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上下翻飛的手指頓了一頓，然後眨了眨眼睛，又恢覆了無事發生的模樣，不多時帕子上就飛出了一只迎風招展的蝴蝶，紫色的蝶，襯在淡粉色的布料上，不嬌俏也不突兀。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麗妃放下手中的東西，看向自己的女兒，“你不是挺厲害的嘛？查出了清月的身份，也知道了我遠嫁而來的原因，就差最後一點沒問出口，我還以為你是知道的才沒問。”

趙若嫻表示自己很慚愧，她也不知道居然和許清月還能達成表姐妹的親友關系，更沒想到她母妃這個妖妃的名頭居然是為了自己的國家——有多少姑娘願意為了自己的國家拋棄一切，背負罵名永生永世？

“我是你親娘，不會害你的。”麗妃嘆了口氣，“不過之前的事情，有一些東西，我也很抱歉。”比如刺激她砸席，用來攪動後宮波瀾，後宮後宮不安穩，前朝自然少不了事情。

趙若嫻撥著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沒吭聲，“你不是公主？”唯一一個解釋了。“那夷國怎麽會讓你來？”

麗妃看了自己的作品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我給你跳一支舞吧。”

趙若嫻動作停住，內心一萬只羊駝飛奔而過，等一下等一下 這劇情不是應該屬於什麽男女主小情人兒之間的嗎？她親娘要給她跳舞算個什麽情況？確定不是系統紊亂嗎？

系統滴滴響了起來，“玩家你放心，你爹地我的身體很好，沒有紊亂的情況。”

誰說你了。趙若嫻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就見麗妃從內室慢慢走出來，她剛才都沒註意自己娘親進的是自己的寢屋，雖然說也沒啥大不了的，畢竟是自己親娘，但總覺得有哪些地方怪怪的。

哦，對，她要跳舞，肯定要有舞服吧，她趙若嫻跳舞就是個小白，哪裏來的舞服給她穿？更何況兩人身型也不一樣啊！然而當麗妃捧出一款淡藍色的水袖舞服之後，她算是徹底沒了動靜。

呃，這是什麽情況？

麗妃愛惜地摸了摸手中華服，好像很多年都沒有見過的老朋友一樣，眉眼溫柔，“我從夷國嫁過來之後就再也沒穿過這件衣服，生了你之後，就把舞服偷偷送給了你，覺得放在身邊太危險，給了你也算一種傳承。”

只可惜嘉寧公主天生沒那個舞蹈細胞，傳承沒傳下去。趙若嫻心裏默默吐槽一句，但好像已經明白面前的姑娘到底是誰了。

有這麽一個姑娘，舞姿傾城，婉約風情，是夷國赫赫有名的美人，小字流雲，和皇宮裏的小公主關系較好，兩人經常一同出去玩，流雲見多識廣，給困在宮中的金絲雀小公主講宮外的故事。

麗妃換上了衣服，腰肢款款，風華絕代不減當年，她赤著一雙雪白的足，提著裙擺走到大殿中央，衣服真的是有一種魔力，她穿上之後絲毫看不出已經是一個要出嫁姑娘的娘親，仿佛還是未出閣的少女。

她甩了甩袖子，“後來，夷國國主要把小公主下嫁給赫赫有名的將軍淩雁，而淩雁將軍鐘情於一個舞姬，更可笑的是小公主和這個姑娘關系非常好，你說這該怎麽辦呢？”

狗血……趙若嫻腦子裏第一個反應的就是這兩個字，她有些無力吐槽，這麽狗血的設定居然還真的能存在，而且就在自己的母妃身上發生。她不答話，就看麗妃試了幾個舞蹈動作。

“小公主自己說不嫁的，她舍不得。”麗妃笑了笑，眼睛卻毫無意外的濕潤了，“然後淩雁將軍千恩萬謝，最後娶了那舞姬過門，其實小公主喜歡將軍的，萬事自古難兩全，她也沒有辦法。”

所以傳言是真的，流雲姬嫁給了淩雁將軍，兩人恩愛非常，卻不知道還有這麽個小公主作為背後鋪墊，“小公主是個很好的人，名為赫連輕言，平時說話也輕言輕語的，讓人想不到西北邊塞，而是江南三月天。”

麗妃開始跳舞，沒有什麽伴奏樂曲，卻仿佛是數了調子，一步一步輾轉契合，頷首擡肩，左旋右跳，藍色的裙擺想一只飛舞的蝶，在昭和院空曠的大殿中央盤旋。

“將軍死了。”麗妃哽咽的聲音到底還是沒忍住，“將軍的後事辦得很隆重，流雲姬恨黎朝，小公主也恨黎朝，可接到的命令卻是讓流雲姬殉葬，小公主遠嫁黎國以求安寧。”

國之博弈，這種時候選擇用女人解決，趙若嫻抿了抿唇，知道這種事兒在歷史上屢見不鮮，但是還是不自覺的有些難受，淩雁將軍屍骨未寒，就要愛他的女子遠嫁敵國，他愛的女子隨之奔赴黃泉。

