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真是抓不住她的身影，悄無聲息的來，默默無聞的去。等發現她時，只留空氣中滿滿的春意，溫暖寒冷的身體。

其舞帶著滿身的暖意推開緊閉的家門，就見著門內正歡聲笑語好不熱鬧。文明端著酒杯樂呵呵的對著文小飛語無倫次，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太高興了。付清起身去新拿一副碗筷，邊說：“小舞，你哥哥回來了，趕緊去洗個手，一起吃飯。”

“好。”其舞快速的凈了手，到飯桌前，淡淡地叫了一聲：“哥哥。”

“嗯，周末也有課嗎？”小飛不解。

其舞有些尷尬，“不是，是學校想留我幾幅畫，所以回原來的高中了。”

“哦，這樣。”

文明忽而開口：“小飛啊！我跟你說，我算是看明白了，做人一定要自己有本事。寧可別人求著你，也別什麽都沒有，倒頭來人家還看不起你！”

空氣陡然變得很稀薄，其舞的臉色不好，小飛的臉色亦然。盡管付清反應快，卻也來不及補救了，“別聽他瞎白活，典型喝多了，心裏不好受，就胡言亂語。”

“我才沒喝多呢！”文明不服氣，“我是誰啊！想當年我喝酒從來都是賃箱的，這麽點兒酒怎麽可能醉倒我？”

“別提當年，”付清皺眉，“你原來什麽身體，現在什麽身體，能一樣嗎？”

“所以我說人不能沒本事啊！”文明不忿，“現在人真是現實……”

“行了行了，”付清攔住文明繼續倒酒的舉動，“不許喝了，都這樣了，還敢喝酒。”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其舞不自覺的便把自己對號入座了。本事，如果她有本事，便可阻攔逸生魂飛魄散；如果她有本事，便可避免在高考中名落孫山；可最殘忍的便是，如果只是如果。她不能以此來癡心妄想，即使再痛不欲生，卻也改變不了又一次落榜的事實。

有時候，其舞不自覺的就會思索，為什麽總是失敗呢？

第一年高考，如果她能說自己還不夠努力，那麽第二年呢？第二年的高考並不是她一個人孤軍奮戰，那是一個團隊，有她、有專業課和文化課的老師，還有課外補習的家教。哪怕是史地政這樣的科目，都有青年政治學院的陳永偉陳老師在指點她。

難道，這真是命嗎？什麽人定勝天、付出總會有回報，那指的是沒被命運拋棄的人吧！

其舞看著電腦桌前攤開的采蜜集，上面正寫著“失敗並不可怕”！這是之前鼓舞自己的好詞好句啊！現在對比電腦上的高考成績單，真真是莫大的諷刺！！！

‘失敗並不可怕’，其舞看著那一句話，冷笑出聲，“呵！”可怕的是我居然相信這句話！

其舞的眼淚都笑出來了，怎麽不可怕啊！18歲啊！她才18歲，這一輩子就完了！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不言而喻，“12歲”！

一次打擊尚且不夠，如今還是二進攻！她註定上不了本科了，也不能再讓父母操心，除了專科，別無選擇，可這心裏怎麽會不痛徹心扉呢？

六、七月的窗外，天空藍的辨不出色相。有時候還陰沈沈的可怕，一會兒又暴雨如註，似乎如泰山壓頂一般火速襲來，讓人透不過氣，卻又能平息心底那波濤洶湧的海浪。

這天，付清帶著其舞乘公交來到了青年政治學院門口，等了片刻，便由遠及近的出現了一道身影。那人一身白色的運動衫，個子約一米七三，戴著一副眼鏡，看那身形似乎是家教老師？

“阿姨，”男孩子微笑的打招呼。

其舞怔楞楞的看著眼前的笑臉，神色黯然的低語：“陳老師”。

“其舞也在？考得怎麽樣？”

這問題，已經聽了太多遍，但其舞就是發不出聲音，回答這個問題。於是，付清繼續包攬了這項工作，“沒考好。你也知道她美術生，本科的第一志願分數不夠，就只能上專科，白白浪費了她考那麽多分！”

“差多少分啊？”陳永偉疑問。

付清皺眉道：“也沒差幾分，甚至分數還高一些大學的錄取線，但是她沒報那些個學校，我們也不知道會是那些學校能進。哎……”

“阿姨，先進我們宿舍喝口水，休息一下吧！”陳永偉微笑建議，“難得您來這邊一趟，我得好好謝謝您，要不我都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哎，不至於，互相幫忙嘛！”付清和陳永偉在前面走，其舞在後面跟著。

學院本科部的宿舍算來還是挺舒適的，六人一間，上下鋪帶書桌、衣櫃，另外還有陽臺。屋內人不多，似乎有的在上課，有的外出活動了。幾個年輕人見付清和其舞的到來，熱情的招呼請坐、喝水，然後紛紛借口出去吃中午飯，留下空間給他們。

付清見屋內也沒什麽人了，便從包裏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袋子，“小陳老師，這個我給你帶來了，預祝你學業有成啊！”

“謝謝您，阿姨，您瞧這事鬧的，應該我去找您的，現在還勞煩您專門送來，多不好意思啊！”陳永偉略一思考，“要不這樣，阿姨，我請您和其舞吃頓便飯吧！”

付清一聽，趕忙回絕：“可別，小陳老師，你們外出求學也不容易，留著這些錢好好學習，等以後你學業有成了，有錢有閑了想請，阿姨絕不推辭。”

“那成，我記下了，以後請您和其舞吃一頓大的。”

“哈哈，好。”

回來的路上，其舞依舊默不作聲的望著四周的景致發呆，漫無目的的眼神看的付清心底一片發涼，沈默了一會，終是硬著口氣開口：“小舞，明天開始去外面玩玩吧！我幫你約了一些朋友，至於學校的事情就這樣吧！即使在不太好的學校，只要你努力，還是能升到本科的，沒必要灰心喪氣。”

“嗯。”

付清見其舞的目光有所焦距，知道她終於觸到了一縷曙光，盡管還不那麽明確，但已擺脫了迷茫的境地。於是又轉移話題道：“前兩天和小小媽出去，她給你帶了一雙板鞋，聽說那些很不錯，叫什麽彩虹鞋？”

“啊？”其舞有些不解。

付清繼續解釋，“是小小姐姐的鞋，鞋號跟你差不多，都是25、26的腳。因為鞋子很小，小小穿不了，估摸著你的腳也挺小，就給你帶來了。”說話間，還找出一個偌大的鞋盒。

掀開鞋盒，盒子裏安放著一雙奶白色的板鞋，鞋底是彩虹色的設計，鞋身有著銀色的名牌標志。雖然其舞從未買過名牌，但是也並非一無所知。故而，看著那個√字，遲疑的詢問：“媽媽，這鞋很貴的，合適嗎？”

“我也聽你阿姨說了，這鞋是挺貴的。不過，小小的姐姐確實不要了，扔了又怪可惜的，所以就……”付清回，“你試試看。”

其舞看著鞋，有些不知所措，“我覺得好像在穿一摞鈔票，雖然很漂亮，可是怎麽下得去腳啊？”

“不穿才是真的浪費。聽說小小的姐姐已經扔了好幾雙這類的，要不是後來想起你腳小，估計這雙也得扔。人家一番好意，不要浪費，好好珍惜。”

“嗯，”其舞坐在椅子上把穿著襪子的腳放進去，忽而問道：“媽媽，道謝了嗎？”

付清看著其舞穿著鞋的樣子，連連點頭，“當然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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