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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過劍坊,我帶你往西,去見見冰泉雪谷。師父與雪谷老人有些交情,或許我們還能去雪谷討到一株雪蓮給你煮粥。”

明朔算了算路程,忍不住問:“從江南再去雪谷,這路上得走多遠啊,一年半載也到不了吧。”

風止靜靜的凝視她,輕聲道:“一年到不了就兩年,總能去的。”

明朔聞言,忍不住眨了眨眼。她反手握起了風止的手,彎著眼笑道:“我是沒什麽意見,可是師叔祖,盤纏夠嗎?”

秦昔很大方,給了不少銀票。但考慮到皇家真的追殺起來,秦昔給的這些銀票未必能順利兌現,而他們帶著些的銀子總是有限的。明朔覺得還是該防患於未然。

風止想了想道:“如果不夠了,就去賺一點。”

說這句話的時候,風止想的是江湖上那麽多賞金,他去捉一些壞人,總不是件麻煩事。但明朔卻似乎完全沒想到這一點,她想到的是風止的木工。

明朔點頭讚同:“這倒是,萬一錢不夠了,我們可以打點家具來賣。對了師叔祖你會鑄劍嗎?如果會,這也是生財的路子。”

風止被說的楞住,他認認真真的想了想這些普通人的賺錢技能,對明朔道:“鑄劍我也會的,廚藝我也懂一點。實在不行,我們可以賣一些烹飪方子。”

明朔有點驚訝,雖然她猜到了風止一個人生活,會的技能應該不少。但她萬萬沒想到,風止竟然真的是個手藝人!

手藝人怎麽可能餓的死呢!

別說去雪谷了,就算一路把大啟游玩,轉到去了西域,這也餓不死啊!

明朔再看向風止時,眼裏就多了點別的東西。

她發現風止真的太居家了,不僅是任務對象那麽簡單,這個任務對象帶來的一系列便捷已經超出了明朔的預計。

明朔握著風止的手,叮囑道:“師叔祖,你答應了陪我下山,那就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千萬不能拋下我啊!”

風止聞言怔了怔,而後小心的彎起了手指,裹住明朔的指尖。他點了點頭,耳尖微紅,輕聲道:“嗯,陪著你。”

明朔未見到,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她有些覆雜地詢問起風止:“師叔祖,我們走了,鶴峰的鶴怎麽辦呀。”

風止想了想,對明朔道:“秦昔會處理的。”

明朔道:“但師父人在西峰觀,萬一看顧不過來——”

風止笑道:“那些是我師父的寶貝,鶴峰上的鶴哪怕病了一只,秦昔都要做噩夢的。放心吧,他不敢。”

明朔:“……”

明朔在這一刻,突然發自內心的,心疼起了這代的西峰觀主。大概是上輩子投胎沒投好,才輪到他當這一代的觀主。活多,心煩,人還事。

作為最來事的人,明朔同情地想著。

風止與明朔幾乎從鶴峰下啟山,聖旨便來了。

秦昔裝模作樣的帶著人費力上了鶴峰,而後在空無一人的鶴峰故作驚訝,嘆道:“唉,可能是溫陽帝姬受不得苦,已經逃了。風止師叔想來也是去追她,好給陛下交待。”

頒旨的天子使收了秦昔的好處,當然不會糾著這一點不放,他責怪了秦昔幾句,便說著“這麽嚴重的事他得趕緊回去稟告陛下”,轉頭便想離開這冷清地令人難受的地方。

鶴峰的鶴正巧間或還踱著幾步唧唧喳喳叫著,跟著這名頒旨太監的侍衛卻突然向前一步。

他對西峰觀主道:“如今的情形,陛下身邊的那位大人早已料到。所以他給了陛下建議,陛下也采納了。西峰觀主,麻煩您接第二道旨意。”

秦昔完全沒料到居然還有這麽一茬,他有些驚疑不定,但也只能先跪地接旨。

就在這侍衛要宣旨的當口,一只湖邊喝水的仙鶴突然飛起,細長尖銳的腳趾直往侍衛臉上戳去,侍衛一驚,大叫了一聲,緩過神來,手中的聖旨已被仙鶴叼著丟去了山崖下,這鶴也不知所蹤。

侍衛驚魂不已,秦昔即刻道:“這些鶴乃先祖皇帝賜予我派師祖,於鶴峰繁衍生息,因其身份特殊,被西峰觀奉為聖物,難免性格霸道了些,還請天使諒解。”

