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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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安某私人山莊酒店的VIP休息室裏, 周奶奶這邊跟丈夫的前妻兼孫子女朋友的奶奶隔空吵架, 結果還吵輸了, 氣得剛把手機一撂，聽見門邊響動，卻見關鍵人物周轅推開了半邊門, 探身進來。
“奶奶，爺爺叫你出去, 晚宴準備開始了。”
周奶奶楞在那兒, 真是活見鬼了, 不是說，喝醉了在那丫頭房間睡覺嗎？
“你怎麽不接我電話啊？”
周轅一臉無辜：“是您不接我電話, 我什麽時候不接您電話了。”
反駁得周奶奶竟無話可說。
周奶奶緩了緩心口，莊向梅這老婆子就是誠心不說實話的，這是故意耍猴逗她玩呢？
因為周老是退休老幹部，秉承節儉原則, 金婚慶典晚宴是隆重而簡樸，請的都是至親好友，偌大的宴會廳裏也大概只坐了七八桌賓客，陳設和節目表演等是簡潔大方為主, 很接地氣。
周轅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總是低頭看手機，周奶奶看了以為他的心思都在女朋友身上, 不由得暗生悶氣又無可奈何。
大概九點左右，準備散席了, 周奶奶看見周轅在外面走廊裏講電話，便想著給他分派一個任務，免得他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便走過來吩咐：“你等會兒送姨奶奶回去。”
周轅掛了電話，沒聽見奶奶剛才說的話，他臉上有些許的興奮：“奶奶你說什麽？”
“你沒喝酒，你晉叔他們都喝多了不能開車，散席之後你送你姨奶奶回去。”
周轅拍了拍奶奶的手臂：“沈叔叔馬上過來找我，姨奶奶她們您就讓司機送吧，我這會兒沒空。”
“哪個沈叔叔啊？”
“沈昉沈叔叔。”
“哦。”周奶奶輕聲問：“他來找你爺爺還是你爸爸？”
“來找我。”
周奶奶上下打量著周轅，眼神裏似乎在說，你這小子又想忽悠我老太婆，“你沈叔叔來找你？”
“是啊。”
“什麽事啊？”
“大事。”
周奶奶拉著周轅不讓他走：“因為沈念初的事嗎？”
周轅似是而非地應了一聲，“沈叔叔馬上到樓下了，我現在得下去。”
周奶奶沒辦法，只好松開手，“去吧去吧，對著沈叔叔別亂說話。”
畢竟沈昉這個人物別說她了，就連她家老爺子都惹不起。
周轅剛到樓下，就看到了一輛低調的黑色國產車停在門口，沈昉的助理下車給他開了車門，周轅坐進了車裏。
沈叔叔那麽著急趕過來，周轅已經猜到了答案，果然，沈昉臉上潛藏著一團不宜察覺的喜氣。
“結果出來了，是我的女兒，我現在還需要最後一步確認，這頭發究竟是誰的？你有周芽奶奶的電話嗎？”
周轅有，這是今天中午莊奶奶讓他存的。
“你把她電話給我，現在這個點她應該還沒休息。”
周轅把電話號碼找出來，然後直接撥通了電話，按下免提。
“嘟……嘟……嘟……”
等待期間，周轅竟然從一向沈穩鎮定的沈叔叔眼裏看到了一絲絲的緊張。
很快，莊奶奶接電話了：“餵！”
沈昉忙靠近手機：“您好，周芽奶奶是嗎？我是沈昉。”
電話那頭沈默了一會兒，只“哦”了一聲。
沈昉又說：“莊阿姨，沒打擾您休息吧？”
“這麽快有結果了？”莊奶奶語氣裏有些許的疑惑。
沈昉：“是的，做了加急的親子鑒定。”
“是個好消息？”
“是的，莊阿姨。”
莊奶奶頓了片刻，才說：“你是不是想問那頭發是誰的？”
“對，我想知道那是誰的頭發。”
周轅驟然緊張起來。
莊奶奶笑了笑，也沒賣關子：“你應該也猜到了，是我孫女的……”
周轅心裏繃著的弦頓時松了，他的丫頭終於找到了源頭，找到了父母，她不是被拋棄的。
沈昉眼眶似乎濕潤了：“周芽是嗎？”
“是。”
“莊阿姨，謝謝您啊。謝謝您。”沈昉微微哽咽了，“您明天有空嗎？我想親自登門拜訪。”
“來吧。”
沈昉跟莊向梅約好時間，掛了電話，終於壓抑不住激動地狠狠拍了拍周轅，嚇得周轅瞪著眼不敢說話了。
