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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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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病倒後,林湛一邊立即派人去找在沙漠裏找尋珍稀藥材的郝神醫,一邊馬上拿著禦賜金牌亮了身份,住進了阿秋那的皇宮。

大姚皇帝愛姐之名天下有聞,阿秋那的皇帝戰戰兢兢,心想著這姑奶奶大好的盛京不好好待著,非要跑到他們阿秋那這偏野地方來,來就來了吧,怎麽還病了,萬一這要是在阿秋那皇宮沒的,大姚的鐵騎不馬上踏平他們阿秋那才怪呢。

因而整個阿秋那的大夫都被找來了,可是那幾個大夫診治了之後居然說長公主殿下這是懷孕了體虛,休息休息就好了。其他的,沒有一個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寧彌當場就摔了杯子讓他們滾。

這已經是初晴昏迷的第二天晚上了。

寧彌看著床榻上仿佛只是熟睡的女子,忽然就有些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如那天所說的,只是因為想要看著她死才留在她身邊的。

她的嘰嘰喳喳似乎還縈繞在耳畔,怎麽就突然倒下了呢?

不是說還有兩年麽?他們出京不過才三個多月啊,這才哪到哪呢?明明,還剩下很長的時間的。

他的手把著她輕淺得似乎隨時會停歇,紊亂得似乎雜絲相繞的脈搏,忽然便生了一種挫敗感,為什麽自己空學了一身的殺人術,卻偏偏對於救人一竅不通。所以現在,連探探是什麽情況都做不到。

他只是想知道到底怎麽樣了,什麽樣都好,總好過一無所知地在這裏像個傻子一樣手足無措。

初晴並不知道自己的昏迷在阿秋那皇宮引起了怎樣的恐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就看見了寧彌靠在自己的床邊合著眼睛睡著,明明熟睡著,他的雙眉卻死死地蹙在了一起。

她的目光就從迷茫變得很柔和,她伸過手去,想要把他眉間的褶皺撫平。

寧彌守了初晴整整兩天兩夜,精神極度疲憊,忽然覺得有人的手伸了過來,立馬反射性地猛然伸出手去把她的手狠狠扣下,眼睛“刷”地一下睜開,便是近乎實質的殺氣。

那刺骨的殺氣把初晴嚇了一跳,手腕清晰的疼痛把她的睡意都驅散了去。

那殺意不過一秒鐘的時間就消散了,寧彌看清了初晴的臉。心頭那一直高高吊起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初晴皺皺眉,有些憐惜,“何苦把自己繃得這樣緊呢。神經一直繃著,人容易短命呢。”

寧彌這才看見她手上微微泛紫的痕跡,不好意思地松開了手,輕柔地替她按揉著,輕笑道,“這間屋子裏最短命的可不是我,你還是多操心你自己吧。”

他輕松的樣子,就好像自己不過是等了她一刻鐘罷了,而不是兩天兩夜,自己也從來沒有那樣子的擔心過。

“噢?難不成我又短命了?”初晴不是很在意地挑挑眉。

寧彌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短成那樣了,你還想怎麽短?林湛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明天郝神醫應該就到了。”

“林湛該不是一直監視著人家吧,這麽快就找到了。”

“誰知道呢?不過也很有可能,派人的時候他對他的方位似乎很清楚。”

事實上,從知道郝神醫也要去西北沙漠找藥材的時候,郝神醫的身邊就沒少過林湛的人。初晴是個什麽德行林湛很清楚,這身子骨就跟不是自己似的瞎折騰,隨時給她備著個神醫錯不了的。

“離天亮還有些時辰呢,你看上去很累,上來睡一會兒吧。”初晴看看窗外還黑蒙蒙的天,自己往床裏頭縮了進去,空出了一塊溫暖的位置出來。

寧彌和她也沒有什麽好在意的,也就脫了鞋鉆進去,抱住了她溫軟的身子,“你猜猜看,那些阿秋那的大夫說了什麽?”

“什麽啊?”

