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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們這兒都說,被木棉花砸了要交桃花運?我看很準的嘛。”

“什麽桃花運?”

“言佩珊啊!她不就是你的桃花運嗎?”關九拔高了聲調,不無嘲諷地說,“你這好幾年不開尊口的阿翡少爺,都為了她去登臺唱戲了;跟綾酒兩年沒做的事,見她第一面都做完了,你還說這不是桃花運?”

白翡麗垂首不言,過了會,說:“還是算了吧。”

關九說:“怎麽?一朝被綾酒咬,十年怕女人?”

白翡麗道:“她要了三萬二。”

關九:“收款了嗎?”

“沒有。”

“嘖嘖。”關九說,“我覺得啊,以我的感覺,言佩珊是個很懂得保護自己的人。一個唱戲的人,講究的是對手戲,你給他什麽戲,她就接什麽戲。你看前天在大隱戲樓,你裝不認得她,她就裝不認得你。你肯定是給了她什麽暗示,她就給你來這一招獅子大開口。哎,我都是瞎猜的,總之,你看著辦吧,反正這回的舞臺劇要是砸了,你還是回家老老實實給你爹做接班人去吧。”

關九拿手捂口,打了個深深的呵欠,起身說:“我困死了,先回去睡了。你好好和她練習一下,京劇和舞臺劇,差得還是有點遠。”

她想起來什麽,又附在他耳邊神秘地說:

“阿水很討厭綾酒,但是很喜歡言佩珊。我看啊,你還是尊重一下她吧。”

說著,關九露出一個更加神秘的笑容,眨了一下右眼,高傲優雅得像只黑天鵝一樣地出去了。

白翡麗的手機震了一下,一條信息。他打開,是餘飛的:

“我好了。你在哪?”

他敲字:你在哪。

她發送了一個實時位置。

白翡麗一看,是Y市第一人民醫院。

☆、艇仔粥和血豆腐

餘飛幾乎一夜沒睡。言佩珊兩點多的時候突然發病, 腹部劇痛, 身下短時間內大量出血。這癥狀來得又兇又猛,餘飛和姨父姨母合力將她送到醫院搶救。言佩珊在救護車上便休克了過去, 中間血庫告急,餘飛和姨母給血庫各獻了40的血,才給言佩珊拿到了一個輸血急救的優先權。

言佩珊在ICU病房一天一夜, 直到晚上九點多, 情況才穩定下來。餘飛又觀察了一個小時,確定她生命無虞之後,才給白翡麗發去了信息。

白翡麗說要開車來接她。餘飛去醫院的洗手間洗了把臉, 把手上身上的血跡細細地洗了個幹凈。她之前是直接穿睡衣把母親送到醫院的,好在後來小芾蝶有給她送幹凈衣服過來,仍是一身荼白顏色的竹布旗袍,一雙低跟涼鞋。

她走到醫院外面, 才發現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在下雨。她冒雨小跑到醫院外的小賣部買了個面包和一瓶礦泉水,想買傘時卻被告知賣完了,新的一批貨還在路上。店員向她推薦雨披, 她嫌醜,正猶豫著要不要買的時候, 聽到熟悉的聲音:

“下來。”

白翡麗撐著一把傘,站在小賣部的臺階下面。那把傘是透明的, 雨水嘩啦啦地往下淌,倒映著街道上的霓虹彩燈,暈染出大片艷麗顏色。他的面龐就在這片斑駁光影之後, 倒是又恢覆了之前的裝束,那枚豎立的眼睛耳環淺淺搖晃,閃爍出星芒一樣的光彩。

餘飛撇撇嘴,走下臺階去,他適時地把雨傘撐過來,與她遮雨。

“你怎麽在醫院?”

“出了點意外。”

“你怎麽了?”

“失了點血,現在沒事了。”

白翡麗見她臉色蒼白,手裏捏著切片面包和礦泉水,又問:“沒吃飯?”

