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 電話響了一陣子才有人接。小艾聽到了她麻麻那熟悉的的聲音：“寶貝，在幹嘛？”

小艾幹巴巴的說：“沒幹嘛，就是想起來了, 看看你們都好不好。”

小艾的麻麻似乎蓄勢待發已久, 在一陣和F的父母幾乎一模一樣的對小艾的情況的詢問之後，馬上馬不停蹄的跟小艾講起了家裏一件件的事情, 她的堂姐怎樣了，堂哥怎樣了, 表姐表兄怎樣了。小艾戴著耳機聽著。她忽然想到了聖經裏的句子：

愛是恒久忍耐, 愛是慈悲為懷。

在這種信仰的堅持下。她終於聽到二表哥家的兒子的滿月酒的番外篇結束了。還有堂姐單位分房子的故事也畫上了句號。

正當她想要掛斷的時候, 她麻麻又叫住了她。

“你們什麽時候領證結婚？”她說了這麽久，氣勢卻比剛開始還要更勝幾分。

“等F畢了業吧。”小艾搬出了現成的答案。“沒別的事兒了吧。”

“你等等，你等等。”她麻麻叫住了她。根據小艾的經驗, 這種停頓，意味著她粑粑可能又有了新的指示。

“我跟你說個事，”果然她又聽到了熟悉的開頭，“我就是說說, 是你爸爸的意思。”

“你說。”

“你看，你爸聽說在你們那，就算是婚前買的房子, 結了婚也是共同財產。所以說，我們想著，你想想啊……”

“你說。”

“把你那套房子轉到你爸爸名下行不行呢？”

小艾聽了一楞，她從沒想過父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她不知道這個婚前財產是怎麽算的, 但是她覺著她爸爸在美國根本沒有身份，這麽做聽上去也不是很可行，不知道她父母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念頭呢？

只聽她媽媽還在那繼續說著：“當然了，F那孩子是沒什麽問題，我們就是說，一般在國內都是寫父母的名字，這樣保險一些。你看行嗎，要是行你就打聽打聽怎麽辦這個事兒。”

她最後又加了一句：“反正我們的都是你的，還不都是為了你？”

掛了電話，小艾心裏有點亂，她媽媽說的好像是那麽隨口一說，但是她知道不是的。她從小也沒有什麽事情和父母意見相左，換句話說，父母的意見，她一般只有執行的份兒。

但她還是覺得不妥當，如果F的父母要把F現在這套房子在結婚前換成他們的名字，小艾自己會怎麽想呢？

小艾想了想，自己應該不會特別介意，畢竟本來這就是人家父母出的錢，跟自己沒有關系。但她還是感覺這個要求很是怪異。

或許真是國內的習慣吧。小艾想到。為了讓自己好受點，她開始投簡歷了……

24.

一直以來小艾覺得小佑是個烏鴉嘴，雖然她從來沒有這樣告訴過小佑，可是，小佑那些打擊她的話最終一般都應驗了。比如Tina會坑死她，比如B有對象，比如她會在中國超市再次遇見A。（這些難道不mon sense嗎？？？）

這幾周來，小艾開始有些喜歡上了周末的上午自己行動。由於F總是睡到將近中午才起，小艾不喜歡一早上都呆在黑乎乎的屋子裏 - 一方面她理解F可能周末想放松一下睡個懶覺，另一方面她自己又睡不了那麽久，況且對於上班的她來說，好不容易到了周末，這得來不易的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她更喜歡清醒著。

於是她有時候會溜達下樓買杯咖啡或者點心，順便在咖啡廳裏看看書，有時候她會去做一些沒有什麽趣味的事 - 比如買菜。兩個人買菜其實頗有些浪費時間，小艾更喜歡兩個人做一些兩個人做比較有趣的事，雖然目前沒有什麽那樣的事，但是大部分事總比兩個人去不算整潔的中國韓國超市挑揀些吃的好一些。

小艾在前一天晚上問了F他有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F說他可能想喝些飲料一類，但是在平時的美國超市都可以買到，所以小艾把這個回答當成是沒有。

F最後信誓旦旦的說：“你一定叫我起來啊，你一個人去領不了那麽多東西！”他定了手機鬧鐘。

第二天早上小艾被鬧鐘叫醒之後，又被鬧鐘吵到頭疼。她推搡了F一會兒，起來把鬧鐘關上了。

“讓我瞇一會兒！”F悶在杯子裏回答：“我馬上就起，十分鐘後叫我啊！”

十分鐘後，他睡的比剛才還熟。

小艾自己出門了。她喜歡早上有些清爽的空氣。她也喜歡開自己那修的不怎麽樣的車，聽著自己喜歡的歌曲。往好處想，她覺得，至少F不喜歡幹預她的生活 - 比如她喜歡幹什麽事，聽什麽歌，穿什麽衣服，甚至做什麽工作。他就算理解不了，也不會說三道四。

