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於看著他的眼睛盯了好一會兒，差點脫口而出“你是阿胖！”。

但是覺得自己要這麽說，估計會被打死，還好反應慢，沒來得及說出口。

“你是……”樂於緩緩開口，“我同桌吧？”

“……”那個帶著一絲不確定語氣的“吧”字，讓岑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所以你能認出來是嗎？”岑然耐著性子開口，“剛剛為什麽裝不認識我？”

“……”樂於知道自己的毛病，可要說她“裝不認識”，她還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裝了，“那個，我們剛剛什麽時候碰上過了？”

岑然聞言，閉上眼睛，緩了好一陣，才垂頭嘆了口氣。

“不好意思……”樂於很怕把人氣出病來，畢竟這麽會買吃的的同桌，不一定好找，“我有點臉盲，真不是故意裝不認識你。”

“行吧，”岑少爺覺得自己徹底沒脾氣了，“我，岑然，你同桌，記住，成嗎？”

“啊，”樂於頓了頓，“好。”

岑然垂下了胳膊，覺得這人雖然嘴上是答應了，但是往後路上遇見了，還指不定能不能認出自己。

往後退了一步，想問問她要不要幫忙下來，畢竟這人兩條腿還離地面有些距離，自己把人弄上去的怎麽也得幫人下來吧。

剛在氣頭上，問也沒問就跟小同學拉拉扯扯摟摟抱抱的，這會兒沒了脾氣，倒是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了。

“等等。”樂於以為他要走，伸手拉了一把他的校服外套。

“嗯？”岑然被她拉得一踉蹌，往前一步又只好一手撐著墻。

“別動。”

少女開口的兩個字不帶什麽感情，卻讓岑然乖乖聽了話，楞是沒敢動彈。

樂於微微擡頭看著他，左手拉著他一只袖子還沒松開，擡起了右手。

岑然眼角餘光瞥了一眼那只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小爪子，眼睛微睜了睜，覺得自己這會兒身體有點發僵。

“……”臥槽，這是要幹嘛？摸我臉嗎？小同學你膽子好大，我喜歡……

少女白皙纖細的手指近在眼前，像是丈量尺寸，拇指和中指在岑然臉上比劃著。先是從耳朵到眼睛的距離，再是兩眼的間距，緩緩移動。又自上而下，從額頭，到鼻尖，掠過嘴唇，停到了下巴上。

岑然呆楞楞地站在原地，保持著一手撐墻的動作，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少女修剪得幹凈圓潤的指尖，不經意間觸上他的臉頰，像是蜻蜓點水，飛掠而過。自己還未察覺，就已經在少年的心湖裏點開了一圈圈漣漪。

樂於量完，又盯著他認了好一會兒。岑然其實長了一張極度沒有威懾感的臉。要是不擺出那副為了迎合人民群眾心目中“校霸”形象而故作深沈的樣子，樂於覺得這人——看上去還蠻可愛的。

清晰的雙眼皮，睜著眼睛時窄窄的一道。眼尾微垂，盯著你看的時候透著那麽點無辜。樂於覺得，怪不得總覺得這人的眼神跟阿胖特別像。

“你的三庭五眼，挺標準。”樂於開口，好像在做什麽學術性判斷。

“……”岑然回了點神，覺得自己剛剛真是腦補過了頭。學霸的世界我不懂。

岑同學正處在不知道怎麽接話的狀態中，又被少女兩手拽著校服外套往自己身前拉了拉：“你蹲下來一點。”

樂於對這位身上經常冒出來的甜香氣很好奇，這回離得近，又聞到了那股椰奶香，幹脆叫人讓她弄個明白。

這位力氣挺大，在岑然同學沒有反抗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就把人拽得上半身前傾了一些。鼻尖湊到了他的額發前。

岑然：“……”臥槽……這回我總不是在自作多情了吧？

岑同學就覺得她嗅著小鼻子聞了一會兒，輕輕吸氣的聲音都能聽見。

“洗發水的味道嗎？”樂於把人松開，淺淺笑了笑，“真好聞。”

岑然就這麽被她折騰地心情跌宕起伏，跟坐海盜船似的來回蕩漾，忽上忽下。退開，抿唇看著她，沒發聲。

默默決定要把那個牌子的洗發水用上一輩子。

此時隱藏在器材架子間隔處的三男一女——

“姑奶奶別去！別去！”林航小聲又急切地喊著，就差上手抱著俞晚舟了，“我兄弟往後的幸福就在你手上了！”

“……”俞晚舟半瞇著眼睛偏頭盯著他，冷冷道，“撒手……”

“不不不，你往後要什麽都好說，你讓他們聊會兒行不？”林航賠笑道。

“……”俞晚舟覺得這人就跟塊狗皮膏藥似的，攆都攆不走，瞧著很煩人，就是那狗腿的態度吧，你又不好意思朝人發火。

另外兩位男同學透過塞滿了籃球足球排球各種球的架子，靠它們打著掩護看著角落裏的那一對，又轉頭看了看身邊的那一對，相視一笑，用意念露出了內心的想法：那邊是愛情，這邊，是奸情。