“只是,這如今沒了聖旨——”

秦昔拱手道:“罪在西峰觀,我即刻上書於陛下請罪。”

一只鳥突然的行徑,誰也不能說是西峰觀故意的。沒了聖旨,侍衛臉上也掛不住,即使秦昔說他要擔責,但侍衛也明白皇家不會當真懲罰啟山,秦昔在給兩人找生路,但他仍道:

“無論如何,陛下旨意已下。若是鶴峰尋不到帝姬,那便徹底由兵部接手。西峰觀可以不問這事了,還希望秦觀主能盡早召回風止道人,免被誤傷!”

☆、一劍11

九月的時候, 風止與明朔到了江南。

江南水岸延綿數十裏,整座城都被這條泛著碧波的湖水擁著。大抵是活在水鄉的緣故, 這裏的原住民們大多也性格溫潤, 話音裏的卷舌似乎都帶著水鄉的溫柔。

明朔見多了四季如春花團錦簇,但她拉著風止的手, 走在熙熙攘攘響著叫賣聲的街上, 卻又生出一種截然不同的雀躍來。

這點雀躍有點兒像陳寒第一次送給她的星空糖,漂亮的讓人舍不得下口, 含進口裏後,又沁了滿心的甜。

風止似乎也這麽覺著, 他聽見了來往小販的叫賣聲, 對明朔道:“我去給你買碗糖水, 你在這兒等我。”

明朔便頷首,四處看了看,指了指白堤邊一顆柳樹對風止道:“我去那兒等你。”

風止說好, 兩人便暫時分開。

風止一離開,明朔便感覺到了胸口的玉佩發燙。

她有些驚訝, 自從少羽想開了,讓她“隨便玩”後,除了偶爾詢問明朔的安全情況, 大部分時間已經不怎麽去管明朔到底要做什麽了。

正是因此,明朔不免有些緊張,她尋了處無人註意的角落,小聲道:“少羽, 怎麽了?”

少羽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但明朔仍然從中聽出了不安。

少羽道:“明朔,你得快一點了。”

明朔楞了一瞬:“出事了?”

少羽頷首:“轉輪臺情況有點糟,連木公都被驚動了,羅浮得趕緊醒。”

明朔困惑:“可是,這件事並不是我說了算。”

“你能說了算。”少羽對明朔道,“東岳觀察了羅浮,羅浮對外界已經開始有反應,或許是轉輪臺的惡化促使他本能的蘇醒,也或許是你之前的做法確實有效。他已經有些蘇醒的兆頭。按照東岳的說法,如果這一次對他的刺激足夠多,那麽只這一次,他也許就能徹底醒過來。”

“明朔,風止心性純善,所以他傷起心來,可要比暮朗和尤金對羅浮而言痛多了。”

“只要你讓他足夠痛苦,羅浮便肯定能醒過來。”

明朔張了張口,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莫了她才說了句:“該是當壞人的時候了嗎?”

少羽安慰道:“你不是壞人,你在幫他。”

明朔嘆了口氣:“風止會恨我吧。”

少羽臨了說了一句:“小千世界的幻境而已,你別當真。明朔,歸根到底,他們都是羅浮。在這些世界裏,你可以不這麽想,但羅浮必須醒了。他醒來後,你難道想和他扯上關系嗎?”

“他恨你,老死不相往來,也好過他喜歡你吧?”

明朔一時答不上話,她覺得真奇怪,明明最初她自己對於羅浮的態度,就是個正常人對待神經病的態度,避之唯恐不及。但經歷了這麽久後,她居然有點期待起羅浮醒來了。

她甚至有點想要問一句醒來後的羅浮:“你記恨我嗎?”

明朔想了想自己對暮朗說過話,對尤金做過的事,又即將該對風止做的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答案。

對羅浮這樣活了漫長年歲的古神而言,她的那些做法,是否又只是紙上的煙灰,瞧著有些礙眼,一吹便散呢?

明朔忽然便不太想知道了。

她對少羽道:“我知道輕重,你放心吧。”

少羽聽到這句話,反而更為憂心,但他也幫不了明朔什麽,只能道:“我和陳寒都等著你回來。”

風止端著糖水來的時候,明朔還沒能從少羽的話中緩神。少羽從來沒有用過如此強硬的與其同她說過話,看來轉輪臺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明朔想到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心思變不由得沈下幾許,連風止回來了都為發現。

風止見她眉頭緊鎖,一時間不知該不該開口。

他站在原地停了一瞬,好半晌才開口說了句:“溫陽?”

