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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

“人和。”嚴冰說:“白嶺一旦有新瓷、新技產生,很快傳遍整個瓷行,幾百家窯廠齊頭並進,於是外界一提起白嶺,皆認為是潮流及水準的領頭軍。然而青坪從來都是各自為政,良莠不齊,無法使外界產生統一的良好印象,便很難鋪開局面。”

寄虹了悟,“譬如拉纖,只有一人力大是無用的,須得所有人平均使力才行。”

嚴冰讚許地頷首,“孺徒可教。”思忖片刻,說:“我有個想法,薄胎青瓷已可算青坪翹楚,若能廣授制法,青坪瓷行的整體水平便會大大提高,就有能力與白嶺一爭高下。不過,短時來說與你有損,何時收益也無定論,做與不做,你自己斟酌。”

薄胎青瓷的秘方一旦公開,彩虹瓷坊便失卻鎮店之寶,換成旁人肯定會對出這個餿主意的人火冒三丈。然而嚴冰無忌,寄虹也不惱,他說得誠懇,她聽得認真。

寄虹想了想,問了幾個細節問題,嚴冰盡心作答。她沒有立即答覆,只說需要考慮,便告辭了。外頭排長隊等著初選,嚴冰也未加挽留。

翌日正是授技之日,嚴冰走到學堂門口時,遙遙望見紅衣女子倚門相候,與身後遼闊萬裏的晚霞相映成輝。

他不是沒有想過她會答應,但也得承認,並非每個人都有如此胸襟。故而看見她的那一刻,格外驚喜欣慰。

不需要更多言語,他只簡單地問:“為什麽?”

她同樣簡單地答:“我爹說過,要打破‘北白南青’的格局,讓青瓷遍布大梁南北西東。”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眸亮過天上絢爛的晚霞。

當晚,寄虹在學堂裏眾多驚異的目光中上臺,在欽佩、愧疚、讚許等各色目光中下臺。嚴冰坐在側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整整一個時辰裏都在想,他前世一定修過百年的功德,這輩子才能遇到這樣精彩的女子。

結束後許多人請教問題,霍家窯廠卻有夥計來請寄虹速速返回。嚴冰便接下解惑一事,叫小夏送寄虹回窯廠。寄虹回到窯廠,天已經很晚了,玲瓏、大東、沙坤卻都在等她。

她掃一眼三人的表情,直截了當地問:“奸細是誰?”只有這件事能讓三個人漏夜前來。

玲瓏怒氣沖沖道:“煙袋周。”

寄虹先是驚詫,隨即了悟,他必是舊恨未平,尋機報覆。

沙坤說:“這老崽子,有膽幹沒膽抗,嚇唬幾下就全招了。幹過的事可不止偷瓷器那一回,砸庫裏的貨、糟蹋嚴冰的瓷,都是他收了劉五的錢、勾結人幹的。怎麽整治?你們說,我來幹!”

依玲瓏的意思,把這個吃裏扒外的家夥押到官府去,寄虹卻說:“劉五背後是誰咱們都清楚。與其把煙袋周推到對方那裏,不如扣在手裏留待後用。他有沒有弱點?”

玲瓏一點即通,讚寄虹比她思慮周到,這是放長線釣大魚。

沙坤壞笑,“一個臭雞蛋,渾身都是縫。他有個姘頭,爺們是殺豬的,這事如果抖開了,那殺豬刀捅的就不是豬了吧?嘿嘿!”

