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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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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珮兒知道自己不該失態,然而委實情難自禁。

匆匆忙忙將要踏進延壽宮之時,顏昭儀深深呼吸,想讓自己鎮定些,但一想到在乾清宮看見的那副場景,所經受的……竟五內俱焚,又是憤怒,又是傷恨。

她素日行事自然是喜怒不形於色,今日卻顧不得了,也不顧身邊嬤嬤的勸阻,踉踉蹌蹌直奔延壽宮,滿心裏只想要讓太後給自己做主。

殿前的宮女見了她,早入內稟告,卻又有宮女忙著告訴她說太後如今正跟方太妃還有兩位太嬪說些閑話。

顏珮兒本正欲進殿,聽了這話卻清醒過來。

就算自己想要在太後跟前兒大鬧一場,可如果方太妃等人也在,卻不便如此了,沒得叫人看了笑話。

顏珮兒迅速收拾心緒,正要先行回去,不料裏頭太後已經知道她來了,忙派了宮女出來相接。

原來太後本心情不錯,所以聽人說顏珮兒來了,更加喜歡,才忙不疊地讓人來請。

不料才打了照面,太後便發現不對。

方才顏珮兒雖然急忙收拾了一番,但畢竟雙眼還是紅腫的,在場眾人頓時都看了出來。

方太妃是最知機的,當下恍若無事地欠身而起,笑說道:“我們也來聒噪了半天,想必已經惹得太後厭煩了,顏昭儀來的正好兒,我們就先告退吧?”

太後才笑道:“你又說見外的話,你們若是有心,多過來坐坐才見親密。”

大家都含笑告退而去。

等眾人都去後,顏太後才說道:“你從哪裏來?你的眼睛又是怎麽了?”

顏珮兒方才在眾人面前還能掩飾,如今再也忍不住,便撲到太後懷中:“太後替我做主。皇上……皇上厭棄我了!”

太後聽了大驚失色:“說什麽?”忙低頭細看顏珮兒,“你別慌,到底發生了什麽,你跟我說明白。”

顏珮兒一閉雙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似的滾落下來。

太後從沒看到她如此傷心的時候,格外心疼,忙要了帕子親自給她揩拭,又安撫:“你快說,天塌下來有我替你做主呢。”

顏昭儀哽咽片刻,方忍淚道:“方才我去給皇上送湯水,不料到了內殿,卻看見……”

太後忙問:“看見什麽?”

顏珮兒臉上露出難堪的神情:“我實在說不出口。”

太後看著她的模樣,隱隱地猜到一件事,心也跟著亂跳了起來。

原來之前仙草因覺身子好了許多,可皇帝給她立了不少規矩,什麽不許去跟別的妃嬪們接觸,不許單獨一個人到處亂走等等。

偏那譚伶也很是聽話,一雙眼睛仿佛時時刻刻都盯著她,讓她很不自在。

仙草悶的厲害,便故意說要去找皇帝。

誰知譚伶聽了這個倒是沒有阻攔,反陪著她往禦書房而來。

仙草因見皇帝正襟危坐,渾然不曾發現自己,一時玩心大起,便想去看他寫的什麽。

不料目光卻給碟子裏的點心吸引。

手伸出的瞬間,心裏好像想起一點殘影,似乎如此的事情發生過。

只是那點心著實好吃,清甜味美,於是不再多想。

誰知道自個兒盯著點心,別人也正盯著她呢。

顏珮兒來的時候,所見的正是那樣纏綿的一幕。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麽。

原本是詩書經綸、莊嚴端肅的禦書房,居然也會有春光爛漫煞是不堪的時候。

顏珮兒覺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畢竟,就算是跟她在床笫之間,皇帝也不曾如此荒謬行事,猶如什麽浮浪子弟。

太後聽顏珮兒含糊說罷,心中雖然驚惱,但畢竟她早知道皇帝對鹿仙草的種種不同,有今日也是意料之中的。

又見顏珮兒這般,太後反而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是這樣,這也值得你哭?皇上不過是心血來潮寵幸一個宮女而已,又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顏珮兒鎮定下來:“我自然知道,也並不是為了這個傷心。”

太後疑惑:“那是為了什麽?”

顏珮兒很快又淚盈於睫

當時顏珮兒撞見那一幕,自然大為驚怒,但是她是極有城府的人,當下迅速地收斂心緒,只輕聲咳了聲,希望兩人收斂。

禦桌之後,趙踞果然緩緩放開了仙草,擡眸看向顏珮兒。

皇帝的臉上竟帶著一絲情動的暈紅。

顏珮兒垂頭上前行禮,盡量讓自己不動聲色:“臣妾不知……皇上正有要事,貿然相擾,還請恕罪。”