明朔緩過神,抿了抿嘴角,對風止笑道:“你回來了。”

風止覺得明朔似乎看起來與先前不同,他只是走開了一會兒,明朔便像是添了一樁心思。但他卻不太敢問,只是端著那碗糖水對明朔笑道:“呶,給你的。”

街頭賣的糖水並算不上很甜,但卻解渴。明朔喝完了一碗,便似無事發生過一般,和風止聊著接下來該去哪裏,風止見狀更不好問,先前的事,就好像這麽過去了。

兩人在江南待了兩日,正巧遇上花節。風止便帶著明朔晚間去逛花節,瞧一瞧這城裏有名的曇花宴。

風止尋好了位置,又擔心明朔晚間吃的不多,過一會兒會餓肚子,便留下了明朔,自己先去買些點心來。

明朔點頭說好,坐在觀景臺邊,喝著茶,瞧著臺上曇花開前眾歌姬的表演,也覺得十分有趣。

她喝完了一盅茶,正欲給自己再添一些,可手剛碰上身邊的茶壺把便先碰到了另一只手。這只手有些涼,但明朔卻十分熟悉,她擡起頭有些驚訝道:“風止,你回來的好快,我的糕呢?說好了要甜糕。”

“風止”瞧著她,眸色溫柔,突然聽到她乍然這麽一問,竟也沒有驚慌。他對明說道:“甜糕沒有了,回去我給你買雲片糕行嗎?”

明朔本來想說沒有關系,但她這句話尚未出口便陷在了喉嚨裏。

她看著眼前的“風止”頓了一瞬,而後問道:“風止,你的劍呢?”

“風止”聞言這才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左側,他笑了笑,回答道:“我今天帶劍出門了嗎?”

明朔緩緩道:“這天下需要你拔劍的情況太少了,所以的你的劍一直都封在布裏,背在你的背上。”

“風止”笑了笑,對明朔道:“那大概是白日裏我買糖水時不小心擱在攤上了。”

風止是會將劍留在攤販的攤子上的人嗎?他當然不是,他是個劍客,一個頂尖的劍客,一個以劍如命的劍客。

即使明朔自認算不得十足了解風止,她也清楚對風止而言劍意味著什麽——自離開鶴峰後,風止從未讓他的劍離開過自己的視線。

但眼前這個與風止一模一樣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但他毫不在意。他並不在意明朔話語中的懷疑,甚至換句話說,他毫不在乎明朔是否認出了他不是“風止”。

可他又怎麽可能不是風止?

明朔仔細的瞧著他,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可這兩個人就是一模一樣,甚至連氣息,連靈魂都是一樣的。

——不,這個人並沒有靈魂。

明朔從他的眼睛裏看見的,是一望無垠的幽冥。他微微笑著,弧度似極了風止,但又與風止的笑意截然不同。

明朔驚訝道:“羅浮。”

“風止”便忍不住彎起眼笑了。

他彎眼笑得模樣,帶著風止絕不會有的薄涼與傲慢。而這點薄涼與傲慢明朔卻很熟悉。

這是暮朗與尤金。

於是明朔極為肯定道:“你是’記憶’。”

這個猜測實在太令明朔震驚了,她拿到那把朱紅色長劍的時候,見上面有些幽冥的氣息,便滿心以為風止已經得到了羅浮的記憶,可如今羅浮竟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一個記憶體而已,頂到了天不該也就是暮朗所在的世界裏,無名島的模樣嗎?它足夠強大,便可以成一界,成一界立一影。無名島主便是那個影。

可即使記憶強度如無名島主,他也不過是個離不開島的羅浮幻影罷了。

但明朔眼前的這位“羅浮”,他不僅有著和風止如出一轍的樣貌——他看起來活著,活生生的,和羅浮在此世的化身“風止”一般自由的活著。

這實在太出乎明朔的認知了,令她一時間竟然無話可說。

明朔看著這名“風止”,實在無法理解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事情。難道這是羅浮要醒過來所帶來的後遺癥嗎?他要蘇醒了,所以他的記憶足夠強大,甚至可以與他自己抗衡?

——可這一點,無論如何都說不通啊!