因為我們的周大佬突然意識到眼前這人是他未來岳丈，在岳丈面前，小女婿瞬間蔫了，別說拍一下了，就是拍一百下他也不敢反抗啊。
沈昉激動之餘，忙看了眼手表，這個點他妻子還在飛機上，他想立馬去機場接了老婆去見女兒。
但是他不能，他必須要先去征求莊奶奶的同意，這是對養育他女兒的莊奶奶最起碼的尊重。
“周轅，你明天陪我們一起去。”莊奶奶能讓周轅來送信，那說明莊奶奶對周轅是很信任的。
周轅連忙答應了，來自未來岳丈的請求，給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拒絕。
第二天周轅陪著沈昉夫婦又回了一趟莊家村。
沈昉夫婦帶了貴重的禮物和滿滿的誠意來訪，莊奶奶表現也很通情達理，見面非常順利。
莊奶奶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以後周芽的寒暑假假期要留一半給她家，春節要在她這邊過。
沈昉夫婦沒有不答應的，方幼君拿紙巾擦拭著哭紅腫了的眼睛，笑道：“我們一家人陪著她來這邊過年都行。您把我們的女兒養大，還教育的那麽好那麽優秀，孝敬您那是應該的。”
莊奶奶訕訕地笑了：“不是我把她教育的優秀，是她自己優秀。高中的時候她那些同學都去參加補習班，她什麽補習班都沒有參加過，最後還是考了高考狀元。”
方幼君：“莊阿姨，我們小芽能遇到您和您的兒子，真的是上輩子修了福氣。”
莊奶奶搖了搖頭，嘆道：“我沒你們說的那麽好，是我兒子人好，是他堅持要留下周芽還送醫院去搶救，周芽住院的那一個多月把我們家幾萬積蓄都花光了，我兒子原本談好的婚事也沒了，說老實話我那幾年看著周芽心裏就來氣，我還把她偷偷送走過，只是啊，送也送不走，去到別人家她不認，脾氣倔的很，不吃不喝不哭不鬧，嚇得別人趕緊送回來，一回到家，她把一鍋飯都吃了。”
最後那句話，讓方幼君破涕為笑，既心疼心酸又覺得女兒可憐可愛。
“我真心的謝謝您，十幾二十年前的幾萬那是你們的全部積蓄，一般人都不會舍得拿出來救一個跟自己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你們真的偉大，如果不是遇到你們，說不定我女兒……”就沒了，後半句方幼君沒說出口，眼淚嘩啦啦往外流，她趕緊拿紙巾擦拭眼淚。
周轅坐在不遠處，拿著手機把這一幕幕都錄了下來。
從莊家村回來，沈昉夫婦跟周轅一起去了周家。
當周奶奶聽沈昉說完認親的經過，整個人都不好了，她耳朵嗡鳴有點不敢相信，不由再問了一遍：“周芽是你們的女兒？”
她想尋找支柱似的，往後看，羅姐不在，而阿雲面色死灰低著頭給不了她任何的支撐，她又看向周轅……
周轅對奶奶微笑著點了點頭，意思是，周芽確實是沈家女兒。
方幼君笑道：“不怪周阿姨不敢相信，連我自己都覺得意外，我也是糊塗，之前還說周芽像沈晴，但是我們找孩子的時候，我又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周爺爺連連點頭，這確實是很意外：“這很好，這很好。周芽那麽優秀，有你們家的基因啊。”
沈昉：“這麽多年感謝你們照顧周芽。”
“很慚愧，這一點我一直都很慚愧，我們沒有照顧好周芽。”周楷盛說完，又說：“也就是說，兒童醫院把手環給搞錯了，念初的親生父母可能沒有錢所以放棄治療選擇給孩子提前出院，然後他們把孩子丟到了我大哥家門口……那麽說，念初的父母可能是莊家村人？”
沈昉點頭：“有這個可能，但是莊書記說當時你大哥撿到周芽的時候他們就在全村盤查過，那個時間段沒有誰家媳婦生孩子。很有可能是附近村落的，不然不可能千裏迢迢跑到莊家村去丟孩子。不過也感謝他們剛好把孩子丟到了你大哥門口，遇到你大哥一家那麽好的人。”
周楷盛問：“那你們還幫念初找她的父母嗎？”
沈昉看了眼妻子，說：“等她自己大了自己選擇吧。”
陳佳荷真心替他們高興：“昨天我還說，這大海撈針想要找孩子，那太難了。沒想到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幼君我跟你說，小芽這孩子特別優秀，我以前就常想，小芽要是我女兒就好了，沒想到是你女兒。我真是羨慕嫉妒啊，你現在可是有兩個女兒了。”
