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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還是英語課。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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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紅色的。又來到自己的房間,翻出了自己的那身,也是紅色的。同款,跟情侶裝或親子裝似的。

拿了新衣服回來,許飛道:“趕緊換上。晚點要除夕了。”

老爹一聽除夕,笑了。伸手接過自己那身。兩人都就地換了。老爹連裏面的秋褲都是紅色的。許飛倒是穿了身紫色的內衣,不是紅色的。

換裝後,兩人看向彼此,又都樂了。

“你媽要在。”老爹忍不住道:“肯定不會買這麽兩身。她肯定會說,大過年的,穿什麽運動服。你們以為是親子運動會嗎。她肯定要給你買裙子,還得是紅裙子。”

許飛點了點頭,道:“要是老媽在,我肯定逃不過穿裙子了。”

“你還想逃?美得你啊。”老爹笑得一臉開心,瞇縫著眼道:“不把你打扮得連你自個兒都認不出,她就不是你媽!”

“有這麽誇張嗎?”許飛小聲地質疑道。

“嗯。”老爹忙點頭,滿臉肯定地道:“有,非常有。就以你媽那愛美勁兒,你肯定是要被好好打扮的。就算是男孩兒,估計也逃不過。”

“我去。”許飛忍不住爆了粗口,連男孩都不放過的老媽,到底是有多兇殘。簡直難以想象啊。還好老爹不這樣。

“你知道,我為什麽沒這樣對你嗎?”沒想到老爹開口問道。

許飛一臉狐疑地看過去,搖了搖頭道:“說明老爹你是正常人。”

“NoNoNo!”老爹擺了擺食指說道:“我是要讓你媽知道,她不在,我們是什麽樣子。”

“呃。”

“以後。”老爹又接著說道:“不管,我在不在你身邊,你都要照顧好自己。就像你老媽不在,我們照顧好彼此一樣。知道嗎?”

“呃。”許飛道:“你怎麽會不在我身邊。你放心,我去哪兒,都會帶上你的。”

“爸爸總會不在的。”許是許飛的表情愈來愈凝重,老爹補上一句:“誰讓你比我要年輕呢!哎,以前總跟你嗆聲,不讓你喊我老頭,可到底是老了。”

“才不老。”許飛道:“老爹還年輕哩!”說完,許飛上前幾步,從後面抱住老爹。

她忽然覺得,老爹的腰居然比想象中的瘦好多。仿佛在她印象裏,老爹還是那個背著她的腰背寬厚可靠的長者。只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曾經山岳一樣的男人,已經沒了從前的雄偉矯健。

“你長大了!”老爹放下勺子,轉過身,也抱住許飛道:“你長大了,爸爸當然老了。”

許飛的眼淚就這麽流了出來。她甚至還不十分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哭。也許是不想承認,是人都會老去,也終將會死。可是,不承認,不代表就不會遭遇這一切。

