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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遼東督師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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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是話不多,可對於陳嬌,毛玨此時早已經沒了當初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細心的叮囑一句小心身體後,這才讓陳嬌出去,看著毛玨臉上露出一股幸福的神色來,陳讚中的老臉卻是下意識抽搐了下,他開始預料到,接下來的談話,估計不會那麽友好了。

不過這個開局還是友好的,在巨大的落地窗邊上,放著個會客的茶幾,沒有公事公辦的坐在大辦公桌前面,陳讚中是被毛玨請到了那裏,放了兩支高腳杯,毛玨還親自開了一瓶子葡萄酒。

長白山特產的,從盛京的皇宮貢品中敲出來的。

這也算是毛玨迎親以來,爺孫兩個第一次面對面這麽喝酒,雖然這酒很甘甜,只不過喝在陳讚中口中,顯得格外的苦澀。

“廢話就不多說了,寧遠一別,相信陛下很已經很憤怒了!這次您來探親,又帶給小子什麽條件呢?”

你小子還知道把皇上惹毛了!

根本沒心思喝酒,精美的杯子扔在桌面上,蒼老的臉龐帶著疲憊,陳讚中在胡須淩亂中發出了沙啞,陰沈的聲音。

“鎮北將軍,以中軍都督府左都督銜督師遼東!恭喜,毛督師!”

“呵,遼東督師?錦州總兵祖大壽,寧遠總兵吳三桂,前屯衛參將馬科,這些遼鎮兵馬也歸我指揮?

這從東江事起,一直提心吊膽著,積累的恐懼在毛玨提著酒杯,嘲弄的眼神,漫不經心的問話中一瞬間爆發了,呼吸都變得急促幾分,咣當一聲,已經工藝相當精致,薄薄的高腳杯帶著血紅的葡萄酒被陳讚中一並砸在了地上,乒鈴鈴的脆響中,老家夥猛地站了起來。

“毛玨你夠了!”

“天地君親師!君為臣綱!忠臣不侍二主!從古到今,哪有你這等無君無父之徒,拿著朝廷俸祿,不忠不義,竟然用蠻夷那點蠅頭小利威脅主君!陛下念你是人才,不與爾計較!你竟還不知足,在這兒挑肥揀瘦,你與禽獸何異!”

一同憤怒發洩完,這陳讚中竟然又軟了下來,無比悲催的把手指頭磕在胸口上,聲嘶力竭的說著。

“是,我陳家之前對不起你,可自從我家孫女嫁到你毛家,老夫對你東江之事,也算是兢兢業業了吧?有事情第一個為你東江奧援,京師裏有個風吹草動,那次不是拼死拼活告訴你?你行行好成不?你要反了,跟著誅九族的是老夫一大家子!”

陳讚中歇斯底裏的發洩著,那蒼老的胡須都飛了起來,可毛玨卻一直是神色沒變,甚至還悠然的品著葡萄酒,直到陳讚中說累了,毛玨這才老神在在的彈了彈杯子。

“一臣不侍二主?爺爺,小子沒記錯,您是萬歷三十三年甲等進士吧!歷經萬歷,天啟,崇禎三朝了吧?”

“萬歷帝駕崩時候,您怎麽不跟著去死?”

“老夫!老夫……”

陳讚中差點沒被毛玨一句話噎的喘不過氣來,一張老臉氣的通紅,胡須也顫巍巍的抖動個不停。

可毛玨的聲音也變得尖銳高昂起來,手中的酒杯也是往桌面一扔,毛玨滿含譏諷的斜著眼睛瞟在了他臉上,冷笑的說道。

“還有皇恩浩蕩!真的有皇恩浩蕩嗎?崇禎二年,東江半餉,崇禎三年糧餉時斷時續,本將擔任鐵義副將七年,領了五個月餉銀還是漂沒過的,三十六兩銀子!”

“餉銀不說了!遼東是我們的土地,耕於此!戰於此!死於此!也是遼人的命運!就算是沒有餉銀,遼人為遼土奮戰也是本分,可這些年,看看朝廷幹了些什麽?”

也不管是什麽親戚不親戚了,毛玨手指頭直接指到了陳讚中鼻子上。

“你們把遼東當做了你們名利的角鬥場!以遼人的血肉染紅你們的官袍,堆滿你們的銀箱子,遼事一好,蜂蛹而來,遼事一敗,又是紛紛掛冠而去,遠的不說,這次東江之戰,東江沒看到朝廷一兵一卒的援軍,山東到這兒的一萬兩千名衛所部隊還是本將資助多年,小子另一岳丈餘巡撫未等兵部命令率先出兵,聊勝於無而已!”

“朝廷幹什麽了?派來了個騙子,總兵黃龍來充當皮島總兵!未為東江做任何益處!幹擾了本將指揮系統,最後卷了三十萬兩銀子,幾萬石糧餉,跑了!”

