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04章 番外(四)

關燈
……

夜深, 本丸後山。

擅長追蹤與偵測的藥研,很容易就追上了本來就沒跑多遠的鬼切。他站在樹林中央望著那個背對著自己的長發男人, 看他只是沈默蕭索地站在樹底下,藥研又率先開口了。

“鬼切, 你到底在焦躁什麽?”

“跟你有關系?”

“你可是讓大將傷心了,這我當然不能坐視不……”

只是藥研一句話還沒說完,鬼切又是把一把刀刃飛向了藥研的方向,他以一個後空翻恰恰躲過,又瞧見自己習慣穿著的白袍,竟因鬼切的攻擊給劃破了。

藥研單膝跪在樹幹之上,居高臨下地望向鬼切那雙死寂一般的眼眸, 性格溫文冷靜的黑發少年嘴角微微勾起,眼神閃過一絲戰意。

“……看來跟你真不能好好說話啊,鬼切。”

“我從沒打算跟你好說話。”

鬼切不甘示弱, 接著,也看著藥研勾起了一抹輕蔑的弧度。

而藥研更是明白了鬼切的意思, 就二話不說地從樹幹上一躍而下, 接著反手把鬼切那把插在樹幹上的太刀輕易拔/出, 就拿著太刀就眼神犀利冷冽地沖向鬼切。

片刻之間,刀劍相撞的鏗鏘聲在森林中響起!

銀光閃爍,腳尖落在枯葉上的窸窣聲在森林之中不絕於耳。

兩個早就看對方不順眼許久的男人終於放開手腳地以刀刃比劃, 每一刀都使出了全力要把對方擊敗。

而藥研望著面前眼神兇狠專註的鬼切,似是沒想到兩個人居然有這樣動真格的一天,想了想幹脆開口調侃他了。

“說起來鬼切……她醒來那天你把她的吊床弄壞是故意的吧?!”

“不然?難不成你以為我是手滑了?只是現在想來, 我那一刀應該直接朝著你腦門擲去!”

兩人說罷,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好幾分。

“啊是嗎?說起來我也後悔在你剛來到本丸昏倒那天,我沒給你補刀了!”

“呵,你就不怕被她說你殘忍嗎?好哥哥?”

刀光劍影,銀光閃爍。

“一個第一次見面就要殺了她的人有資格說話嗎?”

“從頭到尾也在裝乖,你不累嗎?!”

鬼切翻身就拔出第二把刀旋身朝著藥研的方向把雙刃同時狠狠砍下——

“最少我可是在替她工作,但你似乎從最開始就一直在讓人操心吧?”

“那你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跑到哪裏了?百目鬼之戰中途才出現的懦夫!”

鬼切說的很狠。

而藥研臉色微變,下一秒則是橫架著一把太刀,把鬼切的兩把刀都擋了下來,然後,他閃爍著厲色的眼眸又狠狠地盯著鬼切的,雖然額頭冒著汗水,嘴角的笑意卻是爽朗的——

“……說起消失,那你從她醒來開始就一直躲著不敢見她!你到底是不敢承認什麽?”藥研擡腿逼使鬼切收回兩把刀,接著,又旋身踢起一把將鬼切給踹倒在地上,接著坐落在他的身上,動作利落地用太刀指著他的喉嚨。

“告訴你……我可不會輸給,連直面她也不敢的男人。”

藥研一雙紫瞳在月光底下泛著嚴厲與冷冽,而被藥研說中心裏話的鬼切狠一咬牙,就二話不說地把藥研一把從自己身上推開。

而藥研穩穩後退數步,又絲毫不在意地伸手拭去自己臉頰上因為和鬼切幹架而留下的血痕。

黑發少年仰眸沈靜地註視著那個一直在別扭的妖怪,在剛才的戰鬥之間,兩個總是在暗中敵視對方的人總歸是把心中一堆不滿給全罵了出來,而鬼切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黑發紫瞳的少年,又發現自己方才心中的煩躁,在發洩了一遍之後居然逐漸被撫平了。

腦海裏就只剩下藥研的一句——不會輸給連直面她也不敢的男人。

他滿腦子都是剛才少女認真又哀傷的表情。

他明明是知道的,她不是那個意思,她絕對不會有那個意思。

但他卻還是因為自己的焦躁與不安而沖著她發了脾氣,讓她更加傷心了。

確實啊……這樣的他又算什麽男人?