寧彌嘲諷似的勾了勾唇,“他們說你是有喜了。”

初晴也覺得好笑,“那是不是神女娘娘顯靈了呢?不過也不是啊,幾天而已,這大夫也忒厲害了一些吧。”

“誰說不是呢。”

初晴不能有孕的事情是整個太醫院聯合診治出來的,豈是這樣偏野的小國度的大夫可比擬的?

第三天的時候,林湛果然把郝神醫帶來了。

初晴看著一身沙塵,走一走抖一下頭發都能彈出一斤沙的郝神醫,很不給面子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郝神醫沒好氣地吹著自己的兩撇小胡子狠狠地瞪了一下罪魁禍首的林湛,趕著駱駝在沙漠裏跑也就算了,非拉著他過來,連個澡都不讓他先洗洗,這什麽瀕危的病人,精神抖擻的還有空笑話他呢。

氣歸氣,禮節還是不能少的,之前是因為不知道初晴的身份,如今整個阿秋那誰不知道大姚的長公主殿下駕臨啊。

郝神醫跪下,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大禮,“草民拜見長公主殿下。”

初晴揮揮手讓林湛把他扶起來,仍是禁不住地傻笑著,“神醫不必多禮,哈哈哈哈。”

寧彌無奈地敲了敲她的頭顱,“別鬧了。”又好聲好氣地對著郝神醫道,“殿下孩子心性,神醫不要計較,還是先診脈吧。”

郝神醫哼哼幾聲,卻還是乖乖地過來給她請脈。

初晴瞇著眼睛笑道,“神醫神醫,你先給本宮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孕了?”

郝神醫診著脈,一雙斑白的眉毛緊緊地蹙在了一起,良久才點頭道,“確實有兩個多月的身孕。”

初晴本是慵懶地靠在床頭的,聽著這話立馬給驚地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寧彌,又盯回郝神醫,“你說什麽?”

寧彌也是被嚇了一跳,步伐都禁不住往前探了幾步,聲音不自覺地有些顫抖,“沒有診斷錯?”

郝神醫搖搖頭,臉上也不見喜色,林湛寒著臉看著郝神醫的面色,直覺性地覺著接下來的話也許自己並不是很想聽到。

“殿下的身子之前受過大創,極為虛弱,本不可能有孕的,這孩子,可謂是奇跡。”

初晴欣喜地把手撫上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眼睛帶著亮光地看著寧彌,笑道,“這還算不算是神女顯靈啊?”

寧彌柔和地對著她笑了,原以為是那些庸醫胡說八道,沒想到他們這兩個壞事做盡的人竟還能夠得到上蒼的眷顧。

郝神醫看著這一對男女欣喜的表情,竟也覺得接下來的話難以出口,卻還是不得不說,“只是這奇跡不如不來。”

寧彌最先回過神來看著郝神醫,“這是怎麽說?”

“哎。”郝神醫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殿下如今的身子好比是一塊荒地,這孩子就是一棵植物,拼命地汲取著荒地本就不多的營養,很快的,荒地就幹了變成沙漠,殿下,殿下也就油盡燈枯了。這孩子,也只能胎死腹中了。”

這世上,最讓人討厭的事情就是說話不一次性說完,總是一段一段的,讓人空歡喜,空悲切。

初晴只覺得自己手腳一片寒涼,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麽話出來才好。

寧彌也與她差不了多少,他張了幾次口,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喉嚨裏發出聲來,竟也是那樣的平靜,“如果打掉胎兒呢?”

他是那樣期盼過有一個他和她的孩子,可是真的來了的時候,自己竟然開口說出這樣的話。

郝神醫搖搖頭,“打胎對於女子的危害最大,如今殿下的身子禁不起這樣的虧空,一旦打胎,只怕殿下也保不住了。”

“那怎麽辦?你這人,說話能不能利落些!”允幼眼眶紅腫,說出來的話也不客氣。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郝神醫的臉上,帶著希冀。然而郝神醫只是搖頭,這些希冀的目光就像是燭火一樣“噗”地一聲全部滅了。