羅浮沒有否定也沒有承認。他握住了茶壺,給明朔續了一杯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將杯沿遞於唇舌間,輕抿了一口,茶甫一入口,他的眉梢便不免蹙了起來。

羅浮擱下杯子,不悅道:“他讓你喝這些?”

明朔略過了他的話,只是問:“你為什麽能行動?你明明只是記憶——”

羅浮笑了笑忽而對明朔道:“我確實只是記憶,我記得很多東西,很多。”他輕聲道:“但另一個我可什麽都不記得,他什麽都不知道。”

“你與其去騙他,倒不如來騙我,不是嗎?”

羅浮盯著明朔的眼睛,喟嘆道:“你來騙我吧,陵光。”

·

風止握著溫熱的軟糕,被岐水攔住了去路。

她執著岐水劍攔在了風止的面前,風止瞧著自己手上端著的糕點,猶豫再三,放棄了拔劍。他對岐水道:“岐水,你最好不要這麽做。”

岐水怔怔的瞧著他,半晌道:“小師叔,你以為我要做什麽?”

風止眉目平靜,他道:“拔劍,攔下我,殺溫陽。”

他話說的清楚,平穩,甚至沒有半點兒波動便說完了岐水所有的想法。岐水有些諷刺的想,看,只要他想,他就能知道你想做什麽。

他不知道,只是他不想知道。

岐水當初有多喜歡,如今感覺到的恥辱便有多麽強烈。她忍不住笑了笑,眼角瞇起,語氣聲慢而冷。

岐水道:“小師叔,我見到他了。”

風止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點變化。

岐水懷著點兒惡意道:“我一直以為那不過是傳聞,原來是真的。小師叔,你有一個兄弟。一個渾渾噩噩,卻在你十七歲初等劍閣後,忽然清醒的兄弟。”

“師祖帶回來的孩子是兩個,一個清醒一個渾噩。渾噩的無可救要,師祖將他置於山腳人家,委托他人照看。聰慧的自然便是您。只是十年後,渾噩的不知為何突然清醒,他清醒後,便從山下消失了,再然後便是衡王身邊多了個謀士。”

岐水又道:“小師叔,您的弟弟,他為什麽會渾噩數年?若他一早便渾噩不堪,怎會被師祖帶上鶴峰?他是在鶴峰失智的,這件事,和當初你們初入劍閣有無幹系?”

岐水帶著惡意道:“和您又有無關系?”

風止面上的神情冷了下來。他瞧著手中的甜糕,漫不經心地掃了岐水一眼。

這一眼,讓岐水戰栗,她卻忍不住想要笑。

因為這一眼,和“風止”太像了。

岐水忍不住想,溫陽見過了,她又知道嗎?鶴峰上的風止劍,或許根本不如他的劍一般光潔。

他也如野獸般兇惡的一面,早在二十年前。

風止小心的將糕點擱在了地上,反手握住了自己被布包起的劍柄。

他道:“岐水,我沒有害過他。”

“無論你相信與否,這就是答案。”

·

羅浮瞧著明朔,嘆息道:“你不答應嗎?”

明朔道:“你清楚我的目的,說那麽多又有什麽意思。”

羅浮有些委屈,他道:“比起風止,難道不該是我更接近羅浮嗎?我知道很多事。”他頓了頓,對明朔道:“扶搖山的雀,霧都的玫瑰。”

明朔聞言眼眸忍不住睜大,她有些不敢置信。

羅浮見狀忍不住笑了笑,他對明朔道:“你以為風止真的是好人嗎?別忘了,他也是我。他會怎麽做,你難道還猜不出來嗎?”

“我就是鐵證。”羅浮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因為他,渾渾噩噩了二十年。”

明朔完全被搞糊塗了,她不明白羅浮是什麽意思。

羅浮笑著道:“這次的世界太弱小了,以至於身體都被裂為兩個。靈魂難以分離,所以風止健全,而另一個則毫無神志,空有力量。”

“幼時沒那麽糟糕,只是時日越久,力量便越難以掩蓋靈魂的缺陷。我便被判定為傻子了,可在被判定為傻子之前,我先見到了那把劍。那把關著’我’的劍。”

“當時風止也能看出來,只要給我那把劍,我就能清醒。但他不。他也喜歡那把劍。他比我健全,所以他搶走了那把劍。”

“直到十年前,他終於打開了這把劍,’我’才得以蘇醒。”

羅浮親昵道:“你看,他也不是什麽好人。”

明朔冷靜總結:“你占據了風止同胞兄弟的身體?因為這部分只是沒有靈魂空殼。”

羅浮忍不住蹙眉:“我不太喜歡這種說法。這具身體有一部分我的力量,也有我的記憶,從根本而言,我才更像是羅浮,而不是他。”

羅浮問著明朔:“你不是為我而來的嗎?”

