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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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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坦白的念頭,卞洛婉一刻都等不了,想跟欒一騫通話。

她握住手機,理智讓她遲遲不能將這通電話撥出去。她病著,讓欒一騫知道了徒增擔心,出軌是大事,會嚴重擾亂欒一騫的工作,等他回家再說吧,她想著。

卞洛婉用手機搜索痛的原因,眾說紛紜中莫衷一是。

她不敢亂吃止疼藥,不想去醫院。

這幾年因飲食不規律、熬夜、焦慮等因素,她的身體不太好,知道自己是諱疾忌醫,仍不願做體檢,抵觸醫院。

躺在床上,一分一秒生挨著,等這痛過去。

挨著挨著,疼痛加劇,終於說服自己叫救護車,手機卻自動關機了。她痛得不能下床,在床上翻來覆去,幻想等這痛輕點兒再去給手機充電。

痛到恍惚的時候,趙嶸來了。

他問她哪裏痛,把她扶起來,給她套上外套和鞋子。

“肚子……”卞洛婉憋著勁兒說話,“你怎麽……來了?”

趙嶸陰著張臉不說話。他毫不急忙慌,手上的動作卻十分利落。

“什麽時候開始痛的?”

“早晨”

“我接你之前?”

“嗯”

“你該及時告訴我。之前痛過嗎?身份證在哪裏?”

“沒有,那時候就痛一點兒,不礙事。身份證在我錢包。”

“別說話了。”

卞洛婉疼的一個字都不想說,把那些疑問暫時擱置。

聽趙嶸用命令的口氣要她別講話,語帶嫌棄。卞洛婉很想弄清楚,是聽她說話耳朵難受,還是心裏難受。這茬兒撓著她,讓她焦躁到不知怎麽好。

她又特別不想說話,再說幾句,她怕自己會哎呦哎呦□□出來,她想要維持住世人所欣賞的“堅強”。

盡管哭出來叫出來她心知自己會好受點。

趙嶸沒懂。他不懂。

他只是說,不讓她說話。

也許是太痛了,卞洛婉抓住這一點較起真兒來。

她生趙嶸的氣,氣他不體諒自己,氣他來得慢,氣他早上沒發現異常。

明知是自己不講理,病了沒給趙嶸打電話,見著趙嶸,一瞬間的驚喜過後就各種埋怨他,哪有這樣的?這不是存心找事兒嗎?

卞洛婉比誰都明白趙嶸在這事兒上的無辜,自己在這事兒上的無理取鬧。她就是順不過那股氣兒來。

把必要的東西收拾妥當,趙嶸抱起卞洛婉去醫院。兩個電梯都停在八層不動了,一般是有人在搬東西,趙嶸狠按了幾下便不再等,抱著卞洛婉自安全通道下樓。

“我背你吧,抱著你走不快,我看不清臺階,會不會壓到你肚子?”

卞洛婉搖搖頭。

趙嶸風風火火背著卞洛婉下了樓,一口氣下十四樓,氣都不帶喘的。

疼痛分明吸走了卞洛婉的所有註意力,她竟然分出了一點心神為趙嶸的健步如飛而竊喜。

她自己也不明白值得竊喜的點在哪裏。

掛了急診,量了血壓,卻要排隊等看診,等檢查以及檢查結果。看著幾個科室前長長的隊伍,卞洛婉忽然就等不了了,疼的忍不了,但忍不忍得了都得忍著,她急得想上廁所,趙嶸厚著臉皮把她弄進了洗手間,她又一點尿意都沒有。

卞洛婉站不住坐不住蹲不住,也在座椅上躺不住,冷汗一身身的出,衣服是絞不出水來的那種濕,卞洛婉覺得前所未有的冷,她抱緊了趙嶸取暖,暗自用不帶臟字兒的臟話唾罵自己,卻仍貪戀著這暖,擔心被人發現,處處藏著臉。

她惡意地想著,自己不配活著,檢查出什麽絕癥死了算了,再也不用受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

