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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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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的汗珠從她的額頭滑落下頜,再滴到他的身上。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目光相對,剎那芳華。

事畢,她倒在他胸口,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睡吧。”

他捋了捋她的頭發,輕聲道。

她順從閉上眼,空氣裏,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我已經沒事了……”

對,不論是那次的檢查還是今天的電話,她都已經邁過去了。

更何況,鄭院長也說了,她不是不能懷孕,只是相對於別的女人而言,宮寒的體質受孕率偏低。

至於格蕾絲,她放下了,跟放開不一樣。放下意味著放在某一個角落,成為一個過往。

東野圭吾在《解憂雜貨鋪》裏說過:人與人之間情斷義絕,並不需要什麽具體理由。就算表面上有,也很有可能只是心已經離開的結果,事後才編造出借口而已。因為倘若心沒有離開,當將會導致關系破裂的事態發生時,理應有人努力去挽救。如果沒有,說明其實關系早已破裂了!

人的一生短暫而匆匆,時光應該浪費在美好的事情上,不是麽?

“嗯,我知道了。”他箍緊她的身體,讓她安睡。

淩晨三點,接到一個曾經無比熟悉人的電話,本該高興,可如果那個人曾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傷害過你,你還會開心得起來嗎?

他能夠想象,當時的她,肯定不知癡癡立了多久,牛角尖開始作祟,無法抵擋的回憶鯨吞蠶食,脊背瞬間發涼。

不忍吵醒他,只能開始自己舔舐傷口。

畫畫,就成為了她紓解情緒的唯一方法。

銳利的眸子暗了暗,心疼猶如一把利劍,狠狠刺穿他的心窩。

他痛恨讓敏感脆弱的她經歷這麽多磨練,又同時無比感謝磨練。

因為,太容易得到的,也容易失去,只有耐得住時間考驗的,才能歷久彌新!

“往……這……這裏……走……”喉頭打結的聲音。

“好的,謝謝……”

米凜梵由起初的感激到現在的忐忑,扯過習海牙的衣角小聲詢問:“這個大叔……是不是……”

邊說邊尷尬用食指指了指腦袋,畢竟那個詞說出來不好聽。

習海牙摟過她,點了點頭。

“那麽他的家人更應該好好照顧他,不應該讓他出來亂跑的,萬一碰到壞人怎麽辦?”

“老婆說得很有道理。”

“別鬧,我說正經的呢。”

“我也說正經的。”

“……”

米凜梵甩了個白眼過去。

“漁港灣……到……到了……”前面留著胡須的大叔咧來嘴,呆呆看著他們傻笑。

風呼啦啦而過,米凜梵放眼望去,渾然天成的海濱落日黃昏,心潮一派寧靜。

眉眼彎彎,對著大叔連聲道謝。

大叔‘咯咯’笑了兩聲,撓了撓後腦勺,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淺綠色的紙,右手朝著那張紙點了點。

這是變相要錢?

米凜梵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張紅色的紙越過她,倏然遞了過去。

大叔依舊口齒不清說了句‘謝謝’,孩童般蹦蹦跳跳離開。

習海牙牽過滿臉呆滯的她朝前走。

小小的插曲,並沒有影響兩人的觀景興致。

這看看那玩玩,銀鈴般的笑聲應和著男人縱容的寵溺。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不消多時,灣頂的路燈亮起,兩人意猶未盡,沿著來時的路返回。

“下次,我還要再來。”她靠在他懷裏,眨巴著眼睛說道。

“好。”他毫不猶豫答應。

不論去哪裏,只要她想,他就陪著。

米凜梵心情大好,擺著兩人十指緊扣的手,開起玩笑:“那是不是以後我說什麽,你就做什麽?”

“對!”

“那我現在要你背我。”

習海牙捏了捏她的鼻子,認命半蹲身子:“上來吧。”

米凜梵一個蹦跳,整個人攀上他的後背。

“騎大馬咯,駕駕駕~”

有人說,真心寵愛一個女人,就是把她當成女兒一樣養著愛著縱容著。

他很開心擁有這麽一個‘女兒’攜手一生!

