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若嫻繞開了綠玫，獨自撐傘走遠，決定散散心，她看到淑妃慌慌張張地奔向了璇雅宮，鬢角發絲淩亂，連傘都顧不上撐起來，很難想象一個古代養尊處優的姑娘居然能跑得這麽快。

她嘆了口氣，快步走開，不想聽身後宮內驟然爆發出的哭聲，那股悲涼的氣氛實在太有渲染力，趙若嫻攏了攏領口，也沒註意自己要往哪裏去，一擡頭就看見了長寧殿三個字。

皇後麽……趙孟涵沒有來？還是已經來過了？她在雪海中撐著傘想的有些出神，沒註意前面的門嵌了一道縫，一身素衣的女子就站在門口，眉眼溫柔，皮膚是常年不見光的蒼白，顯得有些病態。

趙若嫻第一反應就是，“……大白天不會見鬼了吧？！”

那女子看她驚了一跳的模樣，卻笑的溫溫和和的，“第一次見面，嘉寧公主對吧？你來過的，進來說話吧，外面雪越下越大，別受涼了。”

一連串的邀請堵的趙若嫻來不及回嘴，她就身形一閃消失在門縫中，從外面往進去沒有光，黑漆漆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趙若嫻還是有點忐忑，進、不進、進、不進……

最後是被系統強行扔進去的，“趕緊著給我去走劇情！”

得，她現在又知道劇情是怎麽走的了，趙若嫻撇著嘴十分無賴的想，當初她不知道的時候讓自己看著辦，現在知道了就開始頤指氣使，到底是系統跋扈還是公主跋扈啊？！

長寧殿是歷代皇後寢宮，意取長樂安寧之意，每代皇後都十分隨了這個宮殿的名字，活得尊貴無比，也安寧無比，唯獨這位皇後有點特殊，關在這裏面這麽多年，不廢也不放，她自己也不著急。

趙若嫻瞇著眼睛努力看面前的姑娘端坐在桌前倒茶水的樣子，大概能猜出來她就是皇後本人，整個宮殿一個侍奉的人都沒有，但一切都井井有條，纖塵不染，幹凈的很。

她看到角落裏的掃帚和撮子，眼角抽搐了一下不禁想到皇後不會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女子吧？

皇後倒了兩杯茶，茶葉不是很名貴，但保存得宜，還是新鮮的口感，皇後擺弄著自己的茶具，慢慢道，“嘉寧啊，我這裏沒什麽好茶，你先勉強喝些，我還做了些點心，你要不要嘗嘗？”

“你做的？”趙若嫻是有些驚訝過了頭，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嗯啊。”皇後也沒覺得怎樣，“小廚房就在旁邊，我雖然禁足但還是可以過得去，這點小範圍還是沒關系的。如何？吃早飯了嗎？沒吃的話就一起吧，我也沒吃，自己熬了些粥，和點心一起吃，怎樣？”

她能說不好嗎？國母親自動手做的一桌飯菜，而且就是簡簡單單的大米粥和一些帶著清甜口感的小點心，十分像現代時候早上她媽媽做好的一頓早飯，然後敲她起床吃飯。

趙若嫻吃的很慢，不是她不餓，也不是她不著急，只是來到長寧殿以後，不知為何，她心就定了許多，感覺跑動都是不對的事情，慢悠悠的、輕飄飄的節奏就足矣。

“我的天我不會也要變成鬼了吧……”趙若嫻有點緊張，一粒米差點嗆住她咳了個驚天動地。

系統正在緊張的觀察著各種數據各種走向，對於她這種脫線的想法保持唾棄態度，“鬼不需要吃飯，而且沒有鬼能吃的像你這麽香。”

這倒是真的，趙若嫻吃的跟個小倉鼠似的，兩腮都鼓鼓的，還抱著那個比她臉還大的碗，都讓系統懷疑她是不是又穿到了一個什麽地方餓了好幾天才回來，結果看著看著把自己也看餓了，開始進廚房做飯。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姑娘破天荒的想給自己做碗粥喝。

皇後看著趙若嫻的模樣，自己拎起勺子舀了一勺，吃的比她還慢，溫和道，“早上嚇壞了吧？”

她指的是靜妃死的事情，其實還好，沒趙若嫻想象中那麽嚇人，關鍵這個姑娘死的太平靜了，一點掙紮的那種恐怖都沒有，就好像是閉了眼睛慢慢睡去，無聲無息的。

趙若嫻還是在她溫和的目光下實誠的點了點頭，“您什麽都知道啊？”

皇後但笑不語，又端了點鹹菜出來，蘿蔔絲、土豆絲、黃瓜片依次往趙若嫻面前一排，趙若嫻咬著筷子頭有些驚呆了，“這也都是……你做的？”

看見皇後很自然地點點頭說嗯，趙若嫻真的要給自己的嫡母五體投地，一個養尊處優的女子居然會做飯燒水淹鹹菜，她還有什麽不會的麽？！皇後娘娘全能型人才啊！

“長寧殿終日僻靜，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聽進耳朵裏，沒什麽奇怪的，也終日無事，就琢磨些手藝讓自己活得開心，多好。”皇後吃了一口蘿蔔絲，眉頭皺了皺，“有點鹹，多喝點粥順一順。”