站在沙發後面的阿雲全程緊張的攥緊了拳頭，她微微擡頭偷瞄方幼君，直到方幼君說：“是啊，沒想到最後我有兩個女兒。”阿雲這才輕輕松了口氣，只要沈家還要沈念初，她就別無他求了。
陳佳荷笑道：“兩個女兒都這麽優秀，我更羨慕了。”
沈昉顯然不想多提沈念初，把話題岔開：“我們今天過來，除了表示感謝之外，還想繼續叨擾你們。我爸媽坐的飛機馬上就降落了，等會兒也到這邊來，我們那麽多人貿然去學校認親那不太合適，就是想讓周轅去把周芽接過來，在她熟悉的環境裏，來跟她把事情說明白……”
周楷盛看向周爺爺周奶奶，周爺爺點頭沈吟著，周奶奶臉上保持著尷尬的笑容一直沒說話……
“哢呲”周轅拿起桌上的蘋果咬了一口，所有人都看向他，周轅笑著提醒周奶奶：“奶奶，沈叔叔說的話，您聽見了沒？”
周奶奶暗自白了他一眼，強裝著笑臉：“那有什麽可叨擾的，到我們家來正合適，正適合……”
陳佳荷知道周奶奶答應的很勉強，這啪啪打臉的事，誰願意往前湊臉，她以前提醒過很多次想讓周奶奶對周芽溫和點，可惜周奶奶非但不聽勸反而對她這個兒媳很有意見，所以後來她也就不好多說了。
陳佳荷想，剛好趁著這次機會，讓周奶奶徹底改變態度，她說：“來我們家正好，這是小芽熟悉的環境，等會兒你們在周芽的房間裏聊，我們在外面等著，晚上就在旁邊的翠雲居吃晚飯。”
大家商量好之後，周轅去接周芽，周楷盛跟著司機去機場接沈老爺子夫婦。
…………
周芽家教的小女孩馬上高考了，這是最後一次的補習，整整一下午上了4個小時的課，期間周轅打了幾個電話來，都被她掐了，直到周芽從學生家裏走出來，她才回他電話。
“哥哥找我什麽事啊。”
周轅簡單直白：“我在小區外面等你。”
周芽走出小區，周轅的車就停在路邊的停車位上。
這會兒五點左右，路上車不多，周芽走過去開門上車，然後把書包取下來擱在腳面上。
周轅故意壓了壓聲音：“長本事了，敢掐我電話。”
周芽邊系安全帶邊笑著說：“我給你回微信了呀。”
說完她側眸瞥見周大佬那板起的臉，想起自己只給他回了一個“？”，忙乖乖哄著：“對不起啊。”
“呵！”大佬啟動車子，“一個問號你就把我打發了。”
她笑：“下次給你發至少兩個問號。”
周轅加快了車速，周芽以為他生氣了，忙問：“去哪兒啊？”
“找個酒店……”
嚇得周芽馬上舉起白旗，撒嬌投降：“我改，我改……再也不敢了。”
周轅得意地挑了挑眉毛，“你就想我收拾你是不是？想我把你tuo光了……一點一點地收拾你。”
他後面那句說的既野又欲，撩得人心癢。
雖然周芽知道他有賊心沒賊膽，但還是微微羞紅了臉，罵他：“流氓！”
周轅看了她一眼，轉入正題：“等會兒先去我家……”
“哈？”
“我媽要見你。”
陳教授要見她？為了出國的事嗎？
“但是，你奶奶不是說了不讓我們兩個一起出現嗎？”
“沒關系，她以後不敢再說這句話了。”
“怎麽了？”周芽心想，不會是周家家變了吧？
“我奶奶以後對你，只會跪舔。你去了就知道。”
周芽才不相信，拿把刀架在周奶奶脖子上，周奶奶都不會對她彎腰的，更別說跪舔了。
“神神秘秘的。”周芽只當他是玩笑話。
而此時，周奶奶在自己房間裏坐立不安，心裏難受的要命。
她盯著站在一旁剛從莊家村回來的羅姐，氣的腦袋生煙。
“我一直把你當自己人，我那天跟你說沈念初不是沈家孩子，你腦子轉的比誰都快，你馬上就想到周芽長得像沈家的人，結果呢，你背著我跑去跟莊向梅說……”
腸子都悔青了的羅姐拼命搖頭解釋：“周姐，我真是一心為了您好的，我也不曉得周芽一定是沈家的女兒，我去提醒莊向梅，本來就只是想敲打敲打她，嚇唬嚇唬嘛，叫她趕緊想辦法讓周芽和周轅分手，不然周芽長期在我們這兒出入，肯定是會撞見沈家的人，會引起懷疑，那到時候沈家把周芽帶走了，莊向梅不就孤家寡人了嘛？”
“你別說了。你現在可是大功臣，沈家說要給你備一份大禮呢。”
羅姐哪裏敢奢望要什麽大禮，她一回來，阿雲就跟她說聽見沈昉在跟誰講電話說要報警的事，嚇得她膽都飛了，她無奈解釋：“哪曉得莊向梅這人……她這人腦子就不太正常，我沒想到她這麽貪圖富貴。”
