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已經將他無限美化， 舊日的怨憎統統不翼而飛，連隨便一個痞賴的笑容都變得可愛了起來。

一滴又一滴的眼淚怎麽也控制不住地從小羽毛的眼眶中奔逃而出， 淩旭心疼地“啾”了一聲， 伸出嫩黃的小嘴去接，又笨拙地用自己短短的肉翅去擦。

龍神也有一些黯然， 他含著一絲內疚問道：“乖孫， 你會不會因此恨我？要我能像你先前一樣果決舍得給出自己龍珠的話，你爹未必不能保住他這一世的記憶， 他就還是他。”

“不恨。”

小羽毛輕輕搖頭，讓他赴死的是她，龍神是出乎意外救了他的人……哪怕讓他消盡了這一世的記憶，她也已經感激不盡。

更何況， 若不是龍神那樣施為過， 之後她都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去救淩旭。

又好在自己果決， 否則淩旭只跟螭吻一樣的話……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淩旭了。

想到這裏，她不禁心有餘悸， 將淩旭在懷裏緊了又緊。

淩旭微微閉了閉雙眼，緊緊靠住了她， 那種險些失去的痛苦他曾不止一次感受過， 自明白她現在心裏的這種後怕，但好在現在她在、他也在， 雖還有些瑕疵，也算完滿。

緊緊相偎當中，又一聲“哢”傳來， 蛋殼裏怯生生探出了一只頂著兩只嫩嫩小龍角的魚頭來，一雙滴溜溜的圓眼睛帶著絲好奇，又帶著絲懼怕。

看了看小羽毛，他眼中生出一絲親昵來，小心地帶著蛋殼就搖搖擺擺地向她湊了過去，忽而一眼又看到了她懷中所抱著的淩旭，二話不說，蹭的一下子躍到了龍神的懷裏，死死把自己的腦袋紮在龍神的腋窩當中，只留個尾巴瑟瑟發抖。

“重來一遍還是個屁膽崽……”

龍神悻悻道，那口氣有點讓小羽毛誤以為他就是嫌棄螭吻先前膽子太小了，才故意讓他重生這一回的。

不過龍神到底老懷甚慰，他擡起手在螭吻稚嫩的鱗片上撫了又撫。

螭吻被他撫得舒服了，哼了哼了兩聲，突然想起了什麽事來，果斷地在龍神懷裏調了個位置，準準地找了他胸前的某個點，張開了大嘴，“啊嗚”一聲叼了過去……

微風吹動片片樹葉落了下來，樹上花園詭異地靜了片刻，龍神幾乎是惱羞成怒地將他摘了下來，伸手想丟出去，但到底沒舍得。

小羽毛忍笑，遞上了先前淩旭喝剩下的半瓶生命凝露。

龍神尷尬地接過，一邊粗魯地將奶嘴塞進了螭吻的嘴裏，一邊訕訕地對小羽毛說：“你看，我也不會帶孩子……”

她也沒帶過孩子啊……

遇到阿寶的時候他都已經很大了，並且其實一直都是淩旭在帶。

何況這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條魚，她甚至不知道要把他養在哪裏，難不成是浴缸？

小羽毛各種頭大，倒不是不想養，於情於理她都不能棄他不顧的。

但真的實在是太棘手了，養淩旭還有先前自己被養的經歷可以照搬，養螭吻，她完全無從下手。

“龍宮……”

她琢磨了一回，試探地問道：“有沒有育兒指南之類東西，我是說……”

“沒那麽覆雜。”

龍神擺擺手，不在乎地說：“餵飽了就行，剩下修煉種種，有傳承記憶在，並不需要你操心。”

小羽毛琢磨了一會兒，所以其實他只看中了她的生命凝露，想讓螭吻長得更快一些嗎？

龍神略想了想，取出個水晶魚缸來遞給了她：“你好像是有個可以住人的空間的？你可以把這個放進去，就讓他住在這裏面。”

只一入手，小羽毛就明白了過來，這其實是個跟隨身居一樣可大可小的一個存身空間，看著迷你，其中另有乾坤，最巧妙的是，它還可以嵌在任何其它存身空間當中，並不改內中乾坤，放在隨身居裏，既不占用太多隨身居地空間，還可讓螭吻住得極為寬敞，可以說是相當的合適了。

當即她沒多猶豫，稍稍煉化了一下，就放到了隨身居當中，置放在院子中央，過去他常常在那邊轉悠，應該是很喜歡那裏沒錯。

做完這一切，正好螭吻吃飽了，蔫蔫的有些發困，小羽毛順手就將他送了進去，看他在水面上翻了個滾，朝天晾著肚皮，舒服地睡著了。

又特地邀請龍神進去看了看，龍神欣慰地捋了捋胡須：“看來他是真喜歡這裏，不然大概非要找一個角落縮進去才行。”

