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很小的時候, 總以為世界是有自己的運行規則的。但是很多時候，這個世界是不講理的，生活沒有道理可言, 它只是發生在了你身上而已，將你裹挾其中, 你能做的，只有盡力往前走。

當江檸站在三班教室門口的時候，她不得不再次直面這個世界對她的惡意。

原本還亂成一鍋粥的教室在她出現的那一秒瞬間變得安靜極了。

全班同學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一種難堪又突兀的沈默, 仿佛一場無聲的審判。

不用多說什麽, 江檸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她站在那裏, 站在眾人的目光下, 像一只□□的罪惡羔羊。

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背。

江檸回過神, 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周綏安。

少年沒有望向她, 只是不動聲色地往前邁了一步, 以一種保護的姿態擋住了眾人的目光。

她的視線裏，只剩下了他的校服一角。

少年的胸膛撐起了單薄的校服, 不厚重, 卻像一堵圍墻，阻隔了那些打量和審視的目光。

江檸勉強彎了彎嘴角。

她深吸了一口氣, 邁開了腳步。

生活像一條瘋狗似的追咬著她。

她沒有任何辦法, 很多時候, 她只能這樣硬著頭皮往前走。

身後的那些目光一直跟隨著江檸的身影, 就像是舞臺上的追光燈。

辛辣、犀利，仿佛淩遲。

她邁著步子往自己的座位那邊走去。

目光所及，同桌陳欣茹也在看著她。

陳欣茹的表情有些糾結, 似乎有話想說, 但又沈默著。

她看向江檸的眼神覆雜極了。

江檸坐了下來, 放下了書包。

明明是早讀課，可是教室裏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在眾人的目光中，江檸拿出了自己的英語課本。

她坐在那裏，脊背挺得筆直，一筆一劃地在草稿紙上默寫著單詞。

旁邊的陳欣茹猶豫著開了口：

“檸檸……”

江檸轉頭看了她一眼，隨即收回了視線，沒有說話。

前座的李揚也忍不住回頭偷偷打量著江檸。

不只是他們，教室裏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江檸一概沒有理會，她只是低下頭認真地默寫著單詞。

江檸的字寫得很好，不管是漢字還是英文，都很有自己的風格，看著雖然秀氣，但是筋骨勁瘦，有一種力透紙背的硬朗感，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的字，傅老師不只一次地在課堂上誇過她的字。

草稿紙上慢慢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

周圍漸漸有了一些聲音。

有竊竊私語聲，有背誦課文的聲音，也有一些刻意放大的談笑聲。

不管周圍如何，江檸只是坐在那裏默寫著單詞。

安靜沈默，像古廟裏的一口鐘。

這種聲響沒有維持多久，在孫耀威走進教室的那一瞬間，周圍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孫耀威的臉色很嚴肅，那種嚴肅又不同於以往。他的臉依舊圓圓的，像個土豆，可是他的臉色不太好，看起來有些沒精神，仿佛一夜之間縮了水似的變成了一個幹巴巴的土豆。

他的目光先是在班裏轉了一圈，隨後落在了江檸身上。

“江檸，出來一下。”

在一片靜默的氣氛中，在眾人好奇的眼神中，江檸放下了手中的筆，站了起來，跟著孫耀威走出了教室。

三班的教室走廊外，兩棵香樟樹在秋風中蕭索地擺動著枝葉，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江檸的目光落在了腳下的一片枯葉上。

“江檸，你的情況學校這邊已經都了解了，如果你需要請假的話，我這邊可以給你批幾天假，你好好回去休息幾天，調整一下心態，等調整好了再回來跟大家一起學習。”

孫耀威看著眼前這個安靜沈默的少女，心裏忍不住再一次嘆息。

本來是個好苗子，沒想到竟然出了這種事，還是在高三這個關鍵時刻，要不電視劇裏怎麽總是說世事無常、命運弄人呢。

旁邊幾個教室裏的早讀聲音隱隱約約透過空曠的走廊傳了過來。

很混亂，很嘈雜。

可是江檸卻覺得周圍安靜極了，安靜到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風鉆進她的衣領裏，有點冷。

江檸沈默著，過了一會兒，才道：

“謝謝老師，不過……馬上要月考了，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請假。”