是人都會老去,也終將會死。然而,是人,都不願面對顯而易見的事實。

那天,他們聊了很多。大部分都是以往聊過的話題,翻來覆去的,也沒太多新意。

那天,具體都聊了什麽,如今許飛已記得不十分清楚了。

她只記得,自己流了淚。被老爹用手擦幹。老爹當時說了什麽來著?她好像怎麽都想不起了。

後來,做完飯。老爹回了屋。許飛將飯菜盛出,去叫老爹吃飯。她以為如往常一樣,老爹只是回屋吃藥,或者是瞇會兒。

他確實是睡著了。

卻再也沒能醒過來。

當許飛推開門,輕輕地叫著老爹時,他卻再也聽不見了。

從此,再沒有人可以回應,這一句老爹。

從此,他只活在她心裏了。

這個年,還是許飛和老爹一起過的。

許飛沒有動老爹的身體。他還穿著那身大紅色的運動服,好像要去開親子運動會一樣。他還躺在那兒,躺在臥室的床上,像睡著了一樣。

許飛也還穿著那身運動服,大紅色的。吃飯的時候,許飛像往年一樣,留了老媽的位置,只是這次,還在旁邊留了老爹的位置。這一回,只有許飛自己一個人吃飯了。

老爹的廚藝一如既往的好。沒因為年三十兒變得更好,也沒因為其它原因而變得不好了。

大骨頭還是鮮香味美,骨頭上的肉全部脫落,煮碎,沈進湯汁裏。米飯也還是一樣的軟硬適中,幹吃可口,拌湯也可口。

許飛一口一口地吃,像是要深深地記住這個味道。就是這個味道,她從小到大吃了無數次,只是,這一次,是最後一次了。

她控制不住地,一口嚼了又嚼。她恨不得,就這麽一直嚼下去。永遠沒有結束的時候,那樣,她就可以永遠吃到這個味道,而不是只能回憶它。

飯涼了,湯也涼了。

許飛仿佛聽到了老爹的聲音:吃這麽慢,都涼了怎麽行。快點吃啊。

好,我快點吃。許飛把鍋裏的飯整個扣進了湯盆裏,拿湯勺胡亂拌了幾下,就往嘴裏巴拉,我吃我吃我吃。

我吃。眼淚掉了下來,掉進湯盆裏,和著米飯一塊兒被吃掉。

不哭不哭不哭。我不哭。許飛拿衣服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接著吃。

眼淚還掉。再擦,再掉。擦,掉。好像總也擦不幹凈。哪裏來的那麽多眼淚。難不成黃河跟她身體的管道接通了嗎。

飯,吃完了。許飛想洗碗,讓老爹歇一會兒。今天她勤快點,主動多幹點活兒。但她站不起來。好像繼眼淚流不盡之後,她又得了某種軟骨病。她是真的想站起來,想幹活,想洗碗,想幫老爹收拾屋子。

老爹不是說,除夕,除舊迎新嗎。她要幫老爹掃塵除夕啊。

她以後一定要多幹活兒,她再也不欺負老爹了。她長大了,她懂事了。這回,是真的。她真的長大了,真的懂事了。是真的。

老爹,你相不相信我。我真長大了,我真懂事了,真的。

許飛一遍遍哭著,喊著。她這回沒喊媽媽了。老爹不要再吃醋了好不好。以後,她都喊老爹。

老爹,老爸,爸,爸爸,爸......

別不理我,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三十兒這一天,許飛沒有聯系任何人。她關了手機,只和老爹,呆在一塊兒。

下午,她掃了塵,清了灰。家裏面煥然一新。

最後,她給老爹擦了臉。

老爹的皮膚已經沒了往日的溫度,許飛強忍住眼淚,沒讓它們就這麽掉到老爹的臉上,和身上。

到了晚上。許飛也和往年一樣,開了電視。電視裏面,春節晚會的倒計時已經開始了。她拿出了之前買的仙女棒和竄天猴。

“老爹,晚會兒還沒開始,咱們先玩仙女棒吧!”許飛朝屋裏喊道。

好啊。

她好像聽到了老爹的回應。她趕緊跑到陽臺,把所有的窗戶打開。冷空氣一下子呼嘯著往屋裏翻滾著,大有排山倒海之勢。她趕緊又跑回屋兒,把老爹那屋的房門關了。她怕給老爹吹病了再。本來就挺孱弱的身子骨。

只好隔了門道:“開始點仙女棒咯。你睡醒了就趕緊起來。要不,我自己都玩兒完了,沒你份了。”

這就起來。臭丫頭,你給老爸留點兒。

她擦了擦眼淚,跑回陽臺,點起仙女棒。冷風太大,打火機點著又熄滅,點著再熄滅,如此好幾次。

讓你不給老爸留。這回好了吧,讓你點不著,哼。

老爹,我都給你留著行嗎?我就點一根。

在心裏面剛說完這句,擦的一聲,居然就點著了。風好像是比剛才小了,又好像是沒小。

許飛趕緊拽了一根仙女棒出來,點著了。朝著屋裏的方向,一圈一圈地揮舞著。

就像是小時候,她和老爹一起,除夕夜點仙女棒。她起初不敢,是老爹扶著她的手一圈圈搖的。後來,她不怕了。就跟老爹搶起來了。

那時老家還有個小院子。兩人滿院子地跑,一人搶了仙女棒,就趕緊點了跑。另一個也不管還有很多,非追著搶。院子裏響著的,都是他倆的嚷嚷聲。

“小混蛋,讓你跑!看我追著你,要你好看。”老爹總喜歡嚇唬她:“一會兒夕出來了,第一時間就把你給吃了。因為你不聽話,兇獸專吃那些不聽話的孩子。”

“你騙人!”那時的許飛,聲音還清脆得很:“根本沒有什麽兇獸。都是你編出來騙我的。你是壞爸爸,專門騙人!”