“我撐不了了,我快痛死了。”她隔一會兒就要跟趙嶸說一句。

“快到了,很快,馬上就不疼了。”趙嶸回的話雖不同,意思大差不離,性質都是謊言。

趙嶸有錢,但能量遠不到可以操控醫院資源的地步。急診科人來人往,哪個都著急看病,還有沒帶醫保卡問報銷相關事宜的,嚷嚷著爭床位的,吵著問去哪裏弄輪椅的,亂哄哄一團。

個別醫生約莫是看慣了這場景,中午飯點兒一到就去吃飯了,排隊的人裏馬上就有人抱怨醫生交班錯位。

卞洛婉心裏又急又氣,她內心還是傾向於換位去理解:急診科天天人滿為患,所有醫生要是跟病患一樣急,容易出差錯不說,憋著不上廁所不喝水不按點吃飯,那身體很快就熬垮了,還怎麽給人看病?不能要求人人都是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活雷鋒。

她真的疼得不行了,疼了一上午,只做了一兩個檢查,還需遵醫囑繼續看診,不知還要等多久才輪到她。卞洛婉設想自己哭天搶地,在地上打滾,或許會引起醫生的註意,得到一個插隊看診的機會。

但這種事她目前還做不出,她連哭都不想。

卞洛婉擡起臉來求趙嶸:“你打暈我吧,我太痛太痛了,要痛死了。怎麽痛都不暈,你打暈我我就不痛了。”

她不想哭的,在看向趙嶸的那一刻,淚簌簌滑落。

趙嶸的眸色閃了幾閃:“你在這兒別動,我去打個電話。”

他去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見四下無人,在通訊錄裏找了某個字母撥了通電話。接通後,他開門見山地說:“張局,是我,趙嶸,你給安排件事兒……對,第二醫院……”

打完這通電話,他的拇指在手機屏上劃了幾下,劃出一串號碼,趙嶸猶豫了下,按下呼叫鍵:“首長好,我是小趙……我讓張愛民給安排了……好……離這兒最近就給送過來了……請指示……辦不成我立即轉去總院……您不用備著……一切妥當後我就去請求處分……是……”。

趙嶸回來後,很快有醫生推床過來讓她躺上去,態度很是熱情。

後來的事兒卞洛婉記不太清楚了,貌似不疼了,有冰涼的儀器在她身上抹來抹去,有醫生在她身邊說話,但她聽不見問的是什麽,說的又是什麽。她只牢牢扣緊了趙嶸的手,什麽都不管了。

一覺後卞洛婉頓覺精神飽滿,手上沒有點滴,入目是自家的裝飾,不是醫院的白墻,外面天剛擦黑。

趙嶸在旁邊守著。

“我怎麽了?醫生怎麽說?”

“腸胃不太好,沒大事兒。可得註意著,好好吃飯,西藥類一律禁止服用,吃藥前先問我也行。醫院給開了些藥,中成藥你先按說明吃著,我給你放桌上了,中藥我讓人煎好再給你帶過來。”

痛成那樣,點滴都不用打?

不痛的身體讓卞洛婉有重生的喜悅感,沒去深想什麽。

“出了這樣的事為什麽不第一時間給欒一騫打電話?”

“他工作忙嘛,又趕不過來,趕過來也幫不上什麽。”

“不管幫不幫得上,他是你丈夫,有最起碼的知情權!他忙的那些又不是不能放下,你要是真出了事他不得自責一輩子?他忙,有人閑著,他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人情關系都在這裏,會安排人的。”

“我要是真有大事,自己會叫救護車。”

“就你那性格,等你叫救護車,得直接送重癥監護。”

“哪有這麽嚴重?”

“別嘻嘻哈哈不當回事。決不允許類似的事再發生。我不信求助就這麽難?”趙嶸的口氣軟下來,“知道你不願意麻煩別人,首先你老公不是別人,其次要分清輕重。你先休息,這事兒我記著,以後慢慢說。”

卞洛婉心裏的火蹭蹭蹭往上竄,她覺得難堪,想頂回去,又覺理虧,咬著牙認定了趙嶸是在挑撥她跟欒一騫的關系。

“你不是還想殺了我麽?”