小公主雖然平時溫柔，但對於淩雁的死幾乎是恨的牙根癢癢，大概是一把鑰匙開了她心裏的那把鎖，放出了蟄伏多年的野獸，還是會見血的那種，這只野獸甫一出來就殺死了前來所謂談和的黎朝官員。

夷國上下舉國惶恐，大將軍剛死就出了這麽一碼事，小公主絕對是天煞孤星，除了招惹禍端她還會做什麽？

這件事情沒辦法不給說辭，夷國國主急的頭發都掉了好幾綹，最後還是自己的小女兒直接跪在自己面前，行了個夷國大禮，“父王，女兒闖下大禍，理應承擔罪責。”

野獸吃了人，還是要由看野獸的人負責的，赫連輕言平時溫和似水，卻在那一刻梗直了脖子也不低頭，國主苦思無果，黎朝那邊還在等交代。

趙若嫻聽的正在興頭上，卻見麗妃收了步子，微微有些喘，多年養尊處優讓她跳了幾步便有些吃不消，腰肢微彎，雙手撐在腰間，起起伏伏的，趙若嫻放下了手裏的針，“後、後來呢？”

“刺客是流雲姬。”她母妃笑了笑，雪白的臉上微微泛紅，“還是因為那使臣不老實，意欲強迫流雲姬，才被她誤殺了的，兩國覺得這個事情是恥辱，所以殺了流雲姬抵命，小公主遠嫁了結。”

這才是真正的一代舞姬消失的原因，趙若嫻以為會是什麽風月過往，原來牽扯到的卻只是一個公主的滔天怒火，還有兩國邦交的恥辱。

所以，她猜錯了？趙若嫻狐疑的看著麗妃的面龐，她才緩緩道，“死的人是小公主，活下來的才是流雲姬。”

趙若嫻傻了，呆了，慌神了。她腦子裏飛速轉了半天才想明白一件事情，其實她和許清月還是沒有親戚關系的？她母妃是流雲姬，只不過是頂著小公主的身份而已？

系統沒忍住，“……你關註的點還真的是奇葩。”

她以為人生互換這種事兒，還是在小說電視劇中看得多，沒想到在這個世界裏居然還是真的，而且還是兩個這麽重要的人物，赫連輕言頂著流雲姬的身份殉葬，流雲姬成了新的公主遠嫁敵國。

可為什麽？麗妃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慢悠悠解釋，“因為輕言知道自己的性格成不了大事，倒不如交給我，更何況和阿雁葬在一起，也是了了她一樁心願。”

只要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她連公主的身份都不要了，友人和國難兩者夾擊，流雲姬不得不成為赫連輕言，“其實換個角度想，能為阿雁守護的國家做一些事情，也比死了陪著他好。”她眼睛很明亮，“活著能做好多事情，你說是麽？”

“所以當時你就決定要來個禍國妖妃的角色？”趙若嫻迷迷糊糊抓到了終點，問出了口。

麗妃搖搖頭，“三方決定，我，我夫君，還有夷國國主。”痛失愛將和掌上明珠，夷國國主不想覆仇才怪，黎朝趙氏皇族早就對夷國赫連王室虎視眈眈，要不是這些年來被幾個連續的昏庸皇帝搞得國庫虛空，說不定早就下手了。

無論趙若嫻都不喜歡皇帝，她還是聽見麗妃說“我夫君”的時候有一些不舒服，“所以你現在已經目的達到了，也就不在乎什麽恩寵了？”

麗妃點點頭，“是，本來於我就無關的東西，我只是完成個任務。”頓了頓，“但我欠了一個人，太多的東西了。”

趙若嫻敏銳的捕捉到一些東西，“誰？”

“你啊。”麗妃眨眨眼，有些調皮的模樣，“我之前為了夷國也做了一些事情，你自己不也心裏跟明鏡似的嘛？”

趙若嫻不說話，只盯著她看，“好吧，是一個入宮之後十分了解我的姐姐，她甚至猜到我的身份，普天之下，我從沒見過這麽聰慧的女人，也沒見過這麽淡雅的姑娘，更何況在後宮裏。”

她心裏有了一個人選，“長寧殿？”

“你以為她若是不是自己願意住在長寧殿，她會被關在宮殿裏那麽多年？”麗妃笑了笑，看來傳言有誤，難怪上次她去長寧殿的時候，皇後一說麗妃無限親近，並無疏遠。

“她真的和皇帝關系不好？”當初的謠言第一個答案被破除了，那就只剩下第二個答案了。

麗妃搖搖頭，“或許吧，她看得透我，我看不透她，但是她從來不會過多說我的事情，也從來不對我有敵意，所以我何必關心這些。”頓了頓，“但是若嫻，我聽說了一些事情，作為你母親，我還是希望告訴你。”

她拉著趙若嫻坐下，雙手交握，十分鄭重的模樣，“亂世將起，陶榭安那孩子是個人才，也靠得住，但是你要記住我接下來的話，也要死死記住，無論你自己多麽不願意。”

她說，將來，若是陶榭安封官進爵，那麽你大可與他長廂廝守，因為他是個心懷抱負的好孩子；但若是他登上九五至尊，一定要和離，因為他是一個心懷抱負的好孩子。

趙若嫻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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