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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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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什麽藥,能使人斂去生氣沈睡如此久?”應禛帶著宋潛走到牢房看守處的桌邊坐下,淡淡的指出重點:“連半絲呼吸都沒有。”

宋潛跟著坐下來,回想祖上傳來的書籍,一時答不上來:“那人睡在我們面前,只怕是有那種藥的。”

見宋潛毫不避諱的貼著王爺身邊坐下了,一直待著一旁伺候的福順瞪大了眼,礙著王爺都沒開口,他也說不得,只能小動作不斷,端茶送水殷勤伺候,過程中次次不經意的撞到坐得穩健的宋潛。

總是被人撞到,宋潛毫不在意的向應禛的身邊讓了讓,“這事王爺怎麽看?”

阿娣咬唇,默默接過福順手中拎著的茶壺站到應禛身後伺候。

“怕是沒那麽簡單。”

阿娣不懂官場的彎彎繞繞,只關心那人為何能毫無破綻的沈睡這般長的時間,聽他們兩人說著高深莫測的話,思緒飄向他處。能讓人昏睡幾天幾夜的藥……

她想要想不出來,目光一偏,恰好遇上了一只偷偷摸摸出來覓食的老鼠

“啊!”

“什麽?”應禛站起來,將阿娣護入懷中,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熟稔得如同演練過無數次。

阿娣後怕,“老鼠。”

宋潛慢了一拍,看著妹妹在其他男人懷中驚嚇過度的模樣,萬般不是滋味,環視了一圈,確認四周已無老鼠的蹤跡了,隱忍道:“王爺對舍妹的救護之恩,宋某無以為報。”煩請王爺放開舍妹。

應禛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也不多加辯駁,施施然松開手,扶著阿娣站直,“不在了。”

“嗯?”阿娣慢一拍才明白過來他是告訴自己沒有老鼠了,感激的點點腦袋,道謝:“謝王爺……”她一邊說著,腦子裏一邊想著其他的東西。這裏這麽多老鼠,就沒有養只貓麽?她以前養過一只小貓的,整天咪咪咪的叫,很是討人喜歡,只是後來,誤食了爹爹研制出來的藥粉,沒多一會兒就死了。爹爹那時還保證,那藥粉只會使人昏睡,不會致命的……

見阿娣雙眼迷離的飄忽狀,宋潛忙開口喚她:“阿娣。”

“啊?”阿娣擡頭,懵懵懂懂,“我在想事情。”

“在想什麽事情?”宋潛對阿娣很有耐心,“告訴哥哥。”爹娘逝世後,阿娣無法接受雙親離世的事實,呆呆的哭了幾天後,就再也不願開口說話了。彼時他正為家計犯愁,也顧不上照顧阿娣的情緒。等生活安頓下來,他才發現,阿娣已經沈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再開口說話了。他陪了阿娣很久,才讓她恢覆到了正常人的生活。因此,阿娣一不說話開始想事情,他便格外小心。

阿娣知道哥哥擔心自己,露出個安慰的笑,不好意思的扭衣角,“我在想,這裏這般多的老鼠,怎不養只貓的呢?”她朝身邊站著的應禛看了眼,怕他不能理解,小聲解釋道:“我以前養過一只阿彌,它很會抓老鼠的,只是後來,吃了爹爹的藥粉就死了……”在他人面前提及爹爹和阿彌,阿娣的情緒明顯低落了些許,她悶悶不樂揪著衣角,吸吸鼻子,將想要眼底的淚憋回去。

爹爹的藥粉……

幼時的事好些記得不清楚了,只爹爹渾身大汗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阿娣面前漲紅了臉拍著胸脯做保證的模樣還印在腦海裏。

“阿娣乖,莫哭了,阿爹給買糖吃。”

“不要糖!”阿娣抹眼淚,蹬著腿不肯答應:“我要阿彌陪我。”

“阿彌只是睡覺了,過幾天醒了便可以繼續陪阿娣玩了。”

“……真的嗎?”阿娣抽著鼻子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了。”見阿娣不哭了,爹爹松了口大氣,讓阿娣騎上肩膀扛著阿娣在院子裏走來走去,逗得阿娣咯咯咯的笑:“阿彌過幾天就醒了。”

只是後來,因為爹爹配藥的劑量出了差錯,阿彌再也沒醒過來。

回想往昔,宋潛總會覺得世事難料,就好像對醫術那般精通的爹爹,也會在藥材劑量的配制上犯下錯誤……

宋潛想著,突的感覺有哪個地方不對勁,而後腦裏靈光一閃,“龜息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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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天色一點點暗下來,應禛從窗邊踱過來,“還需多久?”

宋潛盯著犯人無意識抽搐的手指,“不出一個時辰。”

犯人被隔離到一個單獨的牢房,福順清空監守的獄卒,親自在門外把守。偌大的空間,只有他們幾人的聲音在回想,空氣說不出的緊繃。阿娣被這等氛圍影響,磕磕絆絆的問宋潛:“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想救人麽?”

宋潛點頭,“不想救人,也不會用龜息散了。”

“那到底,是誰幹的呢?”阿娣似懂非懂,“什麽人救人還需使這般手段?”

宋潛朝應禛看了眼,沒開口為阿娣解惑,“救人的手段千萬種。”

“哦。”

兄妹倆小小聲開始討論起龜息散的配制時,福順弓著腰進來了。

“王爺。”福順喊了聲,貼近應禛耳邊,將打聽到的消息盡可能詳細的說完整。“犯人姓任,江夏鎮掌櫃任波長子,因奸|淫數十幼女入獄,數罪並罰,判以秋後問斬。”

應禛睜開眼,“江夏鎮,任波?”