孫耀威皺著眉，一張皺巴巴的臉上五官幾乎擠在了一塊。

“你也不用硬撐，現在學校裏有很多流言蜚語……老師還是建議你先回去休息幾天，你放心，落下的課程老師會安排同學給你補習的。”

江檸擡頭看著孫耀威，道：

“謝謝您，但是我不想請假，比起在意那些流言蜚語，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的語氣很堅持，眼神很平靜。

孫耀威楞了一下，有點意外。

他沒想到江檸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江檸在班上一直都是一個安靜內向的小姑娘，平時話很少，看著柔弱膽小，連話都不敢大聲說。那天警察找到學校的時候，他甚至還在擔心這個小姑娘能不能承受住這個噩耗。可事實是江檸現在不但看起來情緒很平穩，甚至還堅決地拒絕了他的建議。

女孩的眼神過於沈靜透徹，顯得他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擔憂好像有些多餘了。

孫耀威猶豫了片刻，點頭道：

“也好，既然你堅持的話，那就算了吧。”

他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

“以後不管碰到什麽不順心的事情都可以來辦公室找老師聊一聊，高三壓力本來就大，有什麽事情都不要憋在心裏。”

江檸點頭。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孫耀威嘆了一口氣。

“進去吧。”

江檸轉身，走進了三班的教室。

班上的氛圍依舊很奇怪。

但是她的腳步卻比剛才走得更穩了一些。

世界上的困難大都是這樣。

有時候你覺得自己邁不過去了，可是一旦邁出了第一步，轉頭看看，就會發現也不過如此。

當然，江檸要面對的，遠遠不止是這些。

大課間的時候，三班的教室外面圍了很多人。

走廊外面擠滿了黑壓壓的腦袋，探頭探腦地往教室裏面張望著。雖然他們都極力裝作一副只是路過的樣子，但是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他們是來幹嘛的。

高中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但凡一有點風吹草動，學生們就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般，更何況是現在發生了這麽一件駭人聽聞的兇案。走廊裏的人越聚越多，最後甚至堵住了教室的門，三班的同學被堵在了教室裏根本出不去。

有三班的同學急著去上廁所，被堵在了門口，只能不滿地朝外面喊道：

“你們堵在這裏幹嘛啊？”

堵在門口的外班同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有些諱莫如深的樣子。

過了片刻，一個膽子大的男生擠到了最前面，一臉興奮地朝教室裏面張望著，毫不掩飾地大聲問道：

“聽說你們班出了大新聞？那個殺人犯的女兒呢？坐在哪裏？指給我看看！”

“對啊，對啊，她今天來學校了嗎？她在哪裏呀？”

身後有人附和著。

那個急著去上廁所的同學表情有些尷尬，站在那裏不說話。

一瞬間三班的教室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一般，氣氛很詭異。

江檸坐在那裏，依舊埋頭寫著試卷，好像周圍的人都與自己無關。

餘光裏，陳欣茹轉頭一臉擔憂地望了過來。

教室裏很安靜，和走廊外的嘈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沈默，又是那種淩遲一般的沈默。

不管她的坐姿如何端正，江檸手中的筆已經開始抑制不住地發抖，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溺死在那片沈默中的時候。

突然，安靜的教室裏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聲響。

“砰”的一聲。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周綏安大步走到了教室門口，一腳踹在了門上。

門板撞在墻上，又被大力地彈了回來，發出了一聲巨響，炸雷一般。

那面墻似乎都被震得抖了一層灰下來。

四周鴉雀無聲。

“都給老子滾！”

周綏安沈著臉看著堵在三班門外的學生。

教室外面的走廊，一群人像是被扼住了脖子的鵪鶉，沒了半點動靜。

一中沒有人不認識周綏安，即使不認識他的臉也聽過他的大名。但是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並不知道他們口中的那個“殺人犯的女兒”就是周綏安最新的“緋聞女友”。

此刻見周綏安突然發了這麽大的火，一群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一時間都呆在了那裏。

周綏安站在那裏，身前是一臉尷尬驚恐的看熱鬧群眾，身後是靜默的三班同學。

他處在風暴中心，臉色陰沈，仿佛醞釀著更大的一場風暴。

過了片刻，教室裏突然響起了第二個聲音。

“看什麽看？！給你媽上墳都沒這麽積極吧？！”

陳欣茹沖到了教室門口，朝著外面的人嘶吼道：

“什麽心態啊？！滾！都滾遠點！”

