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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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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安帝次日見了孫兒孫女, 便提筆取了大名,孫女單名嬋,孫兒單名朗, 讓任胥將晉安帝的題字裱起來懸在東宮正殿。

家裏添了兩個娃娃, 新晉夫妻都忙不過來,齊嬤嬤有經驗, 日日手把手教盛遲暮如何給孩子餵奶、換尿布,齊嬤嬤教得精細, 每一樣都切切囑托, 偶爾任胥也在一旁聽著, 兩個人都是一樣認真。

如此過了半個月之後,晉安帝為任長樂、程令斐舉辦婚典。

盛遲暮還在坐月子,不能為任長樂送行, 任胥便一個人拿著盛遲暮親筆撰寫的拜帖,並幾樣珍貴精致的賀禮,親自登門道賀,任長宜本來也想去, 這夜裏忽然鬧了肚子,只能在她的秋芳齋裏養著,心裏默默幻想, 皇姐那鋪滿紅綢和銀鏈的花車駛出皇宮時,一路敲鑼打鼓,一路歡歌,該是怎樣一種盛況。

而任長樂眼下就坐在花車裏頭, 四面垂著紗幔,她的眼簾裏飄曳的也是柔軟飄逸的紅綢,步搖隨著車行而微微晃悠,琳瑯滿眼,耳中是車外蘆笙管弦的奏樂,心裏頭隨著鼓點,忽然宛如撥起了琵琶弦,嘈嘈切切地亂了。

直至花車停到程府跟前,程令斐一襲紅衣,襯得那張俊臉紅撲撲的俗氣得很,可福光滿面,看著便覺得歡喜。

任胥在後頭推了他一把,“新娘子來了。”

程令斐望著那炯炯有神的高頭大馬,再往上是那華麗古典的檀木紅車,帷幔之間散發著一股動人心魄的幽香。

他一時楞了,只聽任胥忽然喚道:“姐夫!”

程令斐傻傻一回頭,任胥見狀,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於是可憐的小程公子就牽著一條紅綢繩被出賣了,只得腆著臉,害羞地來到花車下,輕聲扣問。

候在馬車下的侍女要上前打開紅木車門,但才用簾鉤打起簾攏,忽地,那門被人從裏邊破開,諸人大驚,盡失其度時,一襲紅裳似火,膽大熱情的新娘子從裏邊忽地跳了出來,正好落入了程令斐的懷裏。

程令斐猝起不意地抱了滿懷,滿手軟玉,教人艷羨不已,只見新娘子嬌羞地將頭靠在新郎的頸窩處,軟軟道:“夫君。”

這長安無人不知任長樂之潑辣剽悍,提起程令斐來,還未婚配的貴族子弟都得豎起大拇指,嘆一聲英雄壯士,又惋惜此壯士終究家門不幸,得被老婆騎在頭頂一輩子作威作福。

程令斐怎麽也想到,大庭廣眾之下長樂公主會如此給他面子,臉上樂開了花,虛禮也不顧了,打橫抱著新娘子跨過火缽,直奔喜堂而去。

任長樂的蓋頭被風吹起來一角,露出滿臉的笑容和眼底動容的清淚,她歡喜,也感慨,好像從記事以來,就沒幻想過,最後娶了自己的人,會是這麽一個人。

他不夠細心,卻足夠體貼,他不夠聰慧,卻足夠勇武,遇到危險,他總是不顧受傷沖在自己前頭。不過,也確實不必再求了,再求都是貪心。

有這麽好的小程,這輩子就夠了。

任胥搖搖頭,沒想到程令斐表現得比自己去年大婚還莽撞,婚典禮俗都不顧了,好歹任胥還知道“矜持”二字怎麽寫,程令斐壓根都沒聽說過什麽叫體統和禮法啊。

新婚夫妻拜了天地,幾人歡送新娘入洞房,雖則高堂上程家父母不怎麽見喜色,但許是氣氛所染,倒也沒出什麽蛾子,順順利利將任長樂攙入婚房,臨走前,新嫁娘忽然一股風似的沖入內堂,眾皆大驚,只見長樂公主勾住任胥一只肩膀,太子殿下也嚇了一跳,沒反應過來,只聽到任長樂壓低了聲音威脅:“不許給他灌太多酒。”

太子殿下秉持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觀念,友善而聽話地點頭。

當晚酒宴上,任胥還是使出渾身解數給小程灌了大把酒,然而沒用,比酒量,任胥自幼就喝不過程令斐,最後自己醉得東倒西歪,被東宮的小太監一左一右地攙扶出府,任胥醉得東一腳西一腳,差點折了程家祖宅裏的名貴海棠,兩個小太監嚇得趕緊將太子爺拉出門,一把送上馬車,直至馬兒在長安街道上跑起來,兩人才算是放了心,坐回去專註駕車。

卻說被送入洞房的程令斐,也打了個酒嗝,任胥這廝使壞他豈能不知,雖然把他喝倒了,但程令斐自個兒也沒好多少,腦子裏一陣暈眩,一把推開門,婆子丫鬟們齊刷刷仰起脖子來,程令斐嘻嘻一笑,這群女人便紅了臉紛紛退避。

沒擺好的花生桂圓散了滿地。

門被闔上,程令斐映著幽幽紅燭高照的火光,走向紅帳深處的嬌娘,不過,還是狼狽地踩上了地上的花生,於是嘎嘣脆一聲之後,小程公子腳底一溜,便將新婚妻子撲倒在榻,任長樂“啊呀”一聲,要推這個醉漢,忽地察覺到那嚇人的某物,全身緊繃起來。

她扯下臉上的紅蓋頭,顫顫地伸出指頭,戳了戳程令斐的肩膀,對方迷蒙著雙眼,撐起身,發髻散亂,墨發披下來,俊容通紅地望著任長樂,傻傻癡迷地笑,“長樂。”

“醉鬼,任胥又欺負你了?”

