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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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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來至寶琳宮的時候,正譚伶再派人往太醫院傳沈君言等,原本守在寶琳宮的兩名太醫圍在榻前,因為驚恐焦急,弄的滿頭大汗。

突然見皇帝駕臨,大家越發有些驚怕。

皇帝快步來到裏間,見仙草閉著雙眸昏迷不醒,伸手一握,也覺著她的手其涼如冰。

趙踞一頓,回頭看譚伶:“好好的這是怎麽了?”

譚伶跪在地上:“奴婢也不知道,突然間……”他竟有些不敢說仙草提起“徐慈”之時,話在嘴邊猶豫再三,終究沒有說出口。

趙踞又看向太醫:“你們說!”

兩名太醫心跳加速,忙也跪地道:“回皇上,從小鹿姑姑的脈象看來,脈象嘈而快,並不似是因為之前的餘毒未清導致的身體情形變壞,倒像是受了什麽驚嚇所致。”

“驚嚇?”皇帝瞥一眼譚伶,繼續問道:“她的身體當真沒有不妥?”

“據微臣們初步診斷是這樣的,但到底如何,還得請院首跟各位大人以及沈大夫進一步查看。”

皇帝聽完兩人回稟,不動聲色道:“你們先退下。”

兩人如蒙大赦,忙起身後退到外間恭候。

皇帝看著地上的譚伶:“好好的怎麽會受什麽驚嚇?”

譚伶鬢邊冒汗:“皇上,奴婢一直都在宮內,未曾離開,也沒有別的什麽人接近小鹿姑姑。”

雪茶在旁邊聽到這裏,忙道:“皇上,譚公公是最妥帖縝密的人了,他既然這樣說,必定不錯。”

正在此刻,外間有小太監通稟道:“太後娘娘駕到!”

趙踞聞聲便站起身來。

原來消息不脛而走,延壽宮也很快知道了,如果換做以前,顏太後自然不會理財,可是如今仙草非同往日,已經有了身孕了,也是這後宮的第一根獨苗,太後恨不得每天把人捧在掌心裏才好。

突然聽說出了事,太後竟不顧一切立刻趕了來。

貼身宮女跟掌事嬤嬤扶著顏太後進內,太後的目光有些慌亂:“到底是怎麽了?人呢?”

顏太後統共來過兩次寶琳宮,第一次,卻是當時朱冰清跟羅紅藥都還在的時候,朱冰清自導自演的那出戲。

這會兒皇帝已經迎了出來:“太後。”

顏太後見了皇帝,加快腳步走到跟前:“小鹿怎麽樣,孩子怎麽樣?”

聽了太後這樣問,皇帝才突然想起來自己方才居然忘了問那龍胎如何。

當即咳嗽了聲,看向在旁邊站著的太醫:“太後不必著急,據太醫們說,像是沒有大礙。”

兩名太醫忙道:“回太後,皇上,目前看來龍胎還算是安穩。”

“當真?”太後的心突突亂跳:“阿彌陀佛,真真的要把我嚇死了不成。”她又緊緊地握著皇帝的手催促:“快點帶我到裏頭看看。”

皇帝只好陪著太後來到裏頭,見仙草仍是昏迷不醒,臉色蒼白的樣子。

顏太後見她這般模樣,心頭一軟,便道:“可憐見兒的,怎麽這樣憔悴?我先前派了些有經驗的老嬤嬤過來貼身伺候,皇帝怎麽竟不要?但凡有人湯湯水水地多叫她吃喝著,也不至於如此。”

當初太後雖然點了數十近百的人送來伺候,可皇帝卻不能放心,恐怕這其中有些心懷叵測的,反而防不勝防,便找了個借口婉拒了。

皇帝原本也很是掛懷,可見太後如此憂慮,反而寬慰道:“太後放心,太後這般疼惜她,一定是無礙的。”

顏太後又看了會兒仙草,壓低了嗓子對皇帝道:“當初你要把她安置在寶琳宮,可知我心裏就很不喜歡?皇帝難道忘了?當初朱妃在的時候,也是有了身孕在這裏出的事兒,後來又有個羅淑妃也年紀輕輕的就……穩妥起見,不如還是早點兒搬出去吧?另外給找個安置的好去處。”

