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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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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前往乾清宮中請皇帝的太監,還未到宮門,就聽到裏間傳出了一陣悅耳的琴聲。

宮門口內侍們見是延壽宮來人,忙躬身見禮。

太監問道:“那個新封的胡美人,真的在裏頭?”

內侍們小聲道:“回公公,的確,皇上先前才批完了折子就叫人喊了她來,已經來了一段時候了。”

延壽宮的太監微蹙眉頭,自言自語地嘆道:“這怎麽話說的,今兒是封妃的大日子,有三位主子娘娘等著皇上呢,皇上難道要獨寵這位美人?”

當下就叫那小太監去通報,不多時裏頭命傳。

乾清宮內,胡漫春坐在禦桌之前十數步遠,面前放著一架紅木琴桌,樂聲正是從她手底的琴弦上發出。

今夜胡美人並沒有穿宮裝,只身著一襲藕荷色的百褶裙,淡青色的立領長衫,發髻松松地綰著,上面只簪著一朵栩栩如生的淺粉色絹花,整個人看起來竟有些人淡如菊、清新出塵之態。

尤其垂首彈奏的時候,兩道遠山眉向著旁邊舒展開去,看著甚是恬靜自若的模樣,看起來還真的跟昔日的徐太妃有些許相似。

傳旨太監掃了一眼,隱隱心驚,竟不敢再多看。

在胡美人的前方,皇帝半閉著雙眼,好像是在靜聽琴音的樣子。

聽見太監進內,皇帝才擡手示意胡漫春停了下來。

趙踞睜開雙眼,端然正坐,問道:“可是太後有什麽懿旨?”

那太監含笑說明太後有請,皇帝道:“沒有別的事了?”

太監道:“回皇上,並沒其他,只是德妃娘娘如今正在延壽宮謝恩,太後或許是想皇上會去寶琳宮,怕皇上白跑一趟,所以叫奴婢來請皇上直接過去,也可陪著德妃娘娘直接回宮。”

趙踞道:“原來如此,朕知道了,你且先回去,朕稍後便到。”

太監領命退出,正將出殿門的時候,便聽見皇帝在裏頭問道:“你彈的也還算不錯了。”

胡漫春起身行禮,含羞道:“回皇上,臣妾資質不佳,有辱聖聽,”

趙踞瞟著她亭亭玉立之姿態,一笑道:“朕說不錯,就是真不錯。你除了這個,可還會些別的?”

胡漫春道:“臣妾所會甚少,其他的,也只有琵琶還算略會一些。”

趙踞點頭:“難得,倒可以領略一下琵琶行的風韻了,只不過今日是不成了,朕要去延壽宮,你且先退下吧。”

胡漫春躬身領命,退後幾步,又擡頭看皇帝一眼,才轉身出殿去了。

趙踞起身更衣,才往延壽宮而來,一路上雪茶心懷忐忑,只是不便跟皇帝多嘴。

默默地陪著皇帝來至延壽宮,將進宮門之時,卻聽到裏頭傳來太後的笑聲,正說道:“莫怕,只要你喜歡就成,皇帝那邊我早就說過了。”

趙踞一笑,進內道:“太後在說什麽這麽高興?”

仙草本給太後拉著坐在旁邊,見皇帝進內便站起身來。

顏太後卻慢慢地斂了笑,瞧著趙踞行了禮,太後竟淡淡道:“皇帝竟然還有空前來,本宮還以為請不動你了呢。”

趙踞剛在旁邊椅子上落座,聞言又站起身來:“太後為何如此說?”

顏太後瞥著他道:“聽說你得了新人忘舊人,樂不思蜀了?”

趙踞笑道:“太後是誤會朕了,朕何曾如此?”

太後嘆了口氣:“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麽在今兒這樣重大的日子裏,你放著貴妃賢妃等的不理,也不管德妃身懷有孕很是不易,反而去親近那……什麽胡美人?這不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又是什麽?”

趙踞看向仙草,卻見她低著頭沈默不語。趙踞道:“原來是德妃在太後跟前告狀了?”

“胡說!”太後忙喝了他一句,“你自己做的事情說不過理去,怎麽反而誣賴別人?”

顏太後皺著眉,停了停才又說道:“是本宮聽聞你召了那什麽胡美人去乾清宮,心裏很不受用。德妃反而替你說好話呢,沒想到你卻倒猜忌她,這可是好心沒好報了不是?”

趙踞忙笑道:“太後,朕不過是玩笑而已。”

太後繃著臉道:“什麽玩笑,我不愛聽,如今她是有身孕的人,半點兒委屈都不能受的,你反而說這些傷人心的玩笑話,若是她當了真聽進心裏去,傷了身子,可怎麽算?”