周奶奶不想再聽了，她坐在沙發上捏著眉心，“想想我就難受！”
羅姐去給她倒了一杯參茶來，周奶奶不想喝，她去開衣櫃找衣服，等會兒沈家老夫人馬上就到了，她要穿得得體像樣一點。
她挑了件墨綠色旗袍，問羅姐：“這件可以嗎？”
羅姐心不在焉地說：“這件你穿了特別好看。”
正說著，桌上的手機響了，羅姐忙拿起來遞給周奶奶，周奶奶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莊向梅。
這個時候她打電話來幹什麽？
周奶奶想掛掉，但是，她又忍不住想知道莊向梅找她做什麽，手不由自主地點下了綠色的接聽鍵。
“餵！”
電話那頭的莊向梅輕飄飄地喚了她一聲：“周秀英。”
“你有什麽事？”
莊向梅：“你給我打了兩次電話，我禮尚往來回你一個。”
周奶奶沈默了，心裏猜不透莊向梅的意圖。
莊向梅笑了笑：“今天周芽的親爸親媽非得要我也一起到海安去，我說我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就不去了，我建議他們到你們家去認親，你知道為什麽嗎？”
到他們家來認親原來是莊向梅的主意，難怪，沈家那麽大的宅子不用，非得要來她這裏。
這是要她難堪！
莊向梅笑道：“我就是想讓你親眼看著，你曾經瞧不起的人，你現在不得不舔著老臉去哄著哈著，我就想讓他們去打腫的你臉，可惜啊，我在村子裏，看不到啊，不過想想那場面，我這心裏就舒坦！”
“你！你！你這瘋婆子心裏怎麽就那麽陰暗……”周奶奶想罵粗口。
“我提醒一句，別說難聽的話啊，我今天剛讓你孫子教會我怎麽用電話錄音。別欺負鄉下老婆子什麽都不懂。”
周奶奶瞬間噤聲了，莊向梅每一棒槌都打在了她的七寸之上，疼的她話都說不出來，她剛想掛電話，結果聽筒裏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對方比她先把電話撂了。
氣得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樓下傳來車響，羅姐挑開窗簾，只見三輛黑色國產轎車魚貫而入，最前面那一輛下來三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安保人員，看陣勢，是沈老爺子夫婦到了。
周奶奶匆匆看了一眼，緊張地說道：“趕緊下去吧。”
大概半小時後，周轅的車進了周宅，周芽發現院子裏多了好幾個陌生的面孔，看穿著打扮像是“保鏢”？
她輕聲問：“誰來了？”
周轅說：“沈家的爺爺奶奶來了。”
周芽憨憨地點頭，她知道沈爺爺地位尊貴，但不知道尊貴到這個地步，國家給配了這麽多的保鏢。
她慫了，不由得放低了音量小聲說：“要不，你跟陳教授說一聲，我改天再來吧。”
“在樓上等你呢，快下車。”
周芽無奈，只好下車，周轅停車沒取鑰匙，而是跟周芽一起下車打算陪她進去。
一個司機模樣的工作人員來幫他把車開進了車庫。
周芽微微咬唇忐忑地跟在周轅後面進去，客廳裏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周轅牽著她上樓，在二樓的轉角處周芽停住腳步，她以為要去書房，結果周轅說：“去你房間。”
不用去打招呼嗎？
周芽這才松了口氣，快步往三樓走去。
上了三樓，周轅突然停下來，他握緊了她的手：“有人在房間裏等你……”
她沒反應過來：“什麽？”
周轅：“有人在房間裏等你，如果你心裏難受，你就出來，我會一直守在外面。”
周芽懵了，周轅所說的有人等她，等她的人肯定不是陳教授，看他表情那麽嚴肅，是誰啊？
“我……”她遲疑了。
周轅輕輕握著她的臂膀：“快進去吧。”
她還是呆楞在原處，周轅又催她：“快進去吧，沒事。”
周芽擰開了房門，房間沙發上端坐著一個貴婦人，那婦人看見門開了，已經站了起來。
門對面窗戶的窗簾輕輕飄起，整個房間仿佛蒙了一層紗，一切看上去都很朦朧，但是周芽馬上認出來了，那位美麗端莊的貴婦是沈念初的媽媽，雖只見過一面，可她印象深刻。
周芽脫口而出：“阿姨……”