想起他當初縮在床上面朝墻壁的樣子，小羽毛不禁會心一笑。

“現在他才剛出生，穩妥起見，還是盡量不要讓他見人了。”

出了隨身居，龍神繼續傳授著他不多的育兒經驗：“等他略大了一些，如有可能，還是讓他多見見人的好，也許那個怕人的毛病就可以摘掉了。”

“大概需要多久才能算是稍稍長大點呢？”

小羽毛細致地追問，因為沒有任何傳承記憶存在，她對龍族的理解就只有上次螭吻跟她提到過的，一代龍族一千歲方才算成年，二代要五百年，她這樣的三代也要二百五十年。

“這個不定的。”

龍神回答說：“所食不同，生長情況也各自不同。對生命凝露我了解不多，把握不準，因此也無法斷定他的生長速度。不過生命凝露屬水，又生於木，於他而言正是相生相得的，用生命凝露餵養，他的生長速度必然會快上不少。初步預計，長則十年八載，短則三年五載，他就應該能夠化形了……雖距離成年還早，但那個時候你也已經可以試著讓他出來見見世面。”

“記下了。”

小羽毛認真點頭，一回思緒突然轉到了淩旭的身上，螭吻因為屬水，生命凝露才能更加促進他的生長，淩旭卻屬火，那麽是否她更應該打那些火屬向天材地寶的主意呢？

當然生命凝露對淩旭並非完全無用，其澎湃的生命能量還是能補益不少的，只不過屬性相克與屬性相生終究不同，前者事倍功半，後者事半功倍，如果可以選擇，她當然要選擇事半功倍！

又正好她本來就打算去找龍神打聽相關方面的事情的，因著螭吻的出生才岔過去了，現在正好說到這裏，她順勢便問了出來。

“乖孫對他可是非常之關心啊……”

龍神意味深長地對小羽毛說了這麽一句。

又斜眼看淩旭，讓他乖孫付出了龍珠不說，還讓她操心到這個地步，他何德何能！

跟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不同，老泰山看女婿多半是有些不太順眼的，雖然他已經是老老泰山了，也還是忍不住要心疼自家的孫女。

哪怕自己孫女其實為他所救！

當然他並不會多過留難，心中吹胡子瞪眼是一回事，事理他總不至於不明白。

仔細在記憶長河中搜索了一回，還真讓他想起了一樣東西：“說起來三足金烏的胃就像一個黑洞，不管那什麽下去也都是化為純能量的結果，但我想太陽果應該多少對他有些作用！”

顧名思義，太陽果應該就是類似小太陽的那麽一種果子，個中包含的多半是日之精華之類的東西，而淩旭本為大日神宮日尊，自身又是三足金烏，這屬性恰是合上了。

小羽毛心中默默點頭，旋即追問：“這太陽果哪裏有？又該怎麽獲得？”

這個問題把龍神給問住了。

他目瞪口呆了一回，訥訥道：“我只記得，當初開天辟地不久，有那麽一個扶桑園，那裏有過太陽樹，再之後我就不記得了，反正扶桑園早就成了歷史，太陽樹……幸運的話，應該還有留存，至少樹籽什麽的也該剩個一顆半顆的，你又有生命凝露在手，隨便種種就能種活，之後也就會有太陽果了……”

小羽毛默默點頭，誠心謝過。

至少是有了努力的方向，這也證明，將萬象中樞迅速運行起來是多麽的有必要。

不可否認，不論是龍神還是大日神宮的神官，現在她身邊的都是一些相當有分量的存在，但只他們幾個人的閱歷見識，怎麽也比不過全神界，乃至全世界的所知所能！

自然，她也沒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萬象中樞上，相關太陽果乃至太陽樹、太陽樹種的信息，那是越早獲得越好，因此大日神宮那裏，她又不厭其煩地挨個咨詢了一番。

得到的卻是和龍神一樣的答案。

實在是太過古久的東西了，就此流失在歲月的長河當中，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晚霞漫天，小羽毛怔怔地看著天邊那一輪仿佛正在流油的橘紅色夕陽，恨不得那就是太陽果，可以一把采摘下來……

“啾——”

淩旭輕輕地叨了叨她，一步一步將她引到了昔日的那條小溪旁。

也不說話，只那麽在旁邊輕輕依偎著她。

水聲潺潺，香氛迷人，這已經是天地間最為難能可貴的一種小幸福。

小羽毛的心漸漸沈靜了下來，她慢慢將臉貼到了淩旭的小毛臉上，歉然笑笑：“我懂了……”

她想要的很多，他也同樣。

包括再無任何罅隙的相濡以沫，包括對天地至尊力量的追求。

她們真正期盼的永遠不只是眼前這一刻的平靜歡愉，而是最終最巔峰的圓滿。

以前是他盼著她長大，現在是她盼著他長大。

歷史重演，風水輪流。

她不是不能著急，但怎麽也不該為此壞了心態。

因為這條路，無論如何都有他伴著她一起走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肥來啦～～～～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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