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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番外:雲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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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胥停在了月光底下。

這時陽飛燕也揚起了頭, 美人梨花帶雨,哭得這叫一個肝腸寸斷,說實在話她的這幅容貌並不輸盛遲暮, 各有所長, 也許正是因為姿容過人,才不甘心盛遲暮是中宮皇後罷, 任胥默默收斂衣袖,瞬也不瞬地望著暮暮的背影。

好像這個時候的暮暮, 有了他母後的一點風采。

小時候, 晉安帝在圍獵時不慎拾起捕獸圈裏的一個孤女, 讓隨行的馬皇後大吃飛醋,硬是逼著晉安帝將這個孤女交托給大將軍,非不許帶回宮中, 任胥就躲在馬皇後背後,悄悄給馬皇後豎大拇指。

他確實幻想著自己能有父皇那個福分,可惜暮暮這性子太過與世無爭,他偶爾想想, 覺得夫妻和諧,雖然也好,可卻猶如一碗白粥, 還是要加點調味料才有滋味。

其實陽飛燕第一次嬌滴滴地喚他“皇上”他就知道了,這個女子不一般,想擁有他,至少想借他的枝頭攀附上去, 任胥覺得陽飛燕很努力,可他的確不喜歡這樣的女子。她每回湊到跟前時,任胥都假裝沒看見,然後她會自己拽住他,主動熱絡地與自己攀談。任胥無心和她周旋,也很少說話,她要他看戲,他就只盯著戲看,她要他看魚,他就只盯著魚看,至於她說了什麽,全是耳旁風,在旁觀者眼中,大概就是所謂的不解風情。

任胥表面上風輕雲淡,可內心卻是風起雲湧:為什麽暮暮總是躲著,要是上來推著打著多好,就算不動手,動口酸幾句多好?

自打他登基,盛遲暮入主中宮後,她好像就變得謹慎點兒了,尤其在人前時,幾乎便不怎麽笑,齊嬤嬤有一日說了個笑話,還說幾個新來的侍衛暗地裏懷疑他們是對怨偶,因為皇後對他不怎麽搭理。

任胥讓她出來走走散散心,也是放松一下。

他非常想告訴他的暮暮,他現在是一國之君,那些想充盈他後宮的女人必定多如過江之鯽,她要是不留神,萬一他被別人勾走了怎麽辦?

只不過一路走來,真正能讓盛遲暮有危機感的,還真的只有這個陽飛燕。

任胥走到一旁坐了下來,漆紅的回廊,影影綽綽的杜鵑花,緋紅的花朵紛紛冉冉的,四下只有陽飛燕低垂的抽噎聲。

她哭了很久,可是任胥沒有絲毫反應,反而一直坐在那兒,陽飛燕心便涼了半截,仰頭只見盛遲暮,清雋溫柔的纖影,被繁華的柔光籠罩著,美得那麽純粹聖潔,陽飛燕再是不甘心,也也剩下不甘心罷了,她還能求什麽?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任胥也都這麽表示了,她哪裏還有任何機會?

陽飛燕哽咽著道:“臣女知道了,不會妄想了。”

盛遲暮微微頷首,“我們明天便會離開徐州,望陽姑娘日後好自為之罷,你有你的福氣。”

說罷便轉身,徐步走到任胥身畔,沒想到這麽輕易,陽飛燕就知難而退了,還回味暮暮那句“他是我的”,真霸氣!

盛遲暮彎腰拉起任胥:“銀修,熱鬧看夠了?”

這麽親昵的像哄孩子似的口吻,讓陽飛燕心裏驚奇不已,原來皇上喜歡別人同他這麽說話?陽飛燕默默反思自己,在任胥面前,自己故作天真,弄得真像個孩子,難怪他不喜歡。

任胥勾唇微笑,“夠了。”

他起身,將盛遲暮抱著走了。

盛遲暮回頭看了眼還跪在花雨裏的陽飛燕,一時間覺得她很可憐,要是任胥早一點拒絕她,她該就不會傷心了。只是抱歉的是,她不能這麽把任胥讓給別人。

馬車駛出徐州城,繞道奇秀山,繼續南下。

任胥同盛遲暮同乘一車,顧及到齊嬤嬤年老,也讓她坐上了車。

齊嬤嬤看她們一路上膩膩歪歪,說說笑笑,思及前幾日皇後娘娘還賭氣說不要皇上了,真覺得世事反常。

她到現在都沒弄明白皇上和陽飛燕之間是怎麽一回事。

盛遲暮靠在任胥的懷裏,馬車顛簸,每到了轉彎時任胥就將她護得緊一點,車窗外有良田千頃,一派墨綠,翻滾的雲宛如蓬松的雪,被揉亂了,繞著群山纏綿不息。

任胥懶散地靠著車,淡淡道:“齊嬤嬤,上回是你騙朕,暮暮從山上滾下去了?”