“沒醉……”

還說沒醉,一出口那酒氣熏得她直蹙眉。

任長樂湊上去咬了他,將滿嘴的脂膏塗到男人的薄唇上,程令斐感覺到一陣刺痛,微微一驚,這下霎時間酒意全醒了,一伸手,紅羅帳覆落下來,遮住了軟紅光裏的溫香和綺麗。

程令斐喃喃道:“好像,夢還沒醒。”

任長樂會心一笑,“傻子,不是夢。我愛你,所以嫁給你了……”

這樣的話真好聽,程令斐忍不住親吻公主的紅唇起來,吃了滿嘴甜蜜的芳津,月滿中庭,瑣窗朱戶深處,有女子低低的嗚咽聲,被什麽堵住了,漸次傳來。

那樣的歡喜,那樣的無助,一直持續到深夜,那牙床搖晃的聲音才停歇了,女人輕輕啜泣著罵人,然後男人柔聲哄著什麽,只聽得窗外的婆子們都欣慰地點頭,然後紛紛散去。

一個十年的夢,在今晚終得圓滿。

任胥回東宮時酒還未醒,盛遲暮本來正照料著兩個孩子,怕他把酒氣過給兒女,只得將孩子們放在搖籃裏睡著,自個兒換好金釵羅裙,將任胥領到耳房裏照料。

姹嫣直道:“殿下以前胡作非為慣了,這還是您嫁入東宮以來,他頭一回喝醉。”

盛遲暮用毛巾擦拭男人的臉頰,微微彎唇,“他酒量很好的,我也從未見他喝醉過。”

姹嫣不說什麽了,服侍兩人上床之後,便吹了燈叫盛遲暮安歇。

屋內只剩下一天月光映入,盛遲暮側過身,將任胥抱在懷裏,讓他的頭枕著自己的胳膊,任胥嘟囔著喚:“暮暮。”

她知道他沒醒,只是說著醉話,心裏卻莫名地酸軟下來。

任胥輕輕蹭了蹭她的胳膊,她覺得懷裏仿佛揣了只無害的兔子,還求著她抱得更緊一點似的,盛遲暮就如他所願,任胥得寸進尺,幹脆整個人都偎了過來,“暮暮,暮暮,暮暮……”

也不知道他在喊什麽,但盛遲暮總是柔聲應著,他喊多少遍,她回應多少遍,絲毫都不嫌煩。

原來任胥醉著,是怎麽一副模樣,太乖巧安靜了,就像個缺愛的小孩子似的,盛遲暮的心軟得厲害,有求必應,躺得胳膊酸疼也沒忍心喚醒他。

任胥醒來時,頭疼欲裂,才發覺自己躺在女人的臂彎裏,想到自己醉了酒,先是一楞,還沒等到看清女人的面容,便嗅到了她衣領間那股熟悉的混著奶味兒的香,嘴角微微上翹,瞬間心情便好轉了,盛遲暮還在睡著,修長的眉眼,玲瓏的粉唇,臉頰白皙如雪梨花般清雅秀美,心中撓著的小爪子,促使他將嘴唇送到盛遲暮的唇邊,偷偷親吻了一口。

盛遲暮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使壞的男人,無可奈何地輕輕搖頭。

任胥俊臉緋紅,幹脆抱著她又溫存了好一會兒。

天色破曉,任胥被光刺得眼睛疼,摟著懷裏的妻子問:“昨晚都在照顧我?”

盛遲暮點頭,不答話。

任胥面色一喜,“沒去看那兩個小討債鬼?”

“……”

自從孩子出生之後,任胥就倍覺受到了冷落,因為孩子小離不開娘,一來又是兩個,盛遲暮只得將心思都花在兒子女兒身上,任胥就算心裏頭吃著醋,也不敢把這些話說出來。

盛遲暮一聽他稱孩子們“討債鬼”,立馬臉色變了。

任胥自知說錯話,笨拙地打嘴,“嘴巴壞,我說錯了。”

這個男人偶爾幼稚又無賴,盛遲暮也不是第一日領教了,嘆息著道:“養兒育女哪裏是那麽容易的,生下來就要負責任啊,銀修,咱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是一個父親,以後喝醉酒的事能少就少,免得孩子們跟你有樣學樣。”

“……好吧。”

任胥委屈了一陣,盛遲暮破開微笑,仿佛從積雪裏抽出一朵傲人的紅梅,他呆了呆,盛遲暮也過來用唇碰了碰他的臉頰,“我心裏永遠有你,不要吃醋啊……”

任胥眉開眼笑,他才舍不得吃醋,妻子是自己的,孩子也是自己的,有什麽道理為了一點小事斤斤計較?

“兩個娃都該餓了,暮暮,咱們該起啦。”

兩人換上常服,盛遲暮替他束發,銅鏡上映著兩張幾乎無可挑剔的臉蛋,任胥摸住她的手,低聲道:“孩子滿月酒該操辦了,東宮近來忙得很,到時候你也要出席的。”

“嗯。”

不知道為什麽,盛遲暮近來總有種被人看著的感覺,也不像監視,就是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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