小艾這天早上舒舒服服的穿了一個套頭衫和一個平的不能再平的開車穿的鞋。她披散著頭發，只抹了點日霜，她甚至連眉毛都沒畫 - 這就是她在超市裏和A面對面的時候的狀態。

她的第一個念頭是：“我現在應該只有半截眉毛吧。”

A還是穿著一身黑黑的衣服，大概是一個黑T恤和黑色的運動長褲，他踩著人字拖，褲腳耷拉在地上 - 以小艾的角度，她看A的下半部分總是比上半部分直觀清楚。

A一手扶著購物車，另一只手拿了一罐不知道什麽罐頭，在那個通道裏站著，微微側著頭，和半個身子趴在購物車扶手上往前推的小艾相遇了。他還是站得很挺拔，帶一點早上剛起床的迷糊。

“這很好的詮釋了狹路相逢。”小艾第二個念頭冒了出來。

當A把罐頭放車上放的時候，他看見了小艾。小艾覺得他看起來有些慌亂，顯然，沒有人願意在超市碰見前男友/女友 - 這一點他倆大概是一致的。區別就在於小艾覺得自己的人生中終於又出現了一個新的低點，這開啟了她的破罐子破摔模式。

“哎，真巧啊。”她說。

對於A的問題，其實小艾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自己在心裏曾經分析了無數遍，研究了無數遍，最終也終於在把所有的照片都刪幹凈的那一天畫上了一個句號。她把這段感情總結為“只求曾經擁有”，其實就算沒有那些客觀原因。她也覺得這就是她最開始所追求的。她沒有想象過和A一起過日子，只想過和他肩並肩走一程。無奈這一程還是比她想象的要早的走完了，可是那並沒有改變最終他們應該得到的結局。

A有些發楞的站在那兒，好像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小艾忽然有一種錯覺，想起了那次她去西岸找A的時候，他倆一起逛超市的日子。好像他開口要說的是：“我們買一罐這個吧。”

A開口說的是：“哦，是你，是你啊。”他還咳嗽了一聲，好像好久不說話嗓子粘住了。

小艾這才仔細看看他，她覺得，前兩天在修車廠看見的就是A無疑。他的頭發短了一點，臉也似乎更棱角分明一些，看起來和最後一次見面沒有什麽差別，如果小艾腦海中最後一次見面的場景還在的話。

小艾的血條嘩嘩的下降著。她覺得自己得趕緊找出回城軸了。於是她把亂蓬蓬的頭發捋了兩下，說：“我先走啦。”

悲劇的是，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她先走的選擇有兩個，一個是從A旁邊過去，另一個是 - 倒退回去。

小艾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倒退回去。正當她倒退著往回走的時候，A叫住了她：“哎，等等。”

小艾假裝沒聽見，飛快的倒退著走了……

小艾十分慶幸自己眼疾手快，該買的東西大半都買了，沒買的她也不想買了，於是她飛快的把車推向了結帳的地方。

她一邊推車往前走，一邊回頭看兩眼，似乎A還沒有從那個通道裏出來。她松了一口氣。

可是她再一次回頭再把頭回過來的時候，A赫然就站在她面前了。這回，A眼中似乎又出現了那種她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叮地一聲，小艾聽見系統提示：“英雄，血瓶已空。”

“勝敗乃兵家常事，下次再來吧！”

和A兩個人尷尬的站在結賬的那裏，實在不是小艾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的初衷。如果是這樣，她打死也不會自己出門，或者，她寧願在家裏聽F打呼嚕，打一早上。

A問她：“你跑什麽？”

小艾感覺無言以對。作為一個成熟的，理智的，冷靜的現代都市女性，她答道：“我，我肚子疼。”

A樂了：“你……你真的肚子疼？”

小艾：“沒沒什麽，我說，你怎麽在這兒？”

A輕描淡寫地說：“我換工作了呀。”

小艾咽口唾沫：“挺好的。”

A說：“你最近還好嗎？”

這世界上最難回答的問題之一，就包括來自於前任的“你最近還好嗎？”與此齊名的，大概還包括來自於現任的“你還愛我嗎？”雲雲。

小艾沒有推陳出新的創造力，她說：“還行，還可以，還那樣。”

她心中十分痛恨排在她前邊那個，買了一百樣東西的大媽，大媽慢悠悠的一樣樣的把東西擺上傳送帶，還跟收銀員嘮著家常。

“今天怎麽沒有減價的豆苗呢？上次還減價來著。”

“上次我買的肉不新鮮，你們這兒的肉就沒有人檢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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