鬼切喘息著看了眼自己那被藥研劃破的傷口,甚至沒有伸手去擦拭,就只是沈默地控制著那些刀刃回到自己的身旁,就承受著渾身的疼痛轉身走進森林。

同時,對藥研擱下一句話。

“別再跟來,我想見到的人不是你,我一秒也不想再見到你。”

他說得直接,身影又逐漸隱藏在黑暗之中,反倒是那個留在原地的黑發少年,聽見鬼切說的話,表情全是哭笑不得。

“你這不是,對著別人就能說出心底話嗎?”

……



待藥研一個人下山找到天晴時,就已經是半夜了。

因為擔心,少女就徹夜未眠,反而是眼巴巴地等著兩個人回來。而藥研走近亮著燈的房間,瞧見那個正在等著的少女,又笑著跟她打了招呼:“喲,大將。”

“藥研!阿不,你身上怎麽添了那麽多傷……”

“沒什麽,就和鬼切稍微吵了點架。”

“欸!你不是沒帶自己的短刀,這樣豈不是……”

“並沒有,鬼切把自己的刀給我,我們是直接堂堂正正的打架的。”

少年笑容爽朗地說著,就像是自己身上的傷口都不是傷一般隨意,但天晴看了自然不是這麽覺得了,那可是她喜歡的對象,居然為了代替她解決問題而半夜去跟別人吵架,換了一身傷回來……

天晴的眼神寫滿了心疼與悲傷,又沒忍耐住就拉著藥研在自己的房間坐下來,再使用她的急救箱給他處理傷口。

“抱歉,若是可以的話我真想給你親手縫紉回這件袍子……”

“都是小事啊,大將。”

藥研撫上自己臉上的紗布,反倒是少女只能使用左手給自己清洗傷口也要堅持做這一點,是真的讓他很感動的了。他伸手把少女留在自己身上檢查的手給抓下來,又笑著跟她說:“真的沒有別的傷口了,你不用擔心。”

“但是……”

“還是說大將,你覺得我和鬼切打架肯定會輸?”藥研佯裝出了一個不滿的表情,他挑眉狐疑地盯著少女,又看她臉色急了起來。

“並沒有啊!”她快要被藥研氣死,又把腦袋垂了下去,將桌子上淩亂的急救用品給一個個收了起來:“這不是在擔心你嘛,就算你多強我都不想看見你受傷啊……”

少女委屈巴巴又直接地道出對藥研的擔心,而藥研垂眸凝看著她,註意到少女最近對自己越發增加的直白的關心與在意,心臟又逐漸因而變得柔軟起來。

他的眼神就那樣專註地凝看著她,恨不得把這個可愛少女捧在手心上疼。

……

另一邊,門外。

“……”

剛剛趕下山的鬼切有些沈默地望著屋內那個過於美好和諧的氣氛。

少女有些嬌羞地跟那個黑發少年爭辯著什麽,眸中的膽怯和好奇,是她對自己所沒有的。

而也就在哪一個瞬間,鬼切明白了什麽。

……那就是那兩個人之間或許沒有自己介入餘地的事實。

他的眼神逐漸暗了下去,只覺得面前的景象他快要看不下去,正想轉身離開,藥研剛才同他說的那句話“不會輸給連直面她也不敢的男人”卻又忽然像是魔咒一般緊緊箍著他,叫他半步沒辦法從她的庭院內再次挪開。

對,他從未跟她好好說過自己的事情和想法。

鬼切垂下眸去,想了想,還是沿途折返,接著二話不說地把天晴的房門打開,接著直勾勾地望向那個對他回來這事感到明顯驚喜的少女。

“我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鬼切垂眸看向天晴,態度與情緒都很是冷靜。

“嗯啊,可以啊。”天晴楞了楞,又馬上笑著走到鬼切的身旁,然後,兩個人就這樣踏出了庭院之外,而藥研目送著兩人離開,並沒有搗亂的意思。

……夜靜謐。

鬼切領頭走在前面,兜兜轉轉,直至帶著天晴到了一個他確認無人的水池旁邊,他一襲白衣在夜風的吹拂之下輕輕拽動,又轉過臉來對上天晴的眼眸。

他想開口說話,然後卻被天晴搶了先。

“對不起鬼切,剛才我居然說了那樣的話!”少女誠實地道歉,一雙琥珀的眼眸寫著內疚:“我只是不想你有壓力,你應該明白……”