“誰說我騙你了?”老爹掐著嗓子裝模做樣道:“你看看你後面,現在是誰?你看看,我是誰?”

許飛中斷了回憶,忍不住向後看去。

什麽也沒有,這一次,老爹沒在她身後。只留她一個人,手裏面拿著根燃盡的仙女棒,滿心雀躍地準備點一支竄天猴。

現在她不怕了。小時候,她最怕點竄天猴了。仙女棒在老爹的帶領下不怕了,但竄天猴不行,那玩意兒嗖的一下,就躥的老高。她總怕把她也給帶跑了,跑那麽高再掉下來,肯定會很疼。

所以她不敢。始終不敢自己點那玩意兒。

於是每年除夕夜的固定項目就是,兩人滿院子滿屋子地搶仙女棒。然後是,許飛看老爹點竄天猴,一個接一個,點完全躥天上去了。

老爹說:“這是給你老媽發信號呢。晚上睡著了,你看看能不能見著她。如果見著了,就說明她收著信號了。”

有趣的是,每一年的除夕夜,她還幾乎都能夢到老媽,老媽每次都穿著那條紅裙子,拿著朵月季花,走向她。把月季花,送給她。

醒來的時候,她總是笑著的。一次都沒哭,因為那是她和老媽難得的團圓日。

電視裏面,主持人喊著10,9,8,7,6......

許飛進了老爹的屋兒,說道:“今晚我們一家三口團圓。”

她把所有的仙女棒都拿了進來,翻了個湯盆出來。就接著湯盆,擦的點著了打火機,再點著仙女棒。

霎時間,火花四射。許飛就接著盆搖著,一圈又一圈,一根又一根。

好看吧?這回,都給你點了。

好看!

那天晚上,許飛不知道自己最後是幾點睡的。也許是點完仙女棒之後,也許是臨近淩晨前後。

而最讓她驚訝的是,那天晚上,她既沒有像往常一樣,夢到老媽,也沒有夢到老爹。

她很失落,又有些生氣。她想著,難不成兩個人剛團聚就跑去過二人世界了?居然連再見都沒和她說一聲。

簡直重色輕女!

第二天,大年初一。

胡靜來了,魏安也來了。陸思瑤來了,陳可也來了。尤達來了,徐凱也來了。還有程宇非。

大家似乎都很沈默,因為再多的語言,也沒有事實更讓人無力。他們幫她一塊兒,把老爹送到了火葬場。

一起舉行了火化儀式。

當火光漸漸吞噬了老爹大紅色的身影,當那抹大紅色終被燃燒殆盡。周圍響起了大大小小的抽泣聲。

只是這一次,許飛卻沒有哭。

她終於意識到,他是真的離開了,永遠地離開了。

作為女兒,許飛手上捧著張老爹的黑白相片。

周圍的哭聲兒仿佛和火光一起,都遠去了。只剩下一片寂靜。

許飛低了頭,仔細地端詳起這張老照片。像是從來沒見過一樣。

準確地說,她確實從沒見過,從來沒有。也或者,在年幼無知的歲月裏,偶爾見過,但並沒儲存進表意識裏。

這是一張結婚照,照片上的老媽穿了條長裙子,裙子的顏色大概是紅色,又或者是粉色的,因為黑白照的原因,看不十分清楚。只見她笑得很燦爛,好像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而她身旁站著的老爹,模樣俊美,竟比老媽還要美。許飛從來沒想到,總有一分老態的老爹,模樣周正卻顯得十足尋常的老爹,年輕的時候,竟是這樣的美。

她不知道能用什麽去形容,也不必再形容。因為她終於明白,那樣耀眼的他,在母親死後,就跟著母親一塊兒-

離開了。

留下的,只是有著拳拳父愛的父親而已。而這個父親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撫養他們的孩子長大。

不再是俊美的男人,不再是深愛著妻子的丈夫,只是一個父親。

而這個父親,如今完成了使命,也-

離開了。

☆、39

“中午吃了什麽?”尤達問許飛,兩人在視頻聊天。

“泡飯。”許飛回道。

“又是泡飯啊,你怎麽天天泡飯?”尤達驚呼道。

“好吃,簡單。”許飛道。

“你啊。”尤達忍不住道:“我給你郵點吃的吧。”

