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賬的今天晚上可算是經歷了什麽叫跌宕起伏的人生，先見到了一個兇巴巴的姑娘捎帶著蔫蔫的公子哥，然後又被丞相大人大駕光臨了自家的小酒樓，最後碰到了一起。

乖乖，他為什麽要在這個晚上算賬？早點回去睡覺不好嗎？

他以為只有他不想面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一堆人，殊不知趙若嫻看著他也牙疼，眉毛都擰到了一起，還沒等齊實言說些什麽，趕緊搶先抽著冷氣迎了上去，對著那算賬的就是一瞪眼。

“夥計，還認不認識本公主？！”她說的傲氣極了，活像一只開了屏的孔雀，當然，要刨除他們之間的性別區分，趙若嫻力求在氣勢上壓倒對方，很明顯的就是她已經成功了。

算賬的本來腦子就糊塗，現在看明白了形勢哪敢說不認識，趕緊連連點頭，“方才、方才公主上來的時候不認識，現在認識了，小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沒識得公主殿下，小人有罪。”

齊實言那邊瞟了一眼趙若嫻，語氣悠然了幾分，“公主殿下好生魄力，原來方才來的時候還掩藏了身份，那現在要不要讓他帶您去治療一下？哦，話說回來，公主殿下身邊服侍的人呢？你沒見到也不覺得奇怪嗎？”

算賬的哆嗦著嘴唇道，“小人、小人見到了，公主殿下不是一個人來的呀，所以小人沒敢過多詢問。”

趙若嫻心裏一沈，好麽，看起來齊實言這是剝絲抽繭也要把這件事情拎個明白，如果算賬的指的不是許清月，那問題可就大了去了，許清月便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陶榭安不動聲色地拽了許清月到他面前站著，許清月本來懸著一顆心，被他這麽一拽有點楞，下意識防備的看著他，後者一臉坦然，仿佛只是讓她輕輕動了動而已。

齊實言有些嘚瑟的讓那算賬的指認，趙若嫻危險的瞇了瞇眼睛，就差沖他呲牙發怒來顯示自己的爪子也不是好玩的，兩個人一來一回弄得算賬的快要哭了，哆嗦著往陶榭安那裏一指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齊實言順著算賬的往那邊看，許清月和陶榭安站成一條直線，他說是許清月也好說是陶榭安也對，當時就有點不愉快，算賬的道，“小人、小人先去請醫師來給公主殿下治傷。”

“你玩本官呢是不是？”齊實言咬牙切齒逼出來一句話，伸手在他後脖子處一提，語氣極其危險，“本官再給你一次機會，陪著公主殿下來的人，到底是男還是女？”

“算賬的，你可要想清楚，當時本公主進來的時候燈火昏黃，看錯了可就不好了。”趙若嫻也不甘示弱，急急忙忙堵了一句回去，算賬的看了看齊實言，抖了兩下，又看了看趙若嫻，抖了三下。

關鍵是……這兩個主子想要的答案是什麽自己個兒都不知道啊。算賬的委屈，算賬的不敢說。

趙若嫻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輕咳兩聲道，“本公主今夜本來在某些人那裏受了一肚子委屈，才叫著清月陪我來吃吃酒解悶，這下可好，全給我毀了，還遇到了個眼瞎的算賬的，居然連本公主的身邊人都看不清楚。”

陶榭安這個某些人默默承了這個瓜，無奈地看著自家公主殿下繼續扮演撒潑又無賴的角色。眼角眉梢帶了點寵溺的意味，要不是許清月現在說話太突兀，她絕對會嘲笑一下。

算賬的終於有了個明確的方向，連連叩頭道，“公主殿下恕罪，小人眼拙，當時小店門口燈光昏暗，兩位姑娘一起進來實在是沒有看清，公主殿下身份尊貴光芒耀眼，小人怎能看到旁人？”

這話拍馬屁拍的太響了，趙若嫻露出了個略略得意的笑容，讓他誤以為自己拍得很準，其實拍的準的唯有那四個字“兩個姑娘”，齊實言臉色垮了垮，看向趙若嫻的時候黑了一層。

嘖嘖，跟蹭了鍋底一樣，趙若嫻一點都不介意拿著自家鍋底再給他抹一點，滿屏的嘚瑟幾乎都要溢於表面。

“先去給公主殿下請郎中吧。”齊實言像是放棄了一樣，站起來喘了一口氣，在趙若嫻略放松的那一口氣還沒呼出來之前，忽然又道，“我聽舒畫說，公主殿下是來找陶公子的？”

陶榭安的後背在一瞬間緊繃起來。

而趙若嫻終於把沒舒出來的那口氣松了出來，在齊實言還沒想明白她為什麽反而放松下來的那一瞬間，就見到傳說中變了性子不再像之前那麽張揚的公主殿下揚起了下巴。

忒兇的模樣，“放！肆！”像是攢了好久的怒氣終於達到了頂點有了突破，趙若嫻兩個字一砸弄得在場人裏裏外外跪了三圈，“本公主的事情，爾等豈敢置喙？皇嫂管得忒寬了吧！”

