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山再一次成為了東江的心臟，每天，調近調出的部隊，穿行不息的探馬，來來往往比當初商業最繁華時候還要繁忙。

一張大辦公桌前，在堆成小山的情報文案前，毛玨一雙眼睛黑的跟大熊貓似得，以前看電視劇裏，將軍都是意氣風發，拿著把大刀片子砍啊砍的耍帥就行，可真輪到他，那繁忙的屁事兒都快把毛玨累癱了，別說上陣砍人，一刻也不敢離開辦公桌。

這繁忙倒也是值得的，二十萬清軍，算是完全都在毛玨眼睛裏。

他這輩子打過規模最大的戰爭應該算是大阪三之陣，兩軍對壘人馬總數超過了五十萬，可帶給他壓力最大的還是清軍。說真的，質量上，那群拿著倭刀天天喊的兇，實際上沒啥本事的小矮子小市民，戰鬥力上遠沒有這些白山黑水孕育出來那些兇蠻子窮兇極惡，悍不畏死。

不過還好，如今的戰局算是在他的節奏當中，東江兩萬部隊衛所兵馬分散在一百六十一個堡壘衛所中，卡住從義州南下鐵山，北上鹹鏡的各個道口，如今清軍是被拖在義州附近三十裏範圍內，在和東江的堡壘激烈的戰鬥著。

說實話，每天的損失驚人，如今已經大小二十多座軍堡被攻破，上千將士殉國，對於被俘的東江軍，清軍也真是恨之入骨，幾乎無一幸免，從義州到白馬山城的道路上，到處都掛著血淋淋的人頭首級，這還是頭一次東江如此被動挨打，如此恥辱。

可犧牲還是值得的，東江最大的弱點就是領土狹長窄小，缺乏戰略縱深，如今東江將士們卻是以鮮血，為毛玨爭奪到了如今最寶貴的東西。

時間!

的確，遼東的援軍已經有點指望不上了，到現在，兵部與遼東的扯皮還沒扯完，要等朝廷的援兵，估計得小半年之後了，要指望他們，毛玨估計自己骨頭渣子都得涼了。

還好，毛玨還有三支力量可以指望!

最快的一支，山東登萊道，他那便宜岳父餘大成麾下差不多能調集一萬兩千到一萬五千人，現在山東的部隊已經出海，再有個一兩天就足以抵達，雖然這數量質量僅僅是聊勝於無，好歹也是一支力量。

第二支就是倭國了。

大阪三之陣，東江軍打的的確是出彩，幾乎是靠著一己之力打垮了德川幕府，可是不代表各路大名的軍隊就沒作用，如果沒有十幾萬西國大名的武士撐起來巨大的戰場正面，就算毛玨的部隊渾身是鐵，也只能陷入漫山遍野德川家的包圍圈中，慢慢被耗死。

面對清軍也差不多，就算東江的親兵團銳氣十足，可數量上畢竟差了清軍十多萬，尤其是清軍也是久經沙場，絕不是弱旅，單憑東江軍真的不是清軍對手。

如果加上十幾萬豐臣家的部隊就不一樣了，用倭人的長槍武士紮穩後路，再以東江軍親兵團作為殺人的刀尖，就算面對戰功赫赫，橫行遼東二十多年的清軍，也不是沒有勝算的。

從偵知清軍預備東進開始，毛玨一天都沒有浪費，已經下命令西國軍團集結，西渡，到東江參戰，依照毛玨如今在西國的權威，這條命令倒是得到不折不扣的執行，可奈何，決心再打也突破不了這個時代的運輸上限，當初萬歷朝鮮戰爭，從預備到入侵，豐臣秀吉花了三年時間，想要把十幾萬人從九州島運到鴨綠江口，就算東江的艦隊出眾，想要將眾多的武士運到鐵山，至少也得四個月。

這支部隊是毛玨最大的希望，卻也是最慢的一支。

在這中間，第三支則是李氏朝鮮的部隊了，說實話，戰鬥力上論，李朝部隊比倭人還要豆腐，可集結起來好歹也是七八萬人，而且李朝士大夫的戰心其實不低，萬歷朝鮮戰爭，大明對李氏朝鮮有再造之恩，更別說李氏朝鮮不管是官職，制度，文化什麽的都效仿大明，在李氏朝鮮，大明的官方稱呼是父國。

這一系列讓李氏朝鮮對蠻族出身的清國分外的反感，所以只要有個人來給李氏朝鮮撐腰，李朝對於清軍的戰鬥意志是非常大的。

不過李朝的援軍也是最不穩定的，怨毛玨自己，這個節骨眼上把李朝常軍給煽動起來，如今兩軍牽制在全州，雖然毛玨派東江能把死人說活的江湖先生宋獻策去調和，可誰知道雙方什麽時候才能相互妥協滿意，所以李氏朝鮮的援軍可能是山東援軍後第二個來的，也可能是永遠到不了戰場的。

