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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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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斐真會做飯,還不是應付那種,像模像樣的,頗有點水平。

只是其中的原因並不美好。

莫斐媽媽在他十歲的時候因病去世,莫斐老爸一直沒再娶,一個當兵的糙老爺們兒帶著一個半大的楞小子,兩人的日子過得也是磕磕絆絆,極其的粗線條。

所以莫斐自打媽媽不在,一直東家西家的蹭飯,衣服開線褲子摔破也別指望老爸會動手縫補,至於學習,更是松了鏈子的大狼狗,撒了歡的跑,再沒回過正軌。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裏,莫斐慢慢學會了做很多的事兒,比如簡單的縫補,比如洗衣服,比如做飯。

結果很喜人,過程較心酸。

“吃飯。”莫斐把兩菜一湯往茶幾上擺好,自嘲的笑。自己這是做的什麽孽,在自個家裏都不敢開燈,得虧窗簾厚實能擋些不那麽明亮的光。

“莫斐你行啊,挺厲害的嘛。”楚孟禾真心實意的誇獎:“真香。還以為只有炒飯,居然上大餐。”

楚小妞拿起筷子,笑嘻嘻的夾菜:“回鍋肉?哇,真好吃!”

莫斐把飯碗遞給她:“飯夠嗎?不夠再裝。抓緊吃,吃完我送你回去。”

“還早呢。”楚孟禾看眼掛鐘,才五點半:“哎哎說話算話,啤酒,兩瓶。”

“不給喝。”莫斐無恥的反悔:“喝傻了就沒法讀書了。”

楚孟禾瞪圓眼睛:“不是吧你,君子一言九鼎。”

“我不是君子。”莫斐一點都沒障礙的自黑。

“真不給?”小丫頭也不鬧,森森的磨牙:“不給,我可開燈了啊……”

莫斐眉心一跳,咬牙:“一瓶。”

“兩瓶。”

“等你滿十八歲,才能喝。”

“我不!偏不!兩瓶!”

莫斐跟她大眼瞪小眼,迫不得已祭出殺手鐧:“酒多亂性。”

額……

楚小丫頭啞了,哢吧著眼睛最後討價還價:“一瓶半。”

一邊喝酒一邊天馬行空的發散思維說傻話是楚孟禾的專利,今天自然也是不例外。

“莫斐,你說假如這會兒你爸突然回來了咋辦?”

“給他加個杯子。”

……

“那你打算怎麽介紹我?你爸會不會打死你?”

“路邊撿的要飯的,吃完飯就送走。”

……

“家裏又沒停電,為什麽不開燈?”

“要飯的長得太難看,開燈怕吃不下飯。”

……

“莫斐!”楚小妞酒也不喝了,氣急敗壞的撲過去捶人。

莫斐輕而易舉的單手鉗住暴-亂的兩只爪子並擰到她身後:“服不服?”

“不服。”小獅子呲牙,低頭去撞他胸口,不依不饒:“你才長得難看,你才是要飯的。”

鬧了好一會兒,莫斐叫停:“行了不鬧了,再不吃飯菜都涼了。”

楚孟禾骨碌碌轉著眼睛,心有不甘的想了想,惡作劇的張嘴咬上他的下巴,力道還不輕。

莫斐沒提防,倒吸一口涼氣,捂住下巴擰眉:“你瘋了?”

楚孟禾點頭,笑的像只傻貓:“給你留個記號,可惜沒破,不然落疤就更好了。”

莫斐不知道在想什麽,好一會兒沒出聲。

楚孟禾還在自己的思路裏延伸:“莫斐你也給我咬個記號吧,這樣分別兩年也能不太難過……”

昏暗的光線中,少年眼中的光閃動如琉璃,閃耀翻騰,噴薄欲出。

輕巧的翻身,將女孩壓在身下,背光的臉上什麽神情都看不清,只是出口的聲音,不對勁了:“楚孟禾,你怎麽這麽傻……”

那點酒意湧動著,合著不舍的情緒,楚孟禾大膽的伸手捧住他的臉,微微擡頭啄了下他的唇:“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要一想到你還有幾天就走,心裏就難受的發瘋,想讓你咬一口,最好發炎爛掉,一輩子都消失不掉的傷疤,莫斐你說我是不是魔怔了?”

