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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池魚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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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體仁是個奸臣不錯,黨同伐異,嫉賢妒能,排擠他類,他在位的時間,大明朝動蕩不已,作為首輔大學士,溫體仁卻沒提出一丁點有效的建議,可溫體仁還有著唯一一點好處,就是他保證了大明朝政治中心的安穩,內閣班子數年沒有大變動,好歹大明朝的政令通行還是順暢的,中樞穩定,地方上清剿農民軍,對外九邊的供給,三餉的征收押解,一切尚且在正軌上。

他之後,崇禎換首輔閣臣如流水,朝令夕改,沒個閣臣都做不長,政治混亂,政策根本沒有延續性,連帶著下面的地方官員,文臣武將都人心惶惶,事倍卻連功半都沒有,絕大部分官僚牽扯黨爭,都是觀望而不做事,就如明清決戰的關鍵勝負點松錦大戰,堂堂大明朝居然連處於遼東一隅之地,同樣遭遇到災荒的清朝都消耗不過,爾後短短七年時間,大明朝就亡了國。

崇禎十年,大明中樞安穩的終止點,如今是就此到來了。

不過這原因還是溫體仁咎由自取,而且戰火也是在偏遠的江南燃起來的。

常熟。

從地名上就看得出,這地兒是多麽富足肥沃,作為本土大族,錢家莊園更是跨阡連陌,一派盛景,奈何今個,卻是蓬蓽逢汙,一副甲第朱門無一半之色,兩扇朱漆大門都被撞翻在地,幾十個身穿飛魚袍,挎著繡春刀的錦衣衛緹騎拖著個白發老翁,另一頭鎖拿著個中年文士,叫罵中推上了囚車。

還真叫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錢謙益都在家賦閑好幾年了,莫名其妙就遭遇個官差鎖拿,一邊拽著脖子上的鎖鏈,一邊他還憤怒的大叫著。

“老夫何罪?”

“錢大人,這麽多年您威風赫赫,結黨營私,遙控朝政,風光都風光過了今個事發,也該還了,您就認了吧!”

陰陽怪氣中,錦衣衛前面,一個三撇胡子的小吏得意洋洋的揮了揮手。

“帶走!”

…………

不得不說,溫體仁是真有本事,把崇禎皇帝忽悠的一楞一楞的,江南巡撫張國維,巡按路震飛先後上書為錢謙益鳴冤,溫體仁三言兩語幾句,輕而易舉就讓皇帝信以為真,不管是兩位地方大員的奏折,還是錢謙益瞿式耜為自己鳴冤的證詞,他都沒聽進去,奏折直接留中不發。

然而這時候,另一個大鱷卻出手了。

不得不說,這錢謙益也算是個老狐貍,老奸巨猾,當年東林黨與魏忠賢閹黨死鬥,號稱誅殺天下一切太監,結果他倒好,還巴巴的給前司禮監太監王安寫過碑文,如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曹化淳是王安的門下,憑借著這點關系,他托孫承宗之子向曹化淳求救,從這個大太監手裏搭上了關系。

四月間,事情忽然就變得急轉直下,有了曹化淳的插手,本來就是誣陷的案情,很輕易露出了破綻,急迫之下,溫體仁是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他指示親信攻訐曹化淳收受了錢謙益四萬兩的賄賂,鬧得京師人盡皆知,結果卻是徹底激怒了這位同樣深得崇禎皇帝信任的大太監,曹化淳親自向皇帝請命,來督察此案。

有句古話說的好,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再加上本來就心虛,曹化淳的廠衛一動刑,作為狀告人,常熟師爺張翰儒第一個熬不住,吐出了口,招供受陳履謙指使,誣陷錢謙益,瞿式耜,緊接著,陳履謙父子也被逮捕,四月初,曹化淳是春風得意的捧著審訊結果到了崇禎皇帝面前。

看著那血跡斑斑的供狀,崇禎皇帝也是震驚的說出了那句在明末政壇上都頗顯得沈重的一句話來。

“體仁有黨!”