這麽個國際情況毛玨也改變不了，所以他能做的就是盡量拖延時間，決戰拖得越晚，越能有把握勝利。

就算眼睛血紅，毛玨也是一刻都睡不著，這和其他歷次戰爭還不同，這拼的可是他全副身家以及未來，就算沒有情報送來，他也是神經質那樣的守護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不肯離去，幾個茶杯裏滿是濃濃的茶葉，那股子膿茶味滿屋子都是。

咣當～

辦公桌猛地震動一下，讓迷糊的毛玨一下子清醒過來，擡起頭，毛玨又是習慣性的伸出手。

“又是何處軍堡被破了？清軍到哪兒……，陳嬌？”

“你來做什麽？”

頭發端莊的盤起，身上也是規矩的百富裙，長衣，包裹的嚴嚴實實，嫁入毛家以來，陳嬌是一如既往這麽端莊守禮，沒有餘樂兒那麽活潑愛鬧，沒有素衣的溫情似水，更不像阿德蕾娜那樣精於心計，她就是這麽個典型的大明士大夫家族主婦。

此時，她也是這麽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沈悶的站在毛玨桌子前面，提著裙子倒了個萬福，面對毛玨的愕然，慢悠悠的說著。

“妾身請老爺回府休息!”

快十天沒合眼，毛玨的大腦也是木然了點，緩了一秒，這才反應過來，他是疲憊的擺了擺手。

“再等一會，看完今日的戰報，本將就回府!”

“請老爺馬上回府!”

“我說了，一會看完戰報，本將就回去!”

毛玨的聲音開始變得煩躁起來，不耐煩的擺著手，可就在這功夫，桌子上卻是砰的一聲，眼看一捆白綾被扔在了那兒，一下子毛玨禁不住直接蹦了起來。

“你，你這是要幹什麽？”

“老爺不是要妾身做好這個毛夫人嗎？妾身就不能看著老爺如此作踐自己身體，這是妾身的不稱職，請老爺休了妾身!”

“忠臣不侍二主，好女不嫁二夫，妾身已經失節過一次了，就絕對不會有第二次!為老爺守節，妾身就吊死在這裏，以示清白!”

好家夥，別的女人都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這陳嬌既不哭也不鬧，可看著她的表情，誰敢信她做不出來？足足發傻了兩三秒鐘，毛玨這才悲催的對著門口喊道。

“進來吧！別以為老子看不見!”

灰溜溜的，阿德蕾娜也是高跟鞋提提踏踏，弱弱的從門口溜了進來。

“老爺，您已經十天不眠不休了！再這麽下去，仗還沒打，您垮了，我們這些做女人的怎麽辦……”

“行了!我怕你們!還有什麽新情報傳來嗎？”

打斷了阿德蕾娜的規勸，毛玨是無奈的擺了擺手，終於是讓兩個女人露出了點笑意。

“清軍主力在纏鬥白馬山!鴨綠江口門牙堡還是失聯，沒有新消息。”

“那就回家!”

真是腦袋都有點抽筋兒了，站起來時候，毛玨還禁不住踉蹌了下，慌得兩個女人趕忙是在邊上扶著，卻是被毛玨一巴掌推開，看著他一副直男癌倔脾氣的自己走下樓，阿德蕾娜是在身後做了個感謝的手勢，而陳嬌則是淡然的回了個微笑。

說來也奇怪，毛玨最愛的女人肯定不是陳嬌，可所有女人中，能管住毛玨的，如今卻非陳嬌莫屬了。

素衣兩個也早早的等候在了馬車上，這個時代封建大家長還真是幸福，毛玨一上車，她倆就接手了，一個給毛玨按摩這太陽穴，一個給他按著腿，畢竟也是挺到一定時候，這根弦放松下來，本來滿腹焦慮的毛玨不知不覺中就緩緩睡了下，發出了濃郁的呼嚕聲。

這一覺好像沒睡多久，就有人在身旁猛地推著他的肩膀，臉上似乎也是微微發涼，似乎回到了船廠上班，總也睡不醒的時候，好大的毅力，毛玨這才艱難的睜開眼睛坐起來，頭腦空白了會，一點點重新清醒過來。

昨個應該是下午三四點鐘回來，如今卻已經是天色昏暗，只有東方亮起點亮光，應該是淩晨了，而床榻前，範文舉，孔有德，文孟等幾個，則滿是焦慮的等候在那裏。

“老子還沒死呢!一個個哭喪著臉幹什麽？”

撿起件外套披在身上，毛玨是一張口就開起了粗俗的玩笑，懟的三人噎了一下，然而那股子緊張十足也跟著松懈了點，可是旋即，範文舉還是急促的抱拳彎下了腰。

“將爺!清軍放棄了白馬山城，由多鐸部圍困趙成部，大隊人馬轉攻向了咱們鐵山!”

“半個時辰前，白馬山城發來狼煙警訓!”

騰地一下，毛玨猛地翻身蹦了起來!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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