她本以為仙草會羞愧離開,誰知卻毫無動靜。

大膽擡眸看時,卻見她竟仍在皇帝懷中未動。

原來仙草給皇帝壓著親了半天,呼吸都給他奪走了似的,自然渾身乏力,這會兒還有些頭暈目眩。

此時皇帝掃一眼顏珮兒,又垂眸看向仙草,見她氣息奄奄卻還想掙紮起身的樣子,又愛又憐,忍不住往懷中抱緊了些。

他淡淡地對顏珮兒道:“這次罷了,以後不可再如此不經通傳便擅闖了。”

顏珮兒正在驚怒,聞言更是心火燒灼。

之前她每次來見皇帝,因為身份的緣故,從來都是不必通傳,如今皇帝竟說這話。

情何以堪之餘,又見仙草竟依偎在皇帝懷中如此親密,顏珮兒忍不住道:“今日的確是臣妾行事破格了,臣妾認罰。但是皇上……這是在禦書房中,是皇上召見大臣議論朝政的地方,不知道小鹿姑姑又是怎麽了?”

趙踞見她竟說這話,一笑道:“她沒怎麽,是朕怎麽了而已。”

顏珮兒的臉色頓時慘白。

偏偏這時候仙草從皇帝懷中探出頭來,她回頭看一眼顏珮兒,恍惚只覺一個美人兒在跟前,不由道:“這位姑娘好……”

話音未落,趙踞將她的頭輕輕地摁回了自個兒懷中。

皇帝擡眸對顏珮兒道:“若是沒有別的事,你先退下吧。”

這種態度,簡直天壤之別。顏珮兒無法禁受,轉身往外就跑!

延壽宮內,顏珮兒說罷,眼中含淚說道:“我知道太後的意思,可是從來皇上就算再怎麽恩寵,也不至於這樣光天化日的在禦書房內行這般荒謬行徑,我規勸了一句,他還怪我多事一樣,若是傳了出去或被別人看見,豈不是會對皇上的聖明有礙?太後……”

太後嘆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的意思,皇帝再怎麽英明,畢竟年紀在這裏,愛貪新鮮,過了這陣就好了,你放心,稍後我會傳皇帝來問話,叫他以後收斂些,不要這樣胡鬧。”

顏珮兒咬了咬唇:“可是那個鹿仙草……”

太後道:“不用理她,就算皇帝寵她,頂破天也不過是個妃嬪,你就不一樣了,所以要心胸大度些。”

顏珮兒聽“你就不一樣”這句,心微微安定。

太後又問:“說來我正想問,之前皇帝召你侍寢的時候……一切可妥嗎?”

顏珮兒過了會兒才明白太後的意思,瞬間紅了臉,然後才點點頭。

太後皺眉:“最近這兩三個月不見皇帝召人侍寢,倒也罷了。之前明明一切正常,怎麽這滿宮的妃嬪,沒有一個有身孕的。”

顏珮兒道:“那時候太後催我,我也跟表哥說起過,他只說遲早晚會的。也許……是湊巧?”

太後滿面憂慮,一嘆道:“皇帝身子很好,你們也都不差,這怎麽可能?要知道當初先帝是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有皇長子跟公主了。如果你這會兒有了個皇子,那就不管是誰都不必放在眼裏了。我也能松一口氣,之前還生恐其他人搶在你前頭呢,這倒好,竟沒有一個爭氣的!”

****

乾清宮內,皇帝握著仙草的手,拉著她進了內殿。

雪茶原本亦步亦趨,見他頭也不回,便只跟譚伶留在了外頭。

這邊仙草幾次都甩不開,只好任由他握著,又道:“原來方才那位美人是顏昭儀,還是皇上的表妹,她長的可真美啊,皇上方才怎麽那麽冷淡,害她哭著跑了,好好地湯都摔碎了。”

趙踞回頭看她:“你是心疼她呢,還是心疼那湯?”

仙草笑道:“我聞著那湯噴香,必然是下了大力氣熬出來的,真真可惜了。”

“多早晚你也改不了這性子。”趙踞忍笑道,“你想喝,朕命人弄去就是了。”

仙草隨口道:“不用,我自己去禦膳房就行。”

一句話說完,兩人都有些楞怔。

皇帝打量她:“你去禦膳房?”

仙草仰頭琢磨了會兒,擡起左手撓了撓頭,也有些不明白:“是啊,怎麽好像我之前去過似的。”

皇帝略有些心驚,忙笑道:“別胡說,以後你想吃什麽,只管告訴譚伶,你若是想不到,朕命禦膳房每天給你不重樣的準備好吃的,免得你跟饞貓兒似的四處偷吃。”

仙草垂涎,聽了最後一句卻道:“好好的你怎麽罵人?”

趙踞故意哼道:“有冤枉你嗎?天底下敢到朕跟前偷吃的,也只有你了。”說著,忍不住在她眉心輕輕地彈了一下。

仙草抽手捂著額頭:“疼。”

趙踞知道自己手重,忙道:“弄疼你了?讓朕看看。”

他忙掰開她的手,仔細瞧向她的額頭上,卻見眉心裏的確有一點點紅痕。

皇帝有些後悔,溫聲道:“不打緊,朕給你吹吹,一會兒就不疼了。”

仙草楞住。

感覺皇帝輕輕摁著自己肩頭,俯身徐徐地往自己額上吹氣,這氣息濕潤而又溫暖,連同他身上龍涎香的味道在剎那間侵襲過來。

心突突跳了兩下,竟有些頭暈。

身子才一晃,皇帝已經及時握住她的肩膀:“怎麽了?是不是又哪裏不舒服?”