皇帝當初自然也不想仙草來這裏,只是礙不過她自己願意而已,此刻便道:“太後說的是,這個是朕大意了,容朕再細想想。”

太後說道:“這是關乎龍胎的大事,萬萬馬虎不得,這宮內這麽多地方,哪裏容不的人,偏來這裏,可知道只要對龍胎好,哪怕把她安置到延壽宮去呢,我也樂意的很。”

可見太後果然是情急了,居然說出這話來。皇帝不禁苦笑。

正在這時候,突然間聽到身後榻上的仙草喃喃地喚了數聲。

皇帝早聽見了,一時微微地色變。

顏太後卻還沒有聽明白,因驚喜交加地:“醒了嗎?喚的是什麽?”太後轉身道:“怎麽好像是要吃什麽,又像是渴了?”

皇帝忙先走兩步立在榻前,略把太後擋了擋,才道:“想必是餓了要吃的。最近她越發的喜歡亂吃亂喝東西,又讓太後見笑了。”

太後見仙草閉著雙眸似又睡了過去,便笑道:“這話不對,皇帝豈不知有身孕的人最是喜歡吃吃喝喝,有時候想吃喝的東西千奇百怪的,本宮記得,當初我懷著皇帝的時候,時常想吃一種小酸棗……那時候就有人說酸兒辣女,說我會生個皇子。”

皇帝雖然面帶微笑聽著太後說話,實則警惕地聽著身後仙草是否又出聲。

太後自顧自說完,心裏泛出一股做為人母的溫柔,看待皇帝的時候眼神更加柔和了幾分,便叮囑道:“皇帝不知道為人母親生養的苦楚……倒要多體恤小鹿才好。她想吃什麽也別攔著,只要對龍胎無害,什麽都答應她,就算龍肝鳳髓也要叫人找來。”

皇帝不禁失笑:“太後,哪裏就到這種地步呢。”

“你不懂,”顏太後笑道:“總之這件事上皇帝一定要聽我的。知道嗎?”

趙踞本來擔心仙草又說夢話給太後聽見,如今見她安安靜靜的,又聽太後這樣真心,才含笑道:“若真這樣,更加把她慣壞了。太後不生氣?”

“懷了龍胎,她就是宮內頭一號功臣,”太後擺擺手,“慣壞了又何妨?應該的。”

皇帝忙扶著太後:“這裏沒事了,這般炎天暑熱的太後這樣著急走來,可別給毒日頭曬著。不如且先回去吧,一有消息朕派人去延壽宮告知就是了。”

顏太後點點頭,又道:“是了,我也正想跟皇帝說,近來天越發熱了,也要預備去避暑山莊的事,尤其是小鹿,留在這宮內別熱壞了她,避暑山莊那邊正適合她安胎養身子。不如就等封妃典禮過後,五月初就去,皇帝說呢?”

趙踞想了想,笑道:“還是太後想的周到,這樣也好。”

皇帝才送了太後,沈君言跟眾太醫也來到了寶琳宮,給仙草診過後,說法卻也跟那兩位當值太醫如出一轍,皇帝的心這才安穩。

****

仙草醒來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雪茶半坐在榻邊兒上,正耷拉著腦袋在打盹兒。

她盯著雪茶看了會兒,突然伸出手指,輕輕捏住了他的鼻子。

雪茶呼吸不能,聳著鼻頭掙紮了片刻,猛地打了個噴嚏,驚醒過來。

仙草看著他窘迫的樣子,不由沖著他笑了。

雪茶回頭見她醒了,又見竟是眉開眼笑的樣子,一楞之下,卻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當下便只道:“什麽時候醒了的,身上覺著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受用?怎麽一醒了就鬧人?”

