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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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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夢半醒間,江宴秋覺得自己似乎躺在某個熟悉又冷冽的臂彎間,在如雪的夜色下,一夜飛渡千裏。

周圍有許多竊竊私語,或震驚、或嫉妒,或興奮,或不可思議……那些目光與議論如芒刺背,即使昏迷中,也讓他無意識地往那個寬大的、似乎充滿安全感的懷抱中蜷縮了縮。

於是下一秒,一切聲音與目光都消失了。

重新陷入黑暗的安寧,江宴秋眼皮顫了兩下,漸漸平靜,手裏攥著的那片布料也放松了些。

在萬丈高空的夜風下與清輝明月下,他被人無比小心地攬在懷中,越過了熟悉的昆侖山門大陣。

.好家夥。

江宴秋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掌,輕而易舉地穿過了一塊積著雪的巖石。

他這是又神魂離體了是麽。

這種情況倒是跟曾經在江氏仙府泡鳳凰池那次有些相似。

只不過那一次是被暴漲的靈力差點撐破經脈,而這次是靈力耗盡,身體被狠狠掏空……

江宴秋呆滯地看著殞劍峰上熟悉的小草小雪。

當他“看”到自己被劍尊打橫抱著踏上殞劍峰,未曾收斂的凜冽劍氣蕩得積雪紛飛,“看”到無比尊貴的劍尊大人衣不解帶、神情緊張、無比細致地照顧了自己好多天……

江宴秋:“……”

救命!

劍尊大人握劍的手!那是可以用來替他換洗額頭上搭的冰巾的嗎!

江宴秋瑟瑟發抖。

手把手教他練劍也就算了,還能勉強解釋為劍尊覺得他是個練劍的好苗子,這樣細心體貼細致入微的照顧,要是被外面狂熱的劍尊粉知道了,不得狠狠讓他脫上一層皮QAQ江宴秋一邊無法動彈一邊焦慮,靈體急得團團轉,恨不得讓劍尊大人別管自己了,往竹舍一丟,時間久了就能醒了(……)

然而郁含朝對他上躥下跳的靈體毫無所覺。

江宴秋:“……”

焦慮著焦慮著就躺平了。

.當發現自己的靈體似乎可以無視陣法和物理防禦,隨心所欲在昆侖宗內亂飄後……

江宴秋蠢蠢欲動。

真的不是他好奇心過強。

誰讓高度截癱患者一樣的臥床養病生活實在太無聊了(:3_ヽ)_之前在江家的時候他就發現了,神魂離體那次,江家那些修為高深的老爺爺,沒有一個能發現他。

他準備做個試驗。

把衣服下擺蒙臉上,隨機出現在某個玄光境以上的真人面前,猛然嚇他一跳!

……果然,對方毫無所覺地路過,臉色沒有任何異樣。

看來昆侖也一樣。

大大小小的峰主和真人們,沒有一個能“看見”他的。

昆侖七十二峰和無數大小仙山,簡直像沒上鎖的金庫一樣,對他門戶大敞。

嘻嘻嘻嘻。

江宴秋摩拳擦掌。

小飛秋來嘍。*

這一飄,簡直被他看見了好些了不得的辛秘——當事人得知後會殺人滅口的那種。

比如說,藏姝峰峰主範雲英——也就是範軼他祖宗姑奶奶,其實在昆侖宗內人緣相當一般。因為範氏子弟恃寵而驕,長輩未能好好教導,四處惹是生非的緣故,惹得各峰真人都十分不喜,自然也牽連上了她這個當祖宗的,甚至有人當著範雲英的面直接嘲諷,把她氣得夠嗆,當即把自家後人叫過來好一頓敲打。現任家主也是個草包,當即唯唯諾諾表示回去後一定好好教訓範軼那小子,一定不讓他再惹得老祖宗不快。

再比如,掌門真人李松儒——十分擔憂自己的發際線問題。雖說到了他這個修為地位,什麽外表年紀都是浮雲了,哪怕掌門真人是個光滑鋥亮能當電燈泡使的光頭,旁人見了也只會讚一句“真人果然品味不俗”。但很顯然,李松儒本人並不這麽想,從他托人頻繁購入的遏制發際線倒退的丹藥就能看出,這些外物的作用十分有限的。偏偏還不能學那些少林禿驢剃頭,使得掌門真人近日十分憂心。

再有,在年輕一代弟子中,除了萬人迷男主宋悠寧,似乎另一位弟子近日來也反響十分熱烈,不少師兄師姐甚至會偷藏其畫像或春宮圖,四下無人時點燈熬油時觀賞。

江宴秋:讓我康康是哪個倒黴蛋。

他的靈體湊近,瞇眼一瞧。

哦,是我自己啊,那沒事了。

……

等等。

江宴秋:“?”

住手啊你再給我翻一頁試試!

