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想要再瞞著蘇敏是不可能的。

顧語菲醒來後，醫生又給她做了一次檢查，確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之後，焦睿親自把蘇敏接到了醫院。

曾叱咤風雲的蘇先生一走進病房就變成了行將就木的普通老人，拉著顧語菲手哽咽著說不出話。

“外婆我沒事……”顧語菲柔聲安慰，“躺幾天就出院了。”

蘇敏枯槁的手小心地摸摸她的身體，眼中淚光閃現：“身上沒事吧？”

“沒事。”

來的路上焦睿已經把情況跟蘇敏詳細說了，火勢雖然兇猛，好在胡達貴及時把人救了出來。顧語菲身上並沒有燒傷，更多的是被濃煙熏嗆造成的不適。

與之相比，陳涵就沒這麽幸運了，等消防隊把人救出來時，火已經燒到他身邊。現在還不清楚具體傷情，人在ICU裏，經紀公司派了個人過來守著。

蘇敏年紀大了，焦睿擔心她的身體，陪著顧語菲吃了中午飯，他哄著把老人送了回去。

上了車，蘇敏緩慢卻堅定地擦掉眼角的淚水，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悲喜。就好像出了醫院，她就變回了殺伐果斷的蘇先生。

“回別墅。”她說。

焦睿沒問為什麽，載著她回了許久沒來住的別墅。

下車前，蘇敏握著焦睿伸過來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

焦睿擡眼看她，兩人視線短暫相觸，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兩人卻又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轉開視線。

他們離開後，來了一個律師和兩個警察給顧語菲做筆錄，走完流程，那名律師送走警察後又回來，站在床邊客氣地又做了一次自我介紹。

“焦總委托我來處理您的案子，現在有一些細節需要向您確認。”

律師姓段，看上去很年輕，眼神卻有與相貌截然不同的精明。

“麻煩您將火災前後的事情盡量詳細地回憶一遍，任何小細節都不要放過，線索往往就藏在這些小細節裏。”

顧語菲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略微沈吟，從到片場的那時候說起。

那天她就接觸了那麽幾個人，行程也十分簡單，更何況她心裏有底這是誰幹的。

正說著，焦睿回來了。看見律師，沖他點點頭，徑直走到顧語菲身邊，親親她的臉頰：“累不累？先睡會兒？”

顧語菲害羞地皺了皺眉：“我不累……”

焦睿沒再說什麽，但是往床邊一坐，無形的壓力擴散開來。段律師察言觀色，加快了語速地問：“您有覺得應該特別留意的人嗎？”

“阮秋柔。”焦睿在一邊幫腔答了，“盯死她查！”

段律師知道自己現在十分礙眼，不過責任心戰勝了做燈泡的尷尬，他硬著頭皮說：“調查取證工作不是很順利，那個片區雖然有攝像頭，但還沒有接通電纜。更糟糕的是沒有找到目擊證人，警方正在對現場進行痕跡檢驗，如果能找到指紋最好，找不到的話恐怕要抓人還有些難度。”

“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焦睿直接將問題拋給他。

段律師笑了笑，站起來準備要走，道：“多謝焦總的信任，之後太太要是想起什麽，可以隨時給我電話。”

送走了律師，顧語菲臉上露出疲態。

“睡覺。”焦睿擡手蓋在她眼睛上，“我陪你。”

顧語菲彎起嘴角，甕聲甕氣地問：“胡大哥怎麽樣了？”

“傷得不重，放心，有人照顧他。”

“那跟我一起的那個小夥子呢？”

“在他沒指認阮秋柔之前，死不了。”

“哦，那……”

“顧語菲！”焦睿壓低了聲音。

她還有沒有一點自己是病人的自覺，濃煙灼傷了她的呼吸道，現在說起話來都費力，聽著她沙啞的聲音，焦睿的心像被砂紙打磨一樣難受。

“好吧好吧。”顧語菲妥協，把滿肚子的疑問暫時咽下去，眼睛被他溫暖體溫熨帖著，隱隱的頭痛被壓了下去，她很快就睡著了。

沈婉清從新聞得知片場失火的消息，稍微打聽就知道自己漂亮的兒媳婦被波及了，當天中午就拉著焦鴻德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趁顧語菲睡著了，去公司處理一些事情回來的焦睿，在病房看見老兩口，並沒有多意外。

“來之前怎麽不跟我說一聲，讓張偉去接你們。”

沈婉清一臉擔憂地看著幾乎和被子融為一體的兒媳，心疼得不得了，狠狠掐了焦睿一把：“你怎麽給人當老公的，才幾天沒見就病懨懨的！”

焦睿搓了搓手臂，無奈地沖一邊的焦鴻德看去。然而對方給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頓了頓，說：“我調幾個人過來幫你，這段時間公司的事不用管，你就陪著……顧？”