果然,把姘頭落在煙袋周處的褻衣往他臉前一丟,他立刻疲軟了。沙坤用匕首在他脖子上虛劃一圈,“從現在起,你的舌頭就是我的了,管不住的時候就想想豬死前是怎麽叫的。”

煙袋周哆嗦了一下,感覺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在嚎叫。

寄虹把這件事跟嚴冰說了,嚴冰聽完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煙袋周這個餌,說不定能釣到大魚。”

“你要釣什麽?”寄虹腦中閃電般劃過一個念頭,可惜沒能抓住。

嚴冰神色有點凝重,“該授課了,回頭再說。”

因為不願她回家太晚,嚴冰將一晚的授課一分為二,上半時由寄虹主講,下半時由他主講。

這晚寄虹講完後照例由小夏駕車送回,路過醫館時,正巧遇到蹣跚而行的丘爺爺。小夏急忙跳下將他扶上車,寄虹幫忙安置一番,詢問丘爺爺怎麽一人進城。

丘爺爺笑說:“小成太忙,我閑著沒事,就自己來抓藥了。”

小夏扭頭向車廂說:“您身子不好,千萬不能累著,以後抓藥這種跑腿的事就交給我吧。”

丘爺爺倒不見外,連聲說好,“以後常到爺爺那去,咱爺倆說說話。”

小夏清脆地答應。

幾人說笑間,馬車轉了個彎,駛進陶瓷街。這會商鋪已關門落鑰,街上行人寥寥,馬車暢行無阻。

寄虹正與丘爺爺嘮著家常,馬車突然晃了一下,猛地剎住,兩人差點栽倒,寄虹忙扶丘爺爺坐穩,然後撩開車簾,陡然間血液似都凝固。

馬車停在霍記門前,焦泰負手站在旁邊,正指揮人在霍記的牌樓上掄斧動錘,曾經宏偉的牌樓半邊歪倒,像一具扭曲的屍體。

焦泰略略掃了一眼馬車,“霍掌櫃,好巧。”“霍掌櫃”三個字滿是譏諷。

寄虹啪地甩簾跳下馬車,“焦泰,你不要逼人太甚!”

“這話我就不懂了,我在我的地盤動土與你何幹?霍掌櫃想必沒有忘記,這幾間廢屋已在焦某名下了吧?”

寄虹冷冷道:“我當然不會忘記,你是如何用陰謀詭計從家姐手中騙得霍記!堂堂會長,手段下作,不覺可恥嗎?”

“要說‘下作’,焦某萬萬及不上霍掌櫃。”焦泰譏誚道:“你贏上次的賭用的那些魅惑手段,想必在你這樣的女人眼裏,只有可喜沒有可恥吧?”

丘爺爺從車廂中挪出身子,怒不可遏,“簡直不是人話!”

焦泰是認得他的,卻故意嘲弄,“嗬,霍掌櫃令人佩服,老少通吃啊!”

“你、你……”丘爺爺氣得渾身劇顫,小夏急忙給老人家撫胸順氣,連聲寬慰。

寄虹扶著丘爺爺,冷聲道:“焦泰,口舌之爭無益,評瓷會召開在即,到時憑真本事說話,誰高誰低瓷器上頭見真章!”

“若憑真本事,不靠背後的男人,你連頭都冒不出。”焦泰踩住一株剛萌芽的小草,腳尖碾了碾,碾成幾段。

寄虹揚起頭,“我若是贏了呢?”

焦泰輕蔑地笑了,好似她在說一個天大的笑話。“不如咱們再打個賭,你若贏了,這幾間廢屋,拿走。”

寄虹眼睛一亮。

“若是輸了麽——”焦泰一字一字擠出牙縫,“滾出青坪,永,永,遠,遠!”

寄虹臉色微變。

好大的賭!前程、聲名、理想,以及她所擁有的一切,頃刻間,都凝結在她的舌尖。

賭上一切換霍記,值嗎?

她望著焦泰挑釁的目光,似乎在問自己:敢嗎?

寄虹沒有開口,丘爺爺已經按捺不住怒火,“你這個後生心腸歹毒得很,憑什麽斷人生路?”

焦泰斜睨著他,“我倒想問問,做出斷人性命這種事,你不會夢到他們化成厲鬼索你魂魄嗎?”