趙若嫻老老實實聽命行事，剛吃了一筷子，外面就傳來了趙孟涵的聲音，“母後，兒臣來見您了。”一定是鹹菜太鹹了，否則她怎麽會這麽想咳嗽，但又害怕趙孟涵發現，不敢咳出聲。

皇後拍拍她的手示意安心，“涵兒今日用功讀書了沒？外面風雪大，早些回去吧。”

她一早就知道趙孟涵不會進來，坐的穩穩當當的，也不打算出去，甚至神情都沒有大波動，仿佛外面站著的不是她親生兒子一樣，趙孟涵頓了一會兒，“兒臣早讀完了，就來了，有些事情想問問母後。”

皇後咬了一口自己做的點心，有些滿意的沖趙若嫻挑挑眉毛，示意讓她也嘗一嘗，這種點心很好吃，趙若嫻有些忐忑吃了一口，心裏牽掛著的完全是外面的那位太子殿下。

“宸妃遇刺身亡，靜妃草草結案，歸根到底，父皇本來就沒打算查個透徹，不說宸妃靜妃為人究竟如何，到底是他的妃嬪，一個頗受寵愛一個入宮多年，如此草率，母後，您覺得對嗎？”趙孟涵聲音不大，句句鏗鏘有力，怒火分明。

趙若嫻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皇後，後者吃著自己的點心，漫不經心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你現在看不明白，就容易出問題，你今天這話也就對我說，對你父皇表露半分，你便是個死。”

說的也溫溫和和，壓根兒沒什麽緊張的情緒，“你父皇沒錯，他永遠不會錯，這是一個太子需要明白的道理。”

“母後！”趙孟涵的聲音驟然增大，“天下萬民水深火熱，父皇不聞不問；後宮妃嬪不守婦道，父皇明知放任；皇子公主醉生夢死，父皇不管不束，前者不配為君，中者不配為夫，後者不配為父，他哪裏對了？”

趙若嫻緊急呼叫系統，趙孟涵作死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系統表示，“他不是死的時候，作死也死不了。放下你那個心吧。”趙若嫻哦了一聲乖乖喝粥。

“母後，”趙孟涵的聲音帶上一句哭腔，“是不是因為你早就看出君不君，夫不夫，父不父，才心甘情願被關在長寧殿寸步不出？你早就對父皇失望，所以壓根兒就沒有難過的情緒？”

“我沒有。”皇後這三個字說得倒是斬釘截鐵，頓了頓，稍有嘆息，“但你有一句話說得對，我是心甘情願在長寧殿中的，但與旁人無關，更不是因為對你父皇失望。”

趙若嫻輕輕放下碗筷，她一字一頓，根本不在乎身邊還坐了個嘉寧公主，“趙孟涵，其實你母後一直覺得，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把你帶到了這個世間。”

趙孟涵沒了聲音，趙若嫻都不敢說話，這句話說得太重了，趙孟涵是太子殿下，小時候雖然見不到娘親，但也會經常來找她說話，他娘親也會溫柔地安慰他，從來都沒有這麽告訴過他，你是我的錯誤。

趙若嫻猜想趙孟涵應該已經走了。

“時候差不多了。”皇後輕輕呼出一口氣，轉身拿出一道折子交給趙若嫻，“到了這一步，總該是有個了結，嘉寧，這個折子答應我不要看，直接交到你父皇手裏，能做到嗎？”

趙若嫻雙手接過，擠出一個笑容，“母後……我能保證，但是我最好奇的是你為什麽要找我？”明明剛才趙孟涵就在外面，自己親兒子難道還沒一個庶出的公主值得信賴？

“因為啊，”皇後眼中有亮光，“你是陶榭安選中的人，那便就是本宮和他一起選中的人。”

皇後居然自稱本宮了哎！趙若嫻瞪大了眼睛，她可還真的是什麽都知道，一件事情都不落下，陶榭安也知道，陶榭安和她的事情也知道，她怎麽就沒聽說過陶榭安和皇後有什麽瓜葛？

還有，那個他是誰？男的女的？皇後你別說話說一半藏一半啊！

“要變天了，回吧。”皇後不由分說，也不回答她的問題，給了她一把傘就把她推搡了出去，長寧殿再度安靜如死。

要變天了麽？趙若嫻看了看天空，雪下得越來越大了。

“榭安，宮中發生變故，靜妃含冤而死卻義無反顧，宸妃之事就此了結，太子皇兄覺得父皇為君、夫、父不配，卻遭皇後訓斥……皇後最後告訴我，要變天了，我總覺得她意有所指，最近動蕩不安，心中忐忑……”

她到底還是在這個時候想要抓住陶榭安的手，“榭安，我有點怕。”

你什麽時候回來？回來就可以有人攬她入懷，揉揉她的發，說，“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榭安下一章就跑回來了，大家不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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