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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一樣的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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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的太陽帶著那麽點兒清冷,初見時拒人於千裏之外,熟悉時又變熱情似火,待到熱情褪去,徒留下餘溫讓人記憶猶新。

攜著清晨的霜露趕往高考的考場,那學校的名字是一個很容易和117混淆的數字,但與117卻是雲泥之別。作為區重點,就連教學樓內的陳設都不是一個級別。

數學是其舞最不擔心的科目,所有的知識點早已吃透,只要大略記下公式,沒有她破解不了的難題;語文除去寫作有些沒把握,其他基本無礙;英語,只能聽天由命,運氣好60分以上,點兒背點就是50多分;文綜(史、地、政),這些全靠背,原諒她實在懶惰,記下來的不多不少,正好對半。

兩天的考試,其實過得很快。其舞自我感覺良好,基本上就沒遇到棘手的問題。結果一出考場,聽著四下的對題聲,她還真就棘手了。一道選擇題,似乎她選了A,也選了C,說到底出了考場也不過十來分鐘,可當時自己寫的什麽答案,竟忘得一幹二凈!

豈不可笑?

考過便忘,從另一個角度講,也不一定是壞事,至少於下一場而言,不會有任何影響。不被前事影響,只專註於眼下的每一天。

時間過得到也快,發榜的日子。其舞提早幾分鐘上網,輸入準考號、密碼。眨眼的功夫,屏幕上出現了一排數字 。

數學:115

語文:107

英語:27

文綜:183

數學115分,發揮不錯;183分,還好還好,文綜發揮良好,平均每門61分;語文107,也是高分……等等,中間的英語,怎麽可能是27分?

27分,這是她從來沒有得過的分數!

怎麽會?一下子差出去30多分,直接跌到了二本和三本的邊界線上!她,還能上聯合嗎?一個大學,她只是想上個大學而已,還填的是全北京分數最低的、兜底的學校。

可,就這個分數,她還能有什麽期望?

往日不舍晝夜的學習和繪畫,廢寢忘食的努力,一切的一切付之一炬。這個分數像是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得她眼冒金星,聲音大到震耳欲聾。

“小舞,小舞,考的怎麽樣?”遠遠地,似乎可以聽到付清的聲音?但其舞不知所措,也不想有所回應。

其舞木然的離開電腦桌,坐在常坐的地方。可還是暈眩,於是仰面躺下。即使想把那個27分當做錯覺,卻做不到自欺欺人。

付清見其舞的神色異常,便坐到電腦桌前,看著每個分數,直到英語27分,“哎!小舞,是不是我看錯了?你英語怎麽可能是27分?我記得每次開家長會,聽到的分數都沒低於60分啊!”

“……”其舞盯著天花板,雪白雪白的天花板,沒有一點瑕疵。白的滲人,空的嚇人。

“小舞,別難受,沒準兒是系統錯誤,回頭就會……”說到一半,付清也再難圓話,“沒事,不就是少了30來分嘛!你其他的分數都不低,絕對能考上大學的。”

“……”

“小舞,別多想了,我去問問小李,他是你英語家教老師,沒準知道什麽呢!”付清說完話,就離開去打電話了。

其舞就一直望著天花板,似乎又回到了逸生出事的那一刻。她什麽也沒想,什麽也不做,仿若沒有了呼吸、沒有了五官。

她只是空氣中的一部分,空的一絲不剩。

原來人生中最重要的目標一旦失去,那麽她也就不知道要怎麽活了。

高考對於普通的考生而言,有8個志願。但是對於美術專業的考生而言,只有一個志願,當本科欄中的志願失去希望,便只剩下專科欄中的志願了。

而英語的27分,顯然打破了其舞一直以來的目標,她從來沒想過這麽超出意料之外的情況。於是面對即將到來的“無學可上”,連最普通的大學都沒考上,她忽然就迷茫了。

為了父母、為了自己的尊嚴,考上大學是她必須做的事。沒做到,也再沒有機會做到,這是一個極可怕的災難。

盡管其舞不想這些,可她清楚的明白這些。於是,在別人迎來新生活的18歲,其舞卻迷失在了人生的起點。

她不敢去想為什麽沒考好;不敢想為什麽沒保住自己的尊嚴;不敢想父母的日子要怎麽過。事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活著!

一個人生活在世界上最可怕的是精神上的空虛。不巧的是,在這樣年輕的歲月,其舞便體會了旁人極難遇上的一切。

她再也做不到用’空乏其身,’這樣的詞句去鼓舞自己。奮起向前,真的太累了,而她此刻已經失去了生命力。

就這樣,每天不睡覺、不說話的看著眼前。一天一天,外面的艷陽高照,其舞卻寒冷刺骨。

2007年的六、七月,是其舞一生中度過的最寒冷、最絕望的夏天。

其舞就那樣木然的躺著,也不說話。倘若你擺個飯碗,讓她吃飯,她會把米飯扒拉進嘴裏;給她件衣服,她會套進去;只是你與她說話,她回答不出一句,就連眼睛,也失去了光彩,如失明的人一般。

幾天下來,付清、文明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卻真的拿她沒有一點兒辦法,更別提說起高考、英語這樣的詞語……

一日,付清看著其舞的樣子,終於忍無可忍。若無其事的開口:“我聽說華潤那邊,好多東西都在特價,咱們去看看。”把手中的衣服扔到其舞的手邊,“穿上這件連衣裙,咱們就出發。”

按照吩咐,其舞換上衣服跟在付清的身後,等待著出門。沒有人提及洗漱、著裝等要求,她也根本想不起“出門”以外的任何事情。

等到其舞走到付清面前,付清幫其舞把頭發捋順,又遞給她一條濕毛巾,“洗洗臉,準備出門。”

其舞聽話的把毛巾往臉上一放,抹了一把,然後晾在毛巾架上。

六、七月的晌午驕陽似火,陽光精力充沛的遍灑各處,把世界渲染成整片的暖色調。就好像火葬場中一般,而其舞,便是那一具屍體。

付清在前面絮絮叨叨的說:“挫折是塊磨刀石,把強者磨得更加堅強,把弱者磨得更加脆弱。”

其舞離著一、兩米遠,聽得模模糊糊,仿若梵音渺渺的佛音,也無需聽得太過明白。前面的付清走幾步,她便走幾步;若前面止步,她便也止步。

無神的雙眼,只看著那件中式的藏青色上衣。隔著一兩米遠的距離,看似空無一物,但似有一條隱形的繩索拉扯著其舞亦步亦趨。

從小胡同走到大胡同,出了胡同便是北小街,再往北走去,便是十條大街。大街的十字路口附近,車來車往,付清猶豫了一下,決定踩著人行橫道穿過去。

但臨行前,又轉身對其舞認真的說:“這條馬路有些長,沒準過到一半就變紅燈,你一定要跟緊我。”

睫毛有細微的顫動,其舞的視線看著遠處的車流,怔怔的、木然的樣子,卻又帶著說不出的意味。

付清看著其舞跟在自己的身後,亦步亦趨,稍稍安下心。卻還是一邊回頭一邊往前快走,偶爾遇到右轉彎的車,也趕緊提醒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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