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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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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突然下旨封了德妃為皇貴妃,攝理六宮之事,賜皇後才能用的金冊金寶。

此事在朝中引發軒然大波。

在此之前,宮內的妃嬪品級,除了皇後為尊外,皇後底下只有四妃最大。

除了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外,皇後之下再無別的封號。

如今這“皇貴妃”倒不知從何而來,雖比不上皇後之尊,卻顯然是逾過了四妃,更比四妃之首的貴妃還要尊崇了。

而且這德妃,居然還是禹泰起的妹妹。

禹泰起雖然功高,但是畢竟是武將,皇帝先前已經太過擡舉他了,現在又要封他的妹子為皇貴妃,壓在眾家貴女之上,自然有人無法信服。

有幾個言官先跳了出來,從祖宗規矩到歷朝歷代,滔滔不絕唾沫橫飛,總而言之就是絕對沒有這樣的先例跟道理。

面對言官們的群起攻之,皇帝的反應十分平靜,似乎任憑你口若懸河,我自巋然不動之態。

在一片的吵嚷聲中,令所有人為之意外的是,貴妃顏家,卻頭一個上了賀表,向皇帝表示慶賀之意。

一多半的朝臣們都為之瞠目結舌。

皇帝擡舉德妃,最受打壓的自然便是顏家,畢竟原先在宮中是顏貴妃娘娘為尊,如今平白頭上多了個皇貴妃,以顏家素來的作風,豈會容忍?

本來還有人巴巴地等著看顏家如何應對鬧騰呢,實在想不到居然如此。

有些膽大的言官見狀,不再只針對皇帝,當下調轉開始狂噴顏家。

皇帝這才把幾個跳的最厲害的言官拿下,叫人打了板子,發配的發配,革職的革職。

事到如今皇帝的態度顯而易見。

再加上連最難對付的顏家都表態了……陸陸續續的,又有些朝臣們向皇帝遞呈了對於冊立皇貴妃的恭賀表奏。

此事才算塵埃落定。

而就在仙草給封為皇貴妃後,宮內又散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消息。

原來是之前深居簡出的“馮昭儀”,因病而逝,皇帝特追封為“靜妃”,除此之外,宮中自有祭奠的儀仗等等,不必細說。

***

馮絳之事完了後,這日,眾妃嬪前往紫麟宮日常請安,顏珮兒卻也在其中。

經過先前那場大病,顏珮兒的身子一直不太好,臉色也總是有些蒼白,但日常請安卻從不曾虧缺。

宮內其他的妃嬪們見貴妃娘娘尚且如此勤勉,自己又算什麽呢,故而一個個也小心勤謹的很。

仙草心裏自然猜到顏珮兒的意思,她不過是想幫著自己立威罷了。

可就算是顏如璋告訴了她是自己幫著向皇帝求情的,以顏珮兒素日的高傲心性,也不至於就立刻做到這種地步。

何況她的身體的確不佳,還不宜如此勞累。

但是除了每日請安等必須要行的宮規,除此之外,顏珮兒卻從不跟仙草有任何私下的接觸,彼此之間話都不多說一句。

因此今日,趁著眾人都在,仙草便對顏珮兒說道:“貴妃的身子可大好了嗎?”

顏珮兒微微欠身:“回娘娘話,已經無恙了。”

仙草道:“話雖如此,也仍該多留意調養。每日不必特往這裏來走動,大家也都體恤,自然沒有人敢怪罪你的。”

顏珮兒微微一笑,倒是沒有勉強,順著道:“多謝娘娘關懷,臣妾感慰於心,那……以後臣妾便量力而為就是了。”

仙草道:“這樣才是正理。”

因為正當天熱,仙草的身體又不方便,簡單又說了幾句話後,便叫人散了。

本來趙踞當然深知她有孕在身不宜掌理六宮之事,但畢竟才封的皇貴妃,自然要讓眾人信服,又加上江水悠因為先前對待顏珮兒之事,讓皇帝很不喜歡,所以索性一並將掌六宮之權轉給仙草。

至於仙草如何分派自然在她。

而仙草也仍是讓江水悠掌理宮中事務,隨時通稟,有些大事則商量著去做。

此時眾妃嬪魚貫而出,最後只剩下了江水悠。

江賢妃目送顏珮兒離開的背影,回頭含笑說道:“貴妃娘娘也算是盡心盡力了。”