餘飛點了點頭。

白翡麗沒再問,帶著她到車邊上,給她開副駕駛的門。

餘飛攔住他,說:“我想坐後面。”

白翡麗很明確地拒絕:“不行。”

“為什麽?”餘飛狐疑地問。

“我不喜歡有人坐我後面。”他回答得理直氣壯。

“為什麽?”

白翡麗淡淡掃過她一眼:“我膽子小,怕身後有人。”

餘飛:“……”

她鍥而不舍地追問:“昨晚為什麽可以?”

“昨晚有兩個人。”

餘飛覺得這人真是絕了。

遷就他,餘飛勉強坐到了副駕駛上。白翡麗提醒她:“安全帶。”她嘟囔:“打個車還不用系安全帶呢。”只見白翡麗稍稍側身,手臂一伸,給她旁邊的安全帶扯了下來,卡在了旁邊的帶扣裏,順手一拉,餘飛“嗷”地叫了一聲,那條帶子把餘飛鎖了個嚴嚴實實,身上曲線畢露。

餘飛叫:“撲街啦你!”

白翡麗不理她。

過了會,餘飛撕開面包吃。她本來不喜歡在飯桌以外的地方當著別人的面吃東西,這也是她為什麽想坐後面。但現在她著實饑腸轆轆,胃裏頭火燒火燎的,迫切需要用食物墊一墊。

然而白翡麗說:“別在我車裏吃東西。”

餘飛有點生氣了:“我特地買的沒有氣味的面包,這都不行?你當你是誰啊?”

白翡麗凜了眼神沒有說話,餘飛氣鼓鼓地把面包扔到一邊,打開礦泉水瓶灌了一大口。忽然她隨著慣性向前沖了一下,好在安全帶夠緊,但她還是險些嗆著。她是真生氣了,剛想發作,只見車在一家路邊粥鋪邊上停了下來。

餘飛是土生土長的Y市人,識貨的。這家粥鋪雖小,卻是Y市最好的一家粥鋪。一家子人十幾年就守著這一爿小店,一心一意地做粥。他家的粥全市聞名,還上過中央臺的紀錄片,卻從來沒有擴大過店面。

白翡麗拿著傘從車上下來,轉到她這邊,給她開門。餘飛見他還是那樣凜著一張臉,沒什麽表情,心裏頭有一種別扭的不情願,又有些難受,又有些不甘心領他的情。

走下車,他給她撐著傘。她故意往邊上走,他便不得不把傘傾過來。她仍別別扭扭地躲,忽的只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煩了,左手拿的傘換到右手,左臂一伸,有些暴戾地扣著她的腰把她扯到了傘底下。

餘飛掙紮了兩下,卻沒想到他看似柔柔弱弱芙蓉出水的,那力氣還是不得了,掐死了她那一把腰往前帶,到了粥鋪的門口把她推了進去。他收傘,在門邊抖完了水,把傘立在專門擱傘的角落裏。

十一點過了,粥鋪裏仍然很多人。沒有單桌可以坐了,白翡麗便帶著餘飛坐到了那種並排坐的大排檔的地方。餘飛面子上仍有些過不去,白翡麗也不理她,徑直扯了點菜的單子,用鉛筆勾了一碗艇仔粥,一盤血豆腐,兩個肉蛋青菜小食,一杯涼茶遞給店員。

艇仔粥上上來,熱氣騰騰,香氣撲鼻。在那蒸騰白霧裏,餘飛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白翡麗拉了紙巾給她兜著,免得掉到粥裏。他拉紙巾的速度跟不上她掉眼淚的速度,他就一邊拿手兜著一邊去拉紙巾。

餘飛“啪”地打掉他的手,白翡麗道:“你說,你跟我生什麽氣?”