“你別。”許飛趕緊制止道:“你們那兒的美食,真的不適合我。如果那也能勉強叫美食的話。”

“你剛不說要簡單嘛。”尤達不懷好意地笑道:“我們這的就很簡單。一烤或者一煮就完了。”

“簡單是簡單。但我還有一個要求,好吃呢。”許飛道。

“這兒的布丁和甜品都很好吃啊。”尤達笑著道。

“行了,我在家這邊也能吃到。你可別費勁巴拉地郵了。”許飛道:“要我看,不如我給你郵一些。”

“不用。”尤達一聽,立馬道:“回家就能吃到了。我想吃的時候回家就完了。”

“你行了。可別折騰了,等新年再回來吧。”許飛道。

“我們可是戀愛啊飛。”尤達忍不住抱怨道:“難道你要讓我一年都見不到你?光視頻我可就死了。”

“那-”許飛低了頭,道:“那就等你回來我們再戀愛好了。”

“你啊。”尤達嘆了口氣道:“真拿你沒辦法。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還只是被我表白順勢就同意了。”

“肯定喜歡啊。”尤達沒想到許飛的回答這麽直接。

頓時喜笑顏開道:“喜歡我什麽,快和我說說?”

“很多啊。”許飛一一說道:“你熱鬧,和你說話從不會冷場。你善解人意,體貼人。你知道得很多,幾乎沒你不知道的。我很欽佩啊。還有-”

許飛停住話頭,尤達立馬追問道:“還有,還有什麽?”

“還有-”許飛抿起嘴笑著道:“你笑起來好看,極了。”

尤達的心裏立馬跟開了花兒似的,一顆心忽上忽下地,總不落地,像在蕩秋千一樣。

他聽見自己開心地說道:“我喜歡你,阿飛。”他從來沒有過這樣孩子氣的聲音,他是那麽的思慮周密,他是那樣的穩重。

許飛也笑了,若無其事地問道:“那你喜歡我什麽呢?”

“什麽都喜歡。”尤達立馬道。又似乎是覺得自己回覆得太過輕佻,忙又接著說道:“我喜歡你的聲音,聽了總是很安心。我也喜歡你的笑,你咧嘴的樣子,甚至是默不出聲的樣子。我都喜歡。”

許飛低了頭,沒說話。

四月,桃花的季節。陸思瑤正坐在開往日本的飛機上,她和Aphro約了見面。她的心情,甚至帶了幾分意味不明的雀躍。

一時間,尤達也沒有說話。他就那麽靜靜地看著許飛,從他們二月份在一起,到如今,這不算長的歲月裏,尤達已無數次這般看著她。

她比以前沈默的時候明顯多了。以前,她是那樣溫暖的人。默默關心著身邊的每個人,說的話,不僅讓人安心,還帶著十足的力量。

但自從許老爹離開以後,她就明顯變得沈默。但尤達,尤有耐心。他一點不介意他多說一點,她少說一點。

他相信自己可以,為她創造一個堅實的港灣,讓她休息,讓她依靠。

飛機剛落地,陸思瑤就直接約了車去Aphro那裏。沒到酒店,行李也還來不及寄存。

車停。她還沒等司機下車幫忙,就自己托出了行李箱。拉長拉桿,向那條幾分熟悉又幾分陌生的小路走去。

“今天課多嗎?”許飛打破沈默,問尤達道。

“還好。”尤達回道:“不用掛視頻。上午的課,我視頻上。”

“還是去現場吧。效果肯定比視頻要好。”許飛建議道。

“我你還不放心嗎。”尤達笑著道:“我的安排,沒問題的。”

熟悉尤達之後,許飛也漸漸了解,這是一個凡事自有安排的人。行事極為成熟,與他活潑的表達能力很不一樣,但確實就是如此。他可以兼顧幾乎方方面面,即便是一個人遠在異國他鄉,也一樣能兼顧國內和在外的學業。

起初,許飛以為尤達學體育教育的,文化課一定不怎麽樣,就算不差,也一定成績挺一般。但事實卻剛好相反,他理科成績非常好,而英語也同樣極為出色,語文也絲毫不差,大學前的作文還常常得了異常高的分數。