“如今,也只能用補藥補著,只奢望著能夠吊著命,只是,孩子漸漸長大,汲取的營養越來愈來愈多,只怕,撐不過六個月了。越到後面殿下只會越痛苦。”

其實他還想建議的,不如到後面的時候一劑藥給她一個痛快吧,何苦一直苦苦挨著,其實明知道不過是再痛苦一天罷了,還是要死的。

初晴低頭,用手摸摸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沈默了許久。

迷茫。

悲傷。

思量。

決絕。

……

太多太多。

不過片刻,那一雙瞳孔中閃爍過太多的情緒,可惜她低著頭,沒有人能夠看得見。

所有人只能聽見滿屋子的沈默,鉆心的沈默。

她習慣性地扯起一個微笑,似乎是下了什麽決定似的,她開口,語氣淡漠,打破沈默,“劉太醫曾說過江湖有種奇毒,可使人的身體逐漸虧空,可是真?”

郝神醫點頭,“是真的。此毒名為‘蠶食’,乃世間奇毒也。味極香,可將其混入香料飲食,服食者一兩日並無大礙,若長期使用,則五臟衰竭,直至體虛而死。世間無論是何神醫,均無法診斷出病人所中何毒。中此毒者,早期可服用解藥,若三月仍未服食解藥,則天下,無藥可解。老朽無能,也不能確定殿下是否中了此毒。”

“那麽,□□放在你的面前,你可能看出來?”

雖說從病患身上無法看出是否中毒,可是不代表著當這種毒就放在你眼前的時候,醫者還無法斷定這是不是□□。

郝神醫點頭,“老朽早些年的時候也曾親眼見過這□□,此毒氣味獨特,老朽還是認得出來的。”

“允幼,將本宮的貼身之物交給郝神醫查探。”

允幼應是,正要離去,卻被郝神醫阻止,他問道,“此毒香味極為特殊,殿下身上有種奇香,不知道是何物呢?”

寧彌臉色微微一變。

初晴低頭把自己藏在衣服裏面的曇花墜子拿出來,“你說這個?”

那東西放的地方敏感,郝神醫也不敢多看,便問道,“殿下可能摘下讓老朽看看?”

初晴若有深意地看了寧彌一眼,而他只是站著不動,也不說話,好像只是一個旁觀者一樣,不阻止,不多言。她也沒說什麽,只把墜子取下來遞給郝神醫。

郝神醫接過墜子,放在鼻子間細細地嗅著,眾人也不說話,房間裏面安靜地出奇,所有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郝神醫的身上,沒有看見初晴朝林湛使了一個眼色,林湛便退了出去。

郝神醫也不知道這墜子的來歷,更不知道這墜子是寧彌送的,所以仔仔細細地看了許久之後,也沒有隱瞞,臉色沈重地稟報道,“正是此物帶著‘蠶食’的氣味。”

話極簡單,也極傷人。

初晴微微張開了嘴巴,用嘴巴深深地做了一個呼吸,似乎是要借此來平覆一下自己心裏莫大的荒謬感,她睜大了眼睛兀地看向寧彌,那眼中滿是懷疑。

或者說,已經篤定。

這時,林湛從門外走進來,允幼甚至都沒有註意到他的離開,寧彌看過去,不自覺地退後了半步。

林湛的手中,正拿著一個小小的盒子,那是寧彌的口脂。

他走進來,將盒子遞給郝神醫,郝神醫旋開,也放到嘴巴裏面細細地嗅了許久,覆又開口,“此物中,也夾帶著‘蠶食’。”