仙草道:“我領了她的心意,只是寧肯她好好地把身子養起來也罷了。”

先前皇帝冊封皇貴妃,朝野震動,吵嚷不休,顏家卻出面力挺。

雖然有顏如璋的功勞,但是,卻也有顏珮兒之力。

譚伶就曾私下告訴過仙草,在吵的厲害的那幾日,顏貴妃特傳了顏家的幾位長者進宮,於富春宮中長談了足有一個時辰,眾人才告退而出。

次日便上了賀表。

仙草著實的覺著意外。

當初顏如璋懇求她求情,仙草雖然不願意,但也仍是答應了。

其實她當然也不完全是心慈手軟的緣故,一部分是因為顏如璋,另一部分是因為皇帝。

私下裏,仙草自己卻做足了準備:畢竟她知道顏珮兒從來矜持自傲,恐怕顏珮兒聽說了是她向皇帝求情的話……由此更加惱恨自己,也未可知。

但仙草自然也不怕。

橫豎她無愧於心,且既然如此選擇,自然也早有準備。

假如顏珮兒還是不開竅,仍舊針對她,那麽……就怪不得她了。

真到了那無可收拾的一天,顏如璋也自無話可說。

可是萬萬想不到,顏珮兒竟是如此相待,做的遠超乎仙草預料。

這會兒,聽仙草說完,江水悠嫣然一笑。

她緩緩落座,出了會兒神,突然說道:“娘娘可知道,像是你這樣的人,在有些人看來叫什麽?”

仙草道:“是什麽?”

江水悠掩口一笑,然後輕聲說道:“叫做……‘聖母’。”

“聖母?”仙草一怔,思忖著說道:“我知道西岳廟有一座聖母殿,怎麽竟這麽說呢?我自忖還做不到三聖母那樣高尚的德行。”

江水悠見她認真回答的樣子,忍不住笑道:“娘娘有所不知,這個詞並不是說的神話裏的聖母娘娘,而是形容一個人……怎麽說呢,差不多就是爛好人的意思,形容人以德報怨、不爭氣之類,並不是個好詞兒。”

“好好的詞兒怎麽給編排成這樣?豈非褻瀆神明?”仙草苦笑不得,又笑著問:“我又怎麽爛好人了?”

江水悠道:“別的不說,比如對於咱們的貴妃娘娘,先前貴妃多方針對您,可在她生死一線的時候,娘娘您卻並沒有踩上一腳,卻反而拉了她一把。”

“這麽說,”仙草笑道:“我該趁機踩上一腳,置他於死地才對嗎?”

江水悠點頭道:“話說來雖然殘忍,可這樣做才是正理呀。畢竟,救了對方,卻……很可能把自己害死。娘娘說是不是?”

仙草道:“是。”

江水悠問:“那娘娘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這樣做?”

仙草笑說道:“我這樣做,自然有多方原因,其中一個原因,大概跟你方才說的聖母有關。我的確是心有不忍。”

江水悠沈默。過了片刻後,她笑看仙草道:“果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從一件事上就能看出兩個人的不一樣。”

仙草說道:“賢妃這又是何意?”

江水悠淡淡道:“我是說,就從對待顏貴妃的這件事上,便能看出娘娘跟我的不同。……皇上自然也看出來了。”

仙草想起顏珮兒給疏於照看的事,便低頭道:“其實,我倒是能理解賢妃你的選擇。”

“是嗎?”

仙草說道:“因為我知道,賢妃你也……不易。”

江水悠本是有些含笑地看著仙草,可聽到她說出“不易”二字,目光頓時直了直。

“娘娘、為何如此說?”江水悠有些艱難地問。

仙草搖頭道:“這有什麽原因,在這宮內的人,又有哪個是容易的。”

就算江水悠聰明絕頂,手段萬千,宮中許多人都很是羨慕。

但事實上,自然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仙草自己又何嘗不是同樣。

殿內沈默下來,片刻,江水悠才似笑非笑地說道:“的確因為貴妃的事,皇上好像越發疏遠我了,但對我雖然不幸,可對娘娘您而言,其實是一件好事啊。”