可是不知道他想法的某人,猶豫片刻,問了個很多女人都會在意的問題——

“那個……”

“怎麽?”

“它……是不是小了點?”

“什麽?”

米凜梵整張臉紅彤彤的,摟緊他的脖頸,上半身貼近他的後背,幾秒後迅速離開,支支吾吾:“是……不是……”

習海牙身體一僵,半天才反應過來,一時沒忍住,直接笑出聲來。

“笑什麽笑,不準笑!”

她使勁晃了幾下他的腦袋,很是羞赧,早知道就不問了。

“別搖了別搖了,我投降。”將她往上托了托,言語卻比笑聲更欠揍,“沒事,反正不是一天兩天,我已經習慣了。”

“你……”

她氣急,掙紮著從他背上跳下來,獨自一人怒氣沖沖向前走。

他不緊不慢在後面跟著,笑意盈盈,目光卻始終追隨著她。

突然,他的姑娘急速行走的腳步一頓,擡頭眺望四周。

他眸色一定,迅疾上前,聽見她說:“你聽到了嗎?”

垂眸斂目,斷斷續續的求救聲順著空氣傳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了下,心照不宣朝著來時的路跑過去。

求救聲越來越近。

米凜梵打開手機的照明燈,對著雜草叢生的陡峭T涯猛照:“在那裏!”

“救……救我……”陡涯下方十米處,眼淚汪汪的臉孔進入光線。他的四周,是即將淹過頭頂的海水。

米凜梵一楞,是下午那位帶路的大叔!

習海牙順著燈光往下看,幾番打量,臨危不亂開口:“我先下去帶他上來,你負責回去找人過來幫忙。”

“可是——”

習海牙虛攬她的腰際,俯身親了親她的發頂,目光灼灼:“我答應你,會保護好自己的,嗯?”

低醇的嗓音帶著無比的安心,撫慰她焦躁的心。

“好,你一定要等我,一定!”松開攥緊的衣角,她極速奔跑的身影緩緩沒入漆黑的夜色中。

一股莫名的空白翻滾而來,久違的頭疼像鞭炮般劈裏啪啦炸開。

顧不了這麽多,強力壓制著不適,一把抓住懸崖邊的大樹,逡巡向下……

溫州一附院。

冰冷的呼吸機‘嘀嘀嘀’的響著,滿是白色籠罩的房間,格外清冷。

房門輕啟,米凜梵端著一盆溫水,靜靜擱置在地上。

擰幹毛巾,輕輕為他擦拭。從脖頸到手臂,無不細致入微。

視線往上,白色紗布蓋住光潔的額頭,慵懶中帶著頹廢。握住毛巾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三天前的晚上,當她帶著漁港的居民趕過去時,大叔是被救起來了,可他……卻被陡涯掉落下來的石頭砸中,正確來說,是他為了保護大叔,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砸下來的石頭……

為什麽只要碰見她,他的命途就那麽坎坷?

是否……她真的就是他的劫數?

不行,他說過要陪著自己一輩子的,她不能被悲觀主義占據!

奮力甩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憋住奪眶而出的淚水,繼續為他擦拭身體。

彎彎,你答應過我的,不論我想要你做什麽,你都會去做的。

現在,我想要你醒過來,你醒過來好不好?

好不好……

‘唰’的兩聲,白色的窗簾被拉開,昏暗的房間灑進斑斑點點的陽光。

“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對嗎?”