初晴伸出手,掌心向上,眼睛還看著寧彌,什麽話都沒有說。

郝神醫會意把盒子放到了她的掌心。

她舉起手來,把盒子湊至鼻尖淺聞,多麽熟悉的味道啊,多少次,他擁吻著她,她所感受到的氣息,甘甜誘人,卻原來,這濃重的竹香,只是為了掩藏一切的骯臟。

她笑了,眼角卻墜下淚來,極緩極緩地順著面部的輪廓滑落下來。

她手一翻,那唇盒被她狠狠地擲了出去,擦著地面滑出了很遠,很遠。

屋子是多麽安靜啊,安靜得以至於那盒子擦著木地板的聲音變得那麽尖銳,那麽刺耳。

她一直看著他,看著他面色不變地面對著這一切,好像他只是一個局外人。

不,他的眼神在變,一點點,變得瘋狂,狂熱。

她看著他,那張她不知道愛撫了多少次的面龐上表情還是那麽的溫潤,溫潤得就好像是被無數人把玩過的古玉一般。

那雙眼是濃重得根本抹不開的墨色,可是她的眼睛是多麽的尖啊,即使自己的眼睛被淚水模糊,她卻依然可以從那濃墨中看見他眼中雀躍著的火光,她懂那是什麽,是滿足,是嘲諷,是仇恨,是喜悅,是解脫,一切的一切混雜在了一起,是覆仇者的勝利。這樣瘋狂的眼睛鑲在他那張溫潤到極致的面龐上,當真是格格不入。

他也笑,淺淺的弧度,深深的瘋狂。

到最終,他們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

所有的爭吵,彼此都假裝忘記,可是總有人記得深,很深很深。一路累積,直到最後的爆發。

她低下頭,到了這個時候嘴角居然還是掛著那樣淺淡的微笑,她麻木了所有,身體卻只記得微笑,“你們都出去。”

允幼擔心,想要留下,可是林湛看著她搖了搖頭,帶著所有人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他輕笑,語氣不徐不緩,悠然自得的模樣好像那個下毒的人,背叛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何必呢?知道了又如何?太晚了。”

即使知道了,也不過是再給自己多加幾分絕望罷了,什麽都不能改變。

她早已錯過了服食解藥的時間。

不過,他要的,就是這樣子,不是麽?

他就像是一個勝利者站在至高無上的位置嘲笑著這這個如螻蟻一般的失敗者。

這才是真正的他麽?不是帶著寵溺的笑意地擁著她包容下她的驕蠻的那個虛假的溫柔男子,而是素衣樓的樓主,是素衣樓最冷血無情的首席殺手。

他朝前走進了一步,笑容溫柔,“現在是什麽心情呢?告訴我,一天一天地看著自己的生命慢慢枯竭的感受如何?可還美妙?”

他就是一個墮落的仙人,出塵的外表下是一顆瘋狂失控的靈魂。

容初晴擡頭,眼淚緩緩地下墜,他第一次看見她落淚,他以為會在她的眼裏看見絕望,可是還是沒有。這個女人是那麽堅強,又是那麽倔強,許多可以讓很多人絕望奔潰的事情到她這裏好像都失去了絕望的意義。

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就好像受傷的,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你有什麽資格露出那樣的表情?好像你真的愛我似的。

讓我看見你的絕望,你的痛苦。那是你該受的。

可是她從來不願讓別人如願。

她擡手,擦幹了眼淚,挺直了腰桿,即使只是一個紙糊的老虎,戳一下就倒了。即使是這樣,她還是保持著她作為一國公主的驕傲。

她笑,大大的弧度,“長袖雖然號為盛京第一名伶,只怕對上你還是要自慚形穢的。你演的很好。”

他輕易地就可以看出她的故作堅強,“何苦這樣呢?有淚就盡管哭出來就是了。”他微笑著張開了雙臂,露出他寬闊厚實如同避風港一般的胸膛,“我的懷抱依舊為你敞開。”

那樣的溫柔啊,卻是那樣的殘忍。

她卻搖頭,似乎極其疲憊了,“你走吧。”

那樣幹脆利落,像極了她的性格,不要就是不要,踹得灑脫,就像當初他親眼看著她那樣幹脆地讓受寵的百鏡立刻離府一樣。

他以為他不一樣,可到頭來對她而言還是沒什麽不同的,膩乏了,就讓你走。

“你不問我為什麽這麽做麽?”為什麽一邊擁抱著你纏綿,一邊給你下了致命□□?