.原來,原先還在問道峰時,不少師兄師姐就偷偷覺得這位小師弟相當眉清目秀,活潑可愛,是個未來可期的潛力股。

而南瀾秘境一事後,江宴秋大出風頭,更是在危難之時挺身而出,用自己高深的布陣技術和沈穩的應對能力拯救秘境眾人——別說本派弟子了,便是當時的其他門派,因此對其暗生情愫、托人四處打聽的也是大有人在。要不是昆侖嚴禁不同門派弟子書信往來,以免重要事情洩露,或是來信中有對弟子不測的秘咒,估計他早就被天南海北寄來的雪花似的情書淹沒了。

江宴秋:“??”

不僅如此,其中很大一部分買以他為主角的話本和春宮圖的師姐,實際上是所謂駭人聽聞的——CP粉。

是的沒錯,而且其中,站“宋悠寧X他”和“王湘君X他”的占了絕大部分。

美人X美人,自古以來便是十分有市場的,更何況小師弟跟哪位看起來都好有CP感!

若說宋悠寧是清冷高潔卻為卿堪折的芝蘭玉樹,那王湘君便是傲嬌變白給的經典款大小姐。

江師弟平日裏看著戲謔不羈了些,總是一副與世無爭、灑灑脫脫的樣子,不過關鍵時刻卻意外地十分靠得住——反差萌什麽的,這種類型當右位真的太好吃了!

——來自一位師姐在某NP話本中的批註。

江宴秋:“???”

什麽鬼啊!而且講道理,王湘君現在在世人眼中還是女孩子啊!怎麽這樣都能他在下邊兒啊!

——可憐的江宴秋,此時還不明白所謂“GB”的分類為何物,不然他絕對會對師姐們豐富而超前的醒脾大為震撼。

更可怕的是,甚至還有一小撮人,敢偷偷摸摸地嗑他跟劍尊郁含朝!

江宴秋:“??!”

要知道,乘虛境真人離飛升只有一步之遙,作為只差一步便能踏碎虛空、普天之下戰力最強的存在,郁含朝哪怕只是分出一縷神識,偌大的昆侖仙山也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別說是私藏偷看他的話本了,就連今天學了什麽功法,偷翹了幾節課,只要郁含朝想知道,這些比他差了不知道多少修為境界的小弟子,那是什麽秘密也藏不住的。

好在郁含朝並沒有這方面的興趣而已。

他一向連那些伏龍甚至化神的大能都懶得欠奉,更別提這些甚至還沒玄光的小弟子了。

萬幸萬幸。

江宴秋深深覺得,要是哪天被郁含朝看到了這些編排自己跟他的銀穢讀物,連帶著他本人都得倒大黴,哪天被劍尊大人一劍掃出昆侖都不奇怪的。

不得不說,敢在仙山內部看這些,師姐們的心是真大啊。不僅如此,她們之中的有些同道中人,甚至還組織了小型的面基群組,暗號就叫“振興師徒年上刻不容緩”。

江宴秋:“……”

只有我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這天,江宴秋繼續無所事事地飄蕩在昆侖上空,覺得這些山山水水的景色都快看膩了。

不知不覺,就飄到了後山。

這他熟,劍尊的殞劍峰就在後山。

不知道為什麽,那些修仙小說的設定中,後山往往是機要重地,禁區中的禁區,違反擅闖者都要受到重罰。

沒錯,昆侖亦如此。

過了某道分界線,後山裏頭便不是普通弟子閑雜人等能隨意進入的了。

雖然是靈體狀態,江宴秋也並不準備以身犯險,違反門規。

笑死,萬一關押著什麽兇險邪惡一口一個小弟子的危險妖獸、罪大惡極的魔修大能,再一個萬一有能看到他靈體的存在,搞不好直接化身大補丸,哭都沒處哭去。

於是,探險到分界線附近後,江宴秋便準備撤退了。

然而,不知道後山裏不知有什麽樣的東西,一直吸引、誘惑著他,一探究竟。

就好像。

如果不趁現在去看看,他會後悔一輩子那種。

江宴秋:“……”

更不能去了好麽!話本裏上一個這麽作死的,墳頭草都三米高了!這都是魔修才有的手段!你表騙我!

然而,他越是遠離,那股強烈的吸引感便越強,強到江宴秋的靈體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朝向了後山禁地的方向。

要不,就、就看看,不進去?

江宴秋半透明的靈體,猶猶豫豫,十分小心謹慎地湊近了分界線的邊緣,看著那道無形的,時不時閃過五色靈光證明其還在運轉的結界。

就在他的靈體距離結界還有一寸的時候。

一股大力襲來,像吸塵器一樣,猛不溜秋、猝不及防地把他吸了進去,就像吸一塊Q彈的果凍一樣絲滑。

江宴秋:“……”

江宴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就知道你這個破山沒安好心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已經來不及後悔,甚至還沒等他完全反應過來,“噗嗤”一下,他又被結界吐了出來。

.不科學。

這真的很不科學。

以江宴秋在問道峰通識課學到的所有知識來看,絕沒有這種吃弟子不吐骨頭的後山結界,也絕沒有主動把弟子吸進後山禁區的道理。

開玩笑,要是禁地這麽好闖,是個人路過都能被吧唧一下吸進去,那先前的師兄師姐們也不會留下那麽多勇闖禁地的英勇大無畏傳說了,禁地也可以不用叫禁地,直接改命“昆侖弟子必去網紅打卡點TOP5”好了。