回應她的,是靜默的空氣與迎風搖擺的紗簾。

米凜梵轉過身,茂密黑色的頭發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

病床上的男人,依舊沈睡在自己的世界中,呼吸均勻。

“今天我們來欣賞一下周國平先生的散文吧,”邊說著邊翻開書頁,“愛,是一份伴隨著付出的關切……愛,就是沒有理由的心疼和不設前提的寬容……”

念著念著,她的心越來越沈,越來越重。

‘叩叩叩’的敲門聲響起,她匆忙斂起哀傷,起身開門。

“梵梵……”

“嗯,進來吧。”

高朗小心攙扶大著肚子的閔半夏進入病房。

“梵梵,累不累,這裏有我和高朗,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沒事,我想陪著他。”

說完,眼角下意識看過去,眼底滿是溫柔。

半夏和高朗對視一眼,都在心中默默嘆口氣。

又是一陣敲門身。

“你們也來了。”

“是啊,”沐筱將手中的鮮花遞給米凜梵,握了握她的手:“好好照顧自己。”

“謝謝……”米凜梵感激一笑。

又是一片靜默。

半夏眸色一定,給沐筱使了個眼神。

沐筱心領神會,走過去:“梵梵,我們出去走一走,好嗎?”

米凜梵淡笑搖頭,莞爾拒絕。

閔半夏護著肚子起身,一把抓住米凜梵的手:“走吧,我這個孕婦也正好需要多走走,就當陪我一下。”

“不用了,謝謝你們。”她知道她們的好意,可是,她不能丟下彎彎。

“弟妹,出去走走吧,海牙有我們照看,你就放心吧!”

冷奈也建議讓她出去走走,鐵打的人也扛不住這麽連續不斷的勞心勞力。

“我真的沒事——”

可是四個人壓根就不相信她的話,畢竟,在感情這條路上,他們是過來人。

就在幾個人意見相左之下,他們身後病床上的男人,手指動了動,呼吸也變得重了些許。

一個猛喘氣,喉頭像是被羽毛撓了幾下,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爭執的幾人。

“剛才你咳嗽了?”

“沒有啊。”

“我也沒有……”

幾雙眼睛錯愕的你看我,我看你。

幾個人接連搖頭。

都沒有咳嗽的話,那就只能是——

幾個人隨即投註白色的病床,被子下的身軀隨著方才的咳嗽,不適動了動。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冷奈和高朗一左一右,趕忙扶起掙紮起身的習海牙,調整病床靠背。

習海牙臉色依舊慘白虛弱,聲音艱澀幹啞:“實在是,你們……太吵了……”

“早知道這樣,我們就應該在你昏迷第一天就跑過來。”高朗煞有其事懊惱。

說完,大家都笑了。

這笑裏,帶著如釋重負。

一股巨大的欣喜包裹著米凜梵,就像是中了彩票,飄飛的心情居高不下。

這種感覺就像做夢一樣,一碰就碎。

腳卻如同在地板上生了根,無法挪動半寸。

習海牙搖搖頭,餘光一瞥,正好撞上一雙清亮的眸目,帶著濃濃的情深。

他笑了笑,禮貌開口:“這位小姐,你也是來看我的?”

此話一出,猶如平地一聲雷,所有的笑聲化為沈默的驚楞。

米凜梵瞪大眼睛,胸口漲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方才那些話,是對她說的?

閔半夏回過神來,試探性詢問:“海牙,你……不認識她?”

話落,朝米凜梵指了指。

習海牙盯著她看了兩眼,一臉狐疑:“她是我病人的家屬嗎?”

“別逗了,海牙,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沐筱擺擺手,示意他玩笑不要開得太過。

習海牙無奈又好笑:“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吧,我這才剛醒,你們就讓我玩這些腦力游戲,是不是太欺負病人了?”

仔細辯析他說話的語調和神情,又不像是裝的。

眾人心裏一個咯噔,不會吧,他好像真的是……失憶了……

“海牙,我是誰?”冷奈把臉湊過去。

習海牙捂住他的臉一推,蹙眉:“你夠了,冷奈!”

“我呢,記得嗎?”高朗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們夠了,一對夫妻過來虐我就算了,還兩對一起來,你們存心欺負我一個單身狗是不是?”

眾人下意識瞅向米凜梵,眼底甚是覆雜。

“彎彎……”

她輕輕喚了一聲。

習海牙情不自禁望過去,對上那雙朦朧又飽含深情的眸子,心莫名顫了顫。

其餘人見狀,心領神會,將空間留給這幾經磨難的小兩口。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之後,突然好於心不忍哦,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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