“你、你、你……你說……”丘爺爺剎那面色青灰,胸口劇烈起伏,幾乎倒不過氣,癱坐在小夏懷裏。

小夏和寄虹嚇得不輕,忙忙勸撫,丘爺爺卻聽不見似的,直勾勾地盯著焦泰,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焦泰陰陽怪氣地說:“我說,你燒出一個禍國的瓷,害死那麽多人,卻讓嚴冰他爹替你去死,甩手來了青坪。換成是我,早無顏活在世上。老人家啊,你臉皮之厚,晚輩愧不能及……”

曾經深埋心底的災禍、血色、屈辱與苦難,都隨著這尖刻的言語咆哮襲來,重重將年邁的老人擊潰在地。

小夏和寄虹再顧不上許多,將昏厥的丘爺爺擡到車上,飛馳而去。

他們幾乎是撞開醫館大門的。

大夫立刻診脈、施針、開方、命學徒熬藥,情況稍見穩定後,大夫才解釋,“這是急發風癥,就算命能保住,恐怕——”他頓了一下,“下不了床了。”

即是說,最好的情況是癱瘓。

小夏憤然,大夫揮揮手,“你們先出去吧,我需要靜心施針。”

寄虹把小夏拉了出來。兩人站在蕭瑟的街邊,感覺夏夜的風竟如此寒冷。

小夏狠狠踢了一下石墻,“焦泰這個混蛋,害了霍老掌櫃,又害了丘爺爺,老天怎麽不劈死他?”

寄虹腦子裏轟地一聲。她慢慢慢慢轉過頭來,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聲音,“你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婚後小劇場

小霽月請小南瓜參觀她的蠶寶寶,小南瓜大膽熱烈地毛遂自薦,“讓我給它們當爹吧!”

小霽月仔細端詳了一會他的胖臉圓肚子,搖搖頭,“你不行,我孩子的爹得是個狗,你不像。”

小南瓜:(⊙o⊙)╮(╯▽╰)╭

小霽月:“不是小白白那樣的,是我爹那樣的。我聽我娘跟我爹說,他在外像狼狗,在家像懶狗,白天像忠狗,夜裏像餓狗。”

☆、隱藏的真相

小夏一楞,陡然反應過來,糟糕!闖大禍了!

他本能地向後縮了一下,卻被寄虹扣住手腕,動彈不得。

“你說我爹什麽?你說什麽?!”她厲聲問。

他張大了嘴無聲片刻後,慢慢垂下了頭,“少爺不讓我說。”

扣在他手腕的手抖了一下。

他囁嚅著說:“二小姐,你別……“

寄虹猛地推開他,狂奔入暗夜之中。

他想去追,但被大夫喚住。他看看剛剛睜開眼的丘爺爺,再看看已經不見蹤影的寄虹,擡手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

寄虹沖進學堂,差點被倒在地上的門閂絆倒在房門前。她趔趄一下,站穩身形後,卻發覺自己像被釘在了原地。

門內依舊有著熟悉的授課聲,而這道門卻成了地獄的界碑,一旦入內,恐萬劫不覆。

屋內的嚴冰無意間擡頭,正瞥見呆若木雞的她,鬢發淩亂,魂游天外。一句話講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今日就到這裏吧。”

聽課的人陸續出門,都看到釘在院中的寄虹,暗笑英雄難過美人關,識趣地速速散了。

偌大的學堂裏,嚴冰的聲音聽起來莫名的空洞,“怎麽了?進來慢慢說。”

她一動不動,像銹在土裏的釘。

他察覺她的異樣,微微俯身,更加放柔了語氣,“不管什麽事,你都可以告訴我。”

她翕動著嘴唇,說:“嚴冰……”卻發不出聲音。

問出那句話,太難太難了。可她別無選擇。

艱難地擠出一句支離破碎的話,“……我爹的……是不是,另有內情?”

嚴冰的表情凝固了。

他只沈默了很短的時間,她卻覺漫長得像牢獄中難捱的年月。

然後,她聽見他喑啞的聲音,“霍老掌櫃,亡於重傷不治。”

“我……我知……”

他繼續說:“焦泰勾結耗子精下的黑手,我曾托人照應,但焦泰鐵了心置人於死地。”

世界模糊起來,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你、你有證據?”

