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瞥了眼手機, 是一串本地的陌生數字。

這個點……

她挑了挑眉, 直接把手機遞到黎歡面前：“歡兒, 要是我沒猜錯的話，這是傅西故的電話吧？你知道他電話麽？看看是不是他？”

黎歡垂著眸，沒看也沒應。

秦晚佯裝為難：“不是啊？那我要不要接呢？”

她朝黎歡眨眨眼。

視線太灼熱, 就是黎歡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隨你。”她擡眸，睨了眼, 淡淡說道。

“哦……”秦晚拉長了語調, “那看來確實是他的電話咯？既然是傅西故的電話, 那我怎麽也不能接呀，他可是惹我家歡兒生氣了呢。不接, 決不能接，打多少遍都不接！”

說話間，她當著她的話直接掐斷。

只是下一秒，那串數字再次在屏幕上閃爍, 大有她不接就不停的架勢。

秦晚看了眼，轉而看向黎歡。

手指滑動。

“好啦，”她湊近，討好似的笑, 又捏捏她的臉哄她開心, “歡兒，我把他拉黑啦, 他打不進來電話了，別生氣了, 好不好？”

睫毛顫了顫，黎歡啞著嗓音搖頭：“沒有生氣，也不會再生氣。”

她的語調很平靜。

秦晚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怎麽了，歡兒，”不再故意逗她，笑容斂氣，她問，“你和傅西故……發生什麽事了麽？他惹你生氣了？還是……”

想到來之前在門口聽到的不完全的話，她蹙眉：“那家夥欺負你了？”

黎歡仍是搖頭。

“歡兒！”

“晚晚，我想喝水，渴。”

秦晚擔心又著急，但瞧著她的樣子知道就算自己再怎麽逼問怕是也問不出來了，嘆氣，她替她倒了杯溫水，遞到她嘴邊。

再三猶豫，她還是說道：“我以為那晚之後你想通了。”

黎歡喝水的動作微頓，但也不過兩秒。

她小口小口沈默地喝著水，很慢，很斯文。

“還要麽？”

黎歡搖頭。

見狀，秦晚將杯子放到床頭櫃上，一轉頭，她瞧見的便是黎歡望著前方的模樣，乍看好像很平靜和平時無異，但就是讓人心疼。

“我想通過。”

低低的聲音忽的響起。

秦晚一怔，愈發心疼，知曉她現在需要的是什麽，她沒有說話，而是選擇靜靜聆聽。

黎歡勾了勾唇，弧度很淺，淺到幾乎看不出來：“就在他突然消失的前一天晚上，那天收工，就那麽巧，車壞了，突然下雨，他說要送我回來。”

“我一直都知道，傅西故那樣的男人很危險，他太知道怎麽撩撥人心，只要他願意，大約沒人能抵擋，而我那天，也沒能免俗，哪怕告訴自己不要被他迷惑。”

黎歡自嘲地笑笑：“我看到他撐著傘等在車外對我笑的時候，心動了，發現他把傘都撐在我這邊而自己淋濕，還和我保持距離的時候，心動了，看到他冒雨幫兩位老人家推車過馬路，還花錢把其實已經不好看的花買回來……送給我的那一瞬間，其實我心跳得很快。”

“那晚，他親自下廚，準備了燭光晚餐，我好像又看到了他的另一面。那時候我想，或許……真的可以試一試，我告訴自己，感情嘛，怕來怕去沒意思，他又是我喜歡了四年的男人，就算日後沒有好結果，就當是一段嘗試，一段記憶，沒什麽大不了的。”

側首，她看向秦晚：“就算那晚我媽打電話來，又一次提醒我傅家和黎家婚約的事，我有過抗拒，但我仍說服了自己願意試一試。可是……”

她垂下了眸：“那個說了第二天會給我準備早餐，會來接我收工的傅西故，不見了，整整三天，沒有任何消息。晚晚，其實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可笑，還很失望，覺得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消失了。然後……”

她頓了頓。

秦晚握住了她的手。

黎歡笑笑，但聲音又輕了幾度：“我等來了傅西故和寧川他們打賭追我的事，知道了他消失三天的原因。”

秦晚本就心疼她，冷不丁聽到她說傅西故和別人打賭的事，一瞬間怒意湧出。

“賭？！”

“是。”

秦晚當即火冒三丈，臟話差點就飆出來，但想到進來時傅西故那不似偽裝的樣子，她又問：“問清楚了麽？是真的？沒有誤會？”

“他解釋了，說不是我以為的那樣。”

“那……”

“但那又如何呢？”黎歡淡淡說著，“我不接受，不想成為笑話，我可以去嘗試一段感情，但前提是，那個人也是喜歡我的，不含雜質。”