這連珠炮似的問完,仙草慢悠悠道:“你問這麽多,我都不知要答哪一個了。”

雪茶才要說,外頭譚伶跟沈君言聽了動靜雙雙走了進來。

譚伶仔細打量仙草,卻見她面色如常,沈君言道:“小鹿姑姑,容我給您請個脈。”

仙草扶著雪茶坐了起身,把手伸了出去,沈君言仔細聽了一陣:“還好,現在不像是先前那樣脈象噪亂令人不安了。”

沈君言說了這句,又看向仙草道:“小鹿姑姑,之前是因為什麽忽然間暈厥過去?”

仙草楞了楞,擡手抓抓頭道:“為了什麽?我、我有點不記得了。”

沈君言道:“不記得了?”

仙草道:“也許是沒什麽要緊的,所以才不記得了。”

譚伶在旁邊說道:“是不是有什麽人打擾了姑姑?”

仙草擰眉想了會兒,微微搖頭。

雪茶道:“沒有就好,平安無事,大吉大利。”他念叨了這句,又對仙草道:“我聽譚公公說,你不聽他的話,一定要吵嚷著吃什麽冰蓮百合,叫我看不是什麽受驚,恐怕是給那冰寒著身心了才是。你以後可安分些吧,你這一不受用不打緊,皇上連禹將軍都不去見了,太後都巴巴地跑了來……還有那兩個當值的太醫,差一點因為你掉腦袋呢。”

仙草道:“以後不吃了就是了。對了,你怎麽不去伺候著皇上,在這裏做什麽?”

雪茶說道:“皇上白天在這裏陪了你半晌,你沒有醒,皇上又有事實在耽擱不得,就先去了,特留著我在這裏替皇上陪著你。”

仙草道:“皇上身邊兒片刻也少不得你,你不在他身旁,別的人恐怕不遂皇上心意,我又沒有事,你不如快去吧。”

雪茶其實也惦記著趙踞,只不過又不放心仙草,如今聽她說才道:“說的也是,正好你醒了,又沒事兒,我親自跟皇上報這個喜訊去。”

仙草啐了聲,道:“我醒了沒事兒又是什麽喜訊了,我本來也只是多睡了一會子而已。”

雪茶笑道:“好的很,是我說錯話了,那麽奴婢就先向德妃娘娘道個不是了。求主子不要怪罪。”

仙草驀地聽了這句,臉上的笑才微微收斂起來,她盯著雪茶,終於又一笑低頭道:“我可當不起。”

雪茶道:“怎麽當不起,明兒就正式冊封了,看以後宮內誰還敢小覷你這頭小鹿崽子。”

仙草聽到他叫自己“小鹿崽子”,才又笑道:“你這般得意,倒像是要冊封的是你。”

雪茶深看仙草,輕聲嘆道:“好心沒好報,我替你高興還不成嗎?”

在場的譚伶跟沈君言雖都是再聰明不過的人,但卻沒有人跟雪茶似的清楚,面前這人從一開始走到現在,是何等的離奇古怪,用九死一生來形容都不為過。

對雪茶來說,封仙草什麽其實不是最要緊的,最重要的自然是她平安快活。

可是對後宮的人、尤其是女子而言,被封為妃自然是無上的榮耀,僅僅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要差那麽一步。

何況雪茶覺著,這是仙草應當的。

當初皇帝在延壽宮說要封她為德妃,雪茶起初震驚的無法形容。

可後來想想,卻也有些明白皇帝為什麽竟非得是要這樣驚世駭俗。

那是因為,這世間只有自己跟皇帝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小鹿,而是真真正正的徐妃娘娘。

她曾經用非常的手段調教養成了曾經的少年趙踞,皇帝對她敬愛有加,愛慕不舍,想來只有一個“德”字,可以匹配她的為人。

譚伶在旁邊默默地聽著兩人鬥嘴,此刻便道:“公公快去吧,時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去告訴皇上,皇上也好安心。”

雪茶聞言這才告退去了。

剩下譚伶跟沈君言兩人守在榻前,譚伶便問仙草是否餓了,想吃什麽之類,又吩咐了兩名小太監去傳一些清淡可口的飲食。

譚伶吩咐小太監的時候,仙草便問沈君言:“方才雪茶說皇上今日召見禹將軍……皇上見過他了嗎?”