他一時沒想起來兒媳叫什麽，生怕沈婉清生氣，連忙補上：“陪你老婆！”

“謝謝爸。”焦睿也不逞強，垂著眼答應。

沈婉清回頭看了焦鴻德一眼，沖他使了個眼色。

焦鴻德咳嗽一聲：“那個……既然已經定了就盡快抽個時間帶她回去，不入宗祠，有些話我們不好替她說。”

焦家規矩，必須在老宅宗祠，老祖宗面前行過禮這段婚姻才能得到承認。

來之前沈婉清已經跟焦鴻德鬧過好幾次了，不管怎麽樣先讓顧語菲入了宗，讓大家都知道這是焦家的媳婦，以後那些再想動歪心思的都要掂量掂量。

見焦睿不答，沈婉清忍不住說：“你要早點帶她回家，也不至於連個小明星都敢對她動手，說不定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焦睿說，“我心裏有數。”

“數你個頭！怎麽，你還想始亂終棄？”

“當然不是！”

焦睿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說話吞吞吐吐的。沈婉清一看，不知道腦補了什麽，頓時看自己兒子的眼神充滿了懷疑：“她其實不願意嫁給你？”

“……”

幾乎只是眨眼的停頓，沈婉清女士就斷定自己兒子幹了件禽獸的事情，氣得拿腳踹他：“我就奇怪，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怎麽可能看上你！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媽……她已經答應我的求婚了。”有個一直不想面對的問題在這個時候提出來，焦睿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關鍵時候還是男人了解男人，焦鴻德酷酷地開口：“你不是要給兒媳煲湯？時間差不多了。”

“你別打岔！”沈婉清頓了頓，“幾點了？”

好不容易送走正義女俠沈女士，焦睿回到病房，把顧語菲的小手攏在手心，感受掌心微微的溫暖。

他對她的渴望太強烈了，以至於當她就在眼前，提出結婚時，焦睿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在往後的相處過程中焦睿知道了她有多好，於是，不安開始沖破幸福美好的表象，逐漸在他心裏生根發芽，一直堅信可以讓顧語菲真正愛上他的念頭也有了動搖。

情急之下她只能向自己求救，等蘇敏歸世，於家財產的紛爭有了定論，是不是也說明他們這段婚姻也走到了盡頭？

又或者，顧語菲答應求婚只是因為對他的感激，並不是他希望的那種喜歡？

焦睿自嘲苦笑，一直說不想給她太大壓力，希望他們的感情循序漸進。實際上這都是遮掩他懦弱的借口，他怕撕開表面的溫柔，露出□□裸的真相時會失去顧語菲。

他一直不敢跨出那一步，就怕他們的婚姻終究只是南柯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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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敏午休之後，打算去花園透透氣。路過於芳儀房間的時候，聽到裏面傳來她說話的聲音。

“芳儀？”

她走過去，輕輕推了下門，房間門並沒有上鎖，於芳儀和於浩航正在說著什麽。兩人的情緒都很激動，表情十分嚴肅，連門被推開都沒察覺。

蘇敏眉頭微微一皺，默默收回手，靠在門邊。

“那個女人是怎麽回事？！”於芳儀極力壓抑著怒火。

於浩航的聲音漫不經心：“我已經把她打發走了。”

“我不是早就說過不讓你跟她來往嗎？現在事情鬧這麽大，你居然還敢去見她！”

“我有什麽辦法？那些視頻你沒看到？她用視頻威脅我，能不去嗎？”

“那視頻呢？”

“……她手上根本沒有！”於浩航停頓一下，“你怕什麽，又不是我動的手。再說了，她不還沒死嗎，不過聽說被一個小明星強/奸了……”

於浩航低聲笑了起來。

然後裏面又安靜了一會兒，於芳儀聲音平穩不少，說：“時間差不多了，你這段時間最好安分點。等老太婆一走，隨你怎麽鬧都行！”

“我知道。”於浩航還是那副懶洋洋的語氣，“不過，媽，你平時多去看看外婆，免得她在療養院悄悄把遺囑改了。”

“這個用不著你操心。以後不要跟阮秋柔那個小賤人來往，你管她去死啊，要是被老太婆知道了，咱們可就……”

“行了，一個小明星而已，我有那麽傻嗎？”

於浩航說著往外走，出門的時候撇了眼房門，剛才門沒鎖嗎？

這一點異樣並沒有在他心裏留下痕跡，他還忙著去約會，吹著口哨離開了家。

後花園內，蘇敏坐在輪椅上，看著遠處天空被雲層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形狀。

良久，她嘆了口氣，撥通律師的電話：“你過來一趟，對，遺囑我已經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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