仙草對上他關切而擔憂的眸子,卻覺著這一幕好像也似曾相識。

她擡手在腹部試了試,明明不疼,但在他的註視下,卻好像又有一點莫名的記憶之痛。

不料皇帝看見她的動作,眼神一凜:“是肚子又疼了?別怕,朕叫沈君言來。”

他才要回頭喚人,已經給仙草拉住手腕:“皇上!”

趙踞轉身,仙草向著他仰頭一笑:“不疼的。”

“真的?”趙踞懷疑。

仙草點點頭,她轉身走開兩步,才低聲問道:“皇上怎麽……對我這樣好啊?”

趙踞仔細打量,見她神情如常舉止也沒有什麽異樣,才暫時安心。

聞言隨著走到她身後,挑唇道:“您今兒才知道?”

仙草轉身,微睜雙眸認認真真地盯向他。

目光相對,趙踞看著她的神態,心底不免又浮現昔日徐憫的影子,情不自禁覆又心跳如擂,當即握著她的手將她拉入懷中:“朕是真心對你好,你莫非不信?”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仙草哼了聲,又推他道:“你、你不要動手動腳的,放開我說話。”

趙踞索性雙臂環繞:“朕偏不放開,你只說說看,朕怎麽非奸即盜了。”

他的口吻裏多了些戲謔跟明顯的調笑。

仙草半是無奈地說道:“唉,堂堂的皇帝,怎麽竟然這樣無賴?”

雖然是小鹿的樣貌,但是行事語氣,全然是徐憫嬌憨的一面。

趙踞想起她垂涎欲滴地跟小鹿討吃琉璃肉的時候,也正是這般可愛不設防的樣子。

“就只對你無賴。”皇帝低低說罷,竟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仙草怔忪:“你幹什麽?”

趙踞已經大步流星地來到了龍榻前,他將仙草輕輕放下,目光閃爍:“別怕,這次朕不會傷害你。”

“這次?”仙草覺著這話有些古怪。

趙踞不等她深思,便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瓣。

唇齒相接,皇帝的心裏又掠過紫麟宮杏花樹下那道風流裊娜的身影,如今,那道影子跟萬千杏花都投入了他的懷中。

一念至此,這個吻便變得更加的甘美而綿長。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貼在仙草的耳畔,低聲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這是《詩經》內描寫女子出嫁的詩。

仙草覺著不安起來,她掙紮著叫道:“不是、你幹什麽……”

她還要抗拒,皇帝卻已經無法按捺:“乖,聽話。”

他的心鼓噪的不像話,從來沒有這樣迫切地渴望著一個人。

這兩三個月都沒有親近後宮,也許是厭了,也許是心有所屬。

直到現在,突然徹底地無法自制。

可雖然情切難忍,皇帝的動作卻仍稱得上至為溫柔。

回想當初,第一次是因為中了迷藥,情難自禁、身不由己,種種粗暴行事不堪回首。

到了她之前想要離宮那一夜,因為以為她已經不是處子之身,又加上當時盛怒之下,當然也絕無什麽憐香惜玉之心。

皇帝悔不當初。

所以更想要加倍彌補回來。

有些粗糲的指腹劃過手底溫潤的肌膚,小心翼翼地像是令人舒爽放松的春風掠過,讓人忍不住想沈浸於其中,徹底地放松所有。

起初仙草覺著有點奇異的癢,但這無所不能的春風好像透過四肢百骸跟四萬五千毛孔裏滲透進入。

和煦,自在,微暖,微涼,一切都恰恰好。

從沒有這般的受用,讓人忍不住想大叫。

起初她還不自在,心頭有一點模糊的陰影閃爍,想要推開皇帝,想要逃離。

卻又給他輕而易舉地擒住,抱了回來。

好像不管她逃到天涯海角,他都會尾隨而至,將她攬入懷中,邀她一塊兒放松共舞,將翺將翔。

她幾度掙紮,最終精疲力竭,神智昏昏之餘,發出一點半是羞赧半是無奈的嗚咽。

朦朧中手掌給皇帝握住,十指交握的瞬間,仙草震顫,她真切地察覺到他的存在,又好像是兩個人變成了一體。

就如同那陣柔和的風拂過了池塘,亂了一池春水微微蕩漾。

那漣漪於她心頭跟身體裏綻放,一波一波,用無止盡似的。

所有的神智都給他摧毀,又好像在他的掌握中給重塑,這種感覺至為奇異也至為強悍,令人恐懼,又令人向往,令人想迅速逃離,又想要徹底沈淪,竟是她兩世為人都從來不曾經驗過的抵死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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