楚孟禾沒有男女大防的意識,可莫斐不一樣。

前兩年跟顧瑩然是沒發生什麽實質性的關系,可是顧瑩然開放又成熟,除了最後一步,兩個人在女方的主動引導下,基本上該親的該抱的該摸的,都發生了。

何況還有祁曜他們的小電影做顧問,典型屬於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完全算半個熟練工種。

是以楚孟禾眼下這樣傻兮兮的抱著他不設防表白,還那麽純然信任的看著他,看的莫斐罪惡感十足又無比想做點壞事。

不給她喝酒。想早點送她回家。

他媽的老子防的是自己狼性大發啊,你這只傻兔子怎麽就不明白,還呆蠢的往前湊……

楚孟禾完全不知道此刻莫斐的天人交戰,微微紅著臉,大義凜然的神情:“你咬我胳膊上吧,袖子能蓋住……”

莫斐盯著她的眼睛。她的小臉迎著光,柔和皎潔,帶著點點的青澀。

大手一擡,撩著她耳後的碎發向上,稍稍用了力,迫著她側過臉,露出白皙的脖頸,直接低頭壓了下去:“直接咬死你算了。”

楚孟禾大驚失色:“啊?你別咬死我啊!不能那裏,頸動脈失血真會死人的……”

一點暧昧的小情緒生生被笑毀,莫斐僵住,扶額。半晌沒轍的松手起身:“楚孟禾你牛逼,麻溜的,喝酒吃飯滾蛋。再不走真咬死你。”

……………………………………………………

莫斐做了個夢。

夢裏他跟祁曜六子他們坐在一塊兒喝酒吹牛侃大山。

後來他憋不住,跟祁曜坦白了,說自己跟楚孟禾好上了。

祁曜他們幾個一起變了臉,前一分鐘還親熱的跟兄弟一樣,下一刻就都撇下莫斐走了。叫都叫不住。

祁曜,六子,斌子……

祁曜說,莫斐你不是我兄弟,你見色忘義,奪人所好,絕交。

六子說,大斐你這樣真不對,咱們一塊兒多少年了,曜子難得那麽掏心掏肺的喜歡一個姑娘,你怎麽能橫刀奪愛呢?

斌子也說,大斐我真沒看出來,你是這樣的人……

從夢中驚醒,莫斐就再也沒睡著,站在窗口吹著冷風抽煙。

外面的小雪停了,地面濕漉漉的,天色陰暗昏沈。

如果喜歡一個女孩,最後換來的是眾叛親離,所有的兄弟反目。這樣的結果,他莫斐能接受嗎?這樣的感情,他敢要嗎?

……………………………………………………

莫斐不是婆媽到拖泥帶水的性格,既然答應了楚孟禾要說,他就不會出爾反爾。

只是對方是他這輩子最好的兄弟,他要認真又慎重。

帶兵的幹部也就這幾天來,軍令如山,隨時會走。

莫斐等不了了。

單獨約了祁曜去喝酒,也是做賊心虛,怕碰到六子和斌子,莫斐特意選了個固定活動範圍外的地方吃飯。

吃飯喝酒吹牛,一個半小時之後,連祁曜都看出來他不對勁了:“大斐,你是不是有事?”

莫斐應了一聲,深吸一口氣:“不是什麽大事。行了走吧,老板結賬!邊走邊說。”

祁曜笑嘻嘻的摟住好友肩膀:“你是不是要走了,舍不得哥們兒?我操,你不是暗戀我吧大斐?咱可是直的,只喜歡軟妹子……”

莫斐的心思覆雜的罄竹難書。

都說冤家路窄,一點都不假。

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翟剛幾個人進門。翟剛身邊,是滿臉不善的賴毛。

莫斐心裏咯噔一下子,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

難得碰著,又逮著莫斐祁曜落單,翟剛的興奮毫不掩飾:“莫斐,上次碰著你說不行,今兒呢?你快掐指算算,看今天合適不?看這塊風水行不?”

“就這兩小崽子?”賴毛輕蔑的吐口口水:“剛子你等著,大哥給你揍趴下,讓他倆跪地道歉。”

“去你MB的!”祁曜從來就沒認過慫,除了身邊幾個兄弟,就沒低過頭:“能把你祁爺爺揍趴下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一言不合,掄家夥就打。

莫斐今天也是憋了口氣,即使知道二對五還硬頂上去不明智,只是都被人騎到脖子上撒尿了,再不出手就成膿包了。

爺幾個,頭可斷血可流,窩囊廢堅決不當!

眼見著祁曜抄起一張靠背椅掄上去,莫斐一聲不吭,就手順過店老板擱在墻邊的鏈條鎖砸了出去,又快又狠,毫不猶豫。

兩人互相照應,成犄角狀防範並進攻,滴水不漏。

不大的店裏一下子炸了營,幾桌客人紛紛跑出去躲避,盤子碟子碗都碎了,菜鹵湯汁灑的滿地都是。

翟剛那邊的黑子嗷嗷叫著往上沖,被莫斐擡腿直接一記窩心腳,生生把人踹到門外面去了,好半天爬不起來。

另外一個強子心怯,看這兩位兇狠的不要命的架勢,只管縮在翟剛身後,雷聲大雨點小的咋呼著:“剛哥,neng死他!”

