昏昏沈沈的恍惚起來,她知道是自己嘴裏含的中藥片兒起作用了。

輕手拉了拉三七身上的被子,她蓋住了孩子,又慢慢地蓋住了自己。雙手來回搓了又搓,還是沒有辦法暖和。

她的手腳,四季冰涼。

沒有了他的日日夜夜,她的夜晚,都是如水一般的冰涼。

闔上了眼睛,她終於沈沈地睡了過去。

夢裏,他的樣子格外清晰——

而明天,她就要回國了。

坑深 097米 父女大決戰——

六月的京都,天氣晴好。

飛機緩緩落地時,連翹的心情剎那間也有點兒失重。

站在機場大廳裏,那熟悉的鄉音就縈繞在耳邊,多少年飄蕩在外的游子,她有些癡迷有些貪戀著那熟悉的語言。

京都,的確是個好地方。這裏的人,跟那些金發碧眼的洋鬼子們比起來,怎麽看怎麽順眼兒;這裏的語言,比起那些用字母搭建的文明,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

祖國,家鄉,這些字眼兒一個一個往腦子裏冒,這兒是她生活了整整21年的城市——

時光荏苒,六年竟如白駒過隙。

而六年後的京都,比之以前又見了繁華,新氣象,新感覺,她覺得這兒的人連精氣神兒都跟國外的不一樣,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好。

京都,我回來了。

見她看得癡了,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艾擎微笑著說,“我去取行李。”

“去吧。”

嘴裏訥訥地說著,老實說,她的那思緒已經游離到了好遠好遠——

視線裏,迎來送往的人潮來來回回,人頭攢動著,熙熙攘攘。

有久別重逢的欣喜若狂,緊緊擁抱;

有即將分別的抱頭痛哭,依依不舍。

這就是中國人的情感,炙熱而真誠,而那些人聲鼎沸,腳步聲聲和機場廣播裏純正的女音普通話席卷了她的耳膜。心裏那種久違的熟悉感,讓她六年沒有過的情緒被強烈的刺激到了。

眼眶,有些發紅。

“連翹——”

身後,有人在輕聲地喚她。

熟悉的聲音,將她的名字叫得如同魔咒一般,心猛地揪痛了起來。

——我是你男人,保護你天經地義。

——為了救你,我管不了那麽多。

——保家衛國。可是連翹,沒有了你,我就沒了家,即便沒了我,國還在。

——為了你,一切都值得。

她的名字有多少年沒有被人用這種熟悉的嗓聲喚過了,她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身子,雙手不由自主的揪住了裙角,肩膀微微地顫抖。

下一秒,一只炙熱的大掌猛地覆上她的肩,另一只摟上了她的腰,而她的人被他卷入了懷裏,帶著熟悉的氣息。

“連翹,我終於等到你了……”

她真的活著,真的回來了——

邢烈火望著她的視線越來越灼熱,此時此刻,他的腦子裏沒有別的想法,就是要抱住這個女人,緊緊地抱住這個讓他想了六年,想得快要發瘋了的女人,永遠永遠也不讓她再離開。

火哥……

心裏呼喚著,靠近那一刻,他那熟悉的味道沖入鼻翼時,那隔著長長六年時光的思念,讓連翹的鼻尖兒一酸,差點兒落下淚來。

可是下一秒,她猛地狠狠咬住下唇,疼痛的感覺,讓她腦子剎那清醒,輕輕推了推他,趁他楞神,她迅速離開他的懷抱,再望向他時,眼睛含笑如同看陌生人。

“呵,好久不見。”

空靈得沒有感情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任何起伏,疏遠得瞬間就將男人的滿腔熱情給澆了個透心兒涼,邢爺怔楞在了原地,整個人宛如冰雕一般凝固了——

眼前的女人,一身淺淡色的民族風味兒的休閑長裙,腳上一雙小巧的涼鞋,穿得比這機場裏大多的女人都要淡雅,可是一舉手一投足,無不充滿濃濃的女人味兒。

還是記憶裏纖巧窈窕的身形,長及腰部的微卷發將她的臉襯得越發的精致好看,實在招人稀罕,炫目得讓他舍不得移開目光半分半秒。

靜靜地看著她,隔著這麽點距離,他能嗅到她身上那種熟悉的香味兒。一點一點地飄過來,讓他心裏充滿了深深的渴望。

這是他的女人啊!

可是,這個他盼了六年,想了六年,惦記了六年的女人,此時此刻,卻對他如此的冷如冰雹,每個字兒都就鋼針紮肺似的——

鼻腔酸了一下,他忽地一偏頭,擼了一把臉,咬緊了牙關,等再轉過回頭來時,眼神兒再度冰冷。

“你還真能折騰人,活著為什麽不找我?”

聽著他的指責,連翹心裏一顫,卻張不開嘴。

難道他都忘了?還是說他以為那些事發生了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此時,透明的玻璃墻將光線反射到他的身上,她目光裏的他,還是那張不茍言笑的臉,一身筆挺得可以稱著冷硬的軍裝,幹凈,大氣,強勢而冷淡的感覺一如從前。

六年的時間,歲月幾乎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要說唯一的改變,可能就是他肩膀上的軍銜變了,金黃色的橄欖枝看著很紮眼。

呵,少將了!

無論站在那兒,他永遠都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在他們互相審視彼此的時候,世界在他們眼中都安靜了。

目光對視著,穿過視線,似乎渡過了上萬光年那麽漫長的時間,跨越了長長的歲月,近二千個日夜的守望後的第一眼,便再也移不開。

人來人往之中,邢爺壓抑著內心狂烈的激動,一動不動,目光一眨不眨,“為啥不說話?”

“無話可說。”

她冷漠得近乎無情的聲音,讓他喉頭一梗,腳步不聽招呼的就向她移動了過去,那手指竟控制不住地輕顫起來,依舊冷峻的外表下,心臟在狂熱地蹦噠。

“連翹,我想你了……”

“謝謝!”她笑了!

這笑真美,眉梢眼底都是美。

可那卻是疏遠的笑,疏遠得仿佛再也觸不到,隨時都可以消失的笑容。

邢烈火郁結了,“連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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