“下來吧。”少年朝她伸手，嘴角微揚。

樂於撐著他的胳膊肘跳了下來。

這邊幾位看見主角換場，扒著架子的手紛紛松開，轉頭摸鉛球的摸鉛球，摸跳高桿的摸跳高桿去了。嘴裏還念念有詞“我得好好挑一挑，挑一顆圓的”。就差伸手拍拍鉛球熟沒熟了。

岑然和樂於繞到器材架那兒的時候，正巧看見林航把俞晚舟松開。

岑然和樂於：“……”

林航看著兩人一臉愕然的表情，趕緊搖手：“不不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俞晚舟這會兒真的想拿鉛球好好敲敲他的腦袋，成績差也就算了，尼瑪還表達不清，越描越黑。

兩人非常同步地看了林航一眼，又看了俞晚舟一眼，點點頭，連說了三個“明白”。

林航和體委：“……”你們倆明白個大頭鬼！

樂於看見另外一個男生拿好了鉛球，走過去就把筐子兩手一提。

“嗳你……”俞晚舟剛想說我來拿你提不動，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樂於已經拿了起來，看上去……還挺輕松，“呵呵，你等我拿兩個墊子跟你一起走。”

岑然看見終於不是自己一個人吃癟了，心情又好了不少。拿著墊子對著樂於比劃了一下，想象了一下她要是拿墊子回隊伍，同學們遠遠看過去，就跟個軍綠色海綿墊子自己在走路似的，莫名就覺得有些好笑。

“啊，”走出器材室，樂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咱們是不是開學前就見過？”

“……”岑然不知道今天自己是第幾回嘆氣了，整得跟個深閨怨婦似的，“你終於是想起來了？”

樂於見他拿著軟墊，偏頭對她彎了個麽得感情的假笑，莫名有點心虛。

“哈，那什麽，”樂於咽了咽口水，“一樣的椰奶香。”

“……”我特麽，我特麽謝謝你了啊洗發水！不然這位到現在都想不起來那天的也是我！

“喲呵，今天這器材拿得有點久啊。”體育老師掃了幾人一眼，玩笑道。又看見樂於手上提的那筐子鉛球挑了挑眉。

這位優秀的年輕教師宋老師也是A中貼吧的忠實用戶，前兩天那篇震驚了眾人的大佬從良帖也是每層樓都拜讀過了，甚至還披了個小馬甲跟了個帖。

剛剛看見“大佬”一臉要提刀砍人的表情，拉著學霸去器材室就覺得挺有意思。這會兒看著兩人像是已經談攏了這條gai到底是歸然哥還是歸樂樂姐管轄。尤其是“大佬”嘴角眼尾無一不透著笑意的樣子，這位年輕教師就覺得：年輕，真他媽好啊。

宋老師讓（1）班的同學分成了兩組，分別推鉛球和跳高水平測試，輪流互換，他和俞晚舟分開記錄。

岑然一直記得第一回遇見樂於那次，她的那招“獨門暗器”，還有那句“校鉛球隊的”。

一直沒明白這麽個小小的身體裏到底是有多大的能量。岑同學很想見識見識。

岑然排在後面，所以這會兒麻溜地就跑到樂於那組去看她扔鉛球了。

俞晚舟發令，樂於持球，貼頸，團身，滑步，旋身，投擲。動作連貫一氣呵成頗為專業。

岑然不禁看得微張了張嘴。視線隨著她投出去的女子四公斤鉛球劃了個拋物線。

一群人盯著樂於手裏的鉛球，就跟一群小貓盯著個紅外線手電似的，整齊劃一地用腦袋畫了個弧線。

俞晚舟蹬蹬跑過去，測了下成績，又蹬蹬跑回來：“臥槽樂樂，你可以啊！11米76。報名報名！咱們班女子鉛球第一穩了！”

樂於伸出手比了個OK的手勢。

她們這幾個體育特長生裏也沒個扔鉛球的女生，體委覺得按照以往的學校整體水平來說，樂於這成績相當可以了：“樂樂，你這再訓練訓練，考個二級也可以啦。”

俞晚舟覺得她這也就是隨意發揮，還沒有體現自己的真實水平。站在一邊動員道。

“她需要跟你一樣麽？”岑然在一旁發話了，“人隨意考考就是清華北大的料，費那個勁幹嘛？”

俞晚舟想想也是，不過校運會還是一定得讓她參加的。體委對致力於提高班級全員身體素質一向很熱衷。

“不過樂樂，”岑然低頭看了她一眼，“你這麽矮是不是讓鉛球給壓的啊？”

樂於剛還帶著一絲笑意的嘴角一僵，緩慢而機械地偏過頭，看著他。

俞晚舟：“噗——”

林航低頭，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臥槽兒砸誒，我到底說你什麽好，你丫的剛剛器材室那一出，都特麽白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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