她起身,緩緩地向前走,他以為她是向他走來,但她卻從他的身邊擦身而過,徑直走向梳妝臺,鏡中的女子素面朝天,有幾分的憔悴。

她拿起脂粉,纖長的手指把弄著脂粉,看起來便多了幾分嫵媚,“理由太明顯了,不是麽?”

她細細地為自己勻上脂粉,本有些難看的臉色便膚白勝雪。

“哦?那你說說?”究竟怎麽個明顯法呢?

他站在她的身後,看著鏡子裏面她輕輕地為自己點上鮮紅的口脂,然後笑靨如花,妖嬈得像是暗夜的妖姬,她開口,吐氣如蘭,“因為你終於還是愛上了我。”

她也看著鏡子,鏡子中反射出來他那張忽然僵硬住的臉。

然後他也笑了,扯扯嘴角罷了,難得的有一股邪冶,“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不過,我確實沒有見過比你美麗的女人。”

他寧可承認他愛上的是她的外貌,她的地位,也絕不願意承認他愛的是她這個人。

她卻只是笑,她變化很快,不過片刻喘.息的功夫,便從剛才的紙老虎變成現在穿著鎧甲的刺猬,如果沒有這樣的本事,她如何在深宮中求生呢?

“敢做何苦不敢當呢?寧彌,你是愛上了我,我成了你的軟肋。所以只有我死,才能不擋了你的路。你才能繼續做你的首席殺手,做你的素衣樓樓主。可是?”

她是個公主,更是一個政治家,陰謀陽謀,利益詭計,她看的清清楚楚。

寧彌嘲諷地看著她,可是看得清楚又如何?她說的都對,只是太晚了,她什麽都做不了。

她手腳很快,一個嬌艷的妝容便已經化好了,只留下一雙素眉還沒有動。

她看著他,淺笑,那樣溫婉,“過來把眉給我畫了吧。”

他不懂她,真的,她總是做出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來。

然而他還是走了過去,熟稔地拿起了眉筆,幾乎不需要怎樣思考,就可以準確無誤地為她畫出最時興的眉形,就像無數個早晨那樣做。

她溫柔地看著他,像是一個多年的老妻註視著自己的夫君,熟悉,自然。

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然而他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這是他最後一次為她畫眉了吧,然後他們兩地分開,可能終此一生,都不再相見。

就這樣吧,她是沒愛上他,他也讓她用命償了自己的一份情深,誰也不欠誰了吧,就這樣吧。

他畫好了眉,後退了一步,看著她嬌艷的容顏上平和,從容的神色,不再有初時的憤懟。這樣挺好,她如果對著他發狂,他也許也會不習慣吧。可其實,他更願意她對他更加的激烈一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好像她什麽都不在乎似的。

自己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不管做了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都和她沒有關系。

“那種口脂不要再用了,即使你一直服食著解藥,對你的身子依舊不是太好。”

他不由自主地冷笑,“我如何,又與你何幹?”

她也不在意他沖人的語氣,微笑道,“是沒什麽關系了,今後也見不到面了吧。自己保重。”

“林湛的武功不錯,你就那麽肯定我能走出這皇宮?”

“他不會攔你。”她隨手在首飾盒子裏面撥弄著,竟拿出了赫堯當年買給她的曇花耳墜子,在手裏把玩著,“我不是輸不起,也不需要別人給我找回場子。”

一條命,哦不,兩條命罷了。

輸了也就輸了。

他看著她手裏的耳墜子,那麽多名貴的首飾她都是東落西落的,只有這麽一件廉價的路邊攤首飾她留了這麽些年。他的眼神炙熱,心中的火焰燎燎,把自己都燙傷了,卻還不自知。這麽些年,進了她的心的男人,只有這麽一個麽?

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林湛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有說,也當真沒有攔住他。

允幼要進去,林湛抓住了她的手肘,搖了搖頭。

她那樣驕傲的人,現在不會想要見任何人的,她不會讓任何人看見她軟弱的一面。

寬闊的,寂寞的房間裏,一滴清淚重重地打在了曇花耳墜上。然而那個倩影坐的那樣挺直,身子一抖不抖,好像她只是坐在那裏,情緒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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