也不是沒有在他面前毫無風度地哭過,餘飛這回也不避諱了,一抽一哽地說:“你這種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什麽都不懂。”

白翡麗給她把艇仔粥抽開些,說:“你一口一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我又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

餘飛扯了一把他的耳環,抽泣著說:“你還說你沒錢。”

白翡麗被她扯得頭一偏,嘶了一聲,說:“我有錢我還有錯了?這社會上誰沒有點錢,只能說你實在太窮。”

餘飛沒想到他這種時候還刻薄她刻薄得半點面子都不留,但他說得又有什麽錯?她心裏又難過又是受氣,被他氣得要哭,一低頭看見他衣服上的六只眼睛,似乎幸災樂禍地盯著她,便狠狠地打了他一下,哭著給他找茬:“你……你這衣服實在太煩了!”

白翡麗:“……”

“好好好。”他有些不耐煩地說,用手給她抹眼淚,“別哭了,吃飯,吃完飯還要去排練。”

餘飛:“不排了……”

“想都別想。”白翡麗把勺子塞到她手裏,按著她的手給粥裏攪了攪,說:“你都來了,別指望跑得掉。”

餘飛一邊哭一邊吃完了粥,吃完了小食,這頓飯著實是她有生以來吃過的最狼狽的一頓飯。她不想吃血豆腐,白翡麗哄她說補鐵補血。她仍不吃,白翡麗便作色了,她竟有些緊張。吃著血豆腐,她控訴白翡麗,沒請到她的時候把她當女菩薩,恨不得燒高香頂禮膜拜;請到了呢,連懟帶恐嚇,把她當奴隸還不如。

白翡麗被她指責得無奈,說:“你自己說拿錢說話,收錢辦事,現在我是甲方你是乙方,你還想怎樣?”

餘飛咬著菜心梗子,紅著眼睛說:“我還沒拿錢。”

白翡麗無語,伸手去拿她手機:“支付寶給我。”

餘飛扣著手機不讓他搶,兩個人雞公一樣大眼對小眼,毫不相讓,店鋪老板笑瞇瞇端一盤清口糖過來:

“靚女靚仔,吃糖。”

白翡麗把餘飛帶到了一個臨街的舞蹈培訓班。鳩白在那裏租了練功房做排練。那間練功房有一個戲劇舞臺那麽大,四面墻和頂上都是鏡子,燈光開滿,整間房通明剔透。

餘飛忽然有一種久違的感覺。太久不練,但她仍然屬於練功房,屬於舞臺。

鏡子裏頭,她的眼睛仍然紅紅腫腫的,但心裏舒服多了。她知道哭對她有奇效,每次一哭,心裏頭堵著的東西,都能散去。

只是她沒想到,這短短三個晚上,她已經在白翡麗面前哭了兩次。

是獅子嗎?他真的是她的獅子嗎?

她看見白翡麗拿了兩個盒子進來,放到她跟前的桌子上,道:“把衣服換了吧。”

餘飛有些茫然:“不是排練嗎?為什麽還要換衣服?”

白翡麗把一柄逼真的三尺青鋒劍拍在了桌子上:“你給我劈個叉看看。”

餘飛瞅瞅自己身上的衣服,臉色血紅。她說:“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打開了面前的兩個盒子。

蓋子一開,仿佛有白晃晃的光耀出來,閃她的眼睛。

那是一套嶄新嶄新的小生戲服,一個金色的草王盔,竟還有兩根長約五六尺的翎子。

這套戲服燦白錦繡,在明亮的燈光下宛如珠玉生輝,餘飛抖開一看,正是一件白蟒袍。

這件白蟒袍的做工,比她平時見過的類似戲服,不知要精致繁覆到哪裏去了。下擺的海水江崖紋刺繡、裏子暗藏繁花春和景明的顏色,一旦舞動起來,不知是何等驚艷。

餘飛一見就愛不釋手。

白翡麗道:“試一試,尺寸不對還可以改。”