她的臉憋得通紅，連頭發幾乎都豎起來了，姿態像極了一只護崽的老母雞。

班級裏更沈默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教室門口的方向。

江檸的背脊挺得筆直，少女單薄的肩膀陷在了寬大的校服裏，以一種極細微的幅度顫抖著。

漸漸地，教室裏的聲音大了起來。

“又不是她的錯，你們幹嘛這樣啊？”

“對啊，她要是有錯，警察會抓她走，她現在還好好地坐在這裏，這就證明她沒有錯！”

“你們特地跑過來是想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嗎？有沒有點同理心啊？”

……

大概是出於一種奇怪的班級榮譽感，也或許是出於對江檸這個人本身的保護，三班的同學在那一刻竟然達到了某種詭異的一致對外。

“你們都是哪個班的？”

一向習慣保持沈默的三班班長顧珅突然站了起來，在眾人的目光中，他走到了教室門口，那張本就淡漠的臉看起來似乎更加冷漠嚴肅了。

“你們班主任知道你們這麽熱心嗎？堵在別的班門口來關心別的班的同學？要我去找你們班主任聊聊嗎？”

他的語氣諷刺極了，也冰冷極了。

顧珅平時雖然很低調，但是學校裏不少人都認識他。

在學校裏有一個潛規則，那就是：好學生的身份很多時候就意味著一張護身符，不管發生了什麽，老師幾乎都會站在好學生那一邊。要是顧珅真去找老師過來，那麽今天擠在這裏看熱鬧的所有人肯定都沒好果子吃。

一群學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字也蹦不出來了。

他們本來就是聽了八卦過來看看熱鬧現場吃瓜的，沒想到熱鬧沒看到，倒是變成了別人眼裏的熱鬧。

不到半分鐘，擠滿了一整條走廊的人都散了個幹凈。

周遭又恢覆了一片安靜。

過了一會兒，原本一直沈默的三班教室裏突然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

那掌聲越來越大，最後簡直像是在演出會現場一般，大家尖叫著、喝彩著，像是打贏了一場勝仗。

少年人是這樣的，他們總會蹦出來一些莫名其妙的熱血，這是在成年人身上很難看見的。雖然有時候看起來有些幼稚，甚至有些好笑，但是這個世界不能少了那一點熱血。

那一點熱血，這對於這個冷漠的世界來說，彌足珍貴。

掌聲雷動中，周綏安的目光落在了江檸身上——

江檸依舊低頭看著筆尖，她的肩膀依舊顫抖著，可是臉色卻比剛才多了一點血色。

陳欣茹已經坐回了位置上，她側身摟住了江檸的肩膀，似乎正在安慰著什麽。

周綏安勾了勾唇角，他收回了視線轉頭看了一眼縮在門框旁邊的那個同學。

“不是要去上廁所嗎？去啊。”

那個同學早被嚇傻了，突然聽到周綏安這句話，這才像是找回魂似的。

“哦……哦，差點尿褲子上了！”

他猴子似的躥出了教室的門。

周綏安雙手插兜，轉了個身，眼神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一眼顧珅，隨後邁開腳步往教室後排走去。

擦肩而過的那個瞬間，顧珅突然開了口。

“你剛才太沖動了。”

他的聲音很低，隱沒在了一群人的掌聲中，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周綏安頓住了腳步，轉頭看著旁邊的顧珅。

“什麽叫‘沖動’？我不明白。”

他咧著唇，諷刺一笑。

“跟你一樣縮著腦袋一直不說話，等別人都說完了才慢吞吞站起來發表一下總結演講？這才叫不‘沖動’？顧珅，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樣的假惺惺。”

顧珅望過來的眼神很淡漠，他沒有反駁，只是淡淡道：

“這個世界沒有你想得那麽簡單。”

“或許吧。”

周綏安頓了一下。

他的視線看向了某個方向，眼神很坦然，那裏有獨屬於少年人的一往無前。

“那我就帶她一起逃離這個世界。”

