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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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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念雲奔到了梧桐河最上游,天上的落雨將她渾身都浸濕了,她卻一點兒也未受影響。她睜著一雙細長的吊梢眼,眼珠子格外靈動地朝四周看了看,確定那護城兵沒跟上來,於是便格外興奮地脫了鞋襪朝河中蹚去。

她抱緊手中的河燈,感到河水較平時湍急,讓她有些踩不穩,卻也絲毫不懼,只是出言抱怨起來:“爹爹為何總不讓我學武,反倒將我送出府去學醫?明明是鳳凰府掌門之女,卻一點武功都不會,連到河裏玩一會兒都要擔心被水沖走,真是好生丟臉。”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河燈輕輕放入面前的水中,將它向湖心推去。

河燈上的一層油紙勉勉強強地擋住了天上落雨,中心火燭微弱地閃爍著,細碎的光芒照亮了周圍的一小片水面——粼粼波光下,似乎有些東西漂在河上,就連這河水的顏色,也好似被染得變化了一般。

連念雲定睛一看,這河中竟漂著鮮血淋漓的數具屍體!

她驚得大氣都不敢出,只是失措地環顧四周。此時的梧桐河正是應了七月半中元節的景了,一條被河燈照亮的、漂滿死人的河流,那可不就是溝通人間與陰界的冥河麽!

饒是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此時的連念雲也被嚇到指尖發涼了。她正想慌忙上岸去,卻又撞上一具河中漂著的軀體。她尖叫一聲,連忙往旁邊退去,,但又猛然回過味來。

身為一葉城隱世名醫回春老人的弟子,她覺得方才的觸感不大對。

她大著膽子,伸手捉回那方才撞上她的軀體,伸手一摸胸口一探鼻息,活的!

“雲兒,雲兒,你快出來!”岸上傳來了護城兵的喊聲,被呼呼的風吹得有些破碎。連念雲拖住那人的身軀往岸邊帶,偷偷摸摸地躲在了一處大石頭邊。

“雲兒,你在哪兒?”護城兵的聲音又逐漸遠去了。

連念雲松口氣,她手腳並用爬上了岸,並使出了吃奶的力勁將那人也拖了上來。她借著湖上逐漸遠去的河燈那一點點微光,瞪大眼睛想要一探究竟。

但一看她便楞了。

河燈的暗淡光芒投在那人的面龐上,卻足以照出了一副她從未見過好容顏,俊美無匹,俊秀無雙。盡管那少年緊閉著雙眼,頭發散亂,嘴唇泛著病態的白,但連念雲還是看呆了。

這樣攝人心魂的五官,仿佛能將周圍的光芒全數奪去。

“天吶!好生俊俏的哥哥!”她輕聲感嘆著,動作熟練地把脈,又試試少年胸口的心跳,丈量了他的上腹,雙手交疊按壓下去。

少年猛地吐出一口水,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此時時候已晚,天又降下了那麽大的雨,本該放的河燈不能放,那些夜晚的露天活動也不能進行,因此一葉城的各戶人家們大都睡了。

但在城北一處繁華富麗、氣宇軒昂的府邸上,卻依舊是燈火通明。

一葉城城北鳳凰府,原是武學門派,但在數十年前忽然歸附朝廷,行治理一葉城之職。一葉城隨後封城,裏面的人不出去,外面的人不進來。一周前,這鳳凰府卻忽然迎入了一位自金陵來的貴客,隨後一葉城便加強了戒備,梧桐河上游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條路白日裏都有重兵把守,而夜晚也是有人輪值。

這兩日暴雨驟降,鳳凰府掌門兼一葉城城主心疼府上官兵,又覺著天氣惡劣,多半不會有什麽人混進來,因此便喚回了輪值的官兵,只留下一人在梧桐河便守著。

“連城主,你不應掉以輕心的。”

此時,鳳凰府裝飾極盡華麗的外廳裏,那名少女自星盤上擡起手,神色淡淡。

她頂著一頭狀似傘菇、被當今聖上認為是“大逆不道”的齊肩短發,唇色朱紅瑩潤,一雙狐貍眼嫵媚又明亮。雖說面容生得有些輕薄貌美,但身上的氣質卻格外神聖莊嚴,叫人站在她對面時,都情不自禁要嚴肅了起來。

“我說的那人,”她淡淡道,“會給一葉城帶來滅頂之災的那人,方才已經進城了。”

鳳凰府掌門本安然靜坐在一旁,心無旁騖地修煉內力。但此時聽到她的話,驟然睜開了雙眼,“什麽?”

“我一直在用星盤算著天機走勢,災星本只是在側邊游弋,但在我同你說話的那前一刻,它便已入正位。”少女沈聲說道,一簇星絲纏上她的指端,星絲上那兩顆格外耀眼璀璨的星子交相輝映,她看著這個景象,有些微的楞神,“雙煞同輝,啊……”

鳳凰府掌門倏地站起,原本自若的神態面容驟然變了形,“束少主,你是說那人已經進城?可你昨日不是還說,災星式微,那人多半遭遇了不測,我可略微放心麽?”

“推測天機是件難事,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證。”束少主略略皺眉,“我原以為那人要死去了,卻不想他如此頑強,現在這星盤上的災星不僅入了正位,而且還愈發閃亮,興許是被什麽人給搭救了。”

掌門聽著她的話,雙手都有些顫抖,“……束少主,你可以推出那人在哪麽?我現在便派人去圍堵……”

“不可,”束少主道,“我不能將天機探得那麽精細,會造天雷的。你叫人探查一番,方才有什麽外人進了城,那外人便應是了。你將他帶來見我,我興許還有替一葉城消災的法子。”

聽她這麽一說,鳳凰府神色一凜,眼中爆出精光,攥緊的拳頭發出了哢哢的聲響。

“今日雨大,那人不可能自東、西、北處的高山上翻進來,必定是自梧桐河偷偷潛入了,”他說著,頗有些咬牙切齒的,“來人!快隨我去梧桐河畔,看看究竟是何方災星潛入,想要對一葉城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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