餘飛燦燦然一笑,也不扭捏,拿了衣服去隔壁房間換。

作者有話要說: 啊,小紅花保住了……

☆、放肆

托小芾蝶的福, 餘飛這段時間看了不少cosplay的片子, 大多修得非常精美。尤其是一些工作室做出來的古風片子,大氣華美, 就連她也會讚嘆一聲:好看。

但一旦去看未經修圖的原片,或者去看動態的錄像諸如一些cosplay舞臺劇,其中服飾、道具、化妝粗制濫造的問題就浮出了水面。

餘飛知道這有她眼界過高的問題。玩cosplay的人大多是業餘玩家, 年紀輕, 經濟實力也有限。要做到她理想中的那種美感,幾乎沒有可能。

也難怪小芾蝶這種單打獨鬥的玩法,也能在這個圈裏玩出一點小小的名氣。因為她依靠言佩玲的廠子做出來的cos服, 無論設計還是質感,都比淘寶服強出了太多,在品質上算得上上乘了。

但從小芾蝶展示給她的成果來看,小芾蝶幾乎不涉足古風這一塊的cos, 大多是動漫和游戲類的,服裝相對簡單。

用小芾蝶的話說,做古裝需要的布料太多了!又貴, 肯定會被言佩玲發現。

但小芾蝶也說,古風是她一直以來的一個夢想。動漫游戲的cos再多, 大多是國外的,只有古風是中國自己的東西。鳩白工作室現階段重點做古風這一塊兒, 很下功夫,這是她想加入鳩白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坦白地講,她對鳩白的舞臺劇沒有抱過任何期望。會答應白翡麗來演, 也真心是出於報恩,答謝他在榮華酒家給她的幫助,圓了母親最後一個念想。

她離開繕燈艇時發過誓,三年不得粉墨登場。在榮華酒家登臺時並沒有扮上,算不得“粉墨登場”;這次恐怕是要扮上了,但不算是唱戲,只談得上一個cosplay的小表演,她自認也算不上“粉墨登場”,便答應了。

但看到這身戲服和那把青鋒劍的時候,她對鳩白的態度稍稍有了些改觀:起碼在服道化上,鳩白的確有“很下功夫”的意思。

餘飛慢慢地一層層地穿著這套戲服。

她向來文武昆亂不擋,戲路走得很寬。雖然主攻老生,但其他就算大花臉二花臉,青衣花衫老旦,她也能隨口來上兩段。這跟她好奇心強,喜歡走野路子有關系,什麽都願意學上一點。唱京劇的女老生不算多,但也不罕見,但女小生就幾乎沒有了,和越劇小生大多由女性來扮截然不同。

這和京劇小生的唱腔有關。老生用的是本嗓,小生卻要和旦角一樣用假嗓,真假聲結合,顯出年輕來。這樣一來,倘若是女子唱小生,就很難和旦角唱出區別。

但餘飛沒帶怕的。她的嗓音調門本就偏低沈些,嘗試過用青衣的唱腔唱法來唱小生,脫去脂粉氣後,竟也另有一番脫俗風味。

更何況劇本裏設計的唱腔只有五六句,對餘飛來說,應付起來綽綽有餘了。

這套戲服上身越多,餘飛越覺得不對勁。

她本以為這套戲服是為綾酒量身定制的,畢竟這個角色之前那麽長時間,定的都是綾酒。

戲服嶄新,顯然沒被人上過身,所以她開始穿的時候也不怎麽在意。

她比綾酒高個十厘米左右。她覺得這不是個什麽大問題,戲服這種寬松的東西,將就一下怎麽都差不離。畢竟就算是在繕燈艇裏,也不可能為每個人量身定制戲服。別針夾子針線包,這幾樣東西能解決一切問題。