趙踞道:“太後放心,她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不會放在心上的。”

太後氣道:“你還頂嘴?可見是絲毫沒把我的話聽進心裏,又或者覺著我是小肚雞腸的人,所以絲毫不當回事兒,那好,你現在就不必理會我們,你仍舊回去,去親近那個什麽胡美人吧!”說到最後一句,太後竟真的動了怒。

趙踞忙垂頭大片:“太後寬心息怒,天熱,別傷了身子。”

顏太後冷笑著,話裏帶刺地說道:“你快省省這些假惺惺的話,倘若你能不去做那些戳我眼珠子跟心肺的事兒,那才比什麽都強。”

皇帝眉峰一動。

此刻仙草也忙道:“太後息怒,太後有什麽話訓誡皇上自然是應當的,只是若因此氣壞了身子,卻叫皇上如何過得去?太後若是不肯息怒,臣妾就替皇上跪下,懇求太後……”

她說著竟欲跪地,嚇得顏太後一疊聲地道:“不許,快打住,把她扶著!”

雪茶反應比誰都快,忙上前扶住仙草,而從右手邊扶住她的,卻正是趙踞。

太後也已經起身,親自走到仙草跟前,攥住她的手說道:“你這是做什麽?明知道現在有了身孕不能做這些事了。”

仙草道:“臣妾看著太後生皇上的氣,自己心裏也不受用的很。太後……您就別生氣了。”

顏太後看了她半晌,嘆氣道:“唉,今日才知道你是這樣的體貼人心。”她拍了拍仙草的手,回頭對趙踞說道:“皇帝的眼光好,德妃果然是極好的,可是已經有了這樣極好的,何必還去得隴望蜀呢。”

四目相對,趙踞緩緩垂頭:“太後說的是。”

太後見他默然應答,卻只是嘆了口氣,又說道:“忙碌了一天,我也乏了。今兒才是封妃的大日子,今晚上不許你去別的地方,如今就好好地陪著德妃回去吧,有什麽話明兒再說。”

趙踞道:“太後的吩咐朕知道了,太後也早些安歇,明日朕再來給太後請安。”

說罷,便又扶著仙草的手道:“走吧。”

皇帝一行退出了延壽宮後,顏太後心思煩亂,哪裏能夠入睡。

白天見到胡漫春後,太後就生了疑,可是方太妃一句話提醒了她:是啊,此事不能大肆張揚。

畢竟皇帝已經封了那胡漫春為美人,如果再把這狐媚子像徐憫的事情張揚出來,對皇帝又有何好處?

幸而當時方太妃解釋她並沒看出胡漫春像誰、且皇帝自然也絕不會一眼認出來的話,太後即刻順坡下驢,也只說是自己多心而已。

聽著外頭夜風乍起,呼嘯有聲,太後終於無法按捺:“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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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趙踞陪著仙草離開延壽宮,來到門口,底下已經備好了肩輿。

仙草道:“我不想坐這個。皇上陪著我走走可好。”

趙踞道:“就是怕你身子受不住。”

仙草一笑:“皇上是擔心我的身子,還是擔心龍胎?”

趙踞笑著握住她的手道:“你說呢?”

“我說,”仙草想了想,道:“皇上大概是在不快,因為太後攪了皇上的好事。”

趙踞揚眉:“你真是這麽想的?”

仙草笑道:“我也不過是玩笑罷了,難道只許皇上在太後跟前開我的玩笑,不許我開皇上的玩笑?”

皇帝也笑道:“才說你不是小肚雞腸的,怎麽轉頭就跟朕斤斤計較了?”

仙草道:“這是一報還一報。”

皇帝“嗯”了聲:“好好好,就當時朕自找的,如何?”

仙草嫣然一笑。

這會兒宮人在前打著燈籠,趙踞握著她的手緩步而行,燈光照著她的臉,明明是小鹿的臉,但因為相處了這數年,又知道她是徐憫,在皇帝的眼前,這張臉便有些似是而非。

但是她的眸色卻依舊清澈如許,只不過在夜色的浸染下,稍微帶了些難以描述的暗沈。

過了會兒,仙草問道:“那個胡美人,真的生得很好?莫非比貴妃還好看?”

趙踞道:“比不上。”

仙草道:“那她哪裏引得皇上這樣留心?”

趙踞想起胡漫春那副眉眼,不能回答,只假作無事般道:“你也跟太後學,朕哪裏對她留心了?不過是個尋常的妃嬪罷了,難道朕不過是召了她一次,就是對她格外留心了?”

“不敢,只是我才說了一句,就引得皇上說了這麽多。”仙草笑了笑,才要將手抽回,皇帝卻又緊緊地握住不放。

仙草哼了聲,道:“太後說的好,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從來都是這樣的。皇上若喜歡胡美人,不如現在就去,何必在這裏為難呢。”

趙踞打量著她:“真的生氣了?”