去英國交流學習,學校和專業都是他自己申請的。剛去的不適,在連他爸媽都還沒適應的情況下,就自我調試好了。

流暢的交流,讓他迅速地融入了當地的學習環境。他不僅可以和老師交流學習心得,還能時不時互動一些生活上的趣聞,顯然相處得十分融洽。

他不僅和同學校的留學生保持著和睦的來往,還與異國同學有著適當的結交。距離既不會太近,又不會過遠。

他甚至還參加了學校組織的戲劇節表演。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許飛十分佩服了。她從來不知道,生活裏居然真的有人能夠,如此清晰安排自己的人生,還安排得井井有條。

陸思瑤身穿一條桃紅色絲絨長裙,高高的開衩露出十足修長的美腿。同色系的高跟鞋和脖頸上隨意搭配的同色絲絨領帶,讓整體裝扮更協調完美,又不會因太過飽和,造成視覺上的疲勞感。

一般人穿絲絨,都只敢穿深色調,黑色紅色或者是墨綠色。鮮少有人敢把如此俗艷的桃紅色穿得這般得體動人。

與去年的絲麻不同,麻的觸感會使桃紅色多一分穩妥,少兩分輕佻。但絲絨卻不同,很多人甚至能將深色絲絨單品穿出滿滿的睡衣感和家居風,何況是桃紅色的絲絨長裙。

一不小心,就會有種穿了睡衣就出來的奇怪感覺。

但陸思瑤卻絲毫不會給人這種感覺。她像是參加晚宴一般,高貴得好像一個公主。她甚至還在發尾插了一頂小小的水晶王冠來作為搭配。

亮閃閃的王冠和周身的桃紅氣息完美交織在一起,形成了獨一無二,又別具一格的陸思瑤。

穿過窄道,到達正門。卻見Aphro本人已親自在大門口等候,陸思瑤的心在那一刻,就像脫了韁繩的野馬一樣,飛馳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要多自在有多自在,要多愉悅有多愉悅。

“你怎麽自己迎出來了?”只聽她操著悅耳的聲音說道:“等很久嗎?”

“還好。”Aphro回道,又問:“飛機怎麽晚點那麽多?”

“誰知道啊。”陸思瑤苦笑道:“一直在航空管制。可我看這邊的天氣還不錯啊,我出發時也還是晴天。”

“沒事。”Aphro安慰她:“總算是順利到達,還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呢!”

陸思瑤一邊跟著Aphro往無桑居走,一邊不住地點頭。

“這次我不僅準備了桃花釀,還單獨給你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Aphro神秘兮兮地道。

這一下,無疑是吊足了陸思瑤的胃口。她一面走一面猜測,到底是什麽禮物,什麽樣的驚喜呢。

許飛把視頻的ipad放在了一旁,也拿出心理學的課本,看了起來。還用彩色信號筆標出了可能的考點。

而尤達則在對面認真地聽著視頻課程。盡管人不在現場,但似乎絲毫沒有影響他個人的聽課效率,只見他時不時地記錄著什麽,又偶爾地,抽空瞥許飛一眼。氛圍很是默契和諧。

Aphro示意陸思瑤推開大門。就垂手站在一旁圍觀。

陸思瑤不明,卻也沒有猶豫,兩手分別推開一扇,一下子大門就這麽在她面前完全敞開了。

而她也一眼就看到,滿園的桃樹,紛飛的桃花像在跳舞的小精靈,淺的桃粉色,交織著深的桃紅色,花瓣兒們爭先恐後地在院子裏跳著舞動著,風裏似乎傳來了它們鮮活的歡笑聲。

“這!”陸思瑤情不自禁地出聲道:“這,這-”這了幾次,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Aphro在旁邊笑著道:“上次見你穿桃紅色十分好看,料想你必然是喜歡桃花的。所以我就移栽了這滿院子的桃樹。全是我去桃園一株一株親自挑選的哦。”

陸思瑤還是沒出聲兒。

Aphro接著道:“只是沒想到,你這次依然選擇了桃紅色。漸變的桃色,在你身上呈現得十分的完美!”