方幼君瞬間眼眶就紅了，但臉上還是那恬靜溫和的笑：“小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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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爺爺叫你出去, 晚宴準備開始了。”
周奶奶楞在那兒, 真是活見鬼了, 不是說，喝醉了在那丫頭房間睡覺嗎？
“你怎麽不接我電話啊？”
周轅一臉無辜：“是您不接我電話, 我什麽時候不接您電話了。”
反駁得周奶奶竟無話可說。
周奶奶緩了緩心口，莊向梅這老婆子就是誠心不說實話的，這是故意耍猴逗她玩呢？
因為周老是退休老幹部，秉承節儉原則, 金婚慶典晚宴是隆重而簡樸，請的都是至親好友，偌大的宴會廳裏也大概只坐了七八桌賓客，陳設和節目表演等是簡潔大方為主, 很接地氣。
周轅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總是低頭看手機，周奶奶看了以為他的心思都在女朋友身上, 不由得暗生悶氣又無可奈何。
大概九點左右，準備散席了, 周奶奶看見周轅在外面走廊裏講電話，便想著給他分派一個任務，免得他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便走過來吩咐：“你等會兒送姨奶奶回去。”
周轅掛了電話，沒聽見奶奶剛才說的話，他臉上有些許的興奮：“奶奶你說什麽？”
“你沒喝酒，你晉叔他們都喝多了不能開車，散席之後你送你姨奶奶回去。”
周轅拍了拍奶奶的手臂：“沈叔叔馬上過來找我，姨奶奶她們您就讓司機送吧，我這會兒沒空。”
“哪個沈叔叔啊？”
“沈昉沈叔叔。”
“哦。”周奶奶輕聲問：“他來找你爺爺還是你爸爸？”
“來找我。”
周奶奶上下打量著周轅，眼神裏似乎在說，你這小子又想忽悠我老太婆，“你沈叔叔來找你？”
“是啊。”
“什麽事啊？”
“大事。”
周奶奶拉著周轅不讓他走：“因為沈念初的事嗎？”
周轅似是而非地應了一聲，“沈叔叔馬上到樓下了，我現在得下去。”
周奶奶沒辦法，只好松開手，“去吧去吧，對著沈叔叔別亂說話。”
畢竟沈昉這個人物別說她了，就連她家老爺子都惹不起。
周轅剛到樓下，就看到了一輛低調的黑色國產車停在門口，沈昉的助理下車給他開了車門，周轅坐進了車裏。
沈叔叔那麽著急趕過來，周轅已經猜到了答案，果然，沈昉臉上潛藏著一團不宜察覺的喜氣。
“結果出來了，是我的女兒，我現在還需要最後一步確認，這頭發究竟是誰的？你有周芽奶奶的電話嗎？”
周轅有，這是今天中午莊奶奶讓他存的。
“你把她電話給我，現在這個點她應該還沒休息。”
周轅把電話號碼找出來，然後直接撥通了電話，按下免提。
“嘟……嘟……嘟……”
等待期間，周轅竟然從一向沈穩鎮定的沈叔叔眼裏看到了一絲絲的緊張。
很快，莊奶奶接電話了：“餵！”
沈昉忙靠近手機：“您好，周芽奶奶是嗎？我是沈昉。”
電話那頭沈默了一會兒，只“哦”了一聲。
沈昉又說：“莊阿姨，沒打擾您休息吧？”
“這麽快有結果了？”莊奶奶語氣裏有些許的疑惑。
沈昉：“是的，做了加急的親子鑒定。”
“是個好消息？”
“是的，莊阿姨。”
莊奶奶頓了片刻，才說：“你是不是想問那頭發是誰的？”
“對，我想知道那是誰的頭發。”
周轅驟然緊張起來。
莊奶奶笑了笑，也沒賣關子：“你應該也猜到了，是我孫女的……”
周轅心裏繃著的弦頓時松了，他的丫頭終於找到了源頭，找到了父母，她不是被拋棄的。
沈昉眼眶似乎濕潤了：“周芽是嗎？”
“是。”
“莊阿姨，謝謝您啊。謝謝您。”沈昉微微哽咽了，“您明天有空嗎？我想親自登門拜訪。”
“來吧。”
沈昉跟莊向梅約好時間，掛了電話，終於壓抑不住激動地狠狠拍了拍周轅，嚇得周轅瞪著眼不敢說話了。
因為我們的周大佬突然意識到眼前這人是他未來岳丈，在岳丈面前，小女婿瞬間蔫了，別說拍一下了，就是拍一百下他也不敢反抗啊。
沈昉激動之餘，忙看了眼手表，這個點他妻子還在飛機上，他想立馬去機場接了老婆去見女兒。