但她越穿越覺得不對,熟稔的穿衣動作都遲滯下來,穿一截停頓一下,停頓一下感覺一下反覆確認上兩眼,然後開始懷疑自己——

這衣服好像太合身了。

合身到了一種她自己都無法相信自己的地步。

這是改良過的一套白蟒,剪裁合宜,更具現代美感。

衣領、肩線、袖子的長度、袍幅長度、腰身寬窄、內襯……無一處不是恰到好處,無一處不妥妥帖帖。

尤其是墊上了剛好合腳的厚底官靴之後,簡直是身姿如篁,搖曳修長。英武之餘,又有十足的風流俊秀。

餘飛看鏡子裏的自己,越看越覺得有問題。忽然想通了那一層,腦門子裏“轟”的一聲炸成了一朵煙花。

什麽為綾酒做的,這衣服就是為她,餘飛,量身定制的!

她本以為自己喝多了酒,那夜的事情只有個浮光掠影的感覺,白翡麗喝的比她多,應該也是如此,誰料到他記得這麽清清楚楚!

也不知這白公子哪來的通天神功,在這短短一天一夜之中,就給她做成了這麽一套衣服。

餘飛腦子裏還在飛著煙火的碎光,溫度很高,一扭身,就拉開門沖了出去,一頭紮進了練功房。那靴底很厚,但她穿慣了,如履平地,行走如飛。

練功房裏,白翡麗正坐在桌子邊上,手撐著頭在想些什麽,見她進來,起身往前走了兩步,眼睛裏有些亮。

餘飛本來就只比他矮了差不多半個頭的樣子,穿上這厚底官靴,氣勢更足了,擼起袖子,抓著他的兩邊胳膊狠狠一搖,咬牙切齒道:“你這人怎麽這麽壞啊?思想怎麽這麽下流齷齪啊!”她氣憤地一推,推得他後退兩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餘飛緊逼過去,見他還要起來,屈膝便壓在了他腿上,把他壓坐了下去,雙手掐著他的脖子,居高臨下兇狠地瞪著他。

白翡麗:“???”

白翡麗懵了好一會兒,可算是反應過來了,梗著脖子道:“那你想個辦法,讓我忘了。”

“你——”餘飛氣得語塞,怎麽想都覺得是自己虧了,掐著他的脖子狠狠用了兩下力,只覺得手底下光滑細膩,喉結硌在虎口,圓潤好看,怎麽都下不了手去。

她恨了一聲,悻悻然站起身來。

白翡麗別過臉去,咳了幾聲,聲音都被掐得啞了。他顧左右而言他,說:“我給你講講這場戲。”

這一次漫展的表演,只能算《湖中公子》的一次試演,統共《入朱門》《拒婚姻》和《梨園鬥》三幕,演到高~潮,便戛然而止。

餘飛要演的這一場《梨園鬥》,是整個故事從風平浪靜到疾風驟雨的一個分水嶺,也是故事中的大反派“鳳還樓”,以及男主角真實身份浮出水面的一個開端。

白翡麗點撥她劉戲蟾這個人物:一個“妖”字,一個“狠”字,卻又坦坦蕩蕩,心胸開闊。

他之所以敢答應她只排練兩場,只因為這個人物所有的走位、打鬥動作、對白都已經嚴格固定下來,餘飛只需要記住就行了。

白翡麗先給她順戲,道:“這出戲前半部分的臺詞,都用戲曲中的念白來說。”

餘飛說:“好。”

最前面餘飛在戲臺上演吳越王錢镠與王妃那段艷稱千古的《陌上花》的故事,自不在話下。白翡麗現場充當那個王妃,沒有戲詞,單接著吳越王的一邊唱一邊的調情。餘飛見劇本上寫:王妃作思念狀,王妃作嬌羞狀,王妃作落淚狀,便推了一下白翡麗:“還排戲呢,你能配合一下嗎?”