溫體仁之所以成功,就成功在他揣摩了崇禎皇帝的心思,知道崇禎帝極其厭惡黨爭,所以他把自己打造成了個孤臣的形象,故意找事兒,吸引朝中文武來攻訐他,表現出那副孤立無援的可憐模樣,先後戰勝了擁有朋黨劃分的錢謙益,周延儒,可這一次,曹化淳暴露的不僅僅是他誣陷錢謙益的罪行,更暴露了他結黨的事實,等同於斷絕了崇禎皇帝的信任。

那頭,尚且不知的溫體仁還在故技重施,一邊告假離閣,一邊上書向皇帝請辭,想表現出此時與他無關的情形,然而,就在他滿心歡喜時候,等來的卻是崇禎皇帝冰冷冷的三個大字。

放他去!

崇禎十年四月!已經在位八年之久的首輔大學士溫體仁被革職歸鄉。

不過就算朝中風風雨雨,本來也與遠在東江,偏安一隅的毛玨無關,偏偏因為這大明朝廷的超級低效率,再加上這兩個月政治爭鬥,本來二月份就到了京師兵部,毛文龍告老還鄉,推薦毛玨接任的折子,直到四月中旬,才通過內閣走到了司禮監。

負責批紅的還是曹化淳。

這時候正是對溫體仁反攻倒算的時候,算起來毛玨也算是倒黴,他給曹化淳留下最深的印象,莫過於幾年前,托庇溫體仁,推動了大明向德川幕府發動戰爭一事,旋即負責監軍的曹喜還屢屢傳回東江毛玨跋扈的消息,他身上,是貼著溫體仁標簽的跋扈將軍。

“先莽將毛文龍,就是閹黨餘孽出身,陛下念及遼東戰事緊急,寬恕處置,讓其繼續督軍遼東,此僚不念皇恩,反怠惰於國事,擅開邊市,貪婪無度,虐待邊民,如今還想功成身退,把位置傳給毛玨那個奸佞武夫,簡直豈有此理!”

砰的一聲,奏折直接被從桌子上扔到了地上,這大太監憤怒的蹦了起來,轉了連個圈子,他是撿起了奏折,轉身向後庭走去。

次日早朝。

溫體仁走後,遺留下巨大的權利真空被各個朋黨貪婪的爭奪著,從內閣首輔到次輔重新的名次排行,到驅逐溫體仁親信而空出來的位置,不管什麽東林黨,楚黨浙黨,無不是爭的面紅耳赤,夾雜在這其中,一個東江總兵的認命簡直是掀不起半點波瀾,可是聽到朝下眾臣一人耳中,卻簡直是如遭雷擊。

“今,遼東討虜將軍,左都督,東江總兵毛文龍告老還鄉,酌寧遠副將黃龍為皮島總兵,海寧縣兵備瞿式耜為建軍道,即日赴任,欽此!”

“陛下!”

人家孫女倒是不白娶,差點沒急得吐血,禦史陳讚中不管不顧的從朝班中站了出來,猛地磕頭在地,急促的申辯道。

“毛家總鎮東江多年,東江一鎮兵馬皆毛家父子舊將,毛家多年鎮守東江,屏庇李氏朝鮮,於建虜有制肘之功,況且遼東東江,因袁崇煥事,多有摩擦,今調遼東將總制東江,臣恐有反覆之險,臣建議,當用毛文龍之子毛玨繼任皮島總兵,以安邊事!”

陳讚中不能不急,倒不是他多愛毛玨,實在是這個年輕人膽大包天,心狠手辣給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了,他可以預見,一但這道聖旨傳到東江去,將惹起這個年輕人多麽大的怒火。

勾結海賊打杭州的事兒,他都做得出來,因為此時造反也不是不可能,君不見萬歷三大征最後一征平的寧夏哱拜之亂,就是因為朝廷任命不公,沒有授予哱家本來應當享有的總兵地位,導致寧夏兵變。

東江反了,毛玨一時半會也沒事兒,大不了他拍拍屁股,帶著人馬去投奔後金,依照如今關外的局勢,甚至大明朝還真奈何不了他,可他陳家作為毛家的姻親,可就是池魚之災了!君不見漢之李陵嗎?

可惜,他這個建議也算是最符合朝廷需要的,卻不是崇禎皇帝喜歡的,如此軍國大事,皇帝是輕飄飄的瞄了他一眼。

“聽聞,那東江毛玨是陳卿的孫婿?”

一句話,陳讚中是戛然而止,戰戰兢兢的退回了朝班。

他太清楚了,依照崇禎皇帝的性格,他說什麽都沒用了。

朝堂中,紛紛擾擾的爭奪依舊繼續著,可陳讚中仿佛丟了魂兒那樣,徹底的充耳不聞,腦海裏,全都是嗡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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