但是他不能，他必須要先去征求莊奶奶的同意，這是對養育他女兒的莊奶奶最起碼的尊重。
“周轅，你明天陪我們一起去。”莊奶奶能讓周轅來送信，那說明莊奶奶對周轅是很信任的。
周轅連忙答應了，來自未來岳丈的請求，給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拒絕。
第二天周轅陪著沈昉夫婦又回了一趟莊家村。
沈昉夫婦帶了貴重的禮物和滿滿的誠意來訪，莊奶奶表現也很通情達理，見面非常順利。
莊奶奶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以後周芽的寒暑假假期要留一半給她家，春節要在她這邊過。
沈昉夫婦沒有不答應的，方幼君拿紙巾擦拭著哭紅腫了的眼睛，笑道：“我們一家人陪著她來這邊過年都行。您把我們的女兒養大，還教育的那麽好那麽優秀，孝敬您那是應該的。”
莊奶奶訕訕地笑了：“不是我把她教育的優秀，是她自己優秀。高中的時候她那些同學都去參加補習班，她什麽補習班都沒有參加過，最後還是考了高考狀元。”
方幼君：“莊阿姨，我們小芽能遇到您和您的兒子，真的是上輩子修了福氣。”
莊奶奶搖了搖頭，嘆道：“我沒你們說的那麽好，是我兒子人好，是他堅持要留下周芽還送醫院去搶救，周芽住院的那一個多月把我們家幾萬積蓄都花光了，我兒子原本談好的婚事也沒了，說老實話我那幾年看著周芽心裏就來氣，我還把她偷偷送走過，只是啊，送也送不走，去到別人家她不認，脾氣倔的很，不吃不喝不哭不鬧，嚇得別人趕緊送回來，一回到家，她把一鍋飯都吃了。”
最後那句話，讓方幼君破涕為笑，既心疼心酸又覺得女兒可憐可愛。
“我真心的謝謝您，十幾二十年前的幾萬那是你們的全部積蓄，一般人都不會舍得拿出來救一個跟自己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你們真的偉大，如果不是遇到你們，說不定我女兒……”就沒了，後半句方幼君沒說出口，眼淚嘩啦啦往外流，她趕緊拿紙巾擦拭眼淚。
周轅坐在不遠處，拿著手機把這一幕幕都錄了下來。
從莊家村回來，沈昉夫婦跟周轅一起去了周家。
當周奶奶聽沈昉說完認親的經過，整個人都不好了，她耳朵嗡鳴有點不敢相信，不由再問了一遍：“周芽是你們的女兒？”
她想尋找支柱似的，往後看，羅姐不在，而阿雲面色死灰低著頭給不了她任何的支撐，她又看向周轅……
周轅對奶奶微笑著點了點頭，意思是，周芽確實是沈家女兒。
方幼君笑道：“不怪周阿姨不敢相信，連我自己都覺得意外，我也是糊塗，之前還說周芽像沈晴，但是我們找孩子的時候，我又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周爺爺連連點頭，這確實是很意外：“這很好，這很好。周芽那麽優秀，有你們家的基因啊。”
沈昉：“這麽多年感謝你們照顧周芽。”
“很慚愧，這一點我一直都很慚愧，我們沒有照顧好周芽。”周楷盛說完，又說：“也就是說，兒童醫院把手環給搞錯了，念初的親生父母可能沒有錢所以放棄治療選擇給孩子提前出院，然後他們把孩子丟到了我大哥家門口……那麽說，念初的父母可能是莊家村人？”
沈昉點頭：“有這個可能，但是莊書記說當時你大哥撿到周芽的時候他們就在全村盤查過，那個時間段沒有誰家媳婦生孩子。很有可能是附近村落的，不然不可能千裏迢迢跑到莊家村去丟孩子。不過也感謝他們剛好把孩子丟到了你大哥門口，遇到你大哥一家那麽好的人。”
周楷盛問：“那你們還幫念初找她的父母嗎？”
沈昉看了眼妻子，說：“等她自己大了自己選擇吧。”
陳佳荷真心替他們高興：“昨天我還說，這大海撈針想要找孩子，那太難了。沒想到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幼君我跟你說，小芽這孩子特別優秀，我以前就常想，小芽要是我女兒就好了，沒想到是你女兒。我真是羨慕嫉妒啊，你現在可是有兩個女兒了。”
站在沙發後面的阿雲全程緊張的攥緊了拳頭，她微微擡頭偷瞄方幼君，直到方幼君說：“是啊，沒想到最後我有兩個女兒。”阿雲這才輕輕松了口氣，只要沈家還要沈念初，她就別無他求了。