仙草苦笑。

平心而論,她在替顏珮兒求情之前,並沒有想的這樣深遠。

她雖猜到趙踞不會忍心看見顏珮兒落於那種境地,卻也想不到趙踞竟遷怒了江水悠。

甚至將小公主又抱了回去還給了貴妃。

江水悠故意疏忽照看貴妃,正是為了小公主,可到現在這種境地,卻似雞飛蛋打,得不償失。

而在這件事裏,仙草不費吹灰之力,得了顏珮兒的心,卻讓皇帝厭棄了江水悠。

雖然是“無意插柳柳成蔭”所致。

如今仙草見江水悠說破此事,便道:“這宮內並沒有長盛不衰,沒有人比賢妃更明白這個道理。你說這對我是一件好事,我卻並不這樣以為。不管是貴妃,還是你……還是之前的朱妃,淑妃,我們彼此又有什麽不同呢?——昨日的你,如同今日的我,今日的你,又何嘗不是明日的我?”

江水悠定定地看著仙草,聽了她最後一句,竟滿心震動,無言以對。

“娘娘居然……”江水悠苦笑搖頭,“居安思危至此嗎?難道娘娘覺著,皇上對您的深寵厚愛,也有可能變化嗎?”

仙草垂眸不言。

江水悠不知不覺皺緊了眉頭,她看著仙草,半天才嘆道:“我本來就知道娘娘高明,可直到現在才發現,我仍是太低估了您。”

在她面前的人,聰明之極,且又清醒之極,且又固守底線。

很少有人能做到這種地步。

甚至是江水悠自己也難以確信,假如是她在仙草的這個位子上,被皇帝深情蜜意地寵愛至此,她還會不會保持如此冷靜理智,進退自如。

……可怕的是,江水悠隱隱猜到:多半不會。

畢竟,皇帝還沒有把自己的深情賜予她十分,她就已經自亂陣腳。

若皇帝再多加幾分溫柔,自己只怕會甘願沈溺其中而亡。

江水悠口幹舌燥,終於長長地籲了口氣:“娘娘您可知,您這樣的‘聖母’,對有些人來說很可怕。”

仙草打量她:“那對賢妃而言呢?”

江水悠笑道:“我便是覺著可怕,因為不管我如何盡力,總是比不上娘娘。面對一個永遠也無法逾越的對手,我心中的難過可想而知。”

仙草道:“其實只要不去多想,自然不至於太難過。”

江水悠道:“但同時我又覺著……娘娘這樣的聖母難能可貴。”

仙草疑惑:“這又是何意?”

江水悠道:“我雖然痛恨……為何讓我遇到這樣高明難以逾越的對手,但同時也慶幸我遇到的是這樣的‘聖母’,不然的話,我這會兒豈會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嗎?人總要給自己留一線退路。”

仙草笑了起來:“賢妃,你的話說的好生通透。”

江水悠笑道:“我也厭了之前的虛與委蛇,何況跟通透之人說話,自然也不必再那樣藏掖著。”

兩人說到這裏,便見外頭小太監進來道:“娘娘,大皇子殿下才下了學,給皇上傳到了乾清宮。稍後才回來。”

仙草點頭。

江水悠見那人退了,才又說道:“說來,我還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

“賢妃有何事不解?”

江水悠想了半晌,終於問道:“皇上對您自然是愛寵有加,無可挑剔。但是皇上富有後宮佳麗三千,娘娘難道……心態平和至此,一點兒也沒有波瀾嗎?”

仙草挑了挑眉。

江水悠道:“可我覺著,倘若深愛一個人,便絕不願意把他跟別的人分享。娘娘難道,從沒這樣想過?”

仙草對上她疑惑的眼神,終於說道:“我想過。”

江水悠還未開口,仙草緩緩說道:“但那又如何,如果我的夫君只是個尋常人家的男子,或許可以‘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是……其實就算是尋常人家,也常常免不了三妻四妾,何況咱們面對的是一國之君。”

江水悠眼神微暗:“是啊。哪裏有那麽多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仙草笑笑:“真想不到,賢妃也能這樣多愁善感。”

江水悠笑道:“我多半是悶壞了,在娘娘面前造次了,說了這些風言風語的,有冒犯的地方,還請您不要怪罪。”

仙草道:“不必多心,閑談而已。”

江水悠起身告退,才走了數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她回身看向仙草,問道:“那、娘娘深愛皇上嗎?”

就在江水悠開口的時候,紫麟宮殿門口上,有道著明黃的身影才拾級而上。

隱隱地聽見殿內傳出的聲音,他一擡手制止了要揚聲通傳的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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