明朔張了張口,第一次近距離面對真正羅浮的神邏輯,她發現自己有點兒吃不消。

羅浮對明朔道:“如果你是覺得我沒有最核心的那部分。很簡單,陵光,你把他的心取來給我便好了。有了他的心,我便是真正的羅浮。”

“而我也能幫你做到些風止做不到的,比如幫你恢覆溫陽帝姬的身份。”

“我能給你一切。”

·

風止從地面上撿起了還帶有餘溫的糕點,他往觀景臺走去。

岐水的手被他一劍震得發麻,她的虎口不住顫抖,但岐水劍仍是好好的,岐水知道,風止對她手下留情了。

岐水瞧見了風止的背影,忍不住便道:“你現在去也遲了!他去了!”

風止腳步微頓。

岐水道:“溫陽不是我!你不妨試一試,你再回去,她會不會因為那個人給予的誘惑,反而想要你的命!”

風止嘆道:“她確實不是你。”

岐水原以為風止會說,她善良溫柔,不會如你一般輕易和另一個風止結下契約來對付我——這般令人作嘔的話。

可風止卻道:“如果她想要,便給她吧。”

☆、一劍12

明朔道:“你不是風止, 也不是羅浮。”

羅浮極為寬容地瞧著她,待她說完了, 才問上一句:“那我是什麽呢?”

明朔的眼睛亮晶晶的, 像是花節懸在夜空上的明月,她盯著羅浮, 嘆了口氣。

她開口道:“你只是他的記憶。”

或許和這個世界的羅浮分為了兩個人有關, 又或許只是因為羅浮快要醒來,他的記憶獲得了更多的力量——明朔眼前的這個“羅浮”要比風止還要更像羅浮本身。

羅浮聞言, 眼角微微瞇起。他瞇起眼角的時候,便與風止十足的區分開來。明朔平靜地瞧著他有些驚訝與自己竟然還有心思想這些。

羅浮道:“我有他的記憶, 也有他的力量, 只缺一顆心。我就是他。”

“你想要找到的, 不一直是我嗎?”

“可你不是他呀。”明朔忍不住笑了,“我要找的,也並不是你。”

明朔想要找的, 是在冰凍的河面上為她鑿開冰面的單薄少年,是在霧氣彌漫的江岸上親昵的捧著她的面頰說愛她的青年, 也是在鶴峰之上執劍冰冷無情卻又會見著她臉紅的劍客。

是與她一起經歷過這些事的人,無論他記不記得都是他,而不是空有這段回憶的軀殼。

這並非是一顆心的差異, 而在於靈魂。

明朔眸光溫和而平寧,羅浮瞧見她,仿佛瞧見了記憶深處的一片朱紅。

明朔對羅浮道:“回到劍裏吧,你是他的一部分。”

羅浮喉結滾動, 過了會兒笑著問明朔:“我看起來是不是喜歡你喜歡的沒有腦子了?”

明朔不明所以。

羅浮道:“我可不想死,這個世界如果只能留下一個,那也該是我。”

說罷,他以極快的速度輕吻了明朔的唇邊,在明朔反應過來前,便想他來時一樣,身影已融進了熙熙攘攘的行人之間,眨眼間便再也尋不見。

明朔看了會兒,便收回了視線。在另一個風止離開不到一口茶的功夫,風止提著還帶著餘溫的糕點回來了。

他回來的時候,看臺上的觀眾發出了一陣陣的驚呼聲!