“是。”福順恭恭敬敬。

“八王爺那邊的人。”應禛挑眉,“沒想到他們竟敢如此猖狂。”

“也不……”福順一句話含在嘴裏,支支吾吾。

這就是還有什麽難言之隱了。應禛擺擺手,“說吧。”

“哎。”得到了特赦令,福順話也順溜了許多,倒豆子般的說出來,“人是八王爺的人沒錯。只這件事,照奴才說,恐怕不是八王爺吩咐的。”

應禛周身的氣場冷了下來,一言不發。

福順明白他的意思,趕緊的接著說:“手下的奴才們說,任波進了八爺府,沒一炷香的時間便被趕出來了。緊接著,他便去了太子府。進去時愁容滿面,出來時……”

“出來時,喜笑顏開。”應禛將福順未說出口的話補充完整。得知了真相,煩躁得很。本來很簡單的一樁案子,說不準能扳倒老八的一樁案子,給太子這麽一攪合,他應禛倒成了照鏡子兩面不是人的那個了。“荒謬。”

應禛素來面色冰冷,從不在旁人面前顯露自己的情緒。這般大聲斥責,驚住了一旁討論醫術的兄妹倆。

阿娣擔心的看過去,半途中卻被宋潛擋住了視線。宋潛微微搖頭示意,伸出右手,四指輕搭上犯人手腕,察覺到脈搏的跳動,滿意的點點頭。

“王爺,犯人體征已經恢覆了。”

“嗯。”應禛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尋太子。他站起來,拍拍袍上的浮塵,“本王有要事在身,阿娣先隨你回去,不日本王親自上門拜訪。”話未說完,應禛深深瞧了阿娣一眼,便帶著福順,周身帶風的走出老遠。

宋潛一腔拒絕的話堵在喉嚨,上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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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燭光搖曳中,應禛與太子應礽面對面沈悶的坐著,相顧無言,空氣緊繃的讓人頭皮發麻。

應祥大大咧咧的推開門,大刀闊斧的走進來,帶進一陣風,連著“撲哧”幾聲,滅了好幾盞燈。他哈哈哈大笑,貼著應禛坐下,正準備打趣自己,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兩位哥哥間冷凝的空氣。

應祥舔舔唇,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呵呵一笑,拍著身上不存在的浮塵,悻悻然:“這夜裏風挺大哈……呵呵呵呵……”

人齊了,應禛便不準備在太子府繼續無謂的耗下去了,他放下手中托著的茶盞,語氣冷淡,“十三弟到了,大哥不說些什麽?”

被他冷冷淡淡的話語一激,應禛臉上便掛不住了。

“我有什麽好說的,”他垂著腦袋不去看應祥,氣沖沖的一只腳踩上凳子,“這事能怨我?要不是你沖關一怒為紅顏,這事能讓人知道?”

“是,都是臣弟的錯。”應禛嘲諷的勾勾唇角,“臣弟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插手這件事,攪了您的局。”

“你……”

一來一回中,應祥大致疏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對應礽也有些不滿了,他素來是個俠義心腸,聽到奸|淫幼女的罪行更是難以忍受,“大哥您怎麽能做這樣的事,且不說任波是八哥的人,您不該攪進去。便是知曉了那兔崽子的罪,您也不該伸手去拉他回來!”

應礽被應禛和應祥兩人說得啞口無言,惱羞成怒的自暴自棄:“那我能怎麽辦?人家都上門來求了……”

“是,揣著銀票上門來求。”事到如今,應禛語氣更冰冷得像冬日裏的水潭,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比他人落井下石更痛上三分。

應礽臉上最後一層面子被人剝掉,氣得身子發抖:“你……”

“唉。”應祥不能明白應礽的做法,憋著氣在堂屋裏轉著圈的走,終是忍不了:“您的餉銀本就比我們兄弟幾個多,那般多的銀子,還不夠您用的麽?何苦暗搓搓做這等偷雞摸狗的事?!白白讓那邊幾個心懷不軌的笑話了去!”

應礽沒好氣的趕開站在身邊的應祥,“結交大臣什麽的,裏裏外外,砸得不都是銀子麽?就每年那些餉銀,夠什麽用的?我現在窮得很,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缺錢缺得厲害。”

“結交大臣?”應祥更覺得這緣由逾距了,“父皇不是說了,讓我們安安分分幹自己分內的事,別想著勾結朝中重臣的旁門左道麽?”應祥說得眉毛都皺到一塊兒,苦口婆心的恨鐵不成鋼。

“去去去!”應礽不耐煩的哄應祥,“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麽?已經讓老八捷足先登了,我豈能甘為人後?”

“……”

應禛聽著他們的話,“老八去自己外家吃飯,也能說是結交權貴?”

“這……”應礽答不上來 。

說到外家,應祥突的又拋出個問題,“這事,會不會被那幫人利用,大肆宣揚?”要是鬧大了,給父皇知曉了,他們肯定沒好果子吃。

應礽頓時面如土色。

屋裏陷入一片沈寂。

應禛喝盡茶盞中的茶水,泡在水中的白菊順勢滑進口中。他嚼著白菊的花瓣,任由苦中帶澀的滋味在口腔蔓延。等苦味散得大差不離了,起身告辭,“任波是老八手下的人,在這事上,他還不至於做到自挖墳角的程度。至於缺錢一事,”應禛掃了應礽一眼,“大哥多結交些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的有識之士,建戲園子的錢,便省下了。”

說完,不聽應礽在身後的大吵大鬧,踩著薄涼的月色頭也不回的離開。

應祥也無可奈何,丟下一句“好自為之”也跟著應禛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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