秦晚忽然就明白了。

不管那個賭到底是怎麽回事，是真是假，在黎歡這裏，傅西故最開始接近她不夠純粹，就算他是真的喜歡她，但她想要的，不過是一段簡單的感情。

她介意的，旁人無法說服。

除非……

傅西故能解開她的心結，讓她重新接受。

“我明白了，”冷靜下來，她摸摸她的手，“我不提他了，也不會幫他，我不替那個混蛋說話了。歡兒你放心，讓他自個兒玩去，我們不奉陪。”

“嗯。”黎歡點頭，整個人有短暫幾秒的恍惚。

眼角餘光裏，點滴已差不多，她輕聲說：“晚晚，幫我辦出院吧，我不想住醫院，我已經好多了。”

秦晚下意識就要拒絕，但她又深知她有多排斥醫院，到底還是退了步：“要是醫生檢查說沒問題可以出院，我們就回家，好不好？”

“好……”

醫生來得很快。

一番仔仔細細的檢查後，同意了黎歡出院的要求，囑咐了還需要吊兩天點滴，休息和飲食也都得註意。

黎歡一一記下，看起來很平靜。

小湯一直守在外面，聞言立刻去辦理手續，秦晚則陪著黎歡。

離開病房的時候，黎歡停頓了兩秒。

起先，秦晚沒有反應過來，等挽著她的手進電梯時，她忽然就恍然大悟——

歡兒……在失望。

從她被劇組送來醫院，小湯一直守在身邊，後來傅西故來過，她和顧景深也來過。

但獨獨，和她有著血緣關系的路韻音，她的母親，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更別提，據小湯說是故意推她下水的黎思思。

她們是她的家人，卻不關心她。

親眼看著黎歡洗漱結束躺到床上準備休息，又替她倒了杯水放在床頭，秦晚這才離開。

她很清楚，她的歡兒目前需要一個人安靜地呆著，雖然自己其實並不怎麽放心。

沒想到一到公寓樓下，她就看到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秦晚哼笑，一點也不客氣地嘲諷：“這不是傅二公子麽？怎麽，在這等著扮可憐呢？可惜，我家歡兒看不見，也不想見。”

傅西故喉結滾了滾。

“她怎麽樣？”掐滅指間的煙，他難得問了句蠢話，“為什麽急著出院？”

“你說呢？”雙手抱胸，秦晚皮笑肉不笑。

傅西故抿唇，難得一次不知所措。

他又摸出了根煙，想點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取下唇角含著的煙，又啞著嗓子問：“她怎麽樣？”

秦晚毫不客氣地嘲笑：“傅二公子，這話你剛剛問過啊。”

傅西故動了動唇。

半晌，他又問：“那她有沒有說什麽？”

秦晚白了他一眼：“沒有，她應該跟我說什麽？”

傅西故眸色頓時暗了幾度，心底也有股躁意在蠢蠢欲動。

瞧著他的神色，秦晚哼了聲，故意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麽讓我家歡兒生氣了，但歡兒的脾氣我再了解不過，既然她讓你滾，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那就代表著接下來無論你做什麽怎麽做，她都不會多看你一眼，甚至她只會更加討厭你，懂了麽？”

傅西故沈默了，那股躁意似乎一下沖到了胸口。

很悶。

秦晚睨他一眼：“還打算繼續等下去麽？”

薄唇緊抿，良久，傅西故才開腔：“我不會放棄的。”

“哦……”秦晚拉長了音調，要笑不笑，“順便告訴你，歡兒最討厭別人死纏爛打，尤其在她讓那人滾的前提下，你這樣……只會惹她更厭煩哦，歡兒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我勸你呢，趁早放棄，別讓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餘光瞥見接她的車來了，她沖他揮揮手：“拜拜了傅二公子。”

上車，關門，她最後瞧了眼傅西故的背影以及他腳下的煙頭，忍不住勾了勾唇，倒是挺了解歡兒的，知道她肯定會出院躲他。

但那又怎麽樣呢？

黎歡睡不著，哪怕身體其實很累，但就是無法入眠，她索性坐起來看劇本。

看劇本和運動是她一貫調節情緒的方法。

但今晚，看劇本也無法調整了。

仰頭，她長長嘆了口氣，在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後，她下床，走出臥室在沙發上坐下，打開電視機找出自己喜歡的一檔綜藝，一邊看一邊讓整個人放空。

一集結束，腦子仍是亂。

黎歡自嘲地笑了笑，隨即關了電視，曲起雙腿坐在沙發上繼續發呆。

周遭很快安靜下來，甚至安靜得太過，也就是這時，她忽然聽見門口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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