早就知道齊舒畫估計也沒那麽好心，果然，自己出宮以後蹤跡還是要被稟告的，“本公主喜歡陶公子怎麽了？還不是你，齊實言！”她伸出食指幾乎要戳到和自己爹一樣大的男人額頭上。

“你今晚就為了一個宸妃大肆動用朝廷官員，害得陶榭安當著那麽多人的面給本公主難堪，說什麽非要在其位謀其政，不肯跟本公主一起去約定的地方把酒問月，你還好意思來問本公主！！！”

趙若嫻臉憋得通紅，幾乎到了眼神都不知道如何安放的地步，看見桌子上剛剛被自己摸過的水杯，急忙一把抓過來狠狠一摔，白瓷片在地上四分五裂，震得齊實言也不得不跪下。

“公主殿下，宸妃娘娘畢竟是你庶母。”不提宸妃他還想不起來，嘉寧公主生母麗妃已經徹底失寵，說到底，趙若嫻不過就是個小丫頭片子，現在猖獗又能多久？

庶母？趙若嫻眼睛裏都快能燒出火花，“不是你教的那好女兒，能連累我母妃失寵？能連累我皇兄連自由都沒有？宸妃那個狐媚子能如何？還能翻了天去不成？中宮皇後還在吶！”

她一頓發洩，說一句堵十句，終於把嘉寧公主脾氣好多了的這個傳言再次扭轉了回去，“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嘉寧公主還是你嘉寧公主，跋扈張揚啥啥都不缺，連齊丞相也敢指著鼻子罵。”

其實她心裏虛的要死，越說越心虛，再不大聲點自己絕對會出簍子。

“還看嗎？郎中在外面呢是嗎？給本公主進來！”趙若嫻深呼吸一口氣平覆了一下心情，“怎麽，齊大人還沒看夠？還想怎樣？不想怎樣了趕緊收拾東西給本公主滾出去。”

那還能怎麽樣，嘉寧公主脾氣上來誰敢惹，齊實言倒是試著反駁了幾句，看看被呲兒的，什麽好處沒撈到不成，走也是走的灰溜溜的，還挨了頓狠罵，他當上丞相後就沒被人這麽罵過。

眼看著事情就這樣平覆過去了，趙若嫻緊繃的那根弦終於要松動下來，單手撐住桌邊，讓剛才在門外嚇跪了的老郎中趕緊站起來，又伸手拉起陶榭安和許清月，一時間都要哭了。

真的要嚇死她了好嘛……這演戲都沒劇本，一張嘴全靠編她還能怎麽樣啊。

陶榭安一把把人摟在懷裏順毛，嚇得她心臟跳得飛速，說話聲音也開始飄了，“我還以為齊實言那老家夥還要多挑刺兒，他再說兩句我就真的撐不住了，太嚇人了。”

許清月給她倒了杯水，“你可小心點地上，別劃傷了自己。”頓了頓，“再說了，嚇人的到底是誰呀，嘉寧公主好不容易好起來的名聲，估計從今晚開始又要煙消雲散了。”

“沒辦法，危急時刻也只能這麽做了。”趙若嫻端著水喝的有點急，一旁的郎中瑟瑟發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結果她一轉頭，就和那老郎中對了個正著，“喲……原來是您吶。”

上次勸她說不要毛毛躁躁的那位，第一次把許清月弄得跟快要生了似的嚇死個人的老郎中，故人重逢總是分外有趣，幾個人神態各異，老郎中的表情堪稱精彩至極。

“老朽見過嘉寧公主。”想當初可是自己教訓過的人，結果居然是公主殿下，豈不是沒活路了？

趙若嫻心道太冤了，瞅瞅給這老人家嚇得，就伸手小聲自己檢討起來，“我知道啦，今天不該這麽毛毛躁躁，老先生先給我包紮一下好不好？”還帶了幾分不好意思。

老郎中覺得自己要夭壽了。

許清月神色一凜，身後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推開，閃進來一封信掛在窗口，動作悄無聲息，也就是許清月身為殺手敏感度格外高些，反應的也能快一些，但也沒看清來人是誰。

老醫師哆嗦著快要被嚇暈了，趙若嫻回頭看了一眼，陶榭安便已經開口詢問了起來，“清月？可是你們的人來傳遞消息了？”

“是，”許清月看了兩眼，就著燭火燒了，“告訴我這次任務雖然沒做好但也沒關系，事情變故太大，背後金主來路也頗為覆雜，讓我別插手太多。”她神情有些不大對勁兒，“一個有用的消息，背後金主是宮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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