仙草不語,臉色上卻顯然透出不虞。

趙踞拉拉她的小手,在掌心裏揉了揉,故意說道:“朕的確是有些為難,只不過不是為了這件事。”

“那是為了什麽?”仙草忍不住問。

趙踞轉頭,俯身在她耳畔低語了一句。

仙草聽的分明,一點暈紅頓時從臉頰上開始漾開。

趙踞兀自湊近,含笑說道:“以前怎麽沒發覺你這麽容易臉紅呢。”

仙草羞惱,才要將他推開,卻給趙踞握著肩頭,被他俯身輕輕地抱了起來。

“你幹什麽?”仙草低呼。

趙踞似笑非笑地垂眸看她,道:“怕你走的累乏了,還是朕抱你回去吧……以前朕抱一抱你,每每就會惹得宮內風風雨雨,又叫太後生氣,這一回總算是光明正大,太後知道後非但不生氣,想著反而會高興呢。”

仙草忍笑:“原來是想討太後歡心?”

趙踞卻低聲說道:“朕……更想討德妃的歡心。”

他的頭頂上是湛深的夜空,今晚上月朗星稀,月亮恍若滿月般的自在圓滿,皎潔的月光灑落下來,將皇帝的臉色也照的清輝颯颯。

仙草給他抱在懷中,對上他凝視著自己的眸子,不禁有種無法跟他對視之感。

頃刻,她終於一歪頭,把臉躲在了他的懷中。

夏日的宮袍十分單薄,皇帝身上龍涎香的味道越發濃烈,陣陣地熱力自結實的胸膛裏透出來,像是靠著個小火爐,竟讓她的身上也不知不覺變得熾熱起來。

雖然仙草想回寶琳宮,皇帝還是不由分說地將她抱回了乾清宮。

她竟仍是不敢面對皇帝,只低低地說了聲累熱,便轉身背對著他假裝睡過去的樣子。

不多時,只聽到細微的水聲,隨即,後頸上給什麽微微沁涼的東西輕輕一碰。

仙草低呼了聲,情不自禁縮起身子。

她轉身去看,卻見皇帝手中拿著一塊兒帕子,正笑吟吟地看著她道:“知道你沒有睡著,為什麽裝睡?”

仙草支吾道:“累了。”

趙踞道:“方才還嚷熱,這樣睡著也不受用。你別動。”

他制止了仙草,自己拿著帕子,給她把臉上輕輕地擦拭過了。

皇帝的動作十分輕柔,仙草起初還繃著身子,慢慢地竟隨著他的動作而放松下來,感覺皇帝又換了塊帕子,給她擦拭頸間,再然後……

仙草醒悟過來,忙擡臂擋住了皇帝的手勢。

趙踞笑道:“怎麽了?”

他先前洗漱過了,眉眼隱隱地帶著些水汽,更加鮮明動人,目光卻熾熱的叫人無法消受。

仙草略把頭側開:“不敢勞煩。”

趙踞笑著將帕子丟開,上前將她輕輕抱住:“你最近怎麽這樣知理起來了?”

給他從背後抱住,仙草下意識地重又僵住,只拼命地讓自己放松。

趙踞湊在她後頸上:“怎麽不說話?還在因為那人的事兒而生氣麽?”

仙草反應過來,暗中深深呼吸:“太後雖是一片愛惜之意,但我畢竟不宜……侍寢,皇上如果還是念念不忘,或許可以去傳……”

趙踞笑道:“你這會兒倒要把朕往外推?哪裏有這麽容易的事兒?”

仙草感覺他在後頸上蹭來蹭去,微微發癢,不由叫道:“別鬧……”

不料趙踞聽見她低聲抗拒,越發心頭蕩漾,他盯著面前那白膩如雪的脖頸,上頭仿佛還有星星汗意。

皇帝的目光有些朦朧,想也不想便湊了過去。

濕潤的唇貼了下來,皇帝仿佛還格外促狹地舔了一下,那樣滾燙而潮潤的感覺讓仙草的身子猛地一縮,失聲叫道:“皇上!”

正在難解難分的時候,外頭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皇帝起初還不以為意,後來察覺到一絲異樣,便按捺著問道:“何事?”

半晌,是雪茶上前低聲道:“皇上勿驚,聽說是有一處宮室走了水,方才奴婢派人去看,說是已經救下來了。”

皇帝的心一寬,突然又問道:“哪一處宮室?”

雪茶猶豫了會兒,終於回答道:“是儲秀宮。”——那是剛進宮的秀女們所待的地方,雪茶卻也清楚地知道,胡漫春雖封了美人,至今卻也還住在彼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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