“這就是你們朝廷做的好事!”

這事兒陳讚中也是頭一次聽過,看著毛玨憤怒的猛地一甩衣袖,背著手站在了窗前,面向著窗外白馬川萬家燈火,雖然還想拿儒家的大道理說教幾句,可陳讚中似乎也感覺到了底氣不足。

死寂足足持續了半分多鐘,僅僅剩下酒杯碎片上滴答滴答滴落的葡萄酒聲音,許久,陳讚中這才有些兢懼,神情無比覆雜的問道。

“所以,你要反了?”

“呵,反了?本將現在沒那麽大實力,目前也沒那野心,我們毛家在遼陽死了二百多人,如今剩下的寥寥無幾,這東江就是本將最後的家,我只是不想再讓朝廷把東江當做他們權利角鬥場的犧牲品!毛玨只想守護這片東江而已。”

重新變得懶洋洋,毛玨慢悠悠的坐回到了挨著窗邊的椅子上,一伸手把高腳杯又給扶了起來,端著那葡萄酒瓶子給自己滿了一杯,對著陳讚中高高舉了起來。

“不過感謝爺爺您千裏迢迢來!回去您可以回報陛下,毛玨不想反,也不用陛下勞心軍餉糧秣,東江習慣了,而且只要毛玨在一天,李氏朝鮮這一翼就不用陛下勞心。”

“東江還是有幾分風景的,這幾天讓嬌嬌帶您好好游覽幾分!”

端杯送客,官場俗禮,雖然毛玨端的是葡萄酒不是茶,可是官場浸淫多年的,陳讚中怎麽可能看不懂,然而,就在毛玨在這場交鋒中似乎大獲全勝時候,捂著腦袋,這陳禦史竟然忽然捂著額頭,神經質那樣大笑著,一回身竟然也重新坐在了毛玨對面,在毛玨愕然的神情中,陳讚中直接把毛玨的葡萄酒瓶子拿了過來,一昂頭,狠狠幹了一大口。

臉被酒激的通紅,卻帶著那股子老狐貍的笑容,撂下酒瓶子,陳讚中三分醉意滿是狡猾的問道。

“毛玨,你說的,你沒野心,只想保護一方平安是與不是?”

心臟猛地抽搐一下,毛玨眉頭緊鎖,陰沈的問道。

“陳禦史何解?”

“陛下封東江都督,破虜將軍毛文龍毛大人為寧息侯,賞銀二十萬兩,寧息侯府一座,封我那孫女兒為一品浩命,淑夫人,入宮拜綬,即日赴京受封。”

臉色陰郁,足足變幻了十多種神色,足足幾分鐘,毛玨是狠狠端起了酒杯,對著陳讚中一敬之後,狠狠把滿滿一杯酒全都灌了下去。

…………

武人和文人玩心眼,還真是自取其辱,到底被陳讚中算計了,他那番痛罵,他那番大道理,牢騷,完全是為了引出自己後來的話的,讓他毛玨自己落入了自己的套子中。

你不是為了保境安民嗎?那麽這小小代價,你應該付的出來吧?

要說,這次崇禎皇帝難得算是大方了,賞賜足足二十萬兩,而且是封侯,比上一次封伯強多了,要知道大明的爵位挺有含金量,除了太祖,成祖兩個時代,封出去的爵位都是有數的,可其本質還是人質,鉗制毛玨。

讓自己老爹老婆去當人質?毛玨如何能接受的來?

雖然是個尋歡作樂的地方,只不過隨著時間流逝,太陽落山,長長的走廊也變得陰森起來。就像許多恐怖片裏的那樣,沈悶的皮靴聲音空洞而死寂的回蕩著,黑暗中閃爍著兩張蒼白的臉。

“老爺!”

“你馬上召開軍官聯席會議!還有,那個老頭子,現在就把他送回鐵山,丟上最快離開鐵山的船!老子再不想見到他!”

“可是老爺,如果要動遼鎮或者關內,說不定這次真就回把皇帝逼急了,京師那位的性格您又不是不了解,一但那位不計後果,以大明之力對抗東江,東江就被動了!”

“那讓他把老爺子,把阿嬌帶回京師?”

暴怒的咆哮一聲,可旋即毛玨又是戛然而止,忌憚的張望一眼樓上,再一次壓低了聲音,毛玨急促的說道。

“絕對!絕對!不要讓老爺子知道!”

“老爺……,妾身,妾身知道了!”