陳佳荷笑道：“兩個女兒都這麽優秀，我更羨慕了。”
沈昉顯然不想多提沈念初，把話題岔開：“我們今天過來，除了表示感謝之外，還想繼續叨擾你們。我爸媽坐的飛機馬上就降落了，等會兒也到這邊來，我們那麽多人貿然去學校認親那不太合適，就是想讓周轅去把周芽接過來，在她熟悉的環境裏，來跟她把事情說明白……”
周楷盛看向周爺爺周奶奶，周爺爺點頭沈吟著，周奶奶臉上保持著尷尬的笑容一直沒說話……
“哢呲”周轅拿起桌上的蘋果咬了一口，所有人都看向他，周轅笑著提醒周奶奶：“奶奶，沈叔叔說的話，您聽見了沒？”
周奶奶暗自白了他一眼，強裝著笑臉：“那有什麽可叨擾的，到我們家來正合適，正適合……”
陳佳荷知道周奶奶答應的很勉強，這啪啪打臉的事，誰願意往前湊臉，她以前提醒過很多次想讓周奶奶對周芽溫和點，可惜周奶奶非但不聽勸反而對她這個兒媳很有意見，所以後來她也就不好多說了。
陳佳荷想，剛好趁著這次機會，讓周奶奶徹底改變態度，她說：“來我們家正好，這是小芽熟悉的環境，等會兒你們在周芽的房間裏聊，我們在外面等著，晚上就在旁邊的翠雲居吃晚飯。”
大家商量好之後，周轅去接周芽，周楷盛跟著司機去機場接沈老爺子夫婦。
…………
周芽家教的小女孩馬上高考了，這是最後一次的補習，整整一下午上了4個小時的課，期間周轅打了幾個電話來，都被她掐了，直到周芽從學生家裏走出來，她才回他電話。
“哥哥找我什麽事啊。”
周轅簡單直白：“我在小區外面等你。”
周芽走出小區，周轅的車就停在路邊的停車位上。
這會兒五點左右，路上車不多，周芽走過去開門上車，然後把書包取下來擱在腳面上。
周轅故意壓了壓聲音：“長本事了，敢掐我電話。”
周芽邊系安全帶邊笑著說：“我給你回微信了呀。”
說完她側眸瞥見周大佬那板起的臉，想起自己只給他回了一個“？”，忙乖乖哄著：“對不起啊。”
“呵！”大佬啟動車子，“一個問號你就把我打發了。”
她笑：“下次給你發至少兩個問號。”
周轅加快了車速，周芽以為他生氣了，忙問：“去哪兒啊？”
“找個酒店……”
嚇得周芽馬上舉起白旗，撒嬌投降：“我改，我改……再也不敢了。”
周轅得意地挑了挑眉毛，“你就想我收拾你是不是？想我把你tuo光了……一點一點地收拾你。”
他後面那句說的既野又欲，撩得人心癢。
雖然周芽知道他有賊心沒賊膽，但還是微微羞紅了臉，罵他：“流氓！”
周轅看了她一眼，轉入正題：“等會兒先去我家……”
“哈？”
“我媽要見你。”
陳教授要見她？為了出國的事嗎？
“但是，你奶奶不是說了不讓我們兩個一起出現嗎？”
“沒關系，她以後不敢再說這句話了。”
“怎麽了？”周芽心想，不會是周家家變了吧？
“我奶奶以後對你，只會跪舔。你去了就知道。”
周芽才不相信，拿把刀架在周奶奶脖子上，周奶奶都不會對她彎腰的，更別說跪舔了。
“神神秘秘的。”周芽只當他是玩笑話。
而此時，周奶奶在自己房間裏坐立不安，心裏難受的要命。
她盯著站在一旁剛從莊家村回來的羅姐，氣的腦袋生煙。
“我一直把你當自己人，我那天跟你說沈念初不是沈家孩子，你腦子轉的比誰都快，你馬上就想到周芽長得像沈家的人，結果呢，你背著我跑去跟莊向梅說……”
腸子都悔青了的羅姐拼命搖頭解釋：“周姐，我真是一心為了您好的，我也不曉得周芽一定是沈家的女兒，我去提醒莊向梅，本來就只是想敲打敲打她，嚇唬嚇唬嘛，叫她趕緊想辦法讓周芽和周轅分手，不然周芽長期在我們這兒出入，肯定是會撞見沈家的人，會引起懷疑，那到時候沈家把周芽帶走了，莊向梅不就孤家寡人了嘛？”
“你別說了。你現在可是大功臣，沈家說要給你備一份大禮呢。”
羅姐哪裏敢奢望要什麽大禮，她一回來，阿雲就跟她說聽見沈昉在跟誰講電話說要報警的事，嚇得她膽都飛了，她無奈解釋：“哪曉得莊向梅這人……她這人腦子就不太正常，我沒想到她這麽貪圖富貴。”
周奶奶不想再聽了，她坐在沙發上捏著眉心，“想想我就難受！”
羅姐去給她倒了一杯參茶來，周奶奶不想喝，她去開衣櫃找衣服，等會兒沈家老夫人馬上就到了，她要穿得得體像樣一點。
她挑了件墨綠色旗袍，問羅姐：“這件可以嗎？”