白翡麗黑著臉盯她:“這個不行。”

餘飛白目。

隨後便是鳳還樓的殺手出現,劉戲蟾與之纏鬥。白翡麗拿了一把長刃,非常慢地和劉戲蟾對招式。

餘飛飛身下臺,白蟒戲服翻卷如花,三尺青鋒惡狠狠抵上白翡麗飾演的殺手的喉嚨。白翡麗提示她這時候有一句臺詞。

餘飛倒是記得,這句臺詞是“敢在小爺的眼皮底下殺人,活得不耐煩了!”

她作怒色道:“白翡麗你這個辣雞死撲街,真是太煩人了!”

白翡麗:“???”

須知餘飛的這句臺詞,全用京劇的“韻白”去念。京劇的“韻白”用的是“中州韻”,是難度最大的一種舞臺念白,一般人很難聽懂。餘飛想著就算你白翡麗會說白話,能聽會唱粵劇,這京劇中州韻怎麽著都還是有點門檻的,所以她動不了手便動嘴,胡說八道一通,公報私仇。

按照劇本,白翡麗演的這個殺手服毒自殺,臨死前抓住劉戲蟾的戲服,不讓她逃走,這時又來一個更厲害的淩光二品殺手,從背後偷襲劉戲蟾。

所有對手角色都得白翡麗一力扮演,他從地上起來,翻腕抖出長刃,又扮作那個淩光二品殺手與劉戲蟾廝殺。

和這個殺手利器相交,各個退開三四步,劉戲蟾拿劍半掩嘴唇,翹蘭花指拂過劍刃,妖妖嬈嬈地說:“連個一品都沒混上,也配跟小爺動手?”

然而餘飛說的是:“這般與我眉來眼去,你莫非對我有意?”

方才白翡麗沒什麽反應,餘飛只當他沒聽明白,愈發肆無忌憚。

然而白翡麗這時候卻低了眉眼,嘴角眉梢都染了忍俊不禁的笑意。

餘飛只當他覺得她念得好玩,心想他可能根本不記得她本來的臺詞是什麽,便又自言自語樣地胡編了一句:

“咿呀,你要是心愛這個吳越王,莫不是個斷——”

一個“袖”字沒說完,只聽見他擡頭說:“夠了。我只喜歡女的。”

餘飛呆若木雞。

白翡麗又說:“你扮劉戲蟾說話,還是用‘風攪雪’比較好。用韻白太雅,觀眾聽不懂;用京白太俗,又缺乏美感。二者交錯在一起可能好一些。——當然了,我們會打字幕的。”

餘飛:“……”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上一章幫我指出直系親屬不能輸血的朋友,我的常識可能死了,此處已修改。

另外補昨天沒更的缺,今天二更。

最後還是說一下,我對京劇和cos兩個行業確實不怎麽了解,披皮說個故事,如果有什麽問題,敬請指出。

另註:餘飛掛羊頭賣狗肉的那些話,實際上用韻白未必能念出來,涉及挺多音韻學的東西,我沒有考證過,不過就是這麽個意思啦。

☆、風攪雪

“風攪雪”這個詞, 就有點專業了。對京劇沒有涉獵的人, 挺少知道這個術語。

京劇的“韻白”是京劇形成早期流傳下來的語言,相對難懂;“京白”則用北京方言, 通俗且口語化。

那麽“風攪雪”呢,就是把“韻白”和“京白”糅在一起的一種獨特的念白方式,介於雅俗之間, 如風攪雪, 這個名兒既雅致又形象。

“風攪雪”很是考驗演員的功夫,倘若是“韻白”和“京白”的底子稍有一樣顯弱,這“風攪雪”, 就不大好使。

論道理“風攪雪”不是倪派的特色,但餘飛喜歡玩新花樣,這“風攪雪”還真練過——只不過被繕燈艇艇主批得體無完膚就是了。

餘飛疑惑問道:“你還會唱京劇?”

白翡麗道:“不太會。”

餘飛不太相信,又指著身上的戲服問他:“這衣服是花一天時間做出來的?”