顧珅沒有說話了。

兩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不遠處的少女身上。

遠處，窗外的天空一片澄明。

枯枝橫斜，落葉紛飛，整個世界充滿了蕭索和枯寂的味道。

真正的冬天好像終於來臨了。

冬天的來臨總是猝不及防的。

前幾天周圍的所有人都還在討論怎麽今年的冬天冷得特別慢，都已經十一月中旬了，可天依舊熱得像夏天。但幾乎是一夜之間，北風一吹，整座城好像都被吹進了蕭索的寒冬裏。

沒有絲毫準備的，青州入了冬。

這幾天校園裏依舊充斥著各種流言。

但很快，即將到來的月考剝奪了同學們的吃瓜熱情。

所有人都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緊張的備考中。

漸漸地，談論那件事的人似乎變少了。

就像是投入湖面的一粒小石子，驚起了一圈漣漪後，隨即沈入湖底消失不見，湖面似乎又恢覆了往日的平靜。

收到張警官發過來的信息的時候，江檸剛結束月考的最後一門科目。

這次一中的月考試卷題目難度非常大，尤其是理綜，難到幾乎變態。

都已經走出考場很久了，江檸依舊覺得那些符號和公式在她眼前蒼蠅似的亂飛，讓她頭腦發脹得厲害。

突然，口袋裏的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她拿出手機點開一看——

【張慎的情況轉好，已從ICU轉到普通病房，不用掛心。另外，如果江海洋近期有聯系你，務必讓警方知曉。】

秋風灌進了她的領口裏，激得她打了寒顫。

江檸按滅了手機，原本昏昏沈沈的腦子好像終於清醒了幾分，她的視線往不遠處望去——

狀元街的那條梧桐大道此刻終於顯現出了一絲冬日的寂寥。街道上的落葉被清理幹凈了，只留下了兩邊清瘦的兩排枝幹，映襯著身後灰蒙蒙的天空，看起來蕭索極了。

一個身影出現在了道路盡頭。

江檸眉眼間不自覺帶出了一點柔和的笑意。

周綏安拎著一袋糖炒栗子，笑瞇瞇地朝這邊大步走來。

“走吧。”

他走到了江檸跟前，十分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

江檸點點頭，跟在了周綏安身後。

兩人沿著那條梧桐大道，走了幾百米，到了他們常去的那家咖啡店。

這兩天午休和晚飯時間他們經常來這家咖啡館裏一起寫作業。準確來說，應該是江檸寫作業，周綏安在旁邊看著。

此時是下午五點多，咖啡店裏沒有什麽人。

兩人依舊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邊。

江檸翻出了幾張草稿紙，將剛才試卷上的幾道理綜大題默寫了下來。

周綏安在旁邊一邊看著一邊剝栗子。

窗外，路燈已經亮起來了。

暖色的燈光透過玻璃照進了室內。

兩人的側影映在了旁邊的墻壁上，燈光影影綽綽，咖啡店裏彌漫著一股暖暖的甜香味。

江檸正對著那幾道題皺眉沈思，旁邊，周綏安突然湊了過來，將一粒金黃色的栗子肉塞進了她的嘴裏。

江檸有些發楞，等反應過來，嘴裏已經多了一顆圓滾滾的栗子肉。

她的臉頓時有些發燙，心跳得有些快。

栗子肉還是熱的，輕輕地咬一口，甜甜的，糯糯的。

“好吃嗎？”

周綏安的呼吸打在了她的臉側。

熱熱的，癢癢的。

江檸努力抑制住了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

“好吃。”

周綏安輕笑了一聲，聲音低沈悅耳，勾得人心尖都在顫。

江檸的臉頰又開始發燙，她的視線悄悄地從草稿紙上挪到了周綏安身上——

周綏安正低頭專心地剝著栗子，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拇指和食指夾住了一粒圓滾滾的栗子，輕輕一按，“喀嚓”一聲脆響，栗子殼被捏碎了，露出了裏面黃澄澄的栗子肉。

果然，好看的人做什麽事情都是賞心悅目的，周綏安就連剝栗子的時候看起來都是那麽的帥氣撩人。

江檸看得出神。

旁邊，周綏安突然轉過了臉，眉眼含笑朝她勾了勾唇，調侃道：

“怎麽？我臉上寫著答案？”