陸思瑤仿佛才驚醒一般,猛地一顫,轉過頭看向Aphro,只聽她聲若蚊蠅般地說道:“這太美了,真的太美了。”

她緩步走進院子,見原本放置彩寶的簸箕此時已經灑滿了桃花,蓋在裏面的彩寶之上,仿佛把寶石們都帶上了桃香。

陸思瑤一邊走,一邊深深地吸氣,又呼氣,充斥胸肺的香味兒好像都帶著一絲難言的喜悅,她覺得自己似從來沒這樣的高興快活過。

“太謝謝你了,Aphro!”感謝的時候,陸思瑤的眼角帶了淚。

Aphro見她就那麽含著淚光,笑著和他道謝,心中也瞬時間充盈著無限的滿足。看到她這樣,他覺得一切都似得到了回應一般,生命都滿溢著完美。

好像自己不再只是一個旁觀者,局外人。而是深陷局中的一份子,為對方一個滿足而同樣感到滿足,為對方一點笑意而同樣咧開嘴角,為對方一份謝意而倍感欣慰。

“我愛你!”忽地,陸思瑤轉過身,抱住Aphro狠狠親了一口。

只見Aphro白皙的臉上,慢慢染上了桃色,像被滿園的桃花紮染出的色彩,他蠕動起嘴角,幾次欲言,又止住了。不是不知道說什麽,而是一時間,根本說不出聲音。

“我也,也-”只聽他蠕動幾次唇瓣,終於說出口:“也愛你!”

如果愛有千言萬語,如果愛分千種萬種,那他們之間的,一定是其間,最覆雜最莫名,又最透徹純粹的一種。

這樣一種愛,無關情,無關占有,純粹得仿佛透亮,透亮得又仿佛發著光,發光得仿佛,美不勝收。

這樣的,一種愛。讓人感動,讓人心醉,讓人滿足,讓人更有活著的,感覺。

“明年,你-”陸思瑤眨了眨眼,道:“你會不會換成一院子的櫻花?”

問完自己先笑了,道:“櫻花雖然結不出桃子。但是也一樣的美啊。”

“你想看櫻花?”Aphro忍不住問道。

“想啊。”只聽陸思瑤半開玩笑地說道:“我不僅想看櫻花,我還想看桂花,梅花,薔薇,玫瑰,想看-”

沒等陸思瑤說完,就聽Aphro搶聲道:“你不如把我這當成你的後花園好了。貴妃娘娘,奴婢就是您的花農,您想看什麽,奴婢就得給你換上什麽。”

“扯!”陸思瑤笑著道:“哪裏找來的花農,這麽帥,趕緊收房了才行。”

“那怎麽行!”只聽Aphro也笑著道:“奴家可是賣藝不賣身的,收房豈不侮辱了我。”

“喲!”陸思瑤忍不住道:“還來真的啊。我開玩笑的啊。人家可有男朋友啦!”

“嗯?”Aphro楞在那兒,過了一會兒才又道:“戀愛了?”

“是啊。”陸思瑤一邊回道,一邊坐到簸箕旁的蒲團上。

她見Aphro跟著一起坐下,卻沒說話。於是接著道:“之前就很熟悉。只是沒有定下關系,上次從你這兒離開,回去後,我就跟他確定了關系。我很喜歡他,他是愛我的。”

Aphro似無意識般地點了點頭,而後回應道:“說明之前的心結,你已經放下不少。這是好事兒!”

陸思瑤笑得開心,瞇縫起的眼睛,像只小狐貍一樣,嘴笑得都快合不攏了。只見她笑了好半天,才說道:“那是!多虧Aphro,你就是我的良藥,我的大天使,我的守護神。”

Aphro一邊笑,一邊慢慢站起身,正要說話,只聽陸思瑤最後說了句:“是你給了我新的生命。”

Aphro站起的身子,僵立在當場,定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去拿些吃的給你,還有禮物。保準你喜歡!”