“嗯,我明白。”鬼切稍微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在他顴骨上落下兩圈淡淡的陰影。

他什麽都明白,只是不願意承認也裝作不明白而已。所以現在,跟那個少年幹了一場架,總該是學會誠實了。

想到這裏,鬼切又有些溫和地開了口,心中一直猶豫的事情也出了答案:“我決定要和茨木離開這裏,去尋找能給酒吞恢覆記憶的方法,可能……會花上比較長的時間。”

而天晴瞪圓了眼眸,望著鬼切那在月色底下柔和又平靜的樣子,就仿佛他下一秒就要在風中消失一般——想到這,她就不著痕跡地朝著他靠近了一步,然後拉住他的衣角問他:“……鬼切,你這句話不是在道別吧?”

少女的語氣有一些急,更帶著受傷。

但不知為何,她的失落落在鬼切的眼底,居然成了慰藉。

是啊,他的離開會導致某人的心疼與哀傷的話,原來那種滋味是既心酸又感動。

鬼切閉上了眼眸:“並不會,我在路途上也會一並尋找能恢覆你右手的方法,這不是告別。”

“鬼切,就像本來那樣不好嗎?你就一直待在……”天晴有些害怕地開口,但話說了一半她又止住了,對啊,鬼切又不是她的式神,她又有什麽資格把他留住呢?說起來本來這個羈絆的開始就是很倉促和魯莽的,那她……

“抱歉,你不希望被人束縛著吧。”

少女許多的想法最終化作了一句道歉,而她的會錯意,鬼切選擇不解釋地照單全收,他垂眸看她,接著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

“明天,給我做踐行的便當吧。”

語畢,他就帶著一絲好看得不像話的笑容,離開了少女的身邊。

就剩下那個少女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

天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房間的,只知道她還沒來得及跟藥研解釋一切,天就差不多要亮了。

想起鬼切跟自己最後提的要求,她也只能有些失魂落魄地跑到廚房,聽著他的請求給他做了一個特大的飯團便當。

……她明明知道她和鬼切還會相見的。

但為何剛才的她會那麽悲傷呢?

淚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視線,又叫她幾乎無法理清自己的思緒。

……是舍不得吧,舍不得那個雖然別扭卻還是處處為自己著想,一次又一次地保護自己的男人。

少女的腦海裏掠過了許多跟鬼切經歷過的事情,又發現,她與鬼切認識的時間雖然並不長,但共同經歷過的事情倒是很多了。

從厚樫山開始遇到發狂的鬼切,到他跟著她來到本丸,到他一點點對自己敞開心扉、願意在本丸裏和大家合作……然後就是一起到現世遇到彼岸花,接著是他在自己感到最孤獨無助的時候,堅定地替她阻止輝夜姬她們,協助她奪回自己的記憶。

那之後的幾天幾夜都是鬼切的陪伴,一直至她感知到現世有危險,也是鬼切陪著她回到現世討伐百目鬼,然後是森林裏他因為不想傷害她,而反過來用刀刃刺自己的大腿,逼使自己意識清醒。

他一點點的轉變,她都看在眼內。

雖然能看著鬼切放下心結、不再執著地跟著自己、找到自己的目標再次開始他一個人的旅程的確讓她很高興,但一想到她或許會和鬼切分別……

天晴吸了吸鼻子,又伸出袖子飛快地拭去自己的淚水。

“不行,待會一定要做好我的身份,用了不起的笑容送他離開才行!”天晴小聲地嘀咕著,嘴角卻是怎麽用力都勾不起來。

……

待晨曦完全出來之時,就是鬼切拉著茨木童子離開本丸的時間。

剛剛做好便當盒的少女追著走到了時空穿疏裝置的旁邊,擡頭望著那個比她高出一個頭以上的墨發武士,又擡手把說好的便當盒塞到他懷裏。

晨光為無聲的兩人鋪灑上一層柔和溫煦的金邊,少女哭腫的眼睛無法掩飾地落在鬼切的眼底,又為他帶來一陣揪心的感覺。

這下,鬼切是禁不住開口了,深邃的眼眸流露出只對少女一人的溫柔與包容,聲音很輕:“你為什麽要哭?不是一直很想把我趕跑的嗎?”