江檸僵住了，一瞬間她的臉紅成了一個熟透了的柿子。

等反應過來後，她慌亂地收回了視線，十分窘迫地低頭看著筆下的試題。

過分！明明剛剛她在認真地學習，是他非要撩撥她餵她栗子肉，現在還要惡人先告狀，周綏安真的是……

江檸又羞又惱，她試圖按捺住內心躁動的情緒，專心去看紙上的那幾道題目，可是剛才的思路已經全然被打斷。

或許是察覺到了江檸的窘迫，周綏安悶著嗓子偷笑了幾聲。

那種壓抑的、悶悶的笑聲，仿佛是從嗓子眼裏發出來的，啞啞的，帶著磁性，聽得人腿都忍不住發軟了。

江檸的臉紅得厲害，手裏的筆都不知道怎麽握了。

或許是為了緩解自己的窘境，她開始沒話找話，問道：

“你數學的最後一題和理綜的最後幾道大題都寫出來了嗎？”

周綏安勉強忍住了笑，點點頭。

“當然。”

他的語氣稀松平常，好像做出那幾道題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江檸楞了一下，她轉頭盯著周綏安的側臉看了一會兒，幽幽嘆了一口氣，隨後狠狠地嚼了嚼嘴裏的栗子肉，一邊嚼一邊看著手裏的那幾道題目。

這麽難的題目周綏安竟然輕輕松松全部都做出來了。

她和他的差距實在是有點大……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把這幾題解出來！

江檸在這邊咬著牙較著勁。

周綏安支著腦袋在旁邊樂呵呵地看著。

“要我幫忙嗎？”

他問。

江檸搖頭。

“不用。”

“好~”

周綏安的聲音拖長了，有點寵溺的味道。

他又塞了一顆栗子肉到她嘴邊。

江檸這回淡定了許多，十分自然地張嘴接住了，一邊吃一邊看題目，眼角餘光都沒分過來半點。

周綏安看得好笑，他嘴角勾了勾，眉眼帶出來一點壞壞的笑意，撿起一粒沒剝的栗子直接遞到了她嘴邊。

江檸像一只嗷嗷待哺的雛鳥似的，乖乖張開了嘴，含住那顆栗子想也沒想直接咬了一口，咬到一半才發覺不對，皺著眉一口吐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綏安笑彎了腰。

江檸小臉通紅，撲上來在周綏安肩膀上連捶了好幾拳。

她的拳頭沒什麽分量，打在身上跟撓癢癢沒什麽區別，反而讓周綏安笑得更厲害了。

“我錯了我錯了……”

周綏安乖乖地求饒。

江檸鼓著嘴紅著臉，氣呼呼地瞪了周綏安一眼，隨後轉過身也不理他，拿著筆繼續看題目。

周綏安笑夠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為什麽不要我幫忙？”

江檸仍舊氣呼呼的。

“我要自己寫。”

周綏安忍不住又笑了幾聲，等笑夠了，他站了起來，道：

“好吧，那你繼續寫，我去給你要一杯熱水。”

栗子吃多了確實容易口渴。

江檸十分沒骨氣地點了點頭。

周綏安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隨後往櫃臺那邊去了。

聽到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江檸的目光忍不住從草稿紙上挪開，追隨著周綏安的背影，她的眼神溫柔極了。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拿起來一看，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了。

……

周綏安端著兩杯熱水朝這邊走來，一看就看到江檸正坐在那裏打電話，擡頭看見他來，她很快就掛斷了電話。

“誰啊？”

周綏安把手中的水杯遞了過去。

江檸掛斷了電話，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那杯水，道：

“沒事，賣保險的。”

周綏安沒再多問，而是低頭看了看紙上的那幾道題目。

“還沒寫出來？”

江檸一把將那幾張紙夾進了書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隨後站了起來，道：

“回家吧，我累了，想回去睡覺了。”

一連考了兩天，確實很折磨。

周綏安也站了起來。

“好，今晚不用上晚自習，剛好回去好好睡一覺。”

他順手拎起了江檸的書包。

兩人並肩往店門外走去。

傍晚六七點，正是下班放學的高峰期，狀元街上車水馬龍，街燈和路邊商店的霓虹招牌互相輝映，形成了一條華光璀璨的燈帶，將來往行人的臉龐映照得忽明忽暗。

江檸跟在周綏安身邊，一路往惠安寺巷的方向走去。

一陣朔風吹過，她下意識地回過頭。

近處的街道上人影憧憧，遠處的夜空灰蒙蒙的一片，不見半點星子。

作者有話說：

來啦來啦，江海洋踩縫紉機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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