江宴秋撣了撣同樣變成靈體的衣服上不存在的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原來……後山禁地的真實面目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他一時有些失語。

淡淡的灰霧籠罩著一切。

山巒、湖海、平地、溪流……一切都是倒置的。

那些景色與外處見到的別無二致,只是仿佛天幕般,倒扣懸空在他的頭頂。

湧動的湖海似乎離得極盡,又似極遠。近到他仿佛能聞到海水的潮濕腥氣,又遠到如隔萬丈,便是禦劍千日也難以觸及。

一切都影綽在無窮盡的灰霧中。

不知是何等高深的仙人陣法、大能布置。

這樣怪誕又違反常理的景象,江宴秋區區一個凝元境,哪怕只是看久一些,都有些頭暈目眩。

他心裏隱隱有種預感。

先前那些所謂“擅闖秘境成功”的師兄師姐、先人前輩,沒有一個是看到如他這般場景的。

這樣令人失語的畫面,哪怕只有一個人看過,也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走漏,必定是要在對師弟師妹的吹牛中流傳散播出去的。

然而,從沒有一個人這樣描述過。

這只展示給他一人限定的“後山禁地”,甚至不惜把他坑蒙拐騙進來,到底隱藏著怎樣的深意,又有著什麽樣的目的?

不等他深思,只見視線的遠端,天空與大地交匯的極遠處,似乎……

有一根立柱?

江宴秋有些好奇。

那東西……似乎對他有著別樣的吸引力,正不遺餘力地召喚著他過去。

他明白過來——就是這玩意兒。

他在結界外被百般誘惑,又違反他的意願將人捕獲進來的“罪魁禍首”。

江宴秋立即轉身回頭。

好的。

身後哪裏還有來時的結界,只有一團連接著水天一色的空氣,活像他是憑空出現在此處一般。

嘛,有句老話這麽說來的。

來都來了。

對方都這樣大費周章了,不過去瞧一瞧,似乎很對不起對方的手筆和自己的好奇心。

更重要的是……

他壓根不知道怎麽出去(:3_ヽ)_江宴秋隱隱有種預感,要是不遂了對方的意,對面還有別的方法把他引誘過去。

畢竟那麽厚顏無恥拐帶青少年的事情都做過了(……),現在就是原地整出個幻陣來,他現在都不奇怪的。

不如就上前一探究竟。

……問題是,這距離也實在太遠了。

哪怕他是用飄的,目測下來,沒個十天半個月,也是抵達不過去的。

可是十天半個月,就算靈體不用吃喝,也不能放著身體在外頭不管了啊。

江宴秋試著往前踏了一步。

明明可以丈量,這一步絕對不超過半米。

但那立柱卻肉眼可見地近了幾分。

好像有個人為施展的“縮地成寸”一樣,時間和空間的法則和概念在此方世界都模糊了。

不過,嘛,天空和大地都違反物理法則地倒置了,這玩意兒似乎也不是那麽不同常理了。

江宴秋幹脆不用腳走,試探地往前飄了飄。

果然,離那遠在天邊遙不可及的立柱,肉眼可見地在接近!

他當即卯足力氣,一個勁兒地往前飛。飛了大概不到半個時辰,便即將到達立柱的邊緣。

江宴秋震撼地仰頭看去。

原來那高聳入雲,仿佛能連接天空與大地的,不是立柱,而是一座巨大的、高聳的山巒。

因為實在高到看不清邊界,盡處都掩映在雲層與灰霧之中,也看不到要延伸到何處去,這山峰從遠處看去,便極像一根立柱了。

而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大約是這座山峰的半山腰。

江宴秋又往前飄了飄,這下近到能看見半山腰上的奇珍異植,碧綠靈草了。

倒是奇怪,這山上的東西倒是不違反物理法則,花花草草不倒著長了。

一不做二不休,江宴秋幹脆飄了上去,雙腳踩在了實地上。

——只一剎那。

一股極其強勁,極其磅礴的靈識,便掃了過來!

江宴秋驚到差點原地飛走!

這鳥地方,竟然還住著人嗎!

那靈識霸道又強悍,甚至帶著些凜冽的寒意,江宴秋的靈體像是從一整塊萬年寒冰中穿過,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不知為何……似乎還有些熟悉之感。

他尚在疑惑,下一秒,一道無比陌生又熟悉的輕笑傳來。

“竟然是你。”

“倒是落在我手裏——‘他’要是知道了,嘴上不說,心裏怕不是要氣得拔劍砍人。”

在江宴秋震驚到失語的目光中,那道無比熟悉的、曾數次救他於危難、曾在殞劍峰日日相見的身影從天而降。

輕而易舉,便將他手腳都桎梏住了。

郁含朝——或者說“他”,毫不客氣地掐著他的下巴,嘴角愉悅地微翹,眼裏閃著充滿興味的光,露出一個絕不會在劍尊臉上出現的惡劣笑容。

“你說是吧,小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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