白翡麗道:“料子之前就備好了, 臨時根據你的尺寸修改了一下。”

餘飛仍是一臉的狐疑,卻又挑不出什麽毛病。只是後面排練時,老實認真多了。從京劇抽象的程式化表演跨越到更貼近生活的表現, 只要跨出了那一步,一切都順理成章。最大的難度, 反而是白翡麗的一個特殊要求:所有的動作都要跟隨背景音樂的節奏來,每一個動作要踩著哪個音樂節點, 一點都不能錯。而地面上也被貼滿了定位紙,走位也必須毫厘不爽。

餘飛是個悟性很高的人,一旦全神貫註起來, 學東西就飛快。《梨園鬥》這一幕戲,從頭到尾順了三遍下來,她就基本上全部銘記在心,胸有成竹。她對白翡麗說:“正式走一遍。”

白翡麗點頭——他一旦認真起來,身上忽的就多了一種不一樣的氣勢。餘飛覺得,是更加執著了。像一支投槍,所有的力量,都貫註在那鋒利的槍尖上。

餘飛走得很順,白翡麗也配合得很好,兩個人的眼神,總能接上。餘飛古怪地覺得,白翡麗有一種特殊的的能力,他在不同的角色之間交替游走,卻都能一瞬間進入狀態,目光、神情,還有身體姿態,都根據角色本身的設定迅速發生變化。

就像能夠很快忘記自我一樣。

餘飛想起來,小芾蝶說過,白翡麗這個“關山千重”,從來不出現在鳩白工作室的任何一個作品裏,不但不登臺演出,甚至連個“策劃人”之類的名頭都不掛。

古往今來,有幾個舞文弄墨的人不沽名釣譽?在如今這個重視個人品牌傳播的時代,像他這種人完全不講究“名分”二字的人,就更是鳳毛麟角了。她專門去看過“關山千重”的微博,粉絲七百多個,轉發評論寥寥無幾,直到最新的一條下面,因為綾酒事件才猛然一下增加到了上千個評論。

但他明明很能演。

餘飛不會把他歸結為“清高”這一類。她覺得解釋這個問題的原理很顯然:他應該是被保護得太好,沒有太多機會需要有求於人。看他那些處處不肯容讓的行為,顯然就是嬌生慣養長大的,身邊也沒什麽兄弟姐妹教他做人。

這次對她,應該是個例外。

這麽一想,餘飛心中對他,隱約柔和了一些,覺得之前拿他和那個阿光相提並論,的確是自己在心情不好的情況下,過分偏激了。

餘飛想著,手上便示好地餵了個劍花過去。這個動作不快,把之前他們工作室設計的動作變得更好看了一些,她覺得依白翡麗的反應能力,接住這個動作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誰知道白翡麗就真沒接住。

他依然照著之前練好的動作走,餘飛那把劍,便在他胳膊上輕輕擦過。

白翡麗穿的是短袖,餘飛這次正式試演,把劍鞘拔了。這劍本是個道具,工作室的道具師為了出效果,之前親自給它開了刃。

這輕輕一擦,白翡麗胳膊上一條血道子就出來了。

餘飛和白翡麗都怔了下。白翡麗臉色有些蒼白,別著眼睛,後退兩步出了排練的圈子,快步走到墻邊的一個背包旁邊,從側面的一個口袋裏扯出了一大塊紗布,也不看那傷口,胡亂纏了。

餘飛心想這如臨大敵的表情是什麽情況?她忙走過去,拿著他的胳膊看了下,只見傷口不算太深也不算太長,只是出血有點多。以餘飛那皮實挨打的經驗,這點小傷都用不著消毒。她雖然覺得白翡麗一朵嬌花小題大做,但多少還是有點歉疚。把他那紗布重新整齊地折了一遍,給他包紮起來。白翡麗始終別著臉沒有看自己的胳膊,從背包裏拿出一卷醫用膠布遞給她,她便用膠布把那紗布給纏緊了。

餘飛一邊纏膠布一邊說:“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她拿著他的手腕,感覺他的脈門搏動很快。

白翡麗搖頭說沒事,又低低說了一句:“那動作不能隨便改。”

餘飛在繕燈艇挨打,就是因為艇主說她“跑海”,喜歡不守規矩胡亂改戲。白翡麗這句話不免有些觸動她的神經,她道:“怎麽就改不得?我改得很隨便?”