翟剛是個狠角色,一開始也拿著椅子打。跟祁曜撞了幾下後椅子散了架,索性抄起凳子腿,兜頭蓋臉的往祁曜身上招呼。

倒是賴毛,從兩邊開始火拼,他就後退了兩步,拖過一箱啤酒坐在上面,翹著二郎腿要笑不笑的觀戰。

莫斐再怎麽打,始終留著三分警惕註意著賴毛。

賴毛跟他們不一樣。

混戰了幾分鐘,翟剛祁曜莫斐三個人身上都掛了彩。

後來椅子凳子腿打廢了,翟剛祁曜索性就扔了武器,赤手空拳的你來我往。

翟剛的眼眶青了,祁曜的鼻子也出血了,莫斐的身上被砸了好幾下,胳膊上刮出好長一條傷口,幸好不深。

“小孩過家家呢?兩個打一個,牛逼大發了。”賴毛眼見強子不頂事,翟剛被莫斐又踹了一腳,悶哼著後退了好幾步,直接笑嘻嘻的站起身,上下口袋裏誇張的摸了摸,順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晃晃,慢悠悠的指向莫斐:“小兔崽子身手可以啊,咱倆玩玩。”

莫斐被賴毛鎖住了全部的註意力,祁曜這邊立刻就頂不住了。

翟剛力氣大,下手重,遇到打架是變態級的興奮,祁曜不是對手。

沒幾下子,祁曜就被翟剛一腳踹到胯骨上,摔在地上。

莫斐一急,伸手拽把椅子朝賴毛扔過去,兩步橫跨過去就要摻祁曜起身。

賴毛的匕首捅過來的時候,莫斐後背空門大開,完全看不到。卻是倒地上的祁曜看個一清二楚,當即猶豫都沒有,本能似的,直接反手扯著莫斐摔倒,身體靈活的一擰,翻身趴到了莫斐身上。

天旋地轉的角度變換,莫斐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閃著寒光的刀刃紮進了祁曜的後腰。

祁曜一聲悶哼,貼著的身體先是僵住,很快就癱軟下去:“艹-你媽,玩真的啊……”

莫斐只覺得大腦轟的一下子,炸成一片無法反應的空白。眼前的畫面碎了,在視網膜上劃出流星的軌跡,再一點點聚成慢動作,幾乎定格——

有血流出,一大片,不要錢似的。刺眼的紅,幾乎把他眼睛刺瞎,睚眥俱裂。

“曜子!”

翟剛後退一步,眼底的驚恐遮都遮不住,出口的聲音緊到變了調:“亮哥,要,要出人命了。”

賴毛臉上也微微變了色,懊惱的抓抓頭發:“媽的,碰上不要命的傻麅子。老子怎麽知道他會撲上去。快走,剛子。”

一瞬間,店裏的人撤了個幹幹凈凈。

莫斐跪在地上半抱著祁曜,撕心裂肺,什麽都顧不上了:“曜子你別怕,哥馬上背你去醫院,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店老板探出個腦袋,緊張的發抖:“我打120了……”

莫斐腦子已經不會轉了,想抱起祁曜,又怕碰到匕首,雙手無措的發抖:“你他媽的彪啊,老子比你壯,那一刀紮下來,死不了人!”

祁曜疼的臉上肌肉直抽,居然還在笑,伸手一抹,一臉的血:“犯邪了……我當時都沒想,就覺得,你下周要走,不能受大傷……”

莫斐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硬咬著牙把祁曜背在後背。他不敢再看也不敢再等,他怕救護車來之前,他兄弟的血就流光了:“曜子你忍忍,哥跑得快,一定不會讓你出事。”

托住祁曜大腿的雙手很快被溫熱滑膩的感覺包圍,莫斐只覺得心都要碎了。腳下一刻不停的向前,一邊跟祁曜說著話:“曜子,你別睡啊,你給哥唱個歌……”

“唱……唱個屁啊……疼死了……”祁曜呻-吟了一聲,聲音慢慢低下去:“大斐,你不是說……有事跟我說的嗎?”

“沒事,什麽JB事都沒有!”莫斐從來沒這麽怕過,哽咽著往前沖,眼前是團團的黑暗,濃重到化不開:“曜子你是我兄弟,一輩子最好的兄弟……”

祁曜哼笑:“大斐……你說……我會不會死啊……”停了好半晌喘著粗氣又不甘心的繼續:“可是,哥們兒還沒……追到楚……楚孟禾呢……好冷……”

“不會的,好人不長命,禍害,禍害活千年。”莫斐吸吸鼻子,輕柔的把祁曜往上托了托:“像咱們這樣的禍害,死不了的……”

祁曜斷斷續續的笑:“那我就……放心了……大斐……”

有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劃破莫斐眼前的黑暗,宛如天使降臨。

“大斐……要是我真死了……你得告訴她……我到死……也沒忘記她……哈,真他媽……煽情……”

祁曜的聲音低了下去:“困……大斐我睡一會兒……”摟在莫斐脖子上的手慢慢滑下去,無力的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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