跟來時候一樣急急匆匆,四輪馬車急促的又是沖出了平靜的山谷,臉色陰郁,毛玨也是自馬棚猛地拉出匹黑馬,拉著就像附近不遠的白馬山城狂奔過去,緊跟在他身後,阿德蕾娜那火紅的馬尾烈烈飄起,不過目送著騎隊離開,平靜的莊園那顆最大的花錦樹下,一張同樣蒼白的臉亦是露了出來,兩片樹葉掛在了李朝官員烏紗的後腦上。

…………

白馬山城,軍府衙門。

按照毛玨的命令,軍官休假一律取消,除了返回苦葉鎮預備大舉進入黑龍江流域的洛止戈,重新回到濟州島鎮穩定局勢的李九成,剩餘鐵義的軍官幾乎都匯聚在了白馬山城這個戰略要點上,隨著毛玨親兵的召喚,不到半個時辰,十幾個重要軍官就全部都到了。

“將爺!”

嘩啦一下,圍著圓桌子,軍官集體起立,鯨魚皮或者牛皮做的皮靴狠狠地靠在一起發出整齊的撲騰聲音,隨著毛玨麾下親兵團愈發的近代化,這支部隊包括其指揮系統也越來越像毛玨印象中電視劇裏那些近代部隊靠攏了。

“坐!”

今個是沒有心情去自豪自己的部隊了,帶頭坐在自己的大素描像底下,等待麾下也整齊的坐下,毛玨是臉色無比陰沈的說道。

“龐大海!下令艦隊停止向苦葉鎮輸送,召回皮島,孔有德耿仲明,你們的步兵也向鐵山進發!派人去濟州島召回劉興佐的突騎兵團!九月十三,本將要在鐵山看到五十條戰艦,三個突騎兵團,十個步兵團!”

“將爺!距離挺進黑龍江已經沒剩下幾個月,部隊還在最後的準備修整中,這個時候召集部隊,莫不是倭國或者哪兒有了變動?”

突兀的命令等於直接打斷了之前的全部計劃,東江大管家,讚畫幕僚首腦長官範文舉是猛地站起來,愕然的問著。

可這疑問聽的毛玨卻是面色更加的狠厲,陰森的哼哼道。

“不是倭國!不過計劃的確是有了些變動,這次,每年年節都在外面過,的確是辛苦弟兄們了,這次老子要帶大家發點橫財去!目標,天津衛!”

“天……,天津衛!”

“有疑問?”

差不點沒把舌頭咬下來,沈戎幾個亦是不可思議的叫嚷著,可旋即,毛玨目光陰森冰冷的掃過,看的他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一系列的勝利,讓毛玨的威望已經是愈發的高漲,尤其是東江一戰結束之後,軍事力量上,東江已經可以與東北亞的霸主,大清國相比肩了,而且還逼迫清人割了如此大的一塊領土,就算是沒有收覆遼東,也讓這些被趕出家園,流離失所的遼人敬畏有加。

條件反射那般,狠狠的把拳頭錘在胸口上,沈戎趕緊是一低頭。

“沒問題!將爺!”

“那就好,諸部即刻出發!蘇長梅龐大海,後備衛所部隊的物資後勤也立刻跟上!不得有誤!”

毛玨雙拳狠狠砸在橡木桌面上,隨著他陰沈的喝令,這命令算是被定了下來,然而這一次,他屬下的東江軍官回應的卻是照比以往遲疑了些許。

之前毛玨被不是沒有幹脆利落的下過命令而沒有解釋,可這一次,目標卻是大明帝國,而且直指帝國的心臟京師,就算是經歷了上一次黃龍頂替那樣,眾將都表態效忠過,可這依舊讓哪怕孔有德這樣的莽漢心裏也稍稍心有餘悸。

更何況,這次毛玨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說實話,目送著麾下出去,坐在大椅子上,毛玨自己的呼吸也禁不住急促了點,他現在是犯了一個兵家大忌,就像拿破侖征討俄國那樣,在戰爭爆發之前,沒有徹底的動員部隊,甚至有的法國步兵師從巴黎出發了一周多,尚且不知道自己目標是哪兒,這樣的部隊,戰鬥力薄弱,容易發生混亂。

也幸虧毛玨在東江的威望跟當年拿破侖大帝在法蘭西差不多,不然的話,恐怕部隊沒有出發,混亂就得先爆發出來。

只不過這個動員毛玨也是沒法動員,說實話,毛玨要是成為遼東督師,總督除去關寧錦州防線外的遼東戰局,他麾下的部將絕對會舉起雙手讚同,至於毛文龍與陳嬌到京師作為人質,毛文龍的時代反正已經過去了,毛玨才是東江的主心骨,他們也不是不可接受。

唯一不能接受的,只有毛玨自己。

與其花費大量口舌說服部將,還是不情不願的出兵,還不如雷厲風行,讓他們在出征道路上不得不接受現實,當了這麽多年東江軍閥,現在毛玨也是早已經腹黑了。

可就在他目光陰郁的看著桌子時候,冷不丁會議室們又被敲響,被留在白馬山溫泉谷的櫻姬居然是急促的進了來。

“將爺,老太爺招您速速回去!”

毛玨的心臟猛地抽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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