沈君言道:“聽說已經召見過了,還聽說因為耽擱了時辰,所以今晚上皇上把禹將軍留在宮中安歇,可謂是無上的殊榮。”

仙草“哦”了聲:“想來這也是禹將軍應得的。”

“應得?”沈君言瞥著她。

仙草道:“是啊,我素來最敬佩能打仗的大將軍了,皇上大概也很敬愛他,所以破例留人在宮中。”

沈君言的眼中透出了些許悵然,淡笑道:“忠臣良將,可遇而不可求,皇上是明君,自然知道愛才惜將的道理。不過……”

“不過什麽?”

沈君言見譚伶還沒回來,便低低道:“我卻也聽聞一些不好的傳言,說是皇上召禹將軍回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是‘在’的什麽?”

沈君言並未多語,只意味深長地說道:“功高震主啊。”

****

這夜,仙草因白天昏睡良久,一時竟毫無睡意。

她翻來覆去良久,見月光透過床簾,照的帳子裏微微地銀白,便索性坐起身來。

譚伶因為白天的事,於心不安,所以越發不錯眼地守著,幸而他是習武之人,假寐的時候也警覺的很,仙草才起身他便察覺了,比那些守在帳子前的宮女們還快些。

譚伶撩起帳子:“姑姑怎麽了?還是多睡會兒,明日要行封妃之禮了,雖然太後體恤,說一切從簡,但畢竟有些禮數缺不得,多歇息會兒可以養足精神氣力。”

仙草說道:“我心裏有些發悶,覺著熱的很,你可叫他們把窗戶都打開了?”

譚伶道:“晚上風冷,怕沾了寒氣。我叫他們來給姑姑扇扇子便是了。”

“我不喜歡給人圍著,”仙草道:“那就開一個,讓我透透氣兒。”

譚伶無奈,只得叫宮女去開了窗戶,剎那間清涼的夜風自窗口吹拂進來,仙草仰頭緩緩地籲了口氣,道:“真舒服啊。”

譚伶看著她瞇起雙眸微微陶醉的樣子,心裏卻想起白日她念叨“徐慈”名字一事。

太後來到後,仙草在昏睡之中也叫過“徐慈”並“哥哥”等語。

別人不知道,譚伶自己明明是聽見了,皇帝應該也聽見了,不然不會對太後那樣隱瞞。

譚伶知道“徐慈”是何意,至於“哥哥”,便無法忖度。

“白天,我不在的時候,是不是有人來過?”終於,譚伶壓低聲音問道。

仙草笑道:“你怎麽還問?說了我記不得了。”

夜色中她原本清澈的眸子變得有些幽深,譚伶竟隱隱不安:“姑姑……”

仙草不等他說完便道:“公公,這件事都過去了,不要再提啦,何況皇上也沒說什麽。”她說了這句,又對譚伶道:“對了,聽說今兒秀女進宮,可有什麽出色的嗎?”

譚伶隱約聽說了點兒風聲,卻因自己沒親眼看過,不便當真,更加不想跟仙草說,當下道:“還不知道,不過想來無非是那樣,明日皇上封了妃,縱然有一兩個差不多的,也終究是在姑姑底下。”

仙草竟點頭笑道:“說的有道理。”

譚伶正要再勸她安歇,突然間身後有風輕輕送來。

連宮女跟仙草在內,都以為是一陣夜風而已,可譚伶到底非同一般,他回頭喝道:“是誰!”

話音未落,有一道身影驀地從窗口躍入,向著他猛撲了過來。

以譚伶的身手機變,本是在鎮撫司裏排前幾名的,但是面對這來者,卻突然有些窒息之感,仿佛渾身的武功都施展不出來。

手還沒碰到對方,就給扼住了頸間,譚伶悶哼一聲,暈死過去。

那人幹凈利落解決了譚伶的同時,左手抄起桌上散落的幾枚棋子,細微地響動過後,原本伺候周遭的四名宮女也在瞬間悄無聲息地暈厥倒地。

來者屏息靜氣,聽周圍再無旁人,這才邁步走向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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