“不一樣了。”

卞洛婉冷不丁聽到這麽一句,眼皮一跳,臉驀地紅了,什麽邪火都洩得一幹二凈。她忽然明白了上午為什麽生趙嶸的氣。她這是在撒嬌。

她都沒跟欒一騫撒過嬌。對待欒一騫,她從來都在用□□的標準要求自己,要包容,要克制,要知書達理,要毫無保留無條件付出……要把一切美好和幸福都帶給欒一騫,幫他梳理負面情緒,時刻給他正能量,做個好妻子,給他一個愛的港灣,讓他挑不出一點兒錯來,認為娶她是對的。

“你怎麽知道我病了”卞洛婉假裝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

“心靈感應吧。心神不安,想給你打個電話,你電話關機,我問你們單位,他們說你請病假了,我就來你家裏找你。”

“出了一身的汗。”

“我給你擦了,床單被罩都是新換的。”

“頭發沒洗。”

“你躺床上,我端盆水過來給你洗。”

閉上眼睛享受著趙嶸的按揉,那種奇怪的熟悉感又攀爬上了卞洛婉的神經,讓她全身心都有種老夫老妻的寧和感。這寧和不是純粹的,帶著一絲絲痛楚拉扯著卞洛婉的心臟。

哪裏來的痛?是趙嶸偶爾冒出的大男子主義?是他令她畏懼的嚴肅?

不像是。

怎麽會有這種感覺?奇怪至極。

她在一番掙紮後,改了主意,只要趙嶸遵守兩個月的承諾,她就既往不咎放他一碼,不把他送進監獄裏去。

她於心不忍。

誠實說出來,萬一欒一騫咽不下這口氣,導致她臆想中的殺人慘劇上演呢,欒一騫就賠進去了。

為個有罪之人把自己親愛的丈夫賠進去,不值當。

看來,寬容是明智的選擇。

她會說服趙嶸好好做人。說服不了的話再說,走一步看一步吧。這場交易裏,她太被動。

卞洛婉可以想象,兩個月期限一到,當這事沒發生過不可能,但她會由衷松一口氣,不必再背負那麽大的思想包袱。她會盡她所能補償欒一騫,一定不能讓類似的事情再發生。

卞洛婉祈禱這場噩夢盡快過去,她發毒誓,她不想瞞,但開不了口。盡管不能說,卞洛婉又真真切切地感覺到,這事兒總有一天會被欒一騫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是這樣的沒錯。

藏著個不能說又忘不了的秘密,她真的好苦好苦,好想有個人幫幫她,告訴她她該怎麽辦。

她不能太著急。解決不了這顆□□,她需要要求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不會引爆它。

這不是小事。

趙嶸給卞洛婉擦幹了頭發,狀似漫不經心地說:“兩個月快到了,別在最後關頭犯糊塗。要讓欒一騫知道了這件事,他腦袋一熱找我決鬥,你希望死的是哪個?我自信能撂倒三個欒一騫,你如何自處?我有錯,但不經過法律程序的報覆都是不受保護的,還要受到相應制裁。你明白的吧?”

趙嶸按開手裏的吹風機,一股涼風撲上卞洛婉的脖子,她瞬間毛發倒豎。

熱風在趙嶸靈活的調控下吹了過來,卞洛婉的血液跟著這股熱奔流起來。潮乎乎濕噠噠讓她不由躲開。

卞洛婉為自己喊冤,沒有地方可供她申訴。她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去理發店洗發,都會因洗發小哥碰到她的耳朵而難受羞愧。然而又有什麽用呢?不會有人相信她。

局面已是難收場,她說什麽都會被認為在為自己“立牌坊”。

卞洛婉倒擡起臉去看趙嶸,她看到了一雙仿佛透視了所有的眼睛。

距約定的日期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趙嶸再一次這樣給卞洛婉吹頭發時。

兩月之約僅餘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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