曇花開了。

先是中間的那一盆,細長如女子手指的白色花瓣由卷曲狀微微張開,攤開的手掌指尖甚至還在風中輕顫,幽香便是在這一刻借由風傳遍了景臺。

一朵曇花開了,披著皎月的薄紗,在人群的不經意間。

緊接著是第二盆,第三盆,細長的純白花瓣爭相舒展,花節的盛宴就此綻放。空中的幽香忽然濃了起來,等待的眾人方才緩過神,齊齊向看臺望去,見入瞳中的便是那一大片墜在綠色夢意的雪白花蕊。

曇花似雪。

這麽多盆花在一夕間同時綻放,剎那間似乎能將觀者拖入一場純白夢境。

風止提著糕點,聽見了人們的驚呼,下意識向景臺望去,曇花盛放的美景便映入了他的眼中。他瞧著滿臺的花,不知想到了什麽,微微側頭笑了笑。

明朔在離他不過三丈的地方,便見著了他的笑。

所有人都在看著觀景臺上的花,明朔卻在見著玄裳的風止。

明朔瞧見風止微微翹起的嘴角,舒展的眉眼,還有提著麻繩,遠比曇花花瓣還要漂亮的手指,忍不住也笑了笑。

風止回過頭,便見到了明朔的笑容。他略頓了一步,提著糕點快步走了回來,問道:“曇花不好看嗎?”

明朔道:“漂亮,但你更好看。”

風止解開糕點包裹的指尖便頓了一瞬,似乎也染上了棗泥糕的紅色。他解開了包裹,甜糕的響起便蘊在了曇花的香意裏。

風止也看見了明朔身邊擱著的,尚待著溫度的茶杯。

風止狀似不經意道:“有誰來過嗎?”

明朔點了點頭,她想了想,決定用風止能夠理解的方式來稱呼“羅浮的記憶體”。明朔道:“你的兄弟來過。”

風止的手微頓了一瞬,即使有意想要克制自己往不好的方向想去,卻仍然忍不住想到岐水說過的話。

他對明朔輕聲問:“他來找我報覆嗎?我確實沒有盡到照顧他的義務。”

明朔想了想羅浮的目的,開口道:“差不多,他想要你的心。”

明朔這句話說的平平淡淡,甚至沒有起什麽波瀾。但風止的指尖卻忍不住滑過了棗泥糕的上端。棗泥糕上落下了一道指痕,風止說了聲抱歉,明朔卻沒什麽意見的拿來咬了一口。

風止瞧著明朔,低聲問:“你要嗎?”

回答風止的只有悄無聲息的咀嚼聲。風止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要沈浸泉水裏去,他甚至連月光都覺得刺目。

明朔吃完了甜糕,眨了眨眼拖了好長一口氣,才對風止道:“我為什麽要給他?你的心難道現在不在我這裏嗎?”

她忍不住伸手點住了風止的眉心,笑嘻嘻道:“所以還俗嗎,師叔祖。”

風止的眼睛透過她的手指凝視著她,淺淺的笑意從他的嘴角滿滿攀上他的眉梢。

“溫陽。”

明朔聽見對方叫了自己。

風止道:“我答應過你的,都給你。”

他比明朔要高出一個頭,此刻卻像個孩子一樣微微垂著頭,仍由她伸出指尖點住了自己的眉心,他笑著的樣子,就好像喜歡她喜歡的沒有了腦子。

明朔忍不住便彎起了眼睛,她悄悄的伸出另一只手勾住了風止的指尖,而後才故作正經道:“我要糕點就好了。”

曇花的香氣沁人心脾,明朔終於得空看了一眼觀景臺。臺上一團一團似雪白細綢的曇花連同身邊的人一起刻進了她的眼裏,讓她莫名覺得熟稔,覺得心寧。

好似曾經也有誰曾身著玄衣,還是少年的模樣,采了昆崳山上的奇珍異草,小心打理成了一束,小心翼翼的握著遞給她,面上的表情看似端肅實則藏滿了緊張。

她似乎隱隱記得,那張在花後的臉,也暈著遠比那些花兒還要美的紅色。

明朔恍了一瞬,聽見風止道:“我遇見了岐水,你也遇見了他,江南已經不安全了,追兵不知何時而至,我們今晚便走,往雪谷去。”

明朔回神,自然是沒有什麽異議的。兩人商量一番,便連夜啟程往西去。

頭兩天風平浪靜,讓明朔恍然以為那兩個人不過是來打個照顧便罷。

而到了第四天,明朔一人面對足有百人的騎兵隊,不免一時間陷入了“……”裏。

騎兵隊帶頭應該是衡王的親信,不曾見過溫陽。他騎在馬上瞧見明朔的表情頗為不屑,甚至未曾下馬,便在馬上轉頭問起他身後的岐水:“這就是溫陽帝姬?風止道人呢?”