任胥有點小氣,誰招惹了他,他總是記仇的。

哪知他這次卻沒嚇到齊嬤嬤,齊嬤嬤哼了一聲,撇過頭去,“要是不是老婆子多嘴,眼下早跟著娘娘回長安去了,皇上心大著,有左擁右抱之心,又可以坐享齊人之福,老婆子只得心疼娘娘。”

齊嬤嬤竟然回嘴了。

要是以前,她哪裏敢這麽說話,任胥大概猜到那幾日盛遲暮什麽心態了,暮暮本來心情不好,被齊嬤嬤這麽一煽風點火,沒有的事也成了有的事,任胥無奈道:“朕什麽時候想著左擁右抱了。”

他兩只手抱著他的女人就夠了。

盛遲暮幫腔齊嬤嬤,“皇上與陽飛燕游夜市、登山、騎馬,倒真是熱鬧,可沒有與我游過夜市爬過山。”

“……暮暮。”

盛遲暮別過了臉頰,臉色卻依舊沈靜而溫柔,一路上煩悶,她說說話好像就好多了,他既然喜歡看她吃醋,她就一直念叨,一直念叨,看他以後敢不敢胡鬧。

任胥驚訝了一把,“我何時……盛遲暮,你摸著你的心肝告訴我,我和陽飛燕怎麽了?”

齊嬤嬤道:“皇上,自個兒做的事別不承認,那陽飛燕三兩句好話,您就樂不顛顛跟她走了,怕是給個漂亮女人牽著韁繩拉驢子,您也是願意的。”

“……”

齊嬤嬤哼了一聲,“娘娘賭氣一個人去騎馬的時候您在哪兒呢,娘娘弄得一身傷痕的時候,您在哪兒呢,整宿地不見人,奴是個外人,皇上皇後恩愛如初,奴自是歡喜,可您說兩句好話,那些事兒就都不是您幹的了?”

“……”

“再說,您是皇上,別說三妻四妾貶低自個兒,那三十六宮七十二嬪妃,您要多少有多少,倒騰倒騰,住個百把美人還是夠看的。”

“……”

不敵齊嬤嬤牙尖舌利,任胥一頭躲進盛遲暮懷裏,“暮暮,六月飛雪之冤!”

盛遲暮覺得好笑,“嬤嬤說的一點不假,我可不幫你。”

“……”

齊嬤嬤是話憋在心裏久了不吐不快,真個說了出來,倒好受了不少,反正她的心是向著盛遲暮的,不管任胥做了什麽,只要盛遲暮原諒他,她就沒什麽可說的。

走了一路,好不容易過了長江,盛遲暮的身子卻開始出現了反常,行路已經是家常便飯之事,但盛遲暮忽然開始不適應馬車顛簸,出現了眩暈和嘔吐的癥狀,第一回,她以為吃積了食兒,任胥讓她靠在懷裏休息,沒幾下便好了,但到了當日傍晚,盛遲暮看到任胥拿來的烤肉,沖下車又開始吐了。

任胥楞住了,將烤肉扔在一旁,跟著下車,見盛遲暮扶著一株離清溪不遠的柳樹幹嘔,蹙著黛色的眉梢,若有所思地撫著胸口,任胥嚇住了,怕出了什麽不測,“暮暮……”

盛遲暮傻傻地扭過頭,任胥更傻,沖上去抱住她,“沒事沒事,胡太醫只是去鎮上辦藥材去了,我馬上讓他來,沒事的暮暮……”

他緊張得聲音都在顫抖,可還拍著她的背,讓她不要害怕。

盛遲暮忽地笑了起來,“傻子。”

“嗯?”

“我好像,又有了……”盛遲暮雪白如瓷的肌膚冒出了粉,透著點點羞澀,嘴唇微微內斂。

任胥慌裏慌張地擡起頭,只見盛遲暮笑靨微漾,明眸噙水,想到她方才說了什麽,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猶如從天而降一記悶棍將人打傻了似的,直至他緩過來後,突然跳起來,“胡太醫,把胡太醫給朕叫回來!”

任胥一嗓子吼得衛隊裏立馬有人上了馬奔騰而去,去抓太醫了。

他抓著盛遲暮的手,激動得像個孩子,“暮暮,真的真的?”

盛遲暮又不是第一次做母親,經驗還是有一點的,應當是沒錯兒了,她方才還以為吃壞了肚子,但仔細推算來月信的日子,發現已經遲了大半個月了,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麽粗心大意。

胡太醫來診治,確認盛遲暮懷有了身孕,任胥簡直跟捧著塊玉寶貝似的,抱著盛遲暮不肯撒手,阿三阿四個個都來問現在怎麽辦,是南下去杭州還是回長安,任胥理所當然應道:“自然是回長安。”

“可是……”

盛遲暮是真的很想去蘇杭。

“暮暮,”任胥握住她的軟手,“咱們還有一輩子大把的時間,不急的,現在聽話,咱們回去。”

“……嗯。”盛遲暮依依不舍地往南望去,群山聳翠,那裏,好不容易來一次,可她不得不跟著回去了。

齊嬤嬤沒想到盛遲暮在這當口有了,真是不知說什麽好,直道:“皇上帶著娘娘出來游山玩水,竟然也不知道克制,還在這時候……”

“……”

行,任胥保證這輩子都不敢搭齊嬤嬤的話了。

任胥耳朵冒火似的紅,盛遲暮更沒好到哪兒去,徐州那時候,他們只有過一次,就是那天白日裏被陽飛燕撞破了的事,現在想想還丟人,真是羞死人了。

任胥也難得地難為情起來,是他不好,都是他的錯,敢作敢當,他認了就是了。

北方,長安遠遠在望。

昭媛皇後盛氏,在後來史官編纂的大梁史料之中也是一位傳奇人物,皇帝一生只獨寵她一個女人,更離奇的是,她能一生生過兩次雙胞胎,這在歷代皇後之中,也是絕無僅有的了,據說在當時,她是世上最令人羨慕的女人,這在後世,也一直傳為民間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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