白翡麗說:“你明天就知道了。你如果一開始就和我們開始練,當然是怎麽好怎麽來。但到現在,已經一丁點都不能變了。我們配合這出戲做了很多燈光投影舞臺效果,程序都是事先寫好的,稍微有一點時差或者位移,效果就可能完全出不來。”

餘飛這時才恍然明白了白翡麗為什麽會用音樂和地板定位貼來指引她的動作和走位,這倒是個聰明的辦法。

她隱約覺得,白翡麗的這個舞臺劇,可能和她想象的那些cosplay舞臺劇不大一樣。

餘飛排戲有些瘋魔,白翡麗竟也是個瘋魔的人。兩個人最後完美無缺的一次排練結束,已經是半夜三點多鐘。整整二十四個小時沒有合眼,母親還在ICU病房接受重癥監護,餘飛也沒辦法在醫院睡,只能讓白翡麗把她送回家。

到了巷子口,雨仍然下得很大。夜深人靜,沒有一戶人家還亮著燈,竟不知為何連僅有的一兩盞路燈都熄了,整條巷子像被黑色的雨水浸透了,滿耳只聞雨聲,伸手不見五指。

餘飛躊躇著要找白翡麗借把傘走回去,他卻已經打著傘下了車,走過來接她。餘飛猶豫了一下,還是被他牽著走了下來。

他開著手機的照明燈,燈光在厚重的雨水中格外的慘淡而稀薄。那些雨水仿佛有滂沱而渾濁的顏色,聲勢浩大地擋住去路。

巷子裏的水已經積了起來,地面崎嶇不平卻看不清楚,隱約浮著木棉的殘花。

餘飛穿著的涼鞋的細跟時不時就踩進石板的縫隙,一歪一個趔趄,白翡麗只得緊抓著她的手。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得小心但是沈默。

到了一扇門前,餘飛停了下來,望著白翡麗。

白翡麗慢慢放開了她的手。他右手去拿撐傘的左手手裏拿的手機,一晃之下照明燈便滅了。

無邊黑暗。

無邊雨聲。

餘飛伸出手去,摸到了那人還站在自己面前。她順著他的身體一路摸上去,一直摸到他的肩膀和脖頸,然後伸雙臂抱住。她摸索著他的耳垂,貼過去輕輕叫了一聲:

“阿翡。”

黑暗之中他便吻過來,很精確地,從嘴角到嘴唇,再頂開,更深。

她深深地呼吸。他身上有松柏香氣。

再逼近些,他的右手從她旗袍的開衩處輕輕上來,最後扶在了她的腰間。他稍稍用力,她便覺得腰要斷了。

她伏在他胸前喘息,他低頭吻她的後頸。

她喃喃地說:

“我有一條圍巾……還在你那裏。”

“明晚記得還我。”

……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戲又要被吐槽啦!2b作者寫了這麽多年都沒有進步,頂著鍋蓋跑了!

☆、救命稻草,夢幻泡影

餘飛沾床就著, 一直睡到將近中午。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手機來看——沒有電話, 沒有信息。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還好,在她睡著的這段時間裏, 母親那邊沒有出什麽狀況。

她身體一松,又像具屍體一樣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她真想接著睡,但她不能, 她還要去醫院守著母親, 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睡懶覺對她來說從來就是件奢侈的事情,即便出了繕燈艇依舊如此。

這時候有一個微信群突然活動了起來,顯示有at她的信息。

這個群的名字叫“人人都愛宋慧喬”, 是謝滌康的一個狐朋狗友群,裏面有六七個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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