“我有證人。”與其在惴惴猜疑中粉飾太平,不如打碎幻象重塑新生。至少,她或痛或憤或恨時,還有他陪在身邊。

不知是哭泣還是仇恨,她的眸子是紅的,像絕境裏的孤狼。

他擡手去按她的肩膀,觸到她的那刻,她仿佛突然從噩夢中驚醒,彈出幾步,撈起地上的門閂,瘋也似的往外沖。

“不行!”嚴冰一把攥住她。

她拼命掙紮,力氣大得驚人,他居然差點脫手,又不敢太過用力怕弄傷她,只得雙臂環腰將她摁在懷裏,任她喊罵捶打,他只是緊緊地抱著,不撒手。

“如果殺了他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這一棍我替你!”他在她耳邊近乎大喊:“但,不能為了那個畜生毀了你自己!你爹也不願看到你這樣!你想報仇,我幫你!我說過我會幫你,就會幫你到底!你信我!你信我,你信我寄虹……”

她茫然無措地望著他,淚水沖刷掉眸中的血色。

他單手捧起她的臉,“寄虹,想想你爹、你姐姐,他們都希望你好好活著,好好的。”

門閂掉在地上,她像被頃刻間抽幹了力氣,在嚴冰懷裏慢慢下滑,若不是他牢牢托住,便會癱在地上。

顫抖的雙手抓著他的衣襟,眼淚洶湧,卻無聲無息。最脆弱的時候,這是出自本能的依賴。

他仰頭望向天邊黯淡的星辰,伴著她壓抑的低泣,心中泛濫成災。

也許就是從這一刻起,他不想放手了。想抱著她,用盡所有力氣,直到天荒地老。

夜風卷走嗚咽,寄虹聽到頭上溫柔的低語,“送你去姐姐家好麽?城門肯定關了,沒法回窯廠了。”

這話突然點醒了她,丘爺爺還病在醫館呢!

寄虹仍舊悲傷難抑,但她懂得孰輕孰重。當下把自己的事放在一邊,抹幹眼淚,三言兩語把方才的事對嚴冰講了,帶他匆匆趕到醫館,丘爺爺卻已經離開了。大夫說他服藥後病情穩定,小夏恐丘成擔心,便趕在城門落鎖前回窯廠了。

嚴冰細問丘爺爺狀況,大夫說:“我已盡人事,到了這把年紀,唯有聽天命而已。”

寄虹凝固在濃得化不開的夜色裏,感覺這半夜天地翻轉,顛倒日月。

嚴冰問:“回趙家麽?”

寄虹木然搖頭。

“那跟我走好麽?”

她挪動腳步,沈默地跟上他,沒問去向何方,沒問要做何事。

嚴冰特意繞了一條遠路,避開陶瓷街,不願再令她觸景傷情。以前她傷心時會哭會罵會耍脾氣,可這一路她沈默得叫他心痛。

等嚴冰打開院門,寄虹才發覺到了他的家。在外人眼中這必然是不妥的,可他坦然,她也不忸怩,腳下沒有猶豫,擡步進了房中。

他點起燈,將她按坐在桌邊,像尋常待客那樣問她:“想吃什麽?”她肯定沒吃晚飯。

寄虹又是搖頭。

“我也沒吃呢,就當陪我好不好?”他像哄小孩似的,“你喜歡什麽?涼面?甜粥?”

一連問了好幾種,寄虹無精打采地說:“我沒胃口,隨你吧。”

嚴冰就去了廚房。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下廚,當真是給自己挖了個大坑,可他跳得甘之如飴。

但結果是不因人的美好情操而轉移的。

寄虹等了很久很久都不見他出來,不由擔心起來,懶寶少爺不會栽進米缸裏出不來了吧?