羅姐心不在焉地說：“這件你穿了特別好看。”
正說著，桌上的手機響了，羅姐忙拿起來遞給周奶奶，周奶奶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莊向梅。
這個時候她打電話來幹什麽？
周奶奶想掛掉，但是，她又忍不住想知道莊向梅找她做什麽，手不由自主地點下了綠色的接聽鍵。
“餵！”
電話那頭的莊向梅輕飄飄地喚了她一聲：“周秀英。”
“你有什麽事？”
莊向梅：“你給我打了兩次電話，我禮尚往來回你一個。”
周奶奶沈默了，心裏猜不透莊向梅的意圖。
莊向梅笑了笑：“今天周芽的親爸親媽非得要我也一起到海安去，我說我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就不去了，我建議他們到你們家去認親，你知道為什麽嗎？”
到他們家來認親原來是莊向梅的主意，難怪，沈家那麽大的宅子不用，非得要來她這裏。
這是要她難堪！
莊向梅笑道：“我就是想讓你親眼看著，你曾經瞧不起的人，你現在不得不舔著老臉去哄著哈著，我就想讓他們去打腫的你臉，可惜啊，我在村子裏，看不到啊，不過想想那場面，我這心裏就舒坦！”
“你！你！你這瘋婆子心裏怎麽就那麽陰暗……”周奶奶想罵粗口。
“我提醒一句，別說難聽的話啊，我今天剛讓你孫子教會我怎麽用電話錄音。別欺負鄉下老婆子什麽都不懂。”
周奶奶瞬間噤聲了，莊向梅每一棒槌都打在了她的七寸之上，疼的她話都說不出來，她剛想掛電話，結果聽筒裏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對方比她先把電話撂了。
氣得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樓下傳來車響，羅姐挑開窗簾，只見三輛黑色國產轎車魚貫而入，最前面那一輛下來三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安保人員，看陣勢，是沈老爺子夫婦到了。
周奶奶匆匆看了一眼，緊張地說道：“趕緊下去吧。”
大概半小時後，周轅的車進了周宅，周芽發現院子裏多了好幾個陌生的面孔，看穿著打扮像是“保鏢”？
她輕聲問：“誰來了？”
周轅說：“沈家的爺爺奶奶來了。”
周芽憨憨地點頭，她知道沈爺爺地位尊貴，但不知道尊貴到這個地步，國家給配了這麽多的保鏢。
她慫了，不由得放低了音量小聲說：“要不，你跟陳教授說一聲，我改天再來吧。”
“在樓上等你呢，快下車。”
周芽無奈，只好下車，周轅停車沒取鑰匙，而是跟周芽一起下車打算陪她進去。
一個司機模樣的工作人員來幫他把車開進了車庫。
周芽微微咬唇忐忑地跟在周轅後面進去，客廳裏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周轅牽著她上樓，在二樓的轉角處周芽停住腳步，她以為要去書房，結果周轅說：“去你房間。”
不用去打招呼嗎？
周芽這才松了口氣，快步往三樓走去。
上了三樓，周轅突然停下來，他握緊了她的手：“有人在房間裏等你……”
她沒反應過來：“什麽？”
周轅：“有人在房間裏等你，如果你心裏難受，你就出來，我會一直守在外面。”
周芽懵了，周轅所說的有人等她，等她的人肯定不是陳教授，看他表情那麽嚴肅，是誰啊？
“我……”她遲疑了。
周轅輕輕握著她的臂膀：“快進去吧。”
她還是呆楞在原處，周轅又催她：“快進去吧，沒事。”
周芽擰開了房門，房間沙發上端坐著一個貴婦人，那婦人看見門開了，已經站了起來。
門對面窗戶的窗簾輕輕飄起，整個房間仿佛蒙了一層紗，一切看上去都很朦朧，但是周芽馬上認出來了，那位美麗端莊的貴婦是沈念初的媽媽，雖只見過一面，可她印象深刻。
周芽脫口而出：“阿姨……”
方幼君瞬間眼眶就紅了，但臉上還是那恬靜溫和的笑：“小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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