岐水面色冷漠,她開口道:“你該慶幸我們來的時候風止不在,這是你的運氣。”

騎兵隊的領頭人聞言哈哈大笑,他對岐水道:“岐水道人,陛下遣您跟著我們,不就是為了對付風止嗎?風止沒遇上我們是西峰觀的幸運,不是我的。如果他在場,陛下的命令可便是要您殺了他了。”

岐水聞言眉梢緊促,但因為風止並不在場,所以她也懶得與對方多言。只是道:“一個黃毛丫頭,你們自己處理吧,得在風止回來之前解決。”

那騎兵隊的隊長本想還說些什麽,瞧見了岐水的神色忍不住嗤笑了聲,轉而便拔了腰側的刀對準了明朔,憐憫道:“抱歉了帝姬,陛下要您的命,我等也沒有辦法。”

說罷他神色一凝,擡手便要劈向明朔。

明朔嘆了口氣,早知道會遇見追兵,先前風止去尋果子的時候,她就跟著去了。

明朔嘆著氣,眼見著那一刀即將劈下,她握上了自己的朱紅色長劍。

她一直與風止待在一起,又總是笑嘻嘻的模樣,似乎總是很難讓別人想起,她上鶴峰,是來與風止學劍的。

明朔的劍,沒有風止的刀鋒冷,卻比風止的刀鋒利。

岐水隱約有所察覺的頭還沒有回過來,明朔一劍已經斬斷了擡手人的手腕。

官制的刀與握著它的手在岐水眼中一並以著拋物線而滾落砸地,因劍鋒太快,握劍的騎兵竟然楞了一瞬,才感受到從斷了的手腕處傳來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當場從馬背上滾落了下來,抱著自己的手腕嘶聲哀嚎!

岐水的表情當場就變了。

她死死的盯住明朔,咬牙切齒:“他竟然教你劍術,他竟然教你這一招!”

說罷,她竟然不管不顧的拔劍出鞘,一劍淩空對著明朔毫不猶豫的刺了過去!

明朔雖然是個天才,但習劍時日太短,面對一般人便也罷了,面對岐水這般近乎將一生獻給劍道的頂端劍客,便顯得相形見絀。

她的眼睛裏清楚的映著岐水這一劍的影子,手裏的劍也做好了迎擊的準備,但她知道自己接不下這一劍——無關其他,溫陽的力量接不住這一劍。而岐水的這一劍,沒有別的接法!

明朔被一劍逼退!

她的虎口被震傷,但她眼裏卻浮起了笑意。

她瞧著岐水忍不住彎了彎眼,軟聲道:“再來。”

岐水只覺得自己受了莫大的羞辱,她的劍身清嘯,她氣得近乎要發抖。

岐水咬著牙:“小丫頭,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明朔只是道:“再來。”

岐水提劍而上!她本以為,溫陽不過是皇室裏的一個精貴廢物,即使隨著風止學劍,也不過只是個會幾招的狂妄丫頭罷了。

但岐水在與明朔過了十招後忽然發現,她不僅沒法再次震開明朔,甚至連她握在手中的劍一次也比一次穩!

即使她的虎口已經鮮血淋漓,但她握著劍的手竟然比她還要穩!

這是個怪物。

岐水的眼裏忍不住浮上了惶恐,她握著劍的手開始不穩。

就在這時,她瞧見了那些騎兵對明朔拉開了弓——這本該是被制止的,是不公,是對劍客之間爭鬥的侮辱。

但岐水一旦瞧見明朔那張甚至含著笑意的臉——她握著劍的手松了一瞬,她閉上了嘴。

明朔聽見弓矢破空的聲音時已經有些來不及。

她身前是岐水的劍,身後是數十箭矢。

明朔只考慮了一瞬,任憑本能做了決定。她一劍迎了上去,竟似要與岐水同歸於盡!

岐水大驚!

就在此時,與空中突降一柄古劍劍鞘,這劍鞘像是一面墻,在瞬間割斷了岐水與明朔的劍勢!

明朔只覺得右手被一帶,眨眼間她便出了箭矢的攻擊範圍,也出了岐水的那一劍。

當一切塵埃落定,明朔的腳踏上土地,她看見了風止的面孔。

他握著劍,劍鋒出鞘,像極了那一日明朔在劍閣初見的那名青年。

風止見到了明朔鮮血淋漓的右手,他想碰一碰又怕弄疼她。

騎兵隊的首領勉強止住了自己手腕的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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