連忙走進廚房,還好,嚴冰全須全尾地在竈臺旁站著,沮喪地看著熱氣騰騰的鍋,滿頭是汗,形容狼狽。

“做好了?”寄虹探頭去看。

嚴冰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轉身擋住她的視線,遮遮掩掩道:“沒……那個,你回屋吧……快回去……”

把鍋底燒穿了嗎?她撥開他,偏頭往鍋裏望了一眼,頓時楞住。

一鍋粘稠的漿糊,稀爛的面皮和形狀各異的肉塊彼此嫌棄,不甘心被人輕易認出它們原本的面目。

但,她一下便看出那是餛飩。

說是“看出”,也許心有靈犀更恰當。他不懂下廚,她是知道的,本以為他只是熱個剩飯之類,竟然如此有心。

案板上淩亂地堆著稀泥似的面團、或厚如鍋蓋或爛如蜂窩的面皮、好幾碗太黑或太白的巨大的肉……餡,以及奇形怪狀的面皮裹肉——大概是餛飩的前世。

他做過很多嘗試,這一鍋應該是“最好”的一批。她怎會看不出,他費盡心思,只為她展顏而已。

熱氣蒸騰,熏得她眼眸也熱起來。尚未下肚,心肺俱都滾燙,被這鍋“漿糊”暖得一塌糊塗。

嚴冰非常挫敗,垂頭喪氣地說:“我還是去找找有沒有食肆仍未關門。”

“不,我就吃這個。”寄虹盛了滿滿一大碗,端到堂屋。

嚴冰楞了下,也盛了一碗跟過來,惴惴地說:“沒有辣椒……”

這樣的小事他都記得。她目光明澈,“不打緊。”

嚴冰儼然緊張等候檢閱的士兵,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直到看她大口大口吃得滿足,才松了口氣,雖然賣相差,好在味道不差。放心嘗了一口,立時差點嘔出來,懊惱地奪過她的湯匙,“別吃了,殘害口舌。”

寄虹直視著他,“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餛飩。”她眸中水光幽微,笑容如雪蓮般安靜地舒展開來,既輕且淡,但終於融雪破冰。

頃刻間,整個世界都柔軟下來。嚴冰木偶般任由她拿回湯匙,忽覺這一場丟人現眼分外值得。

她的胃口忽然好起來,狼吞虎咽吃下兩碗,出了一身汗,又被徐徐夜風帶走。一切突然清明起來。

“說給我聽。”無論多慘烈,她必須一字不漏地知曉真相。

他卻不願再細說那些殘酷的字眼,斟酌著言語道:“這件事交給我好嗎?”

“我要聽。”她寸步不讓。

嚴冰凝視著她堅毅的面容,忽然了悟,她是搏擊長空的鷹,而非豢養在他檐下的家雀。“那好。但你要答應我,絕不可輕舉妄動。”

在她應諾後,他開始一樁一件講述探得的內情。她沈默地聆聽,自始至終不發一言,但掩不住眸中風起雲湧。

嚴冰全部講完後,她沈聲問:“不報官,是因證據不足,還是官府也牽扯在內?”他並未透露曹縣令對霍家一案的態度,但她敏銳地嗅出背後的隱情。

這確實是一部分緣由,但嚴冰不願寄虹涉足覆雜官場,便轉移視線道:“他的事攤到明面上,只不過賄賂官吏、欺行霸市兩項,按大梁律例輕則罰錢,重則勞役,無濟於事。”這也是事實,故而嚴冰一直在等,等一個一擊必殺的時機。

“難道就沒有辦法治他?”都說天網恢恢,可惡人似乎總有隙可乘,令人郁忿難平。

“你相信我嗎?”嚴冰凝視著她。

她不解。

“相信我,我會給你一個交待。”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他平素也很冷淡,但從不像這一刻如此嚴肅,讓他整個人透出一種強大的移山倒海的力量。

“好,”她目光如炬,“他交給你,瓷交給我。”

她要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叫他一敗塗地。

第二天城門一開,嚴冰便送寄虹回窯廠,並看望了丘爺爺。丘爺爺已經蘇醒,果如大夫所言,半邊身體不能動彈。丘成內疚難過,徹夜未眠,小夏陪了他一整夜。

看見少爺和寄虹,小夏愧疚地道歉,嚴冰佯作嗔怒道:“罰你幫小成照顧丘爺爺吧。”

小夏爽快地“嗳”了一聲。

嚴冰在窯廠盤桓大半日,向晚離開,未去縣衙,獨自轉往碼頭。如今戰火綿延南下,不僅陸運不通,船運也蕭條起來,夕陽下的青河上船只稀少,只有三艘高大的沙船人來貨往,忙著裝船起航。

他尚未走到近前,便聽到船舷邊的小和尚沖艙裏喊:“老大!有客到!”