“我想把你趕跑?”天晴怔了怔,然後又氣呼呼地責罵他:“……你個笨蛋,愚蠢,幼稚!我從來沒有這樣想啊,你是……”

“嗯,我知道。”鬼切又飛快地打斷了她,聲音是一如既往地平穩。

“那你還非要說那種話……”

“我只是想聽你親口否認而已。”鬼切垂下眉眼,又把視線落在少女給他做好的便當盒上,單是看見這個帶溫度的盒子,許多與少女從前無聲的交流,又在此刻一點點地從他腦海裏似走馬燈般掠過。

這一切都很瘋狂,但卻是他心底裏最溫暖的記憶。

他這回離開,應該會有很長的時間不會與少女見上面了吧。

想到這裏,鬼切又把視線安靜地落在少女的臉上,似乎要把她的一切都烙印在心中。

而一直望著面前那個嬌小的少女,他平常總是不帶任何情緒波動的臉上,居然在他不察覺的情況下,上揚起一個無奈又寵溺的弧度。

他的笑容逐漸融化在晨曦之中,叫天晴一瞬間看得有點走神了。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看著對方,直至茨木童子那邊傳來了不耐煩的催促。

“……我走了。”鬼切收回臉上的笑意,一瞬間就恢覆到平常的他,然後就拂袖轉身準備踏上旅程——

只是就在瞬間,有些焦急的天晴又下意識伸出左手抓住了鬼切,她手指落下的力度之大,讓她的指腹邊沿與骨節泛出些微白色。

鬼切一怔,然後又回頭與她對上了視線:“怎麽了?”

“我……”天晴的眼神游弋著,望著那個就要離她遠遠的武士,心中不知為何想起自己過往與重要之人離別的情景,眼眶就逐漸變得濕潤。而她飛快地把淚意壓抑回去,接著,又伸手抽/出鬼切的刀刃直接劃破手指——

“你幹什麽?!”鬼切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要傷害自己,就忙地伸手去阻止她,卻沒想到,天晴的動作比他更快地將一點血液抹在鬼切的手腕上。

然後,只見那血液飛快地融入在鬼切的手腕之上,成了一個小小的印記,為他帶來一陣溫暖的感覺。

鬼切有些反應不過來地望著自己手上的印記:“這是……”

“這可不是契約哦。”天晴馬上回答,有些著急地解釋:“我知道你不喜歡。所以就算是…我單方面的印章吧。”

鬼切心中一動,又望著面前的少女沒有說話。

“這……是我的印記,並不代表你屬於我,只是,如果你有危險的話,不論你在多遠的地方,我也會去救你的,一定會!”天晴拼命地解釋,就像是害怕鬼切反對她做這件事一般。

但大概是天晴也沒想到,她在這樣解釋之後,鬼切的臉上只是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你也太看得起自己,然後也太愛看輕我了吧。”

“我可沒有……”

“我會很快回來的,”而鬼切低垂眼簾解釋著,然後,又鬼使神差地彎下腰去,逐漸把臉湊近少女的臉頰方向:“你敢忘記我就死定了,愚蠢的陰陽師。”

語畢,總是謹言慎行的武士沒按耐住自己心中的情感,又在少女的額角上落下輕輕的一吻。

而天晴只感覺一陣濕潤的感覺從自己額頭上拂過,接著是脖頸一沈,一個吊墜就落在她的胸前,那是用一根小繩子掛著的玉石飾物,乍眼看去平平無奇,但仔細一看,那稍微透著涼意的墨色玉石,看上去竟給天晴帶來幾分與鬼切相似的感覺。

似是沒想到自己會從鬼切的身上得到東西,她就有些錯愕地擡起頭去。

“……這是我唯一的玉佩。”鬼切轉身背過她:“和你的印記擁有相同用途的東西。”

“我的確不會再與任何人訂下契約,但我能把它給你。”

“……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會出現的。”

“保重。”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