陸思瑤忙不疊地點著頭,環顧四周不時飄落而下的花瓣,雀躍的情緒始終無法全然平覆。

人總是無法控制自己,能控制也總缺少了些真情實感。於是,才有了那麽多的後知後覺,才有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和交互錯然。

“你別直著看我,好好聽課。”許飛在又一次瞥見尤達看向自己時,忍不住說道:“就算你是天才,也不能總看我啊。我又不是老師。”

“誰說你不是老師了?”尤達笑笑道:“你就是我的老師啊。我生活的老師,情感的老師,也是我生命的老師。”

“天啊。”許飛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忍不住道:“你也太肉麻了吧。趕快上課。”

尤達笑笑,沒再說話,重又投入聽課當中。

“天啊!”陸思瑤接過Aphro遞過來的禮物,迫不及待地拆開,只來得及驚呼一聲,便沒了下文。

這也是一件改良版的和服,和她去年穿的那件樣式很像,卻又有些不同。她的主色調是紫紅色的,很高貴的顏色,而收邊卻是漸變的桃紅再到桃粉色,為隆重的主體部分,凸顯了又一份活潑感和躍動感。

而改短的長度,又正好可以秀出陸思瑤纖長的腿部線條,穿上不定——

這麽想著,陸思瑤就將身上的長裙一脫而下,將新衣穿在身上。尺寸也正好。開大的領口,露出一點點胸,格外的性感,卻又因為莊重的顏色不會顯出絲毫的輕佻。

收腰的設計,把陸思瑤纖細的腰部一並展示出來,果然如Aphro預想一般,好像款款走來的美新娘。

而她又正好戀愛了。說不定真的可以在婚禮的某個場景穿著它,美麗高貴的它。

陸思瑤幾番掃視自己穿著新衣的身影,忍不住一看再看。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就這麽不停地看下去。

她從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麽美。

而她還不知道的是,在日本,女子被送和服,通常是由父親或丈夫送出。

“晚上準備吃什麽?”尤達問許飛,說完又兀自說道:“算了,又是泡飯對不對?根本不用問。”

許飛笑笑,表示肯定,沒有說話。

然而尤達不知道的是,泡飯是許飛關於老爹的重要印記。三十兒那天的湯泡飯,是關於老爹的,最後的味道。

時光在不停地向前,絲毫不曾慢下來,更不曾回過頭,等一等昨天。

可人們卻一面向前,一面又忍不住回望過去。仿佛正是這樣一份寶貴的過去,才構成如今,完整的一個人。

☆、40

你見過大雨吧,是的,你一定見過。

那你見過大火嗎?熊熊燃燒的火焰,吞噬著一切。

可你見過,大雨中的大火嗎?

這個夏天,許飛永遠記住了這個夏天。她既沒有看到大火,也沒有看到大雨中的大火。當她途經那裏時,連火星子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地的殘骸。什麽都沒有了。

這一定是一個玩笑,是陸思瑤的惡作劇,或者根本就是,上帝的無聊之舉。這一定不是真的,她一定還在噩夢裏沒有睡醒,快醒來快起來,不要再做夢了。

她至今還清晰地記得第一次見陸思瑤的場景。她身穿一條長裙,連顏色都不記得了,究竟是綠色,還是紅色,或者幹脆是黑色。想不起來了,但她從門外走進來的那一幕,就像卡帶的膠片一樣,不停在許飛眼前重覆播放。

她的眼前劃過她的腳踝,手腕,最後定格在脖頸。那脖頸優美得仿佛是虛幻的藝術品,而不是人體真實的某個部位。

當時,她想什麽來著?噢,她在想,這女人肯定是上帝最傑出的作品,是寵兒,是天使。

為什麽定格的是脖頸,卻不是面容呢?是不是,用不了多久,她就記不得她的模樣了?會不會最後,她像不曾存在過一樣,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她會不會,就這麽,忘了她?

還記得之前說過的,陳可和思瑤彼此互送的貓和狗嗎?桃桃和花花。

那其實並不是定情信物,而是分手禮物。就在陸思瑤從日本回來以後,陳可向她提出了分手。她自然很意外,但也沒有挽留。只問了一句:你決定了嗎?

自此,兩人解除了戀人關系。還彼此送對方一個新的小夥伴。

許飛以為,這就是故事的結尾了。雖然有遺憾,但人和人的緣分,通常如此奇怪,原本不是一對兒的男女,最後總逃不過分開。畢竟,與一個精神不一致,物質也不那麽一致的異性或同性相伴終生,其實要遠比單身一輩子,還需要更大的能量。

這不光是關於勇氣,如果一個人連與不愛的人相守終生的勇氣都有,那許飛想,也許他其實已經具備了無限的勇氣,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了。

她想說的更大的能量是,內耗的。當人們選擇了看似穩定的安排,卻通常時候,都忽略了最最關鍵的部分。那就是,能量不是向外,就是向內,總在不停運動,片刻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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