等他走到河邊,沙坤已經跳上岸來,掀起背心扇著風,玩笑道:“今天沒空去喝你的茶,我得跟我女人好好道個別。”

嚴冰沒有笑,“不耽誤你道別,只要你留個人給我。”

沙坤停下了扇風的動作,一貫痞氣的臉難得嚴肅起來,“準備好對付他了?”

嚴冰沒有多做解釋,只簡單點了下頭。

“既然要動手,就多留幾個人給你,耗子精那塊壓船碇得看死嘍。”

兩人商量了半晌,沙坤始終覺得有不妥之處,搖頭嘆氣,“明天我就出海了,你要是不這麽著急,等我回來就能安排得更穩當。”

嚴冰堅定地搖頭,“寄虹已然知曉,所以我絕不能再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打賞,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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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終於在基友的幫助下找到了營養液的倉庫,jj設計得那叫一個深哪……

這裏一並感謝,鞠躬~~

iamyongrui灌溉營養液+12017-06-03 18:04:39

這是本文收到的第一個地雷和我收到的第一瓶營養液(咳),值得銘記O(∩_∩)O

小劇場

小夏回家,一進廚房,傻眼了。“少爺,為什麽鍋碗搟杖都沒了?”

“我怎麽知道?”嚴冰心虛地往屋後的河溝裏瞟了一眼。

☆、擬將一生付

伍薇到碼頭時,正看到嚴冰離去的身影,他低著頭匆匆而行,心事重重的樣子,竟未留意到她。

沙坤攬她入懷,戲謔道:“你男人在這呢,盯著別人家的肉做什麽,嫌我沒餵你?”

伍薇“呸”了一聲,拍開他不安分的手,正色道:“你和嚴冰背地裏搞什麽勾當?”

“我要搞勾當也和你搞啊!”沙坤湊過臉作勢要親她。

伍薇笑罵躲開,“兄弟們都看著呢!”往船上望去,甲板上已收拾利索,看樣子貨都裝進底艙了。她斜一眼沙坤,“有沒有膽子讓我上你的船?”

沙坤若是再耍滑,那就明擺著承認貨裏有鬼,因此他大大方方領伍薇登船。

在異口同聲響亮的“嫂子好”裏,他向歪脖和小和尚使了個眼色。兩人心領神會,跟前跟後,溜須拍馬,帶著伍薇上上下下,鉆進鉆出。伍薇是頭一次進入龐大的海船底艙,只覺迷宮一般,不多久就暈頭轉向了。三艘船走了個遍,確實只看到瓷器土產等物。

沙坤一點都不擔心,他藏的貨連關卡的官兵都查不出,外行人更看不出了。坐在船舷上懶洋洋看著鉆出艙外的伍薇,“夫人檢閱完了嗎?”

他的那點心思伍薇怎會不知,她也沒指望自己能看出什麽來,擺這個樣子只不過為了提醒他多加小心罷了,“別為了幾個子兒糟踐腦袋,你不稀罕我還稀罕呢。”

他哈哈大笑,“既然大船檢查完了,咱們該上小船了。”話裏帶著挑逗的意味,摟一摟她的柳腰,忽地向後一仰,倒翻出船外。

伍薇嚇了一跳,探身卻見他在半空中利落地翻個跟頭,跳上旁邊的一艘烏篷小船。

“下來!”他朝她招手。

雖沒有沙坤的身手,她卻毫無懼色,嫵媚一笑,“你敢接不住,我可不饒你。”話音未落就跳了出去,倒是一點都不怕他接不住。

沙坤也沒掉鏈子,輕輕松松攬住她,就地旋了半個圈順勢摟入懷中。這一手委實瀟灑,伍薇嬌笑,感覺做一回小女人也不錯,便小鳥依人地偎進他胸膛。

沙坤砍斷纜繩,單手搖擼,小船歡快地擺了擺尾,倏忽入河。沙船上一溜兒探出幾十個腦袋,嬉笑叫好:“老大威武!”

伍薇聽他們似乎話裏有話,卻不明白兜個風有什麽值得叫好的。

沙坤背著身,瀟灑地揚揚手,小船順流而下,眨眼間便望不見碼頭了。

伍薇無數次來往青河,夜半游河卻是頭一回。夜色朦朧,流水淙淙,兩岸偶有三兩漁火流星般劃過,與船頭隨波搖曳的風燈隔河唱和。

倒不知他還有浪漫的一面。

他只著一件敞懷的背心,她的臉龐便緊貼在他結實的胸肌上,每一寸緊繃的線條都透出男人的力量。分明是個漂泊江湖的浪子,此刻這個懷抱卻給予她無比強大的安全感。

就像倦鳥歸林,疲舟入港。

“阿坤,”她嗓音少有地溫柔,“這次回來別再出海了,世道那麽亂,我不缺錢,不要大房子,只要你全全乎乎的,在青坪過幾天安生日子。”

軟軟的聲音飄出他的懷抱,懷抱裏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守著他們的家。他胸腔的地方忽然柔軟下來,平生第一次生出對“家”的眷戀。“嗯,再走一趟,就回來嘗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滋味。”

這話聽得伍薇心裏熱乎。兩人說了會親熱的話,她叮囑說:“聽說很多州府揭竿起義,你千萬要小心,遇見叛軍別耍炮仗脾氣。”

“照眼下這陣勢,說不定哪天官軍和叛軍就掉個了。”

“怎麽?要反天麽?”她雖駭然,但誰當皇帝跟她半個銅板的關系都沒有,她只關心她的男人,“那你更兩面都不能得罪,能躲就躲。”

“怕什麽?早和金胡子打過照面了。”

“金胡子是哪個?”

“聽說原先吃過牢飯,空手拉起一幫人馬,把官軍打得屁滾尿流,是個人物。”他們的“照面”可不是一般的會面,其中有些說不得的隱秘,怕伍薇找茬,他沒全說。

伍薇聽出他話裏話外透著點對金胡子的欣賞,立馬瞪起眼睛,“沙坤,你要是敢跟那個土匪穿一條褲子,別想再進我的門!”

沙坤壞笑,“你的‘門’我還沒進呢!”

她擰了他一把,“說正經的呢!”

他也不擋,任由她擰,反正皮糙肉厚也不疼。“說正經的,以前覺得最好的去處是天邊邊兒,現在,是咱們家。安生守好門,等我回來。”

游戲慣了的他認真起來魅力十足,她垂下頭,小女人般輕輕“嗯”了一聲,擰他的手就使不上勁了,綿綿軟軟滑過腰間。

他那處地方陡然興奮了。

“唔……”他挺了挺身,頂上她的小腹,“你男人要走了,不給點念想嗎?”

攬在她腰上的手忽地一扯,腰帶便散開在風裏,夜風窺情思,卷起細長的黑絳繞過她的臀,攀上他的腰,把兩人魅惑地纏繞在一處。

夜色旖旎。他沒有言語,滾燙的目光灼了她一會,然後,慢慢開始動了。

她壓抑地咕噥了一聲,情不自禁貼得更近,他身上的汗水、海風以及久違的屬於雄性獵偶的氣味,致命地誘人。

她目光迷離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微微俯首,柔軟的舌尖在他胸前的凸起輕輕舔過,比夏日的薄霧還要輕,卻引發暴風驟雨的回應。

他一把抱起她滾進了船艙。

他沖鋒陷陣,她亦毫無保留,合拍得仿如已經歷過千萬次,這世上再找不到比對方更能令自己瘋狂的人,想化為彼此的骨血,融為一體。

天地都動蕩起來,她分不清是船搖還是浪湧,迷離中越過他繃緊的肩膀,只看見船頭那兩盞風燈在狂風中猛烈地撞擊、分離、深入、退後……一下一下,直至巨浪滔天,烈火焚身,在她眼前幻化成遮天蓋地的赤焰,宛如新婚洞房中的大紅喜帳。

而束縛她那麽多年的黑色孀居服,早經他的手扯開、撕破,同世俗的桎梏一起碾在身下。

那一刻,她的心與身合一了,自由了。

“等你回來,從前門進吧。”她抱著他,在他耳邊緩慢而清晰地說。

他正欲卷土重來,哪有心思細究她的弦外之音,只胡亂應了一聲。

伍薇緊緊地擁抱他,比上一次更加投入和動情。她甜蜜地想,應該準備嫁衣了。

黎明時分,沙坤送伍薇回家後,帶領船隊離開青坪,臨行前把小和尚和幾名手下留給嚴冰。

小和尚重操“乞丐”舊業,每日頂著破草帽,做耗子精的影子,從捕房跟蹤到家,從家跟蹤到焦宅。這日耗子精又大搖大擺地進了焦家,小和尚叫一名兄弟裝成醉酒去後門守著,他自己蹲在前門擺個破碗要飯。

耗子精進到焦泰房中,被一屋子紙灰煙嗆得直咳嗽。他匪夷所思地瞪著跪在父母牌位前正點燃最後一張紙錢的焦泰,“你在屋裏燒紙錢?!”瘋了吧?

焦泰不答,飄飛的煙灰裏,他的臉色愈發陰沈。

耗子精懶得跟瘋子廢話,直入主題說:“聽說霍家那小妮子要和你鬥法,要不要我去料理了她?”

焦泰眼皮都不擡,“上月給你的一千兩輸光了?”

耗子精十分尷尬,但對著金主不好發火,繞了半晌彎焦泰都不應,索性豁出去了,“攤開說吧,這些日子我覺著不太平。姓嚴的和姓霍的有一腿,現下他躥到我頭頂上,能不翻舊賬?”

焦泰不屑地哼了一聲,“他當官,咱們就做匪,他若沒有證據便動手,咱們正好反告他栽贓誣陷。”

耗子精認為焦泰剛愎自用,耐著性子勸他莫要逞一時之快,焦泰全然聽不進去。眼看生意要黃,耗子精眼珠轉了幾圈,說:“勸你避避風頭,不聽就算了,但我打算湊夠路費就走,得防著嚴冰下狠手來撬咱們的嘴啊!”

焦泰目光釘子般鑿進他的臉,暗罵:無膽鼠類,卸磨殺驢。

耗子精翹著二郎腿與他對視,反正兩人是爛汙對泥坑,誰都別裝君子。

兩人對峙片刻,還是焦泰先收回目光,甩給他五百兩的封口費。“我不走,我要親腳把霍寄虹踩在腳下!”

耗子精收起銀票,嘟囔了一句,“霍家到底怎麽得罪你了,非要弄個你死我活的。”

瞟一眼坐在陰森森的紙灰裏一言不發的焦泰,跟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索命鬼似的,不禁覺得腦後有點發涼,一刻也不敢多待了。

耗子精出了屋,走到前門,想了想,又折返從後門出去。一路溜溜達達,閑散得很,邁著方步跨進捕房。

值守的兩個捕快詫異地招呼,“井捕頭,這麽晚過來有事?”

耗子精朝門外指了指,“瞧見那個醉鬼沒有?行跡可疑,過去查查。”

一個捕快小跑出去,另一個被耗子精叫住,“你留下。”

不一會,捕房裏走出一個身著普通捕快服飾的瘦小男子,對身後正和同僚糾纏的醉漢一眼都沒瞧,摸摸懷裏的銀票,貼著墻根走遠了。

自耗子精離開後,焦泰一直坐在原處,